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说着玩的,君子不强人所难。”自我反省了一下,她不着痕迹的收回手,优雅转身。

脑子还迷糊着的夜轩,又几乎是以电闪雷鸣般的速度一伸手,又扯住了人的衣袖,却没敢抬头,固执的追问:“您的名字?”

再一次被挽留,她只好转头,沉默一秒,慢慢出声:“越卿,超越之越,爱卿之卿,我的名字。”

终于心愿得偿,夜轩默念几遍,后轻轻松手,红着脸,转身,向着河流流去的方位飘然而去,背影翩翩,轻如飞燕。

“我记住了。我在大陆上等你!”行出很远,回首灿然一笑。

那一笑,有若百花开放,明媚美丽。

什么意思?

微微愣了愣,墨泪扬声高应一声:“美人儿哪,再见面时记得给爷暖床呀。”

直至目送人没了影,才抱着兽宝宝寻找攀崖的路。

第二十四章

季节脚步匆匆,转眼即到十二月中旬。

时近年尾,天更加阴冷。

林中的小木屋被冰雪覆盖着,屋檐外面的冰棱柱长到了地面,除若不熟悉的人必会将它当是一座小冰丘。

药房内,一只药炉里的炭火燃得旺旺的,也不知烧了多久,炭火滋生出的热气将整个房间都熏得暖意洋洋,温若初夏。

一个全身黑袍的人坐在炉边,两只脚踏在药炉一只耳朵上,手里抱着书,又好似睡着了般,头微微垂着,老半天都没翻书页。

顶着个圆脑袋的一团黑白色坐在桌上,面前摆着一堆瓶子,和几根白白嫩嫩的人参,胖嘟嘟的小家伙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嚼着药,时不时的啃几口人参。

一人一兽安然愜意。

屋内静悄悄的。

屋外亦静静的,在此越来越近年尾的时期,森林里的雪也越来越坚硬,除了风,几乎寻不着其他声响。

正值一日午后,光线较明和。

宁静之中,黑白色小兽耳朵轻轻的转了个圈儿,大眼睛斜瞟正神游九天的人一眼,又默啃人参。

几个呼吸后,一道人影从树林里荡悠着飘出,落在小屋前,在停落的一刹,仰天怒吼:“这是哪个混蛋干的好事,大黑,你给我出来!”

兴匆匆而归的花迟开,被眼前的所见给气坏了,此刻,小屋外的雪地上处处是坑洞,依稀间可见被挖掘过的泥土,还有些药草的叶子,那情形是触目惊心哪。

瞧着被糟踏的不成样的药田,老头眼角一阵阵的狂抽,发白的头发无风自动。

老头回来了?

药房内正垂首的人,抬头,将书本一丢,娇小的身形一长,带着一圈纯净的蓝光,越窗跳出,几个晃闪间晃至小屋廊道上。

哦,就为这个?

“老头,镇定些,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别天天跟一只火暴龙似的乱吼乱叫。”唰然站定,墨泪瞄一眼满地狼籍的地方,不以为意的往栏柱上一倚,无比好心的提醒。

不用说,将药田弄成那样的俑作者当然是熙熙,她么,帮凶一个,至于是如何回到老头小屋的,她每每一想就禁不住想号啼大哭一场,那真是一段不堪回忆的归家之旅啊。

“该死的丫头,是你干的是不是?”不用想,老头都猜到了,正想去将落井下石的小不点儿捉来狂揍一顿,一抬眼瞧着那片比水更纯的蓝光,当即瞠目结舌。

脉气?

老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不点儿的脉况如何,再无人比他更清楚,她一身经脉细若虚无,若要重新凝脉成功,没有几十年根本不可能,眼下才过一个多月,小不点就凝出脉气来了哪,怎么可能呢?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一晃,麻袍在白雪地面划过一道阴影,人闪到屋门前台阶上,瞪着一双比牛眼还大的老眼,满眼怪异的对着一圈蓝光猛瞧。

瞧着瞧着,手中一亮,现出一束光束,共有四色,最内是绿色,向外是红色,第三是金色,最外围是一线紫色,它长约三尺,宽约二寸,跟私塾中老师用的戒尺一模一样。

“着打!”爆喝声中,四色戒尺向着蓝光劈敲。

原本被瞧得浑身发毛的墨泪,早将尊老爱幼的理论丢到瓜哇国去了,也不管那头在想啥,足下一踏步,身子一猫,绕过柱子,翻身出栏杆,向着空地狂奔。

之前学习时,老头动不动就用尺子揍她,黑白讲,她对尺子已有了一种恐惧感,这当儿一见彩尺,自然要开溜。

老头如影相随,举着戒尺,以扫地似的方式,左右乱挥,有数次与蓝光边上的红色擦身而过。

沙-

被戒尺光芒扫砸到的雪块,化为碎末的雪沙,四处飞溅。

当光尺扫过时,墨泪感觉有一股欲辗碎人骨骸的力量正袭撞而来,那力量让人情不自禁的生起臣服的念头,更让人想就此跪地顶礼膜拜。

那感觉入心,惊得她全身乱颤,无形中只管拼尽了吃奶的力气撒腿狂奔。

“啪”,光芒乱跳中,四色戒尺抽中蓝光。

蓝光一跳,里面的人啪哒一下摔扑于地。

“哎哟-”

