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爱,比如这次的推选,比如…比如跟在身后的这个人,它们像是长了翅膀的糖果,从自己的嘴边轻轻擦过,留下她,陷入从不曾预料的苦涩。

“炸鱿鱼串儿,要不要来一根儿?”

不知道从哪里又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子,里面散发着浓浓的炸物与酱汁的香气。

自己嘴边还沾着酱料的大男孩儿笑嘻嘻地说:“这家炸串儿平时放学的时候人都可多了,今天咱们出来的晚,正好不用排队。”

终于抬起头的女孩儿看看纸袋子,又看看肖景深,用小爪子似的细手接了过来。她从来不吃这种路边做的食物,这一天却破例了。

鱿鱼身子炸过之后变得小了很多,正反两面都抹了一层酱料,桑杉小心地从里面抽出来一串,费了好大力气才用牙从上面撕下来了一块儿,细细的竹签被她拽的反往外一甩,星星点点的酱料就飞到了旁边的墙上。

“炸鱿鱼不是这么吃的,你咬住下面这里,直接从下往上,一甩头…”

肖景深为桑杉表演“撸串儿标准姿势”,把一整条鱿鱼都填进了自己嘴里,留下了半脸的酱料。

桑杉看看他,又看看鱿鱼,咬住,然后闭上了眼睛…

后来往上有一个流行词叫黑历史,第一次看见这个词,桑杉就想到了自己那些脆弱又懵懂的时光,桩桩件件都冒着傻气,却也是十分有趣的。

那天,学会了吃炸鱿鱼的女孩儿不知道自己鼻子头下面还沾着一点酱料,鱿鱼塞满了她的嘴,又弹又韧的口感让人满足,浓香的酱料让人享受,她的心仿佛也被什么东西充填着,不再像刚刚那么空落。

“我们班有两个优秀学生名额,比别的班多一个。”

女孩儿眼睛看着斜上方,嘴里小声说着,

“英语老师说多一个名额,是因为我之前拿了奖。”

滑板上的大男孩儿发出了一阵欢呼:“哇,小黄毛儿你厉害啊!”

扯了一下唇角,想笑的,却笑不出来,桑杉又转眼看着另一边的斜上方:

“两个名额里面没有我。”

她说得很平淡,和平常的语气毫无不同,此刻她只想找个人说说话,让她心里那一团乱麻有一个能被理顺的线头。

肖景深的反应却比她想象中大多了:“你找老师了么?”

“没有。我觉得还好,最多也就是市优秀学生中考加五分,才五分,我全国比赛也能加五分,只比考试成绩她们都不如我。”

“明天中午我和你一起去找教务主任,要是还不行,我们就去找校长。”

“我不去。”

桑杉停下了脚步,低着头。

“必须去,是你的东西,你就一定得拿回来,不能这么就被人欺负了,知道么?”

女孩儿不再理他,肖景深就在她耳朵边说啊说啊,最后到了他们两家共同的单元门口,桑杉忍无可忍地小跑回去,重重地关上了门。

好吧,没什么用,肖景深就算被关在门外了,还会爬窗呢,他就像是自己应有的荣誉被人夺走了一样气愤,跟桑杉说不管怎样都不能吃了这个亏。

搞得小姑娘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梦见了一只喋喋不休的鱿鱼,蹲在油锅里,身上都红透了可以抹酱料了,它的那些长须却还紧紧地抓着什么东西,张着的一张大嘴还在说:“该是咱们的东西就得牢牢地抓着不放手!这个亏咱可不能吃!”

真是烦死了。

第二天到了学校,桑杉被同学叫到了校长室。

在那里,她看见了不该出现的肖景深。

“校长,我以前在咱们学校呆了几年,和您彼此之间也都算是了解,桑杉这个小姑娘就是我家邻居,她家晚上几点关灯我都知道,天天学到很晚,特别用功,人又特别聪明,每次考试都是全校第一,您说这么用功又聪明的学生,多给咱学校争脸啊,咱学校肯定得多照顾对吧…”

