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孟离芝回过了神,朝东方舞阳笑了笑,“我在想,没准我认识你娘呢。”

“你认识她?”东方舞阳有些意外,“可是之前从来就没听你提起过…”

“因为那时候不确定。”孟离芝轻挑眉,摸了摸东方舞阳的额头,“不过,很快就能确定了呢,就等着你父母来了。”

二人交谈之间,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二人同时抬头去看,只见是凤青黎端着托盘进来了,托盘上的碗冒着腾腾热气,孟离芝望着他笑道:“你去盛个粥都能去那么久?”

“我哪里知道你喜欢吃,也没料到吃完之后还要,所以最初只做了一碗。”凤青黎迈步到了床前,轻描淡写道,“你做一碗粥不用花时间么?”

“你去了这么久是又去煮了一碗?”孟离芝讶然,随后唇角轻抽,“你早说不就好了,你早说我便不叫你再盛一碗来了,多麻烦。”

听着孟离芝的话,凤青黎只是笑笑,“喜欢吃便直说,哪里去管什么麻烦不麻烦,反正我如今有的是时间。”

“孟姐姐,你们聊吧,我要去玩了。”东方舞阳很适时地准备离开,不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对此凤青黎十分满意,只觉得这女娃是个有眼力劲的,分外讨喜。

而孟离芝却不知道二人的心思,见东方舞阳要走,忙道:“舞阳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些粥?”

“不用了。”东方舞阳一边说着,一边朝门外挪去,“比起吃东西,我更关注飘摇宗主那里有什么新的进展,一旦我得到消息,我会来告诉你的。”

东方舞阳说完便溜了,走出房门时,还不忘把门带上。

屋子里头,孟离芝吃着粥,开始盘问凤青黎,“风雨霜雪那四人和飘摇交情如何?”

“尚可,在他们跟随我之前,与飘摇就应该是相识的。”凤青黎听她这么问,便道,“怎么了?”

“没有,只是想从你这里求证些事。”孟离芝道,“如妙雪那样冷情高傲的人,倘若不是他的熟人,他应该是不会帮着人家骗人的罢?”

“妙雪骗人?”凤青黎微微挑眉,“骗了谁?”

“算不过来,凤佑梓、妙雨、包括我,都在他欺骗的范围内。”孟离芝瞥了一眼凤青黎,“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妙雪研究的那劳什子忘情药水,能忘却心底最爱之人,当真靠谱?”

“真不知道。”凤青黎回答的云淡风轻,“你当我有闲工夫去管别人那么多破事么?不过关于飘摇失忆一事,的确存在疑点。苗疆一带当真有人尝试过这个法子,独独忘记一个人,保留其他人的记忆。不过他们用的却不是药水,而是一种**术,**师对着那人下达指令,那人的意识便能根据**师的指令完成**师下达的任务,不过**术都是有期限的,一旦恢复,所有的记忆都能回笼。”

“所以妙雪的忘情水还是吹的,也就骗骗我们这些不懂医术的人了。”孟离芝轻瞥了一眼凤青黎,“你是没有管他们的事,可你心中和明镜似的,你明知道,却不跟我说。”

凤青黎有些无辜,“你又没问,况且飘摇既然这么做,自然是有意惩罚凤佑梓,我们又何必去点破她?”

“那你至少告诉我一声吧?可怜妙雨就这么被妙雪诓了。”回想起妙雨当初听见妙雪要喝忘情水时的表情和反应,她就知道这两人肯定有戏,却没有想到一切都是妙雪的计策,“看不出妙雪平时冷冷淡淡的一个人,又会骗人又会做戏,他与飘摇合伙演的这一出,真是一举双得,不但让妙雨无法逃避自己的情感,也让凤佑梓体会了什么是失去。”

“他们二人能在一起不是你一直渴望的么?”凤青黎笑了笑,“且,飘摇那样的脑子,定是想不出这样的计策的,所以整件事情,妙雪是主谋,飘摇是同谋而已,他们如今,都得利了不是么,而其他的两人也没什么亏损,凤佑梓是纯粹的活该,他若现在知道悔改还来得及,故而你也不要去搭理他们了,他们的事情,且由着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我和舞阳一样,都有些期待事情的发展。”孟离芝道,“因为如今实在是没什么事可做了,这么悠闲,倒不如看看别人的故事是如何发展的?”