被打中的墨泪,痛得哀叫。

“哼,看戒尺。”

冷哼声中,光尺一亮,如闪电下劈。

感觉到后面冷森的气息,墨泪浑身一凛,再也不顾得痛,一跃而起,又狂跑。

老头瞅一眼,举着戒尺再次追打。

一追一跑,无止无休。

“看尺。”

“哎哟…”

喘气声,飞沙走步声,凌乱无章。

小屋前一片鸡飞狗跳。

“死老头,你脑子进水了还是被驴踢了,一个劲儿的发什么疯?”被扫了十余下,蓝光圈内的人气急之下哇哇大叫。

“着打。”老头嘴角一抽,挥尺暴打。

犹如火山爆发的力量如潮水涌来,墨泪惊得一跳,拼尽全力的一跃,跳出数迟远,一回身,狠声大吼:“你有完没完?”

“哼哼,老子气还没消呢。”老头一瞪眼,晃尺威胁。

墨泪怒了,丫的,都打了她那么多下,再大的气也该消了,还没完没了?一怒之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还手。

“看招——波涛汹涌。”

随着清喝之音,纯净的蓝光一涨,迸发出数丈长的光芒,再一凝,从人背后一绕,贴着地面忽过,化为一道光柱,呼啸着卷起无数雪沙,以如海潮冲空之势,向后面紧随而来的一点麻影袭去。

脉…脉技?!

一步刹住,看着一片含着潮水气势扑来的蓝光,花迟开的眼珠子都快掉落滚地了。

脉技,是脉修者所修成的战斗技能,依人的属性各有不同,它不是人人都可拥有的,必须要凝脉之后才能使用。

可是,他看到了什么?一个红尊级别的小小孩子竟使出了无数脉修者苦修都不一定能成功的脉技。

骇人听闻!

他只略一闪神的功夫,那带着潮水气势的蓝一闪即到,照着人扑头盖脸的罩笼直下。

老头眼眸微微一动,手中光尺一竖,似蜻蜓点水,轻若微风,一点点在蓝光边缘。

澎湃的蓝光刹身定住。

砰-

光华如烟花绽开,化为风散。

甩出脉技的人,被反冲力一冲,倒蹬着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地,张着大嘴,“呼哧呼哧”大口大口的喘气,脸上冷汗热泪一齐冒。

“死丫头,看你还有何招。”老头将所有惊诧藏入心底,乐滋滋的瞪着因累得脱力而脸色惨白的小孩子,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然,就在准备跑过去捉人教训时,一片血光陡然冲地而出,刺眼的血光中,一个巨型图案缓缓浮现,图案中六角星内的血色如潮水翻滚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绿色转变。

升…阶?

老头吃惊不已,这样,也能升阶?

再瞅一眼,顿时有如被踩了尾巴,嗖的蹦起:“死丫头,你竟是魔脉者?!”

第二十五章 发配大陆

花迟开又一次被惊到了。

魔脉是一种珍稀脉源。脉源是脉修人士的生命本源,牵扯到血源纯度、种族等等因素,也是先天性的东西,无论后天多么的努力也无法更改,它在很大程度上注定了脉修者一生的成就高低,有武脉和魔脉二种。

所谓魔脉,即是本源与魔兽亲密度的一种脉源拥有者,因为脉源的关系,魔脉者比武脉者灵性更好,修炼速度也更快,还可直接与魔兽建立契约,也是先天的训兽师。

区分魔与武两脉的方式就是看人进阶时或召唤契兽是所出现的图案,武脉人士的图案内中的星形外呈空白,魔脉人士的星形图外与圆形内的空白处呈红色。

魔脉出现的机率远比武脉少得多,脉修天赋者与正常人比例平均大约是1:1000,即千人大约有一个人能修脉气,而一万脉修者中却未必会出现一个魔脉。

所以,魔脉者也可说是万中难寻。

如今这万中难寻的一个魔脉者就在自己眼前,花迟开哪有不惊的?

好在当初去得早啊!