听着肖景深简直是死皮赖脸一样地跟校长讲好话,桑杉的脸都红透了,她不明白这种做法有什么用,简直是一种对她的羞辱。

看见名单上没有她的时候,桑杉没有感觉到到如此的尴尬和羞愤,像是一棵菜或者一块肉,在被拼命地推销着。

可是,肖景深成功了。

几天后公布的校级优秀学生名单里,桑杉的名字排在第一个。

她的班长和她的同桌,都没有出现。

肖景深撸着炸鱿鱼美滋滋地跟她说:“我跟校长说了,要是他不能公正处理,我就花钱在报纸上打广告,告诉所有秀城人这个学校就知道欺负老实孩子。到时候,看还有谁敢把好学生往你们学校送。”

小心擦着脸上酱料的桑杉:…

那之后直到毕业,从前和气的班长再没有跟她讨论过什么问题,桑杉的同桌也很快换成了别人,女孩儿心里很清楚地知道她们想要孤立自己,“她们”中甚至包括她的班主任,可她都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手段稚嫩却无所不用其极的肖景深为她打开了人生的另一扇大门。

她永远都忘不了在名单上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心中无比的畅快。

去争,去抢,去搏杀,然后获取胜利,这种事情带来的成就感是会上瘾的,多年后,桑杉已经彻底沉迷其中。

“你知道怎么做炸鱿鱼么?”

餐桌上,桑杉问坐在她对面的男人。

“油炸的东西,你现在能吃么?先把身体养好吧。”戳着沙拉的男人愣了一下,微笑着对她说道。

只是突然想吃而已,不能吃,就算了。

女人笑着低下头,喝了一口加了芹菜碎的牛肉粥,挺香的。

眼前的这个人,终究不再是那条特别烦人的鱿鱼。

几天后的夜里,桑杉的电话突然响了。

“我就在你楼下,现在。”电话里,文子禹疲惫的声音里充斥着焦虑和愤怒,也有些隐隐的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Д  ̄)┍

老萨摩耶对战小狼狗

第二回合

说一下啊,文中所有人物的观点,都来自他们自己的人生经历和感悟,跟作者本人没有关系!!么有!!!

——by小天使一样的XXX

第93章 章鱼

他想见的是她。

桑杉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同时, 她也非常清楚地知道, 文子禹刚回国就来见自己, 只会给自己和他带来更大的麻烦。

“你应该去看看他,不管怎么说, 他是在关心你。呃…这样说是不是会显得我是个好人?”

看着桑杉蹙着眉头坐在那儿, 男人把一杯热牛奶放在了她的手边。

抬眼看看肖景深,桑杉的眉头并没有松缓下来。

男人很清楚地察觉到, 此时她正在进行着各种选择的权衡和方案的制定, 希望能从里面找到一个周全的解决办法。可是世界上并不是什么事都能周全起来的, 作为一个经历过漫长失败的人, 肖景深对“人生不如意者十之**”这句话深有体会。

文子禹今天不该来,他自己不明白这个道理么?当然明白,可是他还是来了,因为有的时候人追求的不是正确,而是心。

“你不出去, 是怕他们外面有狗仔跟着么?”

“国内两个最有名的狗仔团队已经跟了他们整整四年,尤其是他, 出国都不放过。”

红到了这个份儿上, 想想还挺可怕的。为了省钱现在还偷偷摸摸坐地铁肖景深清了一下嗓子。

“而且你也不能确定, 他的车里有没有监听设备…以前有‘粉丝’送给他们玩偶, 我们从里面拆出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监听、监视、偷拍、甚至有无人机往窗口飞…”

肖景深依然:…

过了几秒钟,他说:

“我有个两全其美的歪法子,你要不要听?”

坐在车里, 文子禹直直地盯着方向盘,神情是说不出的沮丧。

昨天他去沪市看了妈妈,她已经睁眼认人了,看起来恢复的不错,看着自己的妈妈,文子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跟她说,就在她做手术的时候,他姐姐在手术室外面打人,她需要休息的时候,他姐姐在医院里闹着要报警,她要醒了,他姐姐却还在跟他哭诉自己的凄惨。

可是他觉得世上没人比他更惨了,他父亲去世的时候,虽然姐姐让他心冷,但是他还有妈妈和桑杉,现在呢?

