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承认现在的心情非常不错,真的,看到别人一副比吃苍蝇还难受的表情,她的心情没来由的就愉悦无比。

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看到敌人如惊弓之鸟般的慌乱表情更有意思了,那种看到敌人瑟瑟发抖的模样,真的能让人的骄傲之心膨胀。

“好久不见,雷长老别来无恙?”心情愉悦,墨泪也不计较自己来了半天主人都没动静,非常非常友好的主动向主人打招呼。

自己不请自来,主人太于“惊喜”而忘记招呼是正常的,她表示理解,何况她来自文明古国,从小就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那眼神,那笑容,绝对比见天老朋友还亲切。

暗中又惊得打了个冷瑟的雷石,顿觉后背凉风嗖嗖乱蹿,明明是大热的天,却愣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有劳小药师挂念。”客人动问,主人也不好不答,暗暗做个深呼吸,扯出抹自认最平静的笑容。

他自己也能猜到此刻的笑有多难看,但,却仍然不能不撑着维持笑意,哪怕心头有一千把怒火,一万个想将人砍的心思,也只能死死的憋着。

擅闯神殿,若放在别人身上,早死了不知多少次了,到眼前这身上人时,他愣是连质问都问不出口。

不敢问,也没有勇气问。

神殿守护严密,紫尊轮流值勤,经年岁月从未改变,哪怕一直以来从未有人敢擅自闯殿,那份警备都没有松懈。

可眼前的少年凭空出现在神殿内,还是在神殿内部之内,没有经动过任何紫尊,这是以前绝无仅有的事,他偏偏做到了。

雷石又一次浮出惊恐,第一次是在云泽山脉,第二次是现在,地点不同,相同的是都是因为同一人,这,在他的生涯中绝无仅有。

此际,他甚至都没时间去分析心中的骇意,拼命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努力的让自己镇定。

身为神殿长老的雷石都被嚇得不清,何况仅有蓝尊实力的邓家父女,邓通邓芳华吓得魂不附体,浑身哆嗦。

真有这么吓人?

郁闷,墨泪小小的郁闷了一把,当初风行四人怎么没被吓到?

犹记得当初离开莲都后,她马不停蹄的赶往与风行预约好的地方碰面,寻着风行独有的记号,一路追至芳州主城,然后,很不厚道的凭空出现,结果,那四大成员仅只小小的吃了一惊,瞬间就是惊喜,再之,当然是被四人热情围攻,那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会如何了。

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类居。

看着眼前三个与风行四人大相径庭的反应,幽幽的感叹,干脆入乡随俗,也不等主人发话,自个迈着小八字步儿,晃向座儿,准备歇歇脚。

“啊-”无神的瞳孔里印着的影了越来越近,邓通的眼眸急骤的乱跳了几下,双眼总算有了焦距,待看清那飘逸着行来的人的面孔,顿时尖叫着站起来,想要逃跑。

然而,饱受惊吓的他,身体根本不受自己控制,才站起,腿又软了下去,身子往后一摔,连人倒椅向地面摔去。

“哗啦-嘭-”邓芳华雷石还没反应过来,更没有去扶,他就那么慌乱的倒了下去,椅子被撞出老远,人重重的着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那一摔,好似将人摔傻了,竟没什么动静,就那么直瞪瞪的瞪着上方。

罪过罪过…

眼角跳了跳的墨泪,口中默念了着罪过,脚下不丁不八,晃悠着到桌前,万分优雅的落座,正正坐在对着相拥着的一对老夫少妻对面的一方。

雷石的心脏又狠狠的抽蓄了一下。

“痛痛…”邓通终于感觉到了痛,发出尖嚎。

一个大男人嚎什么嚎?

窝在美人怀中的熙熙,老大不喜的撇撇眼圈,满心鄙夷,没见过那么没出息的男人,人类的脸都被他一个人丢光光了,哎,好在小美人不是男人啊!