想想,老头又心花怒放了,也倍加为宁城墨家人叹息,那一姓的人脑子肯定被驴踢了,连绝世鬼才般的人才在眼皮子底下都没发现,现在好,这人才落到自己手上了,以后还何愁大事不成?

终于吓到老家伙了!

看到老头跳脚的模样,图形之内的墨泪大乐,牛哄哄的斜眼相视:“老头,懂不懂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瞧你还一副大惊大怪的模样,我鄙视你。”

得瑟一下,又纠结了,苦修近一个月,才修出脉气,都没到巅峰,怎么就升阶了?是不是每次累得虚脱时可以得到力量?

哼哼,鄙视就鄙视吧。

老头正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而心情愉悦的,浑不在意挑衅与叽嘲,反正这些日子以来两人斗嘴斗成习惯了,对那种不痛不痒的鄙视,他直接无视。

稍稍一刻,六角形内的血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焕然一新的绿,六角形外的空格仍是血色,绿与血色相混,滟潋出一种妖艳的美。

妖艳的光芒与图案只停顿片刻即隐没。

早蓄谋已久的老头,飞奔过去,一手一探,捉住人的后衣襟,像拎小鸡仔似的揪提至空中,一边大踏步往屋中走,嘴里直哼哼:“现在是该好好谈谈的时候了。”

于是,在这个冷瑟瑟的冬天,又出现曾经上演过无数次的情形:一老一少年坐在屋内长谈,说着说着就是拍桌子,外加怒吼,然后又相互心平静气。

那一谈也谈了足足一个时辰有余,最后少年抱着黑白一团的小兽兽,黑着脸离去。

从第二开始,小屋之外的空地上,林子内,天天光芒乱闪,人影飘飘,哀叫连天,一片兵荒马乱,便每到下午时,小屋内则时时传出鬼哭狼嚎,痛心疾心的惊叫。

岁月匆匆,旧年去,又到正月。

冰雪开始融化,雪水汇成溪,四散奔流,哗哗之声不绝于耳。

这一天老头大发善心,终于不再将某人追得满地跑,从一早开始炼药,也因此药房中又老戏上演,老人低头苦干,少年坐一边自得其乐的做自个的事。

“老头,如果你不想这一炉又成废品,最好别丢你手里的东西。”日至夜幕时分,埋首看书的少年,慢条斯理的抬头。

花迟开看看手中的一把金不换,很冷静的不耻下问:“何时才合适?”

“你想这炉成废品那刻。”

“呃?”老头愕然而视:“你的意思是药方有问题?”

“我可没说,”耸耸肩,小人儿十分淡定的伸指指向另一边的柜子:“这些日子太忙,忘记跟你说,那些药材我帮你处理掉一大半,至于药丸么,都在最边儿的格子里,还有,你今天炼的这种那边也有,单子也在,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瞧瞧。”

“呃?”老头惊疑不定的望向所指一角。

“你慢慢看,我睡觉去。”少年打个呵欠,抱着缩成一团的小兽宝宝,扭头出门,飘然离开。

直到人走得没了影儿,花迟开才飞奔到柜子前一把将所有柜门全部打开,检查一番后连嘴唇都哆嗦了起来,待检验过几只装着药剂的瓶子时,脸色一阵黑白变化后再也忍不住的咆哮了起来:“该死的小丫头,你赶紧给老子滚到大陆上去祸害苍生!”

祸害苍生,嗯,听起来好似不错哪。

听到楼下的狮子吼,已逃回住处,正悠闲闭目想安睡的墨泪,笑咪咪的望天花板,不过,她才舍不得离开呢,这里有人参啃,有糖豆吃,还有人陪着吵架,小日子过得多舒爽,再说书都没看完,那么早跑出去干吗?。

门窗已关,防贼防狼。

她很淡定,更不怕老头冲进来揍人,老头偶尔很火爆,可对他的小屋可是十分珍爱,从不做破窗破门而入的那种事儿。

老头也确实没去找人麻烦。

时光在太平中又一晃过去三天。

朝阳东升,晴空万里。

空地上,一老一少两人对峙而立,老人麻袍不改,虎着脸,像是别人欠了他十万八千两银子;他的对面,少年一身黑色衣袍,头发束成公子装,活脱脱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小公子哥儿,少年怀中抱着一个圆鼓鼓的包袱,背上还斜背着一个长包袱。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闪跳出点点金光。

天气很好,而墨泪的心情却不怎么好,甚至可说是十分郁闷,瞪着对面板着面孔的老人,发出当天的第十次询问:“喂喂,老头,你真要赶我走啊?”

