“什么?”元子骏先是一怔,随后看了一眼身边神色苍白的凤佑梓,忽的冷笑一声,“忘了好,忘了好,我们姐弟二人总算又能回到以往自由自在的生活了,再也不会有什么阿猫阿狗掺合进来影响我们的生活。”

他嘲讽的是谁众人都听得出来,而现场却没有一个人反驳他的话。

风雨雪自然是不会帮着凤佑梓说话,而孟离芝望着紧闭着眼睛的飘摇,一时也不好说什么。

飘摇对凤佑梓的执念她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再一次看见飘摇会是这幅模样,但是能肯定的是,凤佑梓一定是对飘摇说了什么决绝的话彻底让她失望,否则以飘摇洒脱的性格,怎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妙雪,你跟我过来。”就在这时,妙雨忽的开口打破了沉默,而后伸手扯了一把妙雪的衣袖,率先走出了屋子。

“如此,我和家姐也告辞了,孟三小姐,若是有空,可来飘渺宗坐坐。”元子骏也朝着孟离芝道了别,而后像是没看见凤佑梓似的,带着飘摇便要离开。

“慢着。”凤佑梓忽的开口叫住了他。

元子骏停下,斜睨了一眼凤佑梓,“四皇子还有事么?”

凤佑梓这会儿神色才平静了下来,“飘摇这样昏迷,你一路上带着她或许也不方便,倒不如就在宫里休息,等到她醒了…再离开不迟。”

“看来四皇子似乎是不大相信妙雪这药的用处,是想看看家姐醒过来还会不会记得你?”元子骏丝毫不客气揭穿凤佑梓的想法,“我说的可对?”

凤佑梓面色微微一僵,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

“他说的不无道理,飘摇现在怎么说都是犯人,你若是带着她离开不但不方便反而还有些危险。”孟离芝适时开口打圆场,“让飘摇先在东宫养好身子吧,等她恢复好了,你们再离开。”

元子骏静默了片刻,而后才应了下来,“也好,那么我现在便带家姐去休息。”

“东宫还有不少空置的屋子,我一会儿让人收拾一间给飘摇住。”妙风朝着元子骏道,“你随我来。”

三人离开之后,屋子里便只剩下凤佑梓与孟离芝了,孟离芝这才问他,“你是不是和飘摇说了什么?”

“我只不过是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而已。”凤佑梓垂下了眸光,“我说,若是不想引起我的厌恶,就莫要再来一味的纠缠我了,离芝,就算我与你不可能,我也不会这么快接受其他人,何况一直以来都是我对不住她,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正是不想给她太多的希望,才会说出那么伤人的话。”

“如果你对飘摇毫无感情,那为什么你还在意她醒来之后还会不会记得你?”孟离芝一针见血,“你是想说,你刚才的脸色只是骗人的么?”

就在他得知了飘摇喝下忘情的那一瞬间,他的脸上几乎是毫无血色的,这就昭示着,他对飘摇并不是全然没有感情。

对一个人要是没有感情,情绪神态又怎么会收到牵动?

“我…我只是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凤佑梓试图给自己找理由,“况且,就算我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不是么?她也许都不会再记得我了。”“妙雪的这一味药他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喝,也就是说不一定是有效的,如果没有用呢,她还是会记得你,如果有用,她不记得你了,难保不会再一次认识你,或者再一次喜欢上你这也很难说。”孟离芝道,“我就和你说这么多了,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也许你这辈子再也不会遇上一个像她一样对你掏心掏肺紧追不放的女子了,莫要等到最后桥归桥路归路的时候才幡然醒悟,你自己错过了一段多么难得的感情。”

说完,她也不想再听凤佑梓说什么,转过身便离开了。

有些话么,作为外人,只能点到即止,关键还是要看当事人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如果说现在还有让她感兴趣的事情,那么便是妙雨和妙雪这两人了,也不知他们谈的怎么样了,不过她有一个预感,妙雨不会再试图逃避,因为妙雪的做法,已经让他无法再一味逃避了。

是接受是拒绝,给一个干脆的答案多好?