“可要本小药师扶一把?”墨泪似笑非笑的斜一眼,一片黑色一飘,一只手平伸于空。

“啊,不-”听到声音,邓通三魂归位,六魄归心,总算意识到了身在何处,一个骨碌爬起来,“蹬蹬”的乱晃着后退,直至后背抵着墙无路可退时才汗泠泠的站住。

他的脸泛着青色,眼神战粟。

怕,他真的怕了。

他已过了半年的被追杀生活了,自年后开始,他走到哪风行四人到哪,无论怎么甩都不甩不掉,他们跟着他,不抢货,不夺物,只默默的对他围追堵截似的追踪盯梢,让他日夜难安,最后,他不得悄无声息的转往芳州来土神殿求保护。

然而,没想到,风行仍然追来了,甚至让他寻不着机会离城,以至于在城中东躲西藏的过了十来天,直至今天才找到机会甩掉四人来到土神殿。

他想不明白风行为何苦苦追着他,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总觉得暗中有双眼睛看着自己,那人,必定是小药师无疑!

瘫在雷长老怀里的邓芳华,看着父亲想说话,想关心,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药师阁下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经历一段时间的喘息,雷石总算有了七八分的镇定,暗中用力,搂着爱妾,慢慢的坐到座上。

他面上镇定,心中却一片翻腾,本该是在风云闭关的人却在无任何预兆的情况出现在了土神殿,这还能说明啥?来者不善,还是大大的不善。

摸不清对方为何而来,更不敢轻举妄动。

贵干,是有的,还是大大的贵干一件,要不,她大老远的跑来干什么?不过啊,只怕有人承受不住啊。

“自云泽一别二年不见,本小药师十分想念,所以来看看雷长老过得如何。”闲闲的偏头,墨泪望望背抵着厚墙的男人:“顺便送个消息给金盾大团长,看情况好似金大团长并不想听啊,爷为难了,这要不要说呢?”

消息,什么消息?

雷石愣了愣,甚至都忽略了前面的一句,那跟他生命息息相关的一句。

“什么消息?”邓通终究没忍住,几乎顺口问出。

这鱼儿还真是笨,如此空饵也钩?

“金大团长可知你儿子死于谁手?”别有深意一笑,声如玉扣互击。

噫?

雷石瞬间神经紧绷,邓通的儿子,芳儿的兄弟,当年,他正是为邓家小子的死而跟徒儿闻人笑彻底决裂。

说是决裂,不过是闻人笑当时的态度,自益城一别,两人也再没重遇。

别人在意不在意,雷石不知道,他自己十分在意,他真的想知道结果,想知道究竟是谁干的,想知道是不是自己猜错了,真的是与闻人无关。

“是谁?”提及儿子的死,邓通的眼珠顿时泛赤。

“我!”崭钉截铁的语气,不容质疑。

雷石邓通顿然如遭雷击,浑身僵硬。

如果是别人那么说,他们或许会怀疑,毕竟谁会当着亲属的面坦言自己是凶手?可是,眼前的人的语气却如此坚定,坚定的让人无法怀疑是开玩笑。

他俩僵住了,连邓芳华都惊得瞪圆了眼。

三人张口结舌。

“竟然是你,竟然是你…”呆了呆,邓通似哭似骂的呢喃。

绝望,邓通心中涌出一抹绝望,儿子死于小药师之手,其人又当着他的面承认息所做的一切,那意味着什么?

在劫难逃。

他有预感,今日必定在劫难逃,他不知道几时得罪了小药师,竟让他不惜千里追杀,却知道,竟然小药师不远万里从通州来到芳州,追着他来到神殿,必定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人,好似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缓缓的下滑,依着墙,滑坐到地面。

“你你…”雷石的脸青白交错。

真的是自己猜错了,真的与闻人无关!

这事实,如此残酷。

“你想说什么?雷石长老。”轻轻扬眉,墨泪随手一抬,随手丢出一抹蓝光,眸子却是直视着气怒交加的雷石。

那一抹蓝光,似初升的一缕光芒,晃闪着划过空气,疾奔邓通。

“父亲!”见父亲没有任要闪避的意思,邓芳华失声尖叫。

雷石挥袖,想阻止,却忽的傻住,脉气,没了!

