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景深气笑了:“我说豆浆掺水,你就跟我说种豆子,我看你真是越老越不讲理了。”

“我跟你用得着讲理么?我就爱喝这家豆浆,我就爱买豆浆喝,你爱喝不喝,你拦不着我喝!”

W先生翘着尾巴路过这一老一小长得还有些相似的两脚兽,趴在了那个还紧闭的房间门口。

昨晚上想到桑杉开了大半天的车太累了,肖景深主动邀请W先生和他一起睡在了客房。

一夜没见桑杉,显然W先生是十分之想念了。

看着猫,肖景深停下了和他外公的争论,大手从猫头直接撸到猫尾,然后敏捷地躲过喵星人伸过来的利爪。

“咱们可不喝什么破豆浆啊,小妮儿,你想吃德国进口的罐头?还是美国进口的罐头?”

顿时觉得自己人不如猫的老爷子气哼哼地灌了一口豆浆,没忍住,用手杖戳了一下肖景深的屁股:“就知道惹我生气!”

蹲得不太稳的男人往前一扑,恰巧门又开了,开门的女人今天穿了一条竖纹半裙…裙角刚好成了肖景深视线的焦点。

“啧,一大早就给我行跪拜礼?行了小深子,跟我说说今天早膳有什么?”

结结实实地受了肖景深一拜,桑杉裙角一转,从他边上迈了过去。

“早安啊景爷爷,早安啊W先生。”

桑杉似乎心情极好,揉了揉W先生的肚子才去卫生间洗脸刷牙。

景老爷子哈哈大笑,肖景深站起来之后,他还凑过去拍着他的肩膀继续笑。

“老话不是说么,听老婆话的都发财。你这么跪了桑桑一下,说不定你马上就要转运了呢?”

横了自己不着调的外公一眼,肖景深去了厨房。

“榨菜肉丝面有人吃?”

“我买了豆浆油条,谁吃你的什么面啊!”

“放虾仁炒蛋的榨菜肉丝面有人吃么?”

爱吃虾仁炒蛋的景外公:…

最终,那天的早饭景老爷子吃了一大碗的榨菜肉丝面,面上面还放了不少虾仁炒蛋,剩下的豆浆肖景深配着白水煮蛋自己全喝了,桑杉用油条蘸了榨菜肉丝面的面汤吃了两根,还吃了几筷子虾仁。

哦,W先生吃的是进口的鱼肉罐头,从早餐价格上来说,秒杀了三个两脚兽。

吃过早饭,桑杉陪着景老爷子去下棋,肖景深穿上围裙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老年人的身上总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他们穿的衣服即使洗干净好好放着,似乎也带着一股朽败气息,肖景深打开他外公的衣柜本想着找个旧背心之类的撕了当抹布,先让那种难以言说的气味伤害了一下。

男人干脆把老人的衣服都掏了出来分颜色放好,打算通通再洗一遍。

衣柜的最里面有个扁扁的包袱,男人伸手拽出来,包袱直接散开落了一堆东西在床上。

各种证件、各种证书、各种补助认证的证明、房产证、户口本…还有一个黄色的存折。

打开存折看了一眼,瞬间,男人的表情凝滞了。

过了足足一分钟,肖景深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默默地把包袱里的东西全部都重新收好。

中午男人包了饺子,茭瓜鸡蛋和芹菜牛肉两种馅儿的。

景老爷子回来的时候气鼓鼓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吃饭呢,嘴里还念叨着桑杉浪费钱,被桑杉瞪了一眼,他不念叨了,改成了生闷气。

肖景深问桑杉。

捣蒜泥的女人用很无语地眼神看了一眼景老爷子,才开口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景老爷子差不多天天都要去老年活动中心下棋,活动中心有规定,谁要用中心的那三张桌子,一桌一天就得凑十块钱给中心,每天三十块钱的收入就是用来开空调、烧热水、维持老年活动中心运作的。

景老爷子舍不得掏钱,每天都拎着他的矮马扎去趴在地上下象棋。今天桑杉弄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儿之后干脆打电话订了一套下棋的桌椅让人送到了中心,还按照一天十块钱的标准给老爷子出足了两年的场地使用费。

“一天十块,一年三千六百五十,两年应该是七千三,活动中心只收了我五千,五千块钱换他跟他棋友两年都能舒舒服服下个棋喝个茶,他居然还生气。”