回想起身边这些人的感情纠葛,忽然就是觉得凤青黎和她在对待感情这一方面倒是比其他人干脆利落的多,至少,他们一开始就真正清楚和正视自己的情感。不过这到底还是要归功于二人都两情相悦,否则还不知道会陷入怎样的纠结里。

才这么想着,就已经晃悠到了凤青黎的寝殿之外了,她顿住了脚步,想着不知道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呢?

唇角悄然勾起了一丝笑意,她迈步走了进去,看见凤青黎殿外守着的宫女,上前道:“殿下可是在里头?”

那宫女朝她行了个礼,“三小姐,殿下正在里头休息。”

孟离芝点了点头,放慢了步子迈了进去,掀开了隔在眼前那一层碍眼的珠帘,看见的便是一丈之外的大床上,正安静地躺在上头的凤青黎。

孟离芝暗暗一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试图不去吵醒他,却没有想到,到了他床头,却看见他额上竟布着一层细细的汗,紧闭着的眼眸似乎是想睁开看外面的世界。

孟离芝被他的反应惊了一惊,他这情况莫不是在做噩梦?

如果是的话…

孟离芝立刻坐到了他的床边,伸手搭上他的肩头要将他晃醒,“凤梨,你醒醒,醒醒…”

可是她叫了,他却依旧没有醒过来,孟离芝忙不迭将手伸进了袖子里,掏出了干净的手帕替他擦拭额头上的汗。

而此刻的凤青黎,却处在一个冗长的梦境里。

青翠欲滴的竹林小屋,身着华贵紫衣的绝美女子,正将一个青瓷小瓶交给站在自己跟前,约莫才*岁的少年,“来,试试今天的药。”

少年身着白色的衣衫,抬头望着眼前的绝美女子,在他的印象里,她一直都是一个温柔如水的人,但是却总是做着不符合她表面的事情。

比如,她可以浅笑吟吟地拿着不知道是什么毒药的瓶子,交到他的手上,让他试一试服用下去的效果,以便于她将药改良,如果效果与她想象的偏差太远,她可能直接丢弃。

“今天的又是什么东西?”少年看着她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仿佛早已经习惯了一般,也或者早已经麻木,以致于不再只图反抗或者商量,只是十分平静地问。

“今天的啊,应该没有比前两天的那一味药厉害,那一次你痛得都昏死过去了,可把娘给吓死了,不过你也让娘知道了那药的厉害呢,黎儿你又立了一件功劳,所以今天的药,娘亲和你保证,不会让你太痛。”紫衣女子说着,将手中的瓶子交到了少年的手上,“来,喝喝看。”

少年默不作声地接过了她手上的瓶子,拔去了瓶塞,一饮而尽。

紫衣女子淡然地看着他将药瓶里的液体喝下,等待着试验的结果。

忽的,少年的脸上起了一层淡淡的冰霜,从脖颈处开始蔓延,直到额头,到手臂,到冰霜渐渐蔓延至全身,直到他连握住瓷瓶的力气都没有,让那小瓶子从手中脱落,掉到地上‘啪’的一声碎了。

冷,全身冰冷,连身体里流动的血液仿佛都是冷的,冷到他将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他能感觉到五脏六腑都在痉挛,寒气从心底生出蔓延在四肢百骸…。

他冷的几乎都麻木了,却还能隐隐约约听见女子的笑声——

“哈哈哈,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凤煜,这次看你还不死!”