是的,脉气,不见了。

犹如天空坍塌,他的眼前阵阵发黑。

哧-

说是迟那时快,那抹蓝光一闪,在邓通闻声而凝眸张望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的刺进他的身躯。

一刺击心,余下一截绘着古老花纹的蓝色杆在外,那蓝色的一段,长不足二尺,表面流光旋转,冷冽的蓝光像来自远古的闪电,刺得人眼眸生疼。

邓通剧烈的战颤着,张嘴,想说话,“汩”,血涌出,将他的语言淹没。

“父…”邓芳华骇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喊出一个字,不期然的下鄂脱臼,便张着嘴再也喊不出话。

雷石的手似铁箍一样箍着她,此时,哪怕他想松开,都无力松,他的手臂都僵死,保持住了呈半圈的姿势。

一击取一命,墨泪连眼皮子都没动,一招手,蓝光“疾”的倒飞而回,又平平稳稳的归于平伸在空的一只小手掌中,那蓝色的画豪之尖端,还是幽蓝明亮,不曾沾半点血丝。

利器离体,邓通震动了一下,胸口血如泉涌,那水柱似的鲜血,喷出,染红了他的锦袍,并滚滚奔滚而下,洒向地面。

血腥味似风一样散开。

看得真切的一男一女,急促的喘气,两人的心被恐惧占满,那恐惧从眼底流露出来,眼神灰败无神。

“雷石,没有人在威肋到我的性命之后还能安然的活着,你也不能例外。”当初花烬没有宰他,她可从没忘记。

想要她的命的人,她从来不会手软,更不会忘记,曾经在L市时因为活在法制社会下不能随意伤害他人生命,她仍然会用其他方法讨回公道,如今,这个九州杀人不偿命,敢意欲谋她命者,必要拿命来偿。

现在,这笔帐该算了。

“你…你…好大的胆子!”雷石肝胆俱裂,怒吼,奈何之前为了更安心的说话,门窗俱闭,声音根本无法传出,吼得再大声也是徒然。

“我的胆子一向很大,你在益城时不是领教过么?”墨泪视那吼声如耳边风,掂掂手中的画毫,手腕一转,蓝光再闪。

以雷十长老的为人,自尽是不可能的,她也不浪费口舌,费点力气,亲自送他一程。

“不-”不知哪来的力气,雷石临危产生出自然自救的动作,疾疾往后闪避。

那幽蓝的光,乍然一迸,画毫自动增长,以比人快上几倍的速度,呼啸着前冲,以比闪电不及闭眼之快速越过桌子,尖端如无人境扎进一片肉中。

它,先扎进了邓芳华的胸口。

咯嚓,毫光闪闪之中,画毫穿人而过,刺进另一堵肉墙,遇骨断骨,遇肉破肉,一往无前。

哗啦-

画毫的冲力和着雷石自己往后倒的力道,最终是撞得两人连人带椅的一并后飞,并于电光火石间飞出好几丈,撞上墙劈。

椅子被撞得破碎散架,人,被画毫钉在墙上。

一毫刺双人,标准的一箭双雕。

邓芳华当即口冒浓血,那击,也击中她的心脏,随着画毫之力,将她的心脏击得粉碎,令其根本再无任何存活的可能。

“你,你竟然敢在神殿放肆,你必遭天谴!”雷石被刺中右胸,并不致命,痛,传至神经末梢,让他反而异常的清醒。

天谴?

墨泪冷笑,这世间或许真有天谴,可惜,她从没来不怕,若有天谴也该先谴了像邓通父女那样的人,他们做了多少黑心事,天打雷劈都不为过。

“我从不怕天谴,在天谴我之前,我会先将那些意欲伤害我之人先一一谴杀,你当年与金神殿几人合手之时就该清楚早晚会被我报复回来,既使你躲在神殿不出也逃不过死亡,谴你,也是为那些因你家破人亡的人讨个公道。”

起身,身似杨柳,摇曵生姿,姿态万千。

那张普通的脸,和着一丝微笑,看起来亲切而温柔,然而,雷石只觉那张面孔犹如是从地狱爬出来来的恶鬼,令人毛骨悚然。

眸子里映着那越来越近的身影,惊恐交加,胸口一阵一阵的起伏,急剧的颤震,血,大量的血,沿着画毫四周挤出。

“你怎么进来的?”他发疯似的尖嚎:“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怎么可以进得来?!”

“这九州大地,我若想去哪,无人可挡!”她没有隐身的本事,可熙熙却有一只外挂,有那只外挂在身边,天下任逍遥。

如果那只挂不那么吓人就好了!

