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棋,你想说什么?”阿棋有话要说,否则,他不会离开大殿跟随出来。

“皇祖父,”微不可察的一叹,墨棋带着轮椅往前飘一步,侧转而停,仰面,正视着他的脸:“希望皇祖父出了这红莲宫,便将泪宝宝的容貌和一切都记在心里,再不要向任何人提及任何一丁点的真实情况。”

莲皇的眼里一片错愕。

“皇祖父,”墨棋眸子慢慢转冷:“我只提醒皇祖父一句,太子父亲只有泪宝宝一点血脉,如若皇祖父希望十四年前的事再次重演,能承受得住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能承受得住失去泪宝宝,承受得住帝尊一脉就此绝嗣,您可以当我今天什么也说,您想说什么就什么,想跟谁夜谈随意。”

殇璃…殇璃…

身子一悸,莲皇痛苦的闭上眸子。

十四不见,殇璃的掌珠长大了!

可是殇璃却再也不到了。

他的手,紧紧的握成拳,脑子里又浮过一张脸,一张满是水渍的脸。

阿棋,为何要说那种话?

十四年前的事,是他的噩梦,一生都忘记不了的噩梦,此生,绝不想再经历一次。

身形一动,紫金色化为虚空中一点小光点。

目送着那一点紫金色远去,墨棋的眼神更加的阴晦。

他,又何曾愿说狠话戳皇祖父的心?

可是,却又不得不下猛药,他赌不起,也绝不能拿泪宝宝做赌注。

转过轮椅,慢慢的向原路回走,去自己住的偏殿。

原本,他另有自己的宫殿,但自去年归国后,便搬入红莲宫,只因他不想离泪宝宝太远。

墨泪目送一老一少离去,倒是大大的嘘了一口气,她还真的有些不知该怎么跟那个让自己生出抵触情绪的长辈相处,她也需要点时间整理情绪。

红莲宫使很快便收拾好,清清爽爽的回来侍候。

美美的享受过俊美美女的侍候,墨泪带着风宝宝跟着宫使们去转了转,熟悉自己暂住的地方,一番逛下来,她算是大开眼界,对于红莲宫的华丽,只有一个词可说: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同时,也终于见到了那张珍贵的玉床,对此,除了感叹也没啥其他感觉,倒是熙熙和风宝宝两喜欢得不得了,好在那原本就是给她当卧室的,也不需要抢,两小家伙可自由玩耍。

花烬也在宫里住了下来,宫使们给安排了另一处偏殿。

而莲皇无言逃离般的返回后,谁也没见,将自己关在了寑宫;那些跑向红莲宫的大臣有的在半道上看到了天空中的莲皇,有些则到了红莲宫外,还没走近,便被禁军给“劝”回去了。

第二天,大臣们兴冲冲的上朝,只见到了莲皇,皇太孙与小公主连影子都没见到,好容易挨到下朝,一干人跟着御医们,冲向红莲宫。

可到达时,宫使只放了御医进宫门,其他人全部被挡于外,皇太孙亦让人传出一句话:待小公主康复会上朝。

大臣们只好翘首以待御医转来。

墨泪也很配合名义上哥哥的安排,甚至可说是非常非常的喜欢,十分合作的让御医诊视。

于是乎,当天御医院忙活了起来,可大臣们仍然不知小公主怎么了,只知白天晕睡,晚上清醒,个个费尽心机向御医打听小公主长相如何等等,得到的也是三缄其口,逼急了,顶多说小公主戴着面纱,他们没看见。

转而,不出三天,莲都满城皆知晓小公主的情况。

也在先后不到十天的功夫,各国各大城各世家各巨头确认莲国红莲公主回宫,红莲公主,早次引起哗然。

身为主角的墨泪,过得十分的舒适,天天窝在宫中,没踏出红莲宫半步,甚至都连内宫那道门都没到过,顶多在宫中赏赏荷,每次出去也都戴着黑纱。

在满大陆人们的热议声中,转眼到了六月。

又是一日午后时分,一位宫使急冲冲的冲进大殿:“小公主小公主,驸马来了!”

