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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某处,被一团柔软的温暖轻轻一撞,撞出酸软的疼痛,他低头,目光再度迷离…

“二哥,我们还是回到案子上来吧。”她说。

“嗯…”他含着泪点头,“你继续说。”

“我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他站在原地不动,我也站在原地不动,我们就这样相互对视着。后来,我冷得发抖,实在坚持不住,就对他说: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我刚要走,他却忽然对我说,过来。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说实话,当时我有些害怕,因为他站在楼顶边缘,这么把我叫过去,我真怕他对我不利,会不会把我推下楼去…”

她看了一眼萧伊庭,发现他神色未改,才又继续道,“在我犹豫的时候,他向我伸出了手,仍然对我说,过来,扶我过去。当时我真的很惊讶,那时候,理智告诉我,不要过去,也许有诈,对不起二哥,我可能阴谋论了,可是跟你外公的渊源,真的让我无法信任他。但是他一直这么朝我伸着手,又对我说了一句,扶我过去。那时,我就动摇了,可以说情感战胜了理智,心里想着,也许他年纪大了,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心理和生理上都觉得不管他该有什么样的报应,也不需要我亲手来执行这个报应,而且,二哥,从美国回来,我就已经学会不再恨,不再有怨念了…

所以,我往前走了几步,可是还是不敢太靠近,我也怕自己跌下去。在可以接触到他的时候,我牵住了他的手,想把他拉过来,可是,真的没想到,他走了一步,身体突然就向后倒,然后从我手中滑脱,掉下了楼…”

这是第二遍说起那一幕,警察昨晚已经问过了,可是,那情形依然在她脑子无比深刻,说起来仍然心悸,“我当时真的吓坏了,大着胆子往下看,看见他躺在地上,一大滩血。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打急救电话,然后报警,可是,身上却没带手机,然后,就听见身后响起一个男人发抖的声音,他说:你…把他推下楼?你竟然把一个老人推下楼…我说我没有,他的样子,比我受的惊吓还大,说我狡辩,说他亲眼看见的,他要报警…后来,就报了警吧,我原本也是要报警的。”

她说完了,依然镇定地看着他,笑容浅淡,“二哥,我所经历的,就是这么多,现在的情况,可能有证据对我不利,可是我没有推他下楼,所以我不怕,你不用担心我,而且,不用你说我也相信,你能还我清白。”

他做好记录,在聆听的过程中,渐渐进入状态,最痛的情感,绷得最紧的弦,已经得到了发泄和释放,现在的他,必须,且已然是一个全身心投入的律师。

“嗯,既然相信二哥就放心吧,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你在里面只要做一件事,就是照顾好自己,不要冻着,不要饿着,知道吗?”他看着她恬淡安宁的笑容,却掩饰不住她微青的眼圈,昨晚定是没能睡觉的,于是又加了一句,“好好吃,好好睡,不要有任何负担,无论是案子本身,还是家里的事情。”

他没有把外婆去世的事告诉她,至少现在还不能让她知道。

“嗯…”她笑着点头,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忧郁,欲言又止。

虽然问完了,可是,他也舍不得就此离开,就这般坐在她对面,即便什么也不说,只是望着她,望着她的眼睛,她的眉,她的小鼻子,她的唇,心中也是安的,只要有她,只要她在,心底无端就会增加许多的信心和勇气,无论多么难,他都相信自己能稳稳地走下去…

“二哥…”她轻唤他,眼中浮浮沉沉的,那是有话还没说出来…

“嗯…”他亦贪婪地看着她,自她回来,他们还没分开过这么久,这次见过,又得等下一次了…

她略低了头,迟疑,“你还记得我每天吃的药吗?”

“…”她的神情,让他心头一紧。他们之间十二年相依,太熟悉太熟悉,从前总是在猜测,是因为彼此都有保留,而到了现在,还有阻隔吗?她一个眼神,便足以牵动他心头最敏感的那根线,“妹妹…”

他只叫了她一声,语气间便有些严肃,也就是说,那不是营养素?

“二哥…”她抬起头来,晶亮的眼睛里如碧荷嵌珠,盈盈滚动着,清朗,俏皮,甚至几许撒娇和小小得意,“二哥,对不起啊,我骗你了,那不是营养素,那是我吃的药…”

眼看他双眉一挑,她柔软的声音拖长了,“二哥…”同时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眼波间诉不完的娇楚。

刹那间,所有的话语,都吞了回去,只有那颗心高高地悬起,等着她说后面的话。

“二哥…我病了…”她用请求的眼神看着他,唇际说话间却带着娇意,“二哥不生气行吗?这个病没有什么大关系的,就是暂时还不能生小孩,二哥,你不会骂我的是吗?”