她忧伤了。

“雷石,听闻你在收闻人笑为徒之前,曾不下十次在闻人出生的那个小村庄附近转悠,没错吧?”忧伤归忧伤,正事要还是要办的。

望着雷十长老,墨泪眼神冰到极点。

“是,不,没有,没有…”骤惊之下,雷石失声而应,随之又失口否认。

恍然间,墨泪的心痛了一下,闻人笑只知小村庄是被胖子邓所杀,却不知真正的幕后主使却是他一直视若为父的师父。

人生之最痛,莫过于被最亲最信任者出卖背叛,有此师父,闻人笑之不幸。

“那个村庄有秘密吧,闻人笑身上或许也有,你虽不是个好师父,念在你也曾亲自教导闻人笑,并没有对他下杀手的份上,我留你全尸。”

雷十长老纵有万千不是,念他曾指点过闻人笑,抚养过他一场,留其全尸,以算全了世间尊师重道之心。

但愿闻人笑将来不会怪她。

思及闻人那张冷峻的容颜,墨泪忍不住轻叹一声,至今为此,她一直没将实情告诉他,至于她是如何知晓的,那是北镜钟家的功劳。

“你…”瞳孔一爆,雷石骇得目眦欲裂,那个小村庄有秘密,连他也不知是什么秘密的秘密,为何还有人知晓?

看他的反应,墨泪知道钟家的信息真实无误,那个小小的弹丸之地必有什么奥秘之处,可惜所有当事人全部死亡,再无从查起,至于姓雷的,她从不指望他会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姓雷的若能查到有用的,钟家所知肯定更多,然钟家并没有查出什么。

得到自己想要的,她懒得浪费时间,侧身而站,抬手握住画毫,手腕用力:“雷石,死在我的手中,你不冤。”

精巧的画毫,挑带着一个人,轻若无物般的移动,似切豆腐似的在切划过人体。

“咔嚓-”两声裂断声响中,那画毫走过,划出一条斜线,从人的右胸一刀走至左胸,挑碎一颗心脏。

那一划,一气呵成。

哧-

蓝光撤离,带出一道血箭,喷洒的红色,在地面溅开无数朵斑杂的红梅花。

失去支撑的两人,和着血沿墙倒下,雷石的眼瞪的大大的。

“真是便宜了你们三个老货。”刺目的鲜血,令墨泪皱了皱眉,这味道她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但是,她并不会因不喜欢便会手软,有些人死一百次都不够,雷石顶着神殿长老之名,双手染的血并不比邓家父子少。

九州这样的地方,想要活着,双手沾血在所难免,然而也要看沾的是谁的血,若沾的是脉修者的血无可厚非,适者生存嘛,踏上脉修之路注定是强食弱肉。

可惜,他染上的是无辜之人鲜血。

抓着画毫,在雷石胸口的血窟窿里一搅和,从不沾血的画毫尖吸饱红色,提起,在墙上笔走龙蛇,留下一行字。

写完,一甩,残余的血凝成一滴,啪哒落地,尖峰的丝丝蓝毫一尘不染,光泽晶泽。

可杀人可写字,真是个多功能的好宝贝!

又发觉出画毫的新用功能,墨泪欣然大喜的收藏,抱着乖巧的熙熙,头也不回的走向角落,往空中一空,身形就此消失。

偌大的房子里,独留三个还没死绝的人和满室血腥。

噌-

约过了十来个呼息,一处窗子的石壁被推开,那窗,竟是两屋壁,最外面一层,里面一层,中间中空。

当被推开时,从中爬出一只拳头的黑色小乌龟,小乌龟瞪着比绿豆还小的眼睛瞅瞅,张嘴呼的吐出一口气。

呼-

随着他的吐气,一道人影身他口中飞扬着飘出,那人全身黑袍,顶着一张俊美无双的脸。

他一落地,美丽的容颜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就知道这小家伙一向不懂如何善后。”

说着话,身形一飘,飞到一男一女前方不远,一把拧起雷石,独独丢到一边,掏出一只小玉瓶,倒下一大片粉末。

雪白的沾到人的肉身燃起阵阵白烟,腐蚀的味道腾腾生起,那血肉之躯则正以内眼可见的速度腐化成水。

收起瓶子的美男子,望着墙上的字,嘴角直抽;“笨丫头这是恨不得昭告天下,果然越来越狂妄,若是能懂得如何善后,不给对手死灰复燃的任何机会就真的完美了。”

“苍神兽的魂主若不狂妄才没天理呢,”小乌龟好奇的瞅着男子:“你怎么知道她会来土神殿?”

“这里就路。”他答得随意。

这算什么话?小乌龟相当的不满,鼓着小眼睛继续问:“那接下来倒霉的会是谁?”

“金神殿。”简简洁洁的一句,语气肯定。

“理由?”

“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