“哼哼,你个混小丫头,短短数月害老子损失几百千亿,难不成留着你继续祸害老子不成?”还在为自己的药材心疼着的花迟开,冷哼着,又绕着俏生生的小人转圈儿,相当满意的点头:“嗯嗯,不错不错,若非是知情人,真分不出是男是女。”

觉得没有破绽,站定,一脸认真:“戴好护手,不可轻意让人瞧你右手背,想当爷们儿就万不可让手腕上的东西离身。”

哟,这是下定决心要轰人了啊?

墨泪哀怨致极,她犯啥天神共愤的大事了?不就是浪费了一点点药材,外加啃了几百糖豆和嚼掉几十根人参么,用得着将她发配大陆吗?

嫉妒啊,老头是嫉妒她天赋卓绝,嫉妒她无师自通就会炼制药剂,唉,早知道就不展示自己的才华了。

知道无力改变,翻个白眼,摸了摸右手手腕上老头给的隐形手镯,说来很神奇,手镯一粘身自动隐形不说,竟让胸前的两个小笼包变成小豆子,如果不脱光,她就是一个男娃子。

“老头,好歹给点糖豆之类的让我带着当干粮呀,要不给点钱也行,没吃的没用的,人家还怎么活?”发配大陆没关系,吃穿用度可不能不给是不是?

“欠揍的小丫头,就凭你现在这小药师的身份,你出去还怕赚不到钱?”老头气吼吼的瞪眼:“损失几百千亿的东西只让你赔我二十千亿,还想问老子要丹药?你给老子好好记着,按老子的吩咐…”

唉…

仰天一长叹,墨泪闷声接话:“诶诶,我记得,不就是揍人还债吗,揍十大巨头各后辈新秀一人减十万;揍各名门世家之新秀一次减一万;揍莲国帝尊家族子孙一人减一万,揍莲皇太孙一次减一亿,是这样吧?”

二十千亿,那是多大的一笔钱啊,数都数不过来,得揍多少人才能全部抵消?不说揍其他人,就是只揍莲皇太孙也会揍到手抽筋哪。

“记得就好。”老头怒气未消,垂手而唤:“虎兄,出来。”

一片红光一闪,一个巨型外圆内六角形图案从空降临落于地面,六角形中现出一只小巧可爱的红毛花斓老虎,它一晃即长大,威风凛凛,刚猛异常。

好…

本想夸它可爱,一转而瞧着那壮硕的体形,到嘴的话就此咽回,墨泪盯着它看了几眼,又望向老头,这个,老头不会是想让老虎送自己出山吧?

“小丫头,赶紧给老子为祸大陆去。”老头一掠,一手抓住人的衣襟,一个甩手将人抛至红纹花虎背上。

红虎一跃跃至空中,向着一方风驰而去,眨眼间便化为一个小点儿,远远的传来悲愤的高喊声:“我一定会回来的!”

第二十六章

极目一望,远处是连片的森林,山依势变,先是平坦连绵,再之高低次进的延向更远方,山峦叠嶂,一眼望不着边。

近处,荒野无垠,之间偶有小片树木,或一些坑洼之地,那些生长在荒野的草没能承受住严冬的打击,枯败凋零,散落倒地。

新生的草儿从折倒的叶茎中怯怯的冒出头儿,有些还掩在枯叶之底,形成这一儿一簇那儿一簇的局面,居高临下一望,像是一块一块补钉钉在一块大布面上。

在这山接荒草草连山的地方,一条大道从荒野里穿过,一端淹没于森林,这里,正是北陆通往南、东二地的必经之地。

早春二月之末,春光明媚。

大道一边的一处水洼边,停着一辆红漆马车,双驾之车精巧轻便,两匹健壮的高头大马正低头啃食青草嫩芽儿,它们的样子与马不同,长着马的头,蹄和尾,身躯则是鹿身,正是大陆人用来拉车代步的鹿马。

鹿马是马和鹿的后代,集合了马和鹿的优点,它有马的速度和耐力,又有鹿的轻巧和轻盈,奔跑时比纯马更快,在不进食的情况下能支持的时间也更长。

两匹鹿马形态安闲。

稍不远处,烧着一堆火,以枯草和树枝为柴,旁边立两树叉,上面横一杆,杆上悬着一个双头挂钩,挂着一只水壶。

旁边的炭烬堆边,则悬烤着几样肉品,一串串烤得流油的肉串儿正冒着香味儿。

火堆旁边摆着张小茶几,上方摆了碟碗,杯盏,小桌的一端蹲坐着一个女子,约二十出头,穿水绿衣裙,盘起的花鬓上只饰着一支银钗儿,模样周正大方。

她一边照看着火,一边时不时的望望洼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