骂她?

如果是从前,他肯定跳脚了,可是,现在他怎么舍得骂她?又怎么会骂她?而且,他心中有着强烈的不详感,因为,她妈妈就是生病去世的…

饶是他自控力再好,也无法在此时佯装,紧张和担忧让他的脸色看起来十分严肃。

她以为他生气了,眸光愈加娇柔,“二哥…不要生气,我真不是什么大病,而且我一直在治疗和吃药,对这个病我很有经验的…”

她这般模样,惹得他心里爱怜不断,又心痛不断,眼中似含了责备,却又无限宠爱地说,“这时候知道告诉我了,还没算傻透!”

她冲着他一笑,不说话了。

“到底是什么病?你得告诉我!”他柔声说。

这样的她,既让他无奈,又使得他心里酸楚得发痛。病?眼前这个年轻的、鲜活的生命,这张纯净的,明媚的笑脸,却原来,早已蒙上尘埃,而他从来就不知道…

她顿了顿,轻轻说出一个名字来。

他顿时倒退一步,差点坐落在地,原来,所有的打击,都不是打击…

他怔怔地看着她,很想把她紧紧抱进怀里,是不是,只要抱紧了,她就不会离去?永远不会离开他?

他从来不信所谓的命运,可是,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质问命运这东西,为什么对这么一个瘦小的女孩如此不公平?!

“二哥!”她唤他。

他看着她发呆,眼眶原本就是红的,此时也看不出是否更增了伤。

“二哥…”再次轻唤。

仍然没有反应…

“二哥,那我进去了…”她转身,假意要走。

“不要--”一声嘶哑的大吼划破安静的会见室,他扑了上来,手伸过障碍,紧紧抓住她的衣袖。

他这生平,最害怕的就是她的转身,时至今日,他再也承受不了她的再一次转身离去,无论是以哪样的方式…

抓着她的衣袖,他的手因为用劲过大而颤抖,手背上的青筋一鼓一鼓地跳动。

她回过头来,微微地冲着他笑,“傻二哥,你才是真傻。”

是,他傻,可如果他傻就能换来他和她的一世久安,他宁愿永远傻下去…

“二哥,我都说了,这个病我很有经验的,我妈妈就生的这个病啊,可她一直都生活得很好,真的啊,如果不是爸爸的事,她完全可以活得更久。不信的话,我的病例全在我房间衣柜最底下压着,你去翻出来找医生问问就知道了,傻二哥,不要难过了,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还要陪我去香山看日出的,不要食言啊…”

她依然笑着,可是她越这样笑,越让他觉得她是如此不真实,模糊的视线里,就好像此刻的她,是站在云雾里一般,随时会随着云散雾尽而化作蒸气而消失,而那一句,你要陪我去香山看日出,更像最后的交待,像她最后的心愿…

突然之间,他又如同一个任性的孩子,抓着她的衣袖,不愿松开分毫,哽出的声音,沙哑而黯淡,“妹妹,你可是答应我的,再也不离开我…”

“是啊!二哥!”她笑着回答他,“我答应你,再也不离开。可是现在,妹妹需要你的帮助啊!你帮帮妹妹好不好?”

他久久地看着她,把那些在胸口不断涌动膨胀的痛楚狠狠地压下去,哽咽,一个字,“好…”

只一个字,便再说不出其它,满心满肺翻滚的,只有痛…

这世间的痛,原来没有底线,你总以为自己已经痛到死去活来无法承受,可命运的玩笑冷不丁又抛一个出来,不断刷新着痛的记录…

“二哥,你是我的二哥呀,永远的二哥,记得妹妹告诉过你,你是妹妹心中的英雄,不败战神,二哥,你要证明给妹妹看,不然,小乌龟会嘲笑你!”她轻轻松松地说着,就好像很多年前,她逼着他遵守三十条,逼着他写作业一样…