凤煜,这是他已经听了无数次的名字,是他的父亲,也是这个自称是他母亲的疯女人的丈夫。

饶是身体处在极致的寒冷之中,他还是很想笑,但是奈何这一刻连牵动嘴角都是那么的困难。

他的神识渐渐变得模糊而混沌,他知道,这是因为他已经快被体内的寒意折腾晕了。

晕了也好,至少这样再也不用再承受折磨,与这个女子在一起,连昏厥都算是一种解脱。

模模糊糊之间,却听见了从另一道女子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而来,带着焦急而担忧的语气——

“凤梨,快醒醒,醒醒…”

这道声音是——

他倏地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一张焦急的脸盘。

“你总算醒了。”孟离芝坐在床头,呼出了一口气,手上的帕子还停留在他的额头上,见他睁开了眼,便收回手,想要扶他起来。

凤青黎却忽的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而后坐起了身,将她整个人揽在了怀里。

“怎么了?”孟离芝见凤青黎初醒情绪似乎有些异样,伸手抚了抚他的背,“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你睡着的时候,额上都在出汗。”

凤青黎将下颌搁在了她的肩头上,闭了闭眼,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与你在一起这么久了,是不是从来没有和你说起我娘?”

“你说的是前皇后?”孟离芝不知道他为何忽然说起这个。

不过提到前皇后,她就不得不想起一件事。

孟夜紫和曲云飞都知道的事,就是前皇后永嘉皇后的死与凤青黎有关,甚至…可能就是他造成的,孟夜紫当初似乎正是因为这个事才不希望她与凤青黎在一起,用孟夜紫的理解方式就是,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会害死的人,必然是冷血无情之人,这样的人跟着他作甚。

但是她当然不会听进去这些,她感受到凤青黎的好,就足够了,何必圣母地去替一个她完全不了解的人打抱不平。

而今天凤青黎主动和她提起永嘉皇后,却是为什么呢?

“就是她,我的亲生母亲。”凤青黎道,“我刚才梦见她了。”

“她是你做噩梦的原因?”孟离芝微微讶异,“你都梦到些什么了?”

“小时候的一些事。”凤青黎说到这儿,忽的顿了一顿,再次开口却是问孟离芝,“你的母亲,对你如何?”

“我的母亲…”孟离芝想了想,她有母亲么?

上辈子,没有,从小在组织里面长大,父母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这辈子…也没有吧,最多只能算是有一个父亲,还是借了灵芝孟三小姐的身份才有的。

“我没有母亲,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因为从不曾拥有过,所以也从不曾失去过,孟离芝说起这话的时候倒也没多伤感,“你也知道了吧,我不是真的孟三小姐,灵芝才是,而我只不过是阴差阳错顶替了她的身份在孟府生活下去,我没有父母,如果非要说有,也只能说是威远将军。”

凤青黎并没有对她是不是孟三小姐这事盘根究底,只道:“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从今以后你都可以以孟三小姐的身份继续生活,元灵芝那边,我不会亏待她的,她想做戎国的王妃,甚至戎国的王后,我都可以成全。”

“如果不是因为灵芝心里还记挂着元述,我是想把身份还给她的。”孟离芝心下为凤青黎的做法而感动着,却没有因此放过关键的问题,“你还没告诉我,你刚才到底梦见了什么东西?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给我交代清楚了。”

第141章 他的过去

她故作严肃的口气听得凤青黎轻笑一声,方才因为噩梦而产生的烦躁也消散了几分。

“方才…梦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凤青黎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外界传言的永嘉皇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听见的关于前皇后的评价大概就是柔善守礼一类的。”孟离芝想了想,道,“据说她在世的时候外人给她的评价都是极好的,至少我听到的就是这么回事。”

“柔善?守礼?”凤青黎重复着这两个词,忽的就是冷笑一声,“我怎么就忘了,她惯会在外人面前做样子,她从来都不会让其他人看见真实的她,难怪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一个善良的人,恐怕知道她本性的人根本就不存在几个。”

“你的意思是…她伪善?”孟离芝抬眸,望着凤青黎,自动脑补一些后宫女子看似善良实则阴险毒辣等等各种虚伪嘴脸。

但随即又觉得不该是这样的。他的母亲,会是一个那样的人么?