肖景深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此时此刻他突然有了一种自己是婆媳剧男主角的感觉。

只能干巴巴地跟桑杉说:“老爷子他就是心疼钱。”

“我知道,可我心疼他呀。”

竖着耳朵听两个晚辈说话的景老爷子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有点不自在地摸了一下耳朵。

不对,可能,我是言情剧里被人喂狗粮的配角。

肖景深沉默地转身,把分给老爷子的那盘饺子里芹菜牛肉馅儿的挑出来两个,换成了茭瓜鸡蛋的。

下午,景老爷子心里美滋滋地去享受他的棋盘,随手还把一对年轻人赶出了家门。

“你们也该多出去看看,秀城是你们长大的地方,你们长大了,它也不一样了,看看它变成了什么样子,也省的你们将来找不着回来的路了。”

拄着拐棍的老人似乎画风突变,却真正是桑杉熟悉的样子,在她的记忆里,景松文老人就是高瘦、雅致、端正、言辞有力的。哪怕中风夺走了他的健康,过分简朴的生活让他的格调不再那么外露,但是他这样说出来的话,总是让别人难以拒绝。

警长猫W先生甩着尾巴慢悠悠地在窗台上坐下,肉呼呼的屁股贴着紫茉莉的花盆,窗外的风景对它而言无比的陌生,却有它熟悉的两脚兽相携而过。

“咪~嗷~”

“桑桑…真是世上最好的孩子。”苍老的大手捋过W先生黑色的脊背,它眯了眯眼睛,没有挣扎。

桑杉和肖景深想了很久都不知道他们应该去哪里看看,十几年的时光似乎已经让这座城市变得十分陌生了,这份陌生却没有让他们感觉到新奇。

回到这里,就像是遇见了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你可以给他一个久违的拥抱,也可以给它一个充满怀念的微笑,但实际上你对他这些年的经历毫无兴趣。分别就是分别,是一段那之后就完全属于自己的旋律,不是下一次重逢的序曲。

肖景深摆弄着手机,想找一个能打发时间的地方:“离这里一点五公里有这里评价最好的咖啡厅,要不要去那里坐坐?”

桑杉不置可否。

男人又低下头继续找,突然眼前一亮,对桑杉提议说:“原来咱们学校门口的冰淇淋店还开着,要不要去那吃冰淇淋?”

“还是你请客么?”

肖景深笑着回答:“当然是我请!”

看着他的笑脸,女人轻轻挑了一下眉头,趁着红绿灯的时候在导航里输入了“秀城一中”。

作为整个秀城最好的学校,位于老城区的秀城一中在很多人眼里就是文星吉盛之地,很多人在这周围开店不仅是因为这里学生和家长的钱比较好赚,也是因为喜欢这周围的文化氛围。

比如这家冰淇淋店的老板,一家小小的冰淇淋店一开十几年,即使规模扩大了三倍,名气也远胜从前,他也没想过离开这里,把店开到更繁华的地方去,倒是把店铺弄得更加温馨可爱,极适合学生们在放学之后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地在这里享受一段悠闲时光。

冰淇淋在嘴里微微地融化,熟悉的橘子味道弥散于口腔,桑杉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神情彻底放松了下来。

“难怪生意越做越大,味道一直跟以前一样,没把牌子做砸了。”肖景深点的冰淇淋是香芋口味的,从过去到现在,他对甜品都没有多大的兴趣,来这里最大的享受大概就是看着桑杉吃冰淇淋的样子——柔软地像是晒太阳的W先生。

桑杉又挖了一勺冰淇淋,唇角有一个轻轻的弧度:“品控是不错,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往里面加葡萄干。”

想起几分钟前自己制止店员往里面加料的情景,桑杉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鼻子。

“毕竟三块钱现在卖十二了,不加点东西怎么多要钱呢?”肖景深笑着看着自己面前的女人。

桑杉咬着塑料勺儿看着窗外的车来车往,懒懒地笑了一下:“嗯,连冰淇淋都涨价的时代,越活越回去的人就是连口吃的都不如了。”

作者有话要说:重回校园,他们会干什么呢?

明儿见!