如果可以,他真的愿意回到那样的时光里,天天受着她管制,每天被小乌龟压得抬不起头来,可是,那样的时光,再也不会回来了啊…

终于,还是眼泪一涌…

男儿有泪不轻弹,年少时的萧伊庭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就算在外面打得头破血流,被爸爸抽得一身鞭痕,他也绝不会哼一句,那时候的他,绝没有想过,有一天他萧伊庭会流眼泪,而且,还流到难以控制…

而她,此时此刻,竟然还可以轻轻松松开玩笑,只是,他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二哥,去吧,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呢。”她靠近了过来,隔着障碍,在他脸上轻轻一贴。

终究,还是放了手,他站在阻隔外,看着她的背影从视线里消失,最终,跌坐在椅子上。

这一个打击,足以将他击得粉身碎骨…

从十二年前开始,她就是他的能量,他的动力,他为之努力奋斗的一切的一切,如今,让他如何再去做一个不败战神?

可是,她说,他是她的英雄…

脸深深埋进掌心里,指尖用力在头发里穿过,他知道,他需要冷静,他,是妹妹的英雄…

而她,在走出会见室以后,脸上那些恬静而明媚的笑容,却渐渐落幕,眼中扶起淡淡的愁云,不过,只一瞬,一个瞬间而已,那些愁云被她唇角扬起的微笑而挤散。

人生在世,不过两个字:不悔。

不悔这一场相遇,相知,相惜。

如此,便足够…

会见室里,警察走到他身边,“萧律。”

他抬起头来,头皮上残余的疼痛提醒着他,他还有着知觉,有着痛感,他,还是活生生的人,还有着灵魂,而不是空空一具躯壳…

而只要是人,就该做他该做的事。

他允许自己迷惘,却不允许自己停滞。

原本,人生前进的轨迹就是带着伤带着痛,跌跌撞撞成长,而无论这轨迹延至何方,他还要带着妹妹!

“我知道。”他站起来,收拾东西,“我马上就走。”

没错,他得马上就走!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既然妹妹有病,就更不能让她待在这里!他不能再耽误时间!哪怕是一秒!

飞快收拾好东西,他立即回了家。

爸爸总是说他抗打击能力强。

或者,这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无论伤得有多重,痛有多深,短暂地舔舐伤口之后,必须满血满状态复活!应为,她的男人,是她的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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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天的更了,反正写了就更呗…

第255章 夜雨惊梦 雁落西风:立场

萧家。

又是一个孤单的夜晚。

萧伊庭已经把取保候审的资料准备好,明天就去提交铄。

手边放着她的病历,电脑打开了无数个窗口,全是这种病的资料,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那些可怖的字眼让他恐惧,惊悚,无数次都让他无法再继续看下去。原本只是医学上的表述,可是,一旦这些字眼和自己深爱的人息息相关,一旦想到,这些无情的字眼所描述的情况有可能会发生在她的身上,他就无法再继续阅读…瑚…

什么叫做心如刀割,便是他此刻的状况。

他宁可自己的心被一刀一刀凌迟,也不愿意妹妹去承担那些字眼所描述出来的后果…

一个网页,他看看停停,竟然要很久才能看完。看到无法承受的时候,他只能停下来缓一缓,然后,再继续去看,在一个个令人惊惧的字眼里寻找希望,寻找信心…

也曾在准备资料的时候,一遍一遍咨询过医生。

“这个病人我知道,很特别,我对她印象很深刻。她很乐观,很坚强,每一次都一个人来复诊。她对这个病的确有经验,所以发现得早,也很了解自己的病情,我们给她定了一套治疗方案,她非常配合,按时来做复诊和治疗,按时用药,病情控制得很好,据上一次复诊的情况来看,比她几个月以前情况有好转。我们跟她说过,她自己也清楚,这种病只要好好治疗,虽然不能根治,但是完全可以跟正常人一样生活的,也可以有孩子。她很喜欢孩子,前几个月她每次来复诊的时候都会带玩具和吃的给儿童病房的孩子,她曾经在美国做过志愿者,很擅长跟病人和小孩子沟通,小姑娘念书挺多,一肚子故事啊,孩子们挺爱听她讲故事的,有个小女孩,十二岁,没有父母,外地人,爷爷带着她在这里住院,住在其它科室,就特别黏她,只是,这两个月来得少了。涉案?这样的姑娘会涉案?呵,难以置信,我当医生这么久,真没见过比她更懂事的病人。”

这是医生对他讲的话。

懂事…

她如何不懂事?她就是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啊…

在美国做志愿者?这些事情,他居然都不知道…

来医院复诊和治疗?他也不知道…

这两月来得少了,是因为她进了他的律所,没法在他眼皮子底下溜到医院去,只有趁着他没空的时候,偶尔派她出去办事才能去复查吧…

思绪随着电脑屏幕上的文字纷乱漂浮,门外走廊上响起高跟鞋的声音。

母亲?