第六章

夏日午后的阳光原本炙热耀眼,再与红莲宫瓦墙和铺砌地面的宝石相互映衬,灼灼光亮将红莲宫包裹着,视线灼得人无法直视。

屋外光华灼亮,屋内凉爽宜人。

大殿内,两大一小三人围着小桌几席地而坐,冰玉制的小桌放着精美的玉钵,盛着莲子薏米羹,三人一人一碗羹,一边蹲坐着的小冰熊也抱着一只大碗,将莲子羹猛往嘴里倒。

是的,是倒,不是喝。

风风火火冲进大殿内的宫使,唰的刹住时,一脸的哭笑不得。

那种场面虽早见过了不下百次,按理说该习惯才是,但实际上宫使们就算司空见惯了也仍免不了感到无力。

听到嚷嚷声,三人一兽目光嗖的一瞟,望向宫使。

墨泪望一眼,又仿若未闻,仍然喝冰镇莲子羹,还真别说,红莲宫自产的莲子,比外面的更好吃,味道真的很纯正,百吃不厌。

见她没反应,花烬心中闪过一丝惊讶,嗯,这好似太镇定了些,有点反常。

“美人娘,驸马是什么东西?”风宝宝眨巴着萌人的大眼,好奇的问。

“驸马不是东西,它是公主的丈夫…”听到萌宝的话,墨泪连眼皮子都没抬,随口给解释,忽的又卡住了话头。

等等,驸…马?

“莲二十一,你刚才说谁来了?”墨泪差点将碗给甩出去,嗖的扭头,表情那叫个怪异。

终于反应过来了哪。

一旁的花烬暗笑着,淡定的喝羹消暑。

立在大殿中的几个宫使,默默的抹了把汗,望天,小公主自出生时开始便对不在意的事会自动忽略,没想到长大了仍然如此,所以说会忽略掉那位驸马也在所难免,他们只能对驸马表示一下同情。

风宝宝将人的注意力给扯上正途后,安心的享受自己的羹品,好似早将自己问过什么给忘记了,至于答案,他更加没在意,好像有没有无所谓。

莲二十一悄悄的抹了抹面,小公主的记忆力相当好,能牙牙学语时已将红莲宫的每个人记住,哪怕人戴上面具,也能清晰的区分出来。

然,时隔十四年重归,却谁也不记得,他们当时确实都很伤心了,但,没到三天,小公主又将所有人给记住了,再次可清晰的分出谁是谁来。

“小公主,雾国一字并肩王府的白世子来了。”这次,她可是说十分详细,若非是怕引起众怒,她可能会将白世子的祖宗十八代给翻出来细说。

白世子?

他来干她毛事?

正想说“他爱来就来,关我何事”的墨泪,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的愣了,那个白世子,岂不是就是原主的那个未婚夫嘛!

卧槽,终于来了!

愣了约一秒,立即一阵兴奋:“他在哪?”

妈蛋的,就等他来了!

这一等就等了近二个月,他倒挺沉得住气,挨到现在才露面儿。

不过,那些可无视,他来了就OK,他不来,没主角,戏还真不好唱。

墨泪兴奋的两眼发光。

不对呀!

七八个宫使你望我望你,一个个满头雾水,这情况,咋好似有点不对劲儿,小药师跟白世子的关系应该一般般吧,小公主为何如此高兴?

“小公主,白世子正在进宫的路上,这会么可能到了皇城外。”莲二十一虽然摸不小主子的意思,还是老老实实的如实回话。

她可是在接到外面转来的传书时第一时间来回报。

天助我也!

在心中默默欢呼一声,墨泪嗖的蹦了起来:“红一-”

红莲宫使如何知晓城外的事,又如何能如此快速得到消息,又如何能确定白世子的一定会进宫,她都没兴趣去寻根问底,她在意的就是最终的结果。

当自己是空气的红一,听到传唤,“呼”的蹿出,恭敬的等候命令。

“你附耳过来…”墨泪将人招近,倾身,凑到他耳边,小声的吩咐。

红一狐疑的瞪在了眼睛。

“快去!”墨泪兴致勃勃的说完,也不给他问原因的机会,一甩袖子将他给拂了出去。

满心无奈的红一,知道无力更改,借着力就势飘出大殿。

拂走了一个,墨泪又将连连唤人,一一吩咐。

被委以“重任”的几人,想问又不敢问,最后的最后也唯一一一领命的份儿,看起来是心不甘情不愿,唯有莲一最为平静,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大殿,去传达指令。

待宫使出去,满脸笑意的人又坐下,眉飞色舞的再次喝莲子羹。

花烬、风宝宝直直的望着她,眼神深幽。

“你们,有事?”被盯得有些毛骨悚然的墨泪,有点坐不住了,小心翼翼的望向美少年和小宝宝,话说,她好像没做啥得罪这两的事吧?

“我们呢?”美艳无双的少年朗朗扬眉:“不需要我们帮忙?”