“太悠闲,以致于太无聊了?”凤青黎坐在床头边,忽的倾身,与她鼻尖相抵,“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

他的呼吸浅浅喷洒而下,孟离芝耳朵一红,立刻往后一缩,“别别别…我还难受着呢,你好歹让我休息…”

“我说带你出门踏青。”凤青黎面上浮现一丝好笑的意味,“与其管别人的事,倒不如我们自己出去玩玩,你想到哪儿去了?”

也是啊,他向来善解人意,绝不可能在她身子不舒服的时候又来折腾她,这一回,倒是她想歪了。

但是她可不想让他笑话,便装作正经道:“我哪有想到哪去,我现在身子还酸疼着呢…你好歹让我休息片刻再和你出门。”

凤青黎闻言,眸子里浮现出几丝笑意,却不点破,只道:“好,那便等你休息休息再出门,正好煮了两碗粥,我也累了,便陪你躺一会儿。”

孟离芝闻言,往后挪了挪,给他腾出了地。

凤青黎唇角轻勾,上榻将她揽进怀里,“睡吧,等你醒了咱们再出去。”

言罢,俯下头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吻。午间的风轻的拂不动天上的卷云。

孟离芝与凤青黎并肩漫步在大街之上,望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孟离芝忽的笑了,“你说咱们两个在世人眼里已经入土的人,在这大街之上大摇大摆地行走,是不是有点太…”

“这是帝都城南,你以往也不常来,而我久居东宫,也是没来过几次,这儿的人会有几个能认出我们?即便有认识的人,那又如何?我们在这世间的敌人,还剩下谁?”凤青黎将她的手牵在掌心里摩痧,“再怎么说你我也是当过帝后的人,如今这沧溟的君王都不能拿我们如何了,你就随心所欲地玩罢。”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孟离芝轻挑眉梢,笑道,“我倒是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只怕吓到了人。”

凤青黎有些无奈地瞥她一眼,而后望了望周围,“出来玩,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么?”

“唔…我看看…风筝!”孟离芝眼尖地看见一个卖风筝的摊子,立即拉着凤青黎跑上前。

“你长这么大到现在有没有放过风筝?”孟离芝一边挑着风筝一边问他。

凤青黎道:“没有。”

“那正好,我们一起。”孟离芝偏过头朝他笑了笑,而后视线转回了摊子上,一眼看中了一个蝴蝶风筝,正想开口问价钱,忽听身旁传来一道女音,“这蝴蝶风筝我要了,多少钱?”

孟离芝偏过头望着来人,是一名相貌极好的姑娘,侧脸弧度姣美,眼角斜挑。

她身着黑色曳地长裙,衣料质地上等,孟离芝一眼看出她身份不凡。

此刻,她正侧过头问她身边的人,“阿音,你一会儿陪我去放风筝好不好?”

她身边的人转过头看她,面上带着半张银色面具,淡樱色的唇轻轻勾起,“好。”

虽然这风筝是自己先看中,可她开口终究慢了一步,既然被人家先问了,她便没打算去争。

可她不开口,凤青黎却是一眼看出了她喜欢那蝴蝶的风筝,他素来不是谦让的性格,便伸手揽着孟离芝的肩头,朝着那摊主道:“我出十倍的价格,要这蝴蝶风筝。”

这下那摊主便为难了。

买东西讲究先来后到,可后到的这个却抬高了十倍的价格…

而凤青黎的话,被那黑衣女子身边的男子听在耳中,对方的视线扫了过来,带着微微寒意,“一百倍。”

凤青黎同样冷眼望去,眸光寒凉。

二人互相看着对方,谁也不让谁。

孟离芝转过身望着凤青黎,扯了扯他的手,“算了,毕竟我们慢了一步,你何必和人家争这个?”

黑衣女子闻言转过头望着孟离芝,却只看见了她一头乌发,她此刻和凤青黎说话,正背对着他。

凤青黎轻描淡写道,“一千倍。”

言罢,目光淡淡地扫过那银色面具身着绛红色衣袍的男子。

孟离芝抚了抚额头。

“阿音,算了,咱们再看别的就是了。”黑衣女子也拽上了身边人的手指,“出来玩便要开心点,多大的事,不许和人起争执。”

“你平时可不是这样的。”男子似乎有些意外,“我从来不知道你懂谦让。”

“这姑娘是讲道理的人,跟讲道理的人自然该和气对待。”黑衣女子淡淡道,“让一让又有何妨?”