竟然连高跟鞋也没脱就直接奔上二楼来了,这几天母亲也真是心力交瘁了…

姜渔晚的脚步声来到他门口时停住,而后,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伊庭,开门!”

语气不甚好。这几天家里办丧事,母亲骤然间痛失双亲,一直悲痛低落,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流泪,别说这么大声疾吼,就连说话,也不曾听她与人说过。

他起身开了门,姜渔晚双眼红肿,目光却极其锐利地盯着他。

“好啊!”姜渔晚进了他房间,在椅子上一坐,“原来我姜渔晚养了三十年的儿子,看得比自己命还重的儿子,竟然是条忘恩负义的狼!”

萧伊庭便知道,姜渔晚所说为何了。

叶清禾的事,他拜托萧城兴转告,可是萧城兴认为现在家里刚走了两位老人,怕姜渔晚心理上承受不了,所以暂时没说,起初姜渔晚一心沉浸在悲痛里,加之对叶清禾本来就不够关注,所以也没发觉叶清禾一直没在她面前露脸。

可是,姜琮文的案子,萧伊庭几个舅舅是在关注的,即便萧城兴不说,他们也能知道,所以,丧事结束,终于还是让姜渔晚知晓了,而且对姜家人来说,极具讽刺意义的是,叶清禾的辩护律师居然还是萧伊庭…

萧伊庭站在姜渔晚身边,轻轻地叫了一声,“妈…”

“别叫我妈!我没有这个福气!消受不了你这声妈,也没本事当你萧大律师的妈!”姜渔晚是气急了,从来没在萧伊庭面前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

“妈妈…你先冷静冷静听我说…”这个问题,原本想交给爸爸,最后还是滚到自己这里,要他自己去面对。

可是,姜渔晚根本就不想听他说,厉声道,“说?你还有什么可说的?现在我就告诉你,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妈,就不准为那个臭不要脸忘恩负义的杀人凶手辩护!否则,就跟我断绝母子关系!一句话,有她无我!你自己看着办!”

“妈,妹妹不是杀人凶手!外公不是她杀的!”

姜渔晚忽然站了起来,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混账!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为一个杀人犯说话?!你摸着你的良心想一想,外公外婆是怎么疼你的!为了一个狐狸精一样的女人,你连起码的忠孝廉耻都没有了?”

他活了三十年,母亲从来没有打过他,这一巴掌还真是用了全力,打得他火/辣辣地疼。

他没有怨言,他完全理解母亲此刻的心情,只是,“杀人犯”和“狐狸精”这样的字眼用在妹妹身上,让他觉得很难受,“妈,妹妹她不是狐狸精,更不是杀人犯。”

“还不是?她从来我们家那天开始就把你勾得神魂颠倒,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似的只听她的话,不是狐狸精吗?你再看看我们家的男人,从你爸爸开始,到你大哥,再到萧城卓,哪一个不是护着她帮着她?这样专门俘获男人的心的女人不是狐狸精是什么?至于杀人犯,她杀了你爷爷,还逼死了外婆!还要怎样才算是杀人犯?是不是要把我也杀了,把这个家毁了才叫杀人犯?”姜渔晚的声音一阵比一阵高,激动得指着他,手指尖都在发抖。

而后,萧城兴和萧城卓都来了,可是姜渔晚情绪太激动,两人还没能近身,就被姜渔晚喝住了,“不准进来!你们把我当什么?萧城兴,从嫁进你萧家那天起,你就没把我当成萧家人,你心里,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个女人!我一生为你,相夫教子,我自问我姜渔晚这辈子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是你呢,在你心里我算什么?传宗接代的机器?还是伺候你茶水的老妈子?在你们萧家,我就是个外人!一直都是外人!临到了老了,还把狐狸精的狐狸种给弄进家里来,全家男人都围着她转!就连她杀人放火都能纵容,而且,杀的还是我的父亲!也是你们法律上的亲人!就算你们对我,对姜家一点感情也没有,也不必绝情绝义到这种地步吧?你们,太让人心寒了!”