“如果仅仅只是伪善,那倒也算不得什么了。”凤青黎淡淡道,“你身边有那么几个人,对我的评价都是冷血歹毒不是么,殊不知,其实我的手段,比起我的母亲,根本算不得什么冷血。也许你不知道,我是十三岁才回宫当的太子,在那之前,我一直都是与我的母亲生活在一起,她还不是皇后,我还不是太子的时候,我与她生活在离皇宫不远的云山寺边。”

“对于你年少的事情,我还真没有多少了解,我还以为,你是一出生就在皇宫的呢。”孟离芝说到这儿忽然有些没底气,“其实我对你的了解真是不多,我只关注着你的现在,却没有去想你的从前。”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以前的事,根本就没有几个人知道,在我回宫之前的事,更是我自己一度隐瞒下来的,没有人提起,你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呢。”凤青黎笑着刮了一下孟离芝的鼻子,“何况我做这个太子也快有十年的光景了,哪还会有人想起我十年前在做什么,更不会有人知道,那时候的我的生活,与现在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是怎样的变化?”孟离芝忍不住追问,“你以前过的日子不好是么?十三岁之前,你都是与你母亲相依为命?”

“相依为命?”凤青黎微一挑眉,而后笑道,“相依为命倒也不算,我和她,于对方而言都是命中不能少的人物。”

于对方而言都是命中不能少的人物——孟离芝听到这儿,下意识觉得他们母子的关系应该还是不错的,否则凤青黎也不会这么说了。

可她没有想到凤青黎就在下一刻直接推翻了她的想法,“她如果没有我,就没有了能试药的人,而我如果没有她,就没有能给我解药的人。”

孟离芝被他的这话惊了一惊,“什么意思?”

“打从我在她腹中开始,一直到我回宫之前,都在没完没了的试药。我还未出生,她就已经恨着我,她自小喜欢研究医理毒药,也敢勇于尝试,好几次几乎被自己研究出来的药毒死,却还是顽强的活了下来,这些都要归功于她的师兄才是。”凤青黎的眸光望向了窗子外的云霞,似乎开始追忆起了往事,“从小到大,最经常在她嘴角听见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师兄,一个是凤煜。一个是她最爱的人,一个是她最恨的人。”

“凤煜?”孟离芝道,“凤煜岂不就是当今陛下?”

“是他。”凤青黎淡淡道,“我母亲最恨的人,也是因为他,我母亲连带着恨上了还在她腹中的我。”

“可这是为什么?”孟离芝完全无法理解,“如果她恨你…为什么要生下你?”

“这当然不是她希望的,我从小体质就有些特殊,大概是自己试药试多了,两副堕胎药下来,也没能把我堕了,最终她决定要将我生下来,就是为了以后能代替她试药,因为我的体质和她一样特殊,从我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在尝试各式各样的毒药,可无论毒性多么厉害,都没死成,一个是体质问题,还有一个则是她不希望我死,如果我死了,她就没有能帮她复仇的人了。”凤青黎说的云淡风轻,“我从小就知道她对我没有感情,所以从来不叫她母亲,我只叫她的本名,慕容怡。”

“她不是什么名门贵女,但是却也是不低的出生,她是江湖儿女,出生在武林人嘴里一种叫名门正派的地方,掌门人的女儿,所有师兄们最疼爱的师妹,可以说是万千宠爱在一身,自小养成了骄纵的脾气,只有在她的大师兄面前才会有所收敛,而她的师兄与她也是两情相悦,所以原本不应该有我的存在,但是事情往往就是差那么一点点,她与她的师兄就在婚前的三日争吵了一次,她负气跑下了山,遇上了凤煜,遇上他的时候,她已经喝得不省人事了,凤煜见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当时的凤煜早已是南旭的皇太子,想要一个女子又有何难,何况慕容怡酒醉毫无反抗之力,可笑的是,她竟然不知道与她相好的人是当今太子,睡都能睡错人,你说这个人是不是也够蠢的?”凤青黎望着孟离芝,淡淡的笑。