男子闻言不再说话。

孟离芝拧了拧凤青黎的胳膊,“你不许再说话。”

凤青黎微一挑眉,也不再开口了。

孟离芝这才转过了身,朝着那黑衣女子笑道:“姑娘,先来后到,这风筝我们不要了。”

黑衣女子听她说话,便转过头去看她,可一个抬眸间,却直接愣住了。

孟离芝望着她的神情,有些不明所以。

而对方依旧是愣愣地看着她,轻启唇,“花舞…”

孟离芝蓦然一惊,瞳孔放大,“你是…”

眼前的女子她从来没有见过,可她却能肯定对方是认识自己的。

因为自己是带着那个世界的躯体来的,相貌没有任何的改变。

“你真是花舞?”对方面色一喜,似乎有些难以置信,“我是…瑾玉。”

“瑾玉?真的是你?”孟离芝一把扔开了凤青黎的手,上前一步,神色振奋,“还记得当年我们是怎么比酒划拳的么?”

东方瑾玉闻言,眉头一挑。

“一条龙!哥俩好!三星照!四喜财!五魁首啊!六六六!七个巧!八匹马…”

二女似乎忽视了周围的人,竟站在人家的摊子前开始划拳。

二人身后的男子,望着二人,无言以对。

“哈哈哈…”欢快的笑声响起,重逢的喜悦让孟离芝一时忘记了周围还有其他人,伸手抱上了东方瑾玉。

东方瑾玉一把圈起了她的腰,带着她直接在原地转起了圈。

顾云凰与凤青黎站着一边看着,同时眼角抽搐…

不明白好好的买一个风筝,争着争着为何就变成了故人相认——

是夜,风凌山庄。

四人围着一张茶桌愉悦交谈。

准确的说只有东方瑾玉和孟离芝在交谈,其余的二人只是默默听着不言语。

“原来舞阳之前借的那两艘黑曜石是帮你借的,我那时气她离家出走,要不是她父亲心软了,我就不借给她了,现在想来,差点就坏了你的事。”

“该是我谢谢你家女儿才对,如果不是有她的出现,墨阳那一战我还没有把握呢。”孟离芝笑着,替东方瑾玉倒茶,“我听说你还有一个儿子,只是我到现在还未见过。”

“怎么难道无欢没有和舞阳在一起?”东方瑾玉轻眨桃花美目,“我以为她们都在你的庄子里,话说回来,你当初借的那那么多黑曜石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溜冰鞋,那会儿的战役正好是在冰河上。”孟离芝说到这儿,眸光一亮,“不过放眼整个军营也找不到技术比我好的,我正缺一个双滑伙伴,你要是会,咱们改天去玩玩。”

“这玩意当然难不倒我。”东方瑾玉挑眉,“一定奉陪。”

二人正说话间,忽听外头一声清脆稚嫩的女音响起——

“孟姐姐,救我!”

一抹小小的身影闯了进来,站定之后喘了两口气,一个抬眼间,直接傻了。

东方瑾玉望着她,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东方舞阳后退一步,随后面上绽出一抹笑颜,“娘亲,何时来的?”

东方瑾玉望着她不语,只是轻轻转动手上的茶杯。

东方舞阳心里顿时没底,蓦然想起了什么,看向了坐在东方瑾玉对面的顾云凰,几步窜到了他的身后,“父王,救我,哥哥要找我麻烦。”

东方瑾玉冷哼了一声。

孟离芝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忽然很想生一个女儿来玩玩。

“荔枝,我们也生一个孩子好不好?”耳畔忽然响凤青黎的声音。

孟离芝没想到他和自己这般默契,轻咳了一声,“我想想,想想…”

孟离芝的话音还未落下,忽的一道细小的破空之声响起,屋子里的众人身手都是首屈一指的,齐齐抬眸,便见一道细小的蚕丝从屋子外射了进来。划过了气流,直逼顾云凰身边的东方舞阳。

东方舞阳立即缩头。

顾云凰伸出手,两指并拢,指缝夹住那蚕丝饶了一圈,伸手狠狠一扯,将屋子外的人扯了进来——

“教你武功,就是让你来欺负你妹妹的?”