渣作者臭不要脸地说下次加更“随缘”,然后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by忙着毁尸灭迹的存稿箱

第36章 初吻

午后天气转阴, 太阳不像之前那么晒了, 肖景深拽着桑杉走出冰淇淋店, 趁着保安不注意溜进了他们以前的高中。

“学校变化还真大, 运动场这是升级了啊…这栋楼是老宿舍楼拆了重建的吧?唉,你看那边那个厕所也是新的。”

隔着郁郁葱葱的树影, 肖景深跳起来, 对着球篮遥遥地做了个投篮的姿势。

桑杉捧着没吃完的冰淇淋,完全无视他的傻样子。

上高中的时候能在图书馆里度过自习时间, 绝对是她这种好学生才能享有的优待。与教学楼相比图书馆更靠近篮球场, 只要坐在二楼的窗边就能清楚地看清这个家伙打球的英姿。

唔…姑且算是英姿吧。

肖景深回过头, 桑杉已经往前走出了几米远, 脚步慢慢的,仿佛心里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变成丝线,牵扯了她的步伐。

和她从前一样。

“我没想过…”从回忆中出来,桑杉听见看身后传来的话语,“我没想过有一天我们还能在这里再走一遍。”

“为什么要想这么无聊的事情?”

男人大步走到桑杉的身边回答道:“大概因为这么无聊的事情也是我的奢望。”

“你奢望的时候, 身边一定没有你的那两个女朋友。”

“人啊,在饱的时候是不会馋的, 只有饥饿才能把他心里的味道变成无上美味。”

垂着眼睛, 桑杉轻轻吃下一口冰淇淋。

熟悉的味道, 熟悉的场景, 还有熟悉的笑容,这些东西在某一段时间里,也是她跌跌撞撞往前走的支撑。也只有在走过那一段之后她才明白, 人对情感的需求和渴望有多么可怕,在彻底戒断之后又能把自己变成怎样的一副模样。

“不对,人间美味这种东西,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会念念不忘。”

肖景深轻轻拍了拍桑杉的肩膀,两根发丝被清风拂动,纠缠着他的指尖,他用手指轻轻勾了一下。

“桑桑,当年能和你一起长大,我一直都觉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无论和谁在一起的时候,这种想法都没有变过。”

男人的耳朵有点微微泛红。

转过身,桑杉抬头看向他。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篮球场和图书馆之间,繁茂的法国梧桐笼罩着他们。

鸣蝉在寂静的校园里寂寞地喧嚣着。

一片树叶轻飘转着落下。

天上乌云被风吹动,太阳出现在天空,一片碎光穿越了梧桐叶之间的缝隙,恰好照入了桑杉的眼眸。

“她是我的心上人,明月在她的一只眼里,繁星在她的另一只眼里,风是她的发,…除了拥抱她,我找不到触碰这个世界别的办法。”

这是《明秋幻夜》中的台词,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肖景深就在幻想,该是怎样的心动,才能把一个人看成世间一切美丽的凝聚。

此刻,他似乎懂了。

在他的世界里,有一人就是永恒的太阳,她出现,则光明降临,她离开,就是黑暗永夜。

“你记得么?”女人眯着眼睛说。

“什么?”

“当初我们第一次在这里接吻,是什么感觉?”

一只手轻轻抬起来,带着冰淇淋残留的湿凉,从男人的脸庞一点点伸到了他的耳朵上。

男人下意识抖了一下,耳朵一瞬间红透了。

女人凑过来的时候,肖景深再次闭上了眼睛,可是他的手臂牢牢地揽住了怀里那个纤细的人,另一只手渐渐往上,扶住了她单薄的蝴蝶骨。

很凉,接吻的感觉很凉,嘴唇是凉的,身体是凉的,他的太阳是凉的。

也很甜。

“如果将来有人问你初吻的感觉是什么样,你会回答了么?”

男人用手遮掩了一下自己微红的脸颊,脸上是无奈的微笑:“我就知道是这样,你下次帮我找感觉之前能不能先打声招呼?”

轻轻挑一下眉头,桑杉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你以前亲我的时候有打过招呼么?”

肖景深把手插到裤子兜,轻轻攥了一下。

“可以这么比?”

“不然呢?”

女人脚步轻快地走到垃圾桶旁边,把冰淇淋的包装盒扔了进去。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笑得无比温柔。

“小黄毛儿,看那儿!”