啊?

背心有点发凉的墨泪,被冷不丁的一句吓了一跳。

他,毛隧自荐?

真的假的?

瞅瞅,再瞅瞅,她略带怀疑的望着他:“你,确定要帮忙?”

其实,她想说的是:你确定你想插一脚来搅局?念在他一路相护的份上,她没说那么白,以免伤他的自尊。

“确定。”他万分认真的点头,有好玩的事,为何不参与?人生如此无趣,总要寻点乐子消遗才不至无聊啊。

“美人娘,你不觉你家儿子我是最能达到你目的人选么?”风宝宝站起来,双手插腰,摆出酷酷的帅样。

咳…

冷汗,墨泪汗泠泠直下,好吧,她承认,小风宝宝确是杀手锏般的存在,杀伤指数可达百分之百,只是,会不会将人玩坏?

黑白讲,她没答案。

“行,来来,我们…”关上门的来合作者,没理由往外推,将两人招到一堆,咬耳朵。

“…”俊美无双,曾经一向冰雕不化的美少年,抿着唇,脸上却爬上两团红晕,耳根也微微泛红。

好在没人留意,也省了他的尴尬。

风宝宝则点头如小鸡啄米。

等叽叽咕咕完毕,花神脸上神色又自然,待再坐下,三人发现,冰镇莲子羹没了!全完了,一点也不剩,一边只有黑白一团满足的呲牙。

三人六眼,眼刀子嗖嗖的飞向小小一团。

他们三分在为痛失美味莲子羹狠瞪眼时,红莲宫使依令行动,而皇城门,一辆宽大豪华的四马马车由四护卫护着,也缓缓驶近皇城正门,那车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守城的禁军,远远的看见那车,立即一线上阵,摆出两列阵形,长枪一举,对架成八字,挡在大道正中。

领头的小头目立最前,手按刀鞘,即使已看到了马车车楣上挂着的族徵,也仍然大刀阔马而立,纹丝不动。

车,在距禁军一丈有余时停下来,骑马的护卫一人从马背上跳下,取出一份帖,昂首挺胸的送上前。

不就是王府护么,这么拽?

禁军们冷凛凛的盯着挂着一字并肩王府牌子的马车与护卫,气势一点一点的上涨,从平静一下子就涨到了萧杀,仿佛是一颗已被点燃的流火弹,即将炸开。

白家的护卫心下一紧,将傲气收敛了一下,近前将名帖送给头领:“雾国一字并肩王府世子来拜谒莲皇陛下。”

“请白世子下车步行进宫!”头领按刀鞘的手没松半分,一手接过帖子,随手递给旁边的禁军拿着,一板一眼的,脸上没有一点笑意。

“你们…”护卫险些亮出兵器,莲国欺人太甚,为何别人可骑马车入皇城直至第二道宫门,却要让世子在皇城外下车步行?

“本国律法,莲国臣民车马可至二重宫门,非本国臣民必须在皇城门下车步行入宫,你们白王府难道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不等对方的发火,头领冷冷的盯着白王府护卫:“既然白王府不愿意,那就在这候着,等我等进宫禀报我皇陛下。”

头领说的异常的坚决,他是一丁点也不怕,这是莲国的地盘由莲国作主,先太子说得好,不管是龙是虎,到了莲国就得将爪子乖乖的收回去,老老实实的遵守莲国的规矩。

若不服?

不服,行,动手动口,请划下场子,本国接着就是。

先太子之令至无人敢破例,现在来的是世子又如何?就算排在论名声,不及名列公子之首的皇太孙,论亲远关系,就算与小公主有婚约,那也是未来的驸马,还不是真正的驸马。

既不是名符其实的驸马,那就得遵守规矩,若想翻脸尽管来,想动手尽管出招,他们不行,皇宫里还有皇太孙,还有紫尊守护。

所以呢,头领说的理直气壮,没因来客是一国王世子而给半分颜面。

“…”护卫当场气结。

莲国的规矩,他们当然知道,岂止是他们,整个大陆都知道,毕竟那都是保留了百多年的规定,世人哪有不知道的。

可他们世子不同,世子是雾国一字并肩王府的世子,还是莲国红莲公主的未来驸马,无论怎么算,也算得上是半个莲国人,为何不能乘马进皇城?