萧城兴站在门口,看着这两天迅速消瘦的姜渔晚,不忍苛责,柔声宽慰,“渔晚,你先不要这么激动,爸妈走了,我们都很难过,可是你要相信伊庭,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信了还信谁?正因为我们都爱爸妈,所以才要找出真凶来,严惩真凶,不能让真凶逍遥法外!”

情绪爆发中的姜渔晚,哪里能听进这些话?她冷笑,“真凶?楼顶上就她和我爸,有人亲眼看见她把爸推下去的!还需要找真凶?别给她开脱了!再说了,查案是警察的事!我今天站在这里,只是要问萧伊庭一句话的:你当真要给叶清禾那贱人辩护?”

贱人这俩字,听起来很刺耳,萧伊庭皱了皱眉,点头,“妈,是的。”

“我再问你一句,如果我不让呢?我不准呢?”姜渔晚逼近了他,声色严厉。

“妈…您不要这样…”萧伊庭试图安抚好母亲,想像平常那样去抱抱她。

然而,姜渔晚却退开一步,咄咄逼人,“你回答我!”

“妈,妹妹是冤枉的。”他认真地对上了母亲的目光,“就像爸爸说的那样,我们也恨害死外公的凶手,所以,我才要努力把凶手找出来,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对得起外公啊!如果我们因此而恨上妹妹,那不正称了真凶的心意了吗?”

姜渔晚目色凄迷,失望至极,红肿的双眼内涌满泪水,“好…好…这就是我养的好儿子…我养的儿子要给杀死自己亲外公,逼死自己外婆的凶手当辩护人,真好…我姜渔晚这一辈子算是值了,真值啊…”

萧伊庭看见母亲这样,心中也难过之至,“妈,您要相信我,外公不是妹妹推的,外婆去世跟妹妹更没有关系…”

“没关系?”姜渔晚冷冷一笑,“是没关系,我们姜家的事什么时候跟你们有过关系?你们谁又关心过我们家?从今天起,就从现在起,伊庭,你跟我就真没关系了,我说过的,你要帮她,就不要再叫我妈妈。”

“妈!”她的话,让萧伊庭心中剧痛,也许妈妈只是一时气话,也许事情过后妈妈会明白始末,可是,他不愿意看着妈妈如此伤心。他拥着姜渔晚的肩膀,“您别这么说,我怎么会不叫您妈妈?我永远都是最爱您的儿子啊…”

“你爱的是那个狐狸精!你若真爱妈妈,就不准给她辩护!做不到就不要糊弄我!”姜渔晚将他推开,一眼看见书桌上的资料,原以为是他为辩护准备的资料,一气之下,想拿过来撕毁,拿近一看,却是取保候审的材料!

她怒从心来,将材料一丝两半。

萧伊庭赶紧去抢,虽然将材料抢了回来,可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姜渔晚怒气冲冲地指着他鼻子骂,“你要给她取保候审?我告诉你!办不到!这个世界没王法了吗?一个杀人犯还要取保候审?”

看着自己手里已成废纸的材料,想着会见时叶清禾对着他温暖微笑时的脸庞,他心痛如绞,所有的证明要重新去开,取保的时间又得耽搁了…

他悲凉地看着姜渔晚,“妈,您不要这样好吗?妹妹她病了,很严重的病,我必须保她出来,不然,她在里面加重了病情怎么办?她不是杀人凶手,她是在我们家生活了十来年的妹妹啊,也是我们的亲人…”

门口的萧城兴和萧城卓此时奔了进来,异口同声问,“什么病?”

萧城兴抢去他手里的材料,从里面找出医院证明来,拼凑在一起,那几个熟悉的字重重敲在他心头,脸色顿时灰白一片,“怎么…怎么这么巧…也是这个病…”

姜渔晚却在他开着的电脑里,看到了他正在查的病,冷笑,“原来是这个病…这不叫巧合!这叫报应!有句话不是说吗?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还是长眼的,老狐狸精被老天爷收走了,小狐狸精老天爷也不会放过。亲人?萧伊庭,别忘了你的亲人现在躺在坟墓里!”