“不看。”

“小黄毛儿,你闭上眼睛。”

“不要,哎呀…”

旧时光是一只蝴蝶,在眼前翩跹而过,男人在心里问自己,第一次接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我想吻我的女孩儿,只因为她比世界上的一切都可爱。”

离开秀城一中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是大摇大摆出去的,门卫大爷和别人在闲聊:“现在些年轻人正事儿不干,就知道举着照相机到处转悠,你说一个学校有什么好拍的?”

“秀城现在有晚高峰么?早点儿回去吧,省得堵在路上。”桑杉扭头对肖景深说。

“晚高峰怎么也得四点半以后吧?咱们先去老食街买吕记盐焗鸡?”

女人有点惊奇地说:“那家店也还开着?老板今年得八十多岁了吧?”

“说不定是他儿子接手了?”

两个人说话间就把承载了记忆又创造了记忆的秀城一中留在身后,开了二十分钟的车到了老食街。

这里以前是秀城夜市一条街,后来就规划成了专门的美食街,吕记盐焗鸡原本只是一个游摊,在肖景深上高二那年老板租下了一个固定的铺位,好歹不会再因为排队买盐焗鸡的人太多而挡路了。

大概是时间还早的缘故,老食街的人不多,桑杉把肖景深放在了街口,自己开车去停车场。

打开车门,从车子的另一侧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桑桑”。

接着,一个十三四的男孩儿从桑杉的车前跑了过去。那边打扮文雅得体的中年女人揽着他的肩膀,又掏出纸巾擦掉了男孩儿头上的汗水。

这对外貌相像的母子亲亲热热地背对着桑杉的车子往前走,男孩儿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妈妈突然就笑了,用自己的额头轻轻贴了一下自己儿子的脸颊表示亲昵。

很快他们就转进了一家还算有名的餐馆里。

桑杉坐在车里,整个人的背都贴在了椅背上。

肖景深拎着盐焗鸡找到桑杉的时候,车里的凉气已经都散光了。

女人似乎在车里坐了很久,车门打开的时候她顿了一下才抬起头,然后,淡笑着说:“不好意思,刚刚接了一个电话。”

“就算忙着打电话也应该开着空调啊,你看都出汗了。”

把买来的东西放在后座上,男人抽了一张纸巾让桑杉擦掉脸上的薄汗。

捏着纸巾,桑杉插上钥匙重新启动车子,凉风从空调里涌出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手刹,踩下了油门。

车流之上,又一个黄昏即将来临。

网络世界,就在The King粉丝们群情激奋要求华天娱乐开除马向东召回阿Sun姐的时候,有几个在微博上颇有点影响力的“娱乐圈业内”断断续续地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

“一个小三儿怎么还有脸回去?”

“当初可是被原配抓破脸走的,我朋友都亲眼看见了。”

“日,被日,被谁日?【哈士奇】”

在我们所熟悉的社会里,有的传闻是每个人都恨不能去发表见解去影响别人的,有的传闻则是每个人都恨不能告诉别人“虽然我说我不知道,但是我什么都知道”。

前者可以让人写出慷慨激昂的檄文无论对错,后者则是传递于眉目流转之间,似有非有,似说非说,似听非听,仿佛所有人都没有沾过,但是早就举世皆知。

男女私情恰是后一种里最典型的代表。

阿Sun和她以前的老板林方瑞有一腿,这事儿在业内已经隐隐约约传了好几年,当初她是华天副总,手里又握着现今娱乐圈里风头最盛的摇钱树,多少人看她不顺眼,却不敢真把下流话当她的面说出来。

“什么阿Sun姐?不就是日姐?靠着被日,一个小姑娘就成了姐了!”曾有人在酒后说了这样的话,不知道怎么竟然传到了阿Sun的眼里,几天之内,那个酒后失言的音乐频道工作人员就被开除了,圈内再没他的消息。

当初的阿Sun无人敢惹,是因为她有The King,现在呢?不知道多少人现在都在观望,要是没有人追究这越来越汹涌的流言,说不定他们也都可以下场搅搅浑水。

“最好,她识相点儿早早退圈儿,年纪也不是小姑娘了,嫁人结婚才是正经事。”

“现在的舆论环境可不像以前,她坐实了‘小三儿’以后可未必有人敢用她。”

有微博小号儿在The King的粉丝微博下面留言:“你们怎么不想想,既然她这么好,为什么她走了你们的爱豆都没有表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