护卫气归气,却不敢自作主张,只好求助的望向马车。

“本王府护卫第一次远行,并不识莲国规矩,还请副将勿怪。”伴着温润的男音,车马被推开,一道修长的人影飘出,落在马车前方。

正是白世子本人,一身绣花蟒龙袍,冠着高冠,全身上下皆是正式装。

送帖的护卫与其他几人忙忙跟随其后。

禁军头领微微颔首,示意禁军放行:“白世子请随禁军进宫!”

挡着大道的禁军,整整齐齐的往后退,长枪竖地,碰出冷冽的声响。

拿着名帖的禁军,一溜儿的走在前面引路。

曾经来往过莲国的白子智,什么也没说,轻负双手,带着护卫,从容的跟着引路的禁军进宫。

这边白世子行在进宫的路上,出了红莲宫的莲一亦不慌不忙的往上书房而去,她悠悠而行,令途中的禁军们以为是在散步。

无论行得多慢,路也有到的时候,莲一到达上书房的宫殿时,守卫的禁军谁也没拦,她大摇大摆的越过两重宫门,又越过正殿,去了后面的莲皇平日处理政事的第二书房。

上书房外,宫卫重重,殿内,莲皇正在翻阅经由大臣们处理过递来征求最后定夺的奏章,皇太孙亦坐在一边,闲闲的翻着一本书。

看到不需传召而至的莲一,祖孙俩双双停下手头的事,讶异的望着人。

莲一微微福一礼,走到皇太孙身侧,低低的禀告。

莲皇听到明白,老脸浮出几分隐晦。

“嗯,我知道了。”墨棋听完,镇定的笑笑。

待莲一退出,莲皇有几分不确定的望着孙子:“阿棋,泪儿又在玩什么?她想…”

他说了一半,后面的便不再说了,神色间有怔忡。

“皇祖父,泪宝宝必定有她的理由,您可别坏她的事儿。”墨棋俊容一展,绽开一抹明媚的笑容。

泪宝宝一直没对与白世子的婚事发表任何想法,他都还有些吃不准她的心思,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

莲皇眼眸顿暗,他的孙女,唯一的孙女,即使忘记了所有的事,仍然在意识里还存在着芥蒂,不愿见他这位祖父。

对此,除了心痛,他还是只有心痛,然后,她不肯来见他,他亦不敢再去红莲宫,他,终究是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坎,那道自己亲手造成的深坎。

“皇祖父,泪宝宝该来见您时自然会来,您也不必介怀,她是真的忘了,忘了所有。”墨棋察觉到微变的气息,心底划过心疼。

当日皇祖父大悲于心发,黯然离开,之后并不是不想去见泪宝宝,他知道,他是再也没了勇气,怕再见到那张脸。

或许,皇祖父的所有勇气,在两个月的那一天便已用尽,他踏出的最艰难的一步,却没有将祖孙两人之间的沟踩在脚下,以后的路大约只有泪宝宝首先跨出步子,才能真正的消除隔阂。

他还知道,皇祖父虽没有再入红莲宫,却常在夜深人静时独自在离红莲宫不远的宫殿上遥望,或独自枯坐,有时一坐即整夜。

他同时还知,皇祖父确将他的提醒记在了心上,并没有向任何透露泪宝宝的一丝半点真况,连墨族长也包括在内。

墨族长最初安分了半月,最近又频频往皇宫跑,为防万一,他才舍得丢下泪宝宝,亲自坐镇上书房。

轻无声息的叹口气,莲皇只深深的望一眼孙子,将苦涩咽下,召来候在外面的御前行走,吩咐几声。

内侍退出,又召过侍候着的小太监,小太监听令,两脚不点地跑掉。

离开第二书房的小太监,一路跑到宫门外,待喘过气,便频频张望,却只等了约小半柱香的时间,远远的看到一位禁军领几人走来。

白子智一眼就看到了正四处张望的小太监,待近一些,那小太监已一溜儿的快跑了几步,脸上堆起笑容打了个躬:“世子殿下,我皇陛下得报殿下来朝,着洒家在此候着,殿下请随洒家来。”

飞快的扫了四下,白子智心中直犯狐疑,面上神色仍旧,点点头,随着小公仅进殿,守卫的禁军则依规定将白府的侍卫领到一边的偏殿去等候,引路的禁军完成任务,回去复令。

跟着小太监的白子智,一路走,一路暗中观察,心中的狐疑也越来越浓,宫中的守卫也太多了,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这次守卫多的超过了以往最严的时刻。

小太监热情洋溢的领着朝客,直奔第二书房,送至门口,按规定有板有眼的禀报完毕,听到许可,才由服侍的总管太监领进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