但是孟离芝却笑不出来。

“你的母亲事后清醒过来,是不是无比悔恨?”她几乎都能猜到了那时候慕容怡的心情。

负气下山,酒醉将自己交付给了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是个人都该抓狂了才对。

“她的反应十分平静,平静地让人难以置信。”凤青黎道,“你不会知道她的胆子有多大,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还和凤煜有说有笑,让凤煜误以为她也是喜欢他的,从而对她放松了警惕,这么一来,慕容怡才有机会在凤煜回宫之前杀了他啊。”

“杀他?”孟离芝自然是没有料到这一点,“太子哪会是那么好杀的?何况不是她自己酒醉认错了人?即便再生气,也不该杀人才是。”

“这就是她的性格,只有她是对的,所有的人都是不对的,她是喝醉了没错,但是却没有同意别人碰她,碰了就是不行,不是她的师兄那个人就该死。”凤青黎道,“但是凤煜哪会是那么好杀的?她自然是没有成功,回到山上之后,她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她的师兄,她还在想办法遮掩自己不清白的事实,却没有想到凤煜先找上了她的未婚夫,把她做的所有的事情都说了。”

“接着两个男人大打出手?”孟离芝想到的自然是二男为一女大打出手的场景。

但是她的想法却又被凤青黎否定,“不,最后是慕容怡帮着凤煜杀了自己的未婚夫,因为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不贞的事实,既然知道了,那么她的自尊心不容许自己被最爱的人所鄙夷,只能将他杀了,将一切过错全算在了凤煜头上。”

“凭什么?”孟离芝闻言,只觉得慕容怡简直不可理喻,“难道她的未婚夫说了她什么?”

“只不过质疑了她一下,却把命丢在了她手上,这就是慕容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凤青黎道,“事情还没完,慕容怡自知不是凤煜的对手,便逃走了,但是没有想到自己却怀了身孕,两次堕胎没把我弄死,她就决定了将我生下来,成为她复仇的工具,而她也确实顺利将我和青宁都生了下来,青宁是我的双生妹妹。”

“你还有一个同胞妹妹?”孟离芝道,“为何我从来没有见过?”

“死了。”凤青黎闭上了眼眸,“青宁从小就很懂事,慕容怡每回都是让青宁协助她制药,再拿来给我试吃,也许是因为我长得像凤煜更多一些吧,慕容怡恨我自然也更多一些,虽然我与青宁是龙凤胎,可是青宁长得却更像她,和慕容怡在一起生活的那些日子,如果不是青宁常常减少药量,或者偷偷给我吃一些补药,也许我都不能活着见到你了,我的味觉正在是不断试药的过程中渐渐丧失,遇上风雨霜雪的时候,他们四人落在慕容怡手里,据说也是慕容怡过往仇家的弟子,原本要被慕容怡抓来试药,却被我找到了机会放走,慕容怡知道了后,将我毒打了一顿,把我扔在雪地里三天,就在我快冻死的时候才把我捡回去,因为我死了,谁来帮她试药呢?”

“而我帮风雨霜雪四人自然也不是白白帮忙的,我知道他们必然记着我对他们有恩,起初他们并没有将我放在眼里,只是记着欠了我一个人情,时不时趁着慕容怡不在的时候来看望我,顺带着幸灾乐祸一番,那一段时间,他们没少被我整治过,你约莫想不到,妙雪的医术其实大多都是从慕容怡那儿偷学的,时间一长,他们四人与我互相取得了信任,我们甚至打了一个赌,如果我有一日从慕容怡手中解脱,他们四人无条件做我十年下属,当然,我觉得这还不够,于是又补充了一条,那就是还必须男扮女装。”

“打赌之后,他们许久没有出现,而我和慕容怡还在继续生活,过着与以往一样试药的日子,慕容怡之所以不是凤煜的对手,是因凤煜自身练习的武功是精纯的至阳武功,需要至阴药物相克,因此慕容怡才用冰蚕来炼药,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试药,之后她便带着我与青宁找凤煜,而凤煜十几年来竟也从未忘记过她,不但将她迎回宫里封了皇后,还将我封了太子,青宁为公主,他心知慕容怡其实并不一定接受了他,却还是在盼望着慕容怡能回心转意,他约莫想不到,她是来复仇的,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他可笑的以为慕容怡回宫也许是因为对他有那么一丁点儿感情。”