一道紫色的身影被扯了进来,那是一个少年。

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

眉目如画,轻雾明眸黑如墨玉,精致的轮廓从眉到眼,到唇,无一不好看。

“离家出走是她的主意,我放心不下她的安危,一路跟着,却没想到她趁机偷我的百毒秘籍,她脑子不好使,又自以为是,以为揣了本书就能行走江湖,不知人心险恶,父王若是要教训我,不妨问问她做了什么好事。”

那少年说完,淡淡扫了一眼众人,转身迈了出去。

“舞阳,你偷你哥哥东西了?”顾云凰转过身,开始进行审问。

东方舞阳默默低下了头。

“难怪之前舞阳躲着无欢,原来是做了亏心事。”孟离芝不厚道地笑了,随后朝东方瑾玉道,“你家这小子长大后必定是一个妖孽。”

小小年纪这么傲娇,在父母面前还玩高冷的少年,这长大以后,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模样。

“我倒宁愿这两人早点长大,我好把他们通通扫地出门。”东方瑾玉轻描淡写道,“舞阳十六岁及笄后直接册封郡主,无欢十八之后册封郡王,各自一座府邸卷铺盖搬过去,眼不见为净,整天瞎折腾烦死了,我劝你以后若是有孩子,教育一定要从小抓起,必须要教育地乖巧才行,太过纵容的话,我家这两个就是前车之鉴。”

孟离芝思索了片刻,转过头朝凤青黎悄声道:“你刚才说的,我考虑好了,我觉得可行,不过,前提是孩子的教育交给你。”

凤青黎淡淡一笑,“要很乖巧是么?绝对不能像舞阳和无欢?”

“不,就是要像他们才好,这么有个性,长大后才会在同龄人中崛起,才会有俊男美女自己送上门。”孟离芝小声道,“养个乖乖娃有什么意思,以后古板又憨傻,太老实也不好,你莫要看瑾玉嘴上抱怨着,心里指不定多自豪,女人么,口是心非的。”

孟离芝自以为说的很小声了,却不知道东方瑾玉唇角微微一抽。

凤青黎听着她的话,竟是无言以对。

正在这时,一名仆人进了屋子来通报——

“主子,屋子外头来了一群人,为首的小姑娘让我给夫人带一句话,您可还记得当年街头边给你唱大河向东流的宁梦?”

孟离芝正准备喝水,一听这话,呛了一口。

“一群人,都还有谁?”

那仆人默默算了算,而后道:“约莫有七八人,当中还有自称夫人的胞弟与姊妹和弟妹,其中还有一名蓝衣公子托我带句话,说夫人想不想凑两桌麻将…”

不用说会讲这话的一定是凤佑梓。

这时候有心情打麻将,莫非是和飘摇的事情有了新的进展?

孟离芝算了算人数,觉得三桌都够了。

“瑾玉,失陪一下。”孟离芝起了身要去迎客。

诈死到现在都没见那些人,这下子出门八成要顶着一头的唾沫星子了。

“我与你一同去。”作为男主人,凤青黎自然要一同去,留下东方瑾玉三人,正好给了他们教育自家女儿的空间。

凤青黎携着孟离芝出了屋子,还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一道道破空声,而后唰唰唰四道人影落下。

“殿下,我们回来了。”

“风雨霜雪?”孟离芝回头,朝四人一笑,“你们怎么还未改口?他已经不是太子了。”

“我说了,我们的主仆关系结束了,你们四人自由了,不必再帮我做事。”凤青黎转过身,云淡风轻地开口。

“如此说来,殿下是不想当我们的主子了。”妙风双手环胸,“那如果我说现在我有了与你平等的地位,我欲和你公平竞争离芝,你答不答应?”

孟离芝脸儿微微一抽。

凤青黎却是十分淡定从容地开口,“你是想拿你的相貌、还是想拿你的金钱、亦或者你的头脑,还是你的功夫,或者你的人手比我多?”

妙风:“…”

“我开玩笑的殿下。”他轻呼一口气,扯出一抹笑颜,“你也犯不着这般打击我。”

“殿下我实话与你说了吧,我们没地方去,可怜这一段时间都是露宿街头。”妙雨咬了咬唇,“我怀念以往东宫那饭来伸手衣来张口的日子,我怀念我奢华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