“有完没完?越说越离谱了!”萧城兴拿着撕毁的医院证明,对姜渔晚高声斥道。

姜渔晚平素从不敢顶撞或者违逆萧城兴,此刻听了他的话,却不再有害怕,眼睛里涌起的只有嘲讽,“我离谱?你还是想想到底是谁离谱吧!父子俩被一对狐狸精母女勾得迷了魂,连爹娘都不认了,是谁离谱?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萧伊庭从父母之前的对话里原有一些猜测,不过心思不在这里,也就没去推敲,此刻,算是可以确定,父亲年轻时定然是爱过妹妹妈妈的…

而此时的母亲也是气到失去理智了,否则不会当着弟弟和孩子的面讲这些。

萧城兴因为姜渔晚的话,更加生气,证明一扔,吼道,“当着孩子你瞎说些什么呢?赶紧回房间去!”

姜渔晚“呵”地冷笑,“怎么?说中你的隐痛了?说中你见不得光的往事了?萧城兴,都说患难见真情,大难临头各自飞,这老话还真没一句假的,如今,我父母几乎同时双亡,丈夫、儿子,原是我最亲密的人,是我付出一生去爱的人,却一个个地,站在我的仇人那一方,安慰我陪着我,和我站在同一线的只有我娘家的哥哥,所以说,血缘这东西,真是任何情分都不能替代的!萧城兴,你也不用吼我了,被你吼了一辈子,在叶知秋那只老狐狸精的阴影里生活了一辈子,我够了!既然你们都要帮着小狐狸精,我也不为难你们了,我知道自己的分量,也知道自己的立场,要断就断个痛快吧,离婚也好分居也好,随便你,你们这萧家,我真是待够了。我知道你们能耐,尤其萧大律师啊,从没输过案子,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颠倒黑白昧着良心来帮一个杀人犯洗脱罪名!我们姜家也不是吃素的,我们…奉陪到底!不让杀人犯以命填命决不罢休!我相信,世间还是有公义在的!”

她冷着脸说完,转身就要走,萧伊庭立即上前挡住了门。

可见,妹妹三年前远走美国,是多么有预见之明。只要她不走,这就是后果…

萧城兴已经被姜渔晚的话气得冲过来要揪姜渔晚,被萧城卓死死拦住,劝道,“大哥,别乱,千万别乱,不然大嫂更生气!”

萧伊庭站在姜渔晚面前,看着眼前这张憔悴的脸,就在几天前,这张脸还妆容细致,笑容温柔;就在几天前,母亲还兴冲冲地问他,新年就要来到了,他打算什么办婚礼…

而他做梦也想不到,他这律师,有一天会和母亲站在不同的立场对薄公堂…

“妈…”扑通一声,他跪在了姜渔晚面前。

母子连心,姜渔晚没想到儿子会这么做,绷着脸,却忍不住地,泪如雨下。

一旁的萧城兴和萧城卓,看着这一幕,也不禁把头转向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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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有加更没错,不过吉祥是小乌龟,速度你们懂的啊~!!

第256章 夜雨惊梦 雁落西风:有我陪着你

“妈,请您给我一点时间。”他跪在姜渔晚面前,握着她的手,额头搁在她手上,“妈,您同时失去了父亲母亲,我和大哥同时失去了外公外婆,您心里的痛,我感同身受,可是,妈妈,您想过没有,十二年前,妹妹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她也几乎在同时失去了父亲和母亲,她在这十二年里,坚强地成长,甚至从来没有因为她的出身流过泪,她有多难多可怜?妈,您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您平时做了那么多慈善,现在可不可以将心比心,用您此刻的心情去体谅妹妹,给她一点怜悯,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证明给您看,妹妹不是凶手,行吗?”

姜渔晚原本流着泪,听了他的话,目光又变得冷硬起来,“真不愧是大律师,开始打温情牌了,可惜,我的同情心是不会给一个杀人犯的!我做慈善?要我可怜她?这么多年我还不够可怜她吗?一个老狐狸精的女儿,一个小狐狸精,来我家里兴风作浪,我还供她上学,供她吃穿,最后把儿子也贡献给她了,我还要怎么慈善?她回报我的是什么呢?是让我家破人亡!呵!这贱人不简单啊!潜伏在我们家十二年,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天害死你外公是吗?果然坚强,果然冷血!萧伊庭,你质问我可不可以将心比心的时候,你还是先去问问你的小狐狸精,她的心到底有多狠!她的演技到底有多好!”

“妈!”萧伊庭感到,母亲已经钻进了一个牛角尖,而且越钻越固执,好像已经走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