凤青黎继续讲述着,却发现孟离芝竟然不再说话了,他垂下眸子看怀里的孟离芝,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孟离芝的眼角已经湿润了。

孟离芝的反应是凤青黎预料之中的,他伸手擦拭着她眼角的泪珠,“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难过,而是想让你知道,我的母亲之所以死在我手里,不是因为我冷血无情,而是我恨了她这么多年,在她身边,没有一天我不想杀她,我知道一定有人在你面前提起我母亲的死与我有关,而以你的性格不一定会来问我,我只能自己与你解释了,我不希望我会在你的心里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

“我从来不会去想这些,既然是我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人,我又为什么要替她打抱不平,我从不曾因为任何人而质疑你什么,即便你对别人冷血无情,那也和我没有半点儿关系。”孟离芝听着他的那些经历,只觉得心房像是被车轮碾过一番,疼痛,却又无奈,因为她根本无力去改变什么,便只能伸手抱住凤青黎的脖颈,“为什么我没有早一些认识你,我竟不知道,你从前的经历是这样的。”

“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不需要再为我难过什么。”凤青黎伸手抚上她的背,“只要你以后一直留在我身边,我便再也不去想从前的事了,我从来不是一个喜欢追忆过往的人。”

第142章 灵芝危险

其实他今天之所以告诉她这些,还有一个原因。

这是他将她永远留在身边的一个方式。

他并不想提起这些让她难过,但是他更不想有一天她会莫名其妙地离开他的身边,就像她莫名其妙地到来一样。

如果她会因为他的这些经历而心痛,那么是不是就会试图用以后的日子来弥补他之前所受的伤,他知道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只有让她明白么,他是需要她心疼的人,如此一来,她才不会离开,她才能陪在他身边一辈子。

彼此相守,不离不弃。

他承认他自私,而且卑鄙,但是他不后悔。

“以后的路,由我陪你一起。”耳旁,是她的声音,浅浅的鼻息喷洒,不大声,却很坚定,“我要与你开开心心地过日子,让你再也想不起来以前那些糟心的事儿了。”

凤青黎将她揽的更紧了一些,“好。”

“但是青宁为什么不在了?”孟离芝靠在他的肩上,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过去,那么她就要了解清楚才行。

“我这辈子最愧疚的人,就是青宁。”凤青黎眸光微微一黯,“我自小虽然体质特殊,但是试药试的太多了,体内攒了不少毒,最厉害的自然就是慕容怡用冰蚕炼成的那一味药,她制作出了毒药,却没有将解药研制出来,只知道解药需要的一味重要的药材是火笼草,她的院子里本来是有一株火笼草的,青宁偷摘了火笼草想要拿来救我,被慕容怡发现,慕容怡大怒,将火笼草强行喂给了青宁吃了下去,她说,这是青宁背着她给我解药的惩罚,火笼草融在了血液之中,青宁不愿意看着我受冰蚕毒的折磨,便放了自己的血来救我,说来青宁是因我而死,我中冰蚕毒昏迷的时候,青宁连续给我喂了五日鲜血,等到她奄奄一息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便去了慕容怡的密室,一把火把自己和慕容怡平生研究的毒药全烧干净了。”

“慕容怡最后也没能毒害凤煜是么?”孟离芝握紧了凤青黎的手,“青宁的事情,你无需自责,你们是双生兄妹,她是和你最亲的人,所以她希望你过得好,既然她舍弃了自己的命来救你的,你就该顺着她的心意好好活下去,而不是怀着对她的愧疚过日子。”

“只是偶尔想起青宁,觉得从没为她做过什么,而她却为我搭上了性命,有些不值得。”凤青黎顿了顿,道,“慕容怡原本是可以杀了凤煜的,但是她没有想到,她会死在我的手上。这一切,还得归功于凤颖苏。”

“凤颖苏,五公主凤颖苏?”孟离芝听凤青黎提起她,微微讶异。

“她哪里是什么五公主,只不过,是青宁身边的丫鬟罢了。”凤青黎说到这儿,眉目之间划过一丝冷意,“说来青宁会死,也有她的原因在里面,若不是她提议青宁用血来救我,青宁又怎么能想到这一点,她是慕容怡安排在青宁身边的人,将青宁和我的异常举动告诉慕容怡,我们被迎回宫的时候,她也跟着来了,我真正的五妹凤颖苏,是个傻乎乎的女孩,早在那个时候就死了,原因大抵是因为她接触的人最少,她的母亲也没有多么高的地位,故而假扮她最简单,这么多年来么,所有人眼里的五公主凤颖苏其实就是一个冒牌货,宫里的老人们都应该觉得怪异,为什么五公主小时候乖巧听话,长大了却刁蛮傲慢,他们自然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你应该会奇怪,为什么我还会让她活着。”凤青黎沉吟片刻,道,“其实,早在入宫之前,她还是青宁丫鬟的那时候,与青宁感情颇好,为了帮助我与青宁,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在慕容怡面前扯谎,年少的我对她是有那么点感激之情的,青宁死之前留给我一封书信,信中写着让我千万不要怪罪她,青宁只求了我这么一件事,我便答应下来了,后来慕容怡要将研制成功的冰蚕毒给凤煜服用的时候,凤颖苏破坏了她的计划,将放了冰蚕毒的茶偷偷换了,慕容怡不仅失败了,还被凤煜关押,慕容怡到死也不会想到,凤颖苏有胆子背叛她。”

“因为凤颖苏也受够了被人操纵生死的日子。”孟离芝道,“从一个奴婢,到一个公主所受的待遇,凤颖苏自然清楚哪一个才是合适自己的生活,她做习惯了公主,又怎么愿意再做回奴婢,富贵险中求,只要慕容怡死了,这个世界上便没有能威胁她性命的人了,所以她才会助你扳倒了慕容怡。”

“她是一个狡猾的人,狡猾到在慕容怡身边服侍了这么多年,欺瞒了她好几回却都能安然无恙,慕容怡从来不相信我和青宁,对我们十分提防,她对凤颖苏只是有那么一点儿信任,都栽在了她的手上。”凤青黎笑了一声,似乎有些嘲讽,“背叛慕容怡的代价是惨重的,凤颖苏敢尝试,只能说明她也是个疯子,若是失败,索性面临一死,若是成功,那么她就彻底自由了。正是因为她的协助,和当初我答应青宁不伤害她,她才能活到现在。可我竟不知道她的胆子越来越大,如果她再继续挑战我的耐心,我便只能对青宁失言了。”

孟离芝听到这儿,微微一惊,“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凤青黎看着孟离芝,淡淡一笑,“是知道凤颖苏指示孟兰沁姐妹二人害你呢,还是知道凤颖苏雇佣凶手杀你?”

“你…”孟离芝忽然觉得头皮有点麻了,“你怎么都知道…”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凤青黎冷笑,“我说了,如果她再继续挑战我的耐心,那么我就不会在乎我当初答应了青宁什么。”

“你真是万灵通。”孟离芝见凤青黎把事情说开了,索性也不装蒜了,“是,凤颖苏也许是和我有过节,但是我总该明白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原因吧?你与她曾经也算是合作伙伴关系,之后又井水不犯河水,总不会是你无意中得罪了她她就报复在了我身上?”

“不管是什么原因。”凤青黎道,“我都会和她算账。”

孟离芝眨了眨眼,“莫非你知道原因?”

凤青黎淡淡道:“不知道。”

“不知道啊,那就算了…”孟离芝状若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而后想起身,却被凤青黎揽着腰,让她起不来。

“你先让我下去,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孟离芝道,“麻烦你先起来把外衣穿上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