妈妈需要他照顾,桑杉又很久很久没有跟他联系过了。这个骄傲、帅气、矜贵的大男孩儿感觉自己要撑不住了。

她会下来么?

在心里自己问自己,文子禹苦笑了一下。

其实他应该知道答案,认识这么多年,桑杉绝对不会做增加无谓麻烦的事情。

“咚咚咚。”

车外,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敲了敲副驾驶位置的车窗。

虽然夜色很黑,但是文子禹还是辨认出了这个男人是谁——肖景深,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当了桑杉“男朋友”的家伙。

解锁了车门,文子禹把脑袋转向一边,不去看这个笑呵呵坐进来的男人。

“我还以为你是走进来的呢,绕着楼找了你一圈儿。这个小区不是蓝牙识别么?你是怎么开车进来的?”

肖景深一副已经跟文子禹很熟的样子,进来之后一句客套话都没有,霹雳啪啦地甩了一脸问题。

文子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我想见不是你,我也不想跟你说话。”

“我今天去菜市场买鱿鱼,卖海鲜那哥们儿跟我说没有鱿鱼,但是有特别好的章鱼,新鲜、活的、怎么做都好吃,而且还特价,你说我买不买?”

谁管你买不买。

谁要跟你说话?!

文子禹不理自己,肖景深就玩起了自问自答:“要是什么都不买,晚上可就没饭吃了,所以我肯定得买啊,便宜又好,不买才傻。”

大男孩儿保持着拒绝的姿态,听见男人在他脑袋后面说:

“桑杉是鱿鱼,我是特价小章鱼,你来是买东西回去做饭的,总不能饿着肚子,对吧?咱不傻是吧?”

他发现自己又一次掉进了肖景深这个家伙的陷阱里,咦?为什么要说“又”呢?

“要不要吃章鱼小丸子?我自己做的。”

男人突然拉开自己的衣服外套,从里面掏出来了一个用毛巾包起来的小饭盒。

包裹严实的时候没有感觉,现在小饭盒打开,文子禹立刻闻到了一股香气。

“本来应该放点儿木鱼花啊海苔啊,结果我没经验,都没买,只能放香菜了,桑杉说你挺喜欢香菜的。”

桑杉两个字,让文子禹立刻转过了头。

“桑杉没跟你说我不能吃油炸食品么?”为了保护嗓子和身材,桑杉这些年一直让他们执行严格的食谱控制,油炸食物从来不会出现在他们的餐桌上。

文子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眼前这个男人用这么蹩脚的方式提起桑杉,是为了向他示威么?

肖景深完全没被对方的气势影响到,他从小饭盒里小心地拣出几根牙签:“她说了呀,不过她也说,你心情不好,要是吃点东西能好一点,那就无所谓了。”

文子禹愣了一下,他慢慢低下头,抬起手,小心翼翼地从男人手里接过了那一盒小零食。

生平第一次,肖景深看见自己做的东西被人珍而重之地对待,这个年轻人,会因为桑杉的一句话就收起全身的刺,他是真的,很喜欢她吧?

可是这样的喜欢,却因为不被需要,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地隐藏着。

“谢谢。”用牙签叉一块章鱼小丸子放进嘴里,感觉到面糊被油炸后产生的浓香,以及章鱼的鲜美柔韧,男孩儿把章鱼丸子咽下去之后,垂着眼睛道谢。

“哦,本来就是给我女朋友做多了,她晚饭喜欢清淡的,我的食谱也被控制得很严格,你帮我解决了,我该谢你才对。”

文子禹突然觉得美味的小丸子有点噎得慌。

“别总是想那些不开心的,日子就会过得轻松一些,阿姨手术成功,你应该高兴才对。”

男孩儿捧着章鱼小丸子,一只手用力握着方向盘,手指都发白了。

这样安慰的话,这些天里他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可是那些人都不是他,他们可以轻描淡写地满脸喜气,他却做不到。

“反正不是自己亲妈躺在医院里,所以怎么说都无所谓是吧?”

男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点也不生气,他很平静地说:“我倒想知道我妈在哪儿呢…当年我爸欠了债,她就没再出现过。”

若是真要比卖惨,肖景深自觉从不输人。当然,他从前也从来没卖过,因为没有用。今晚用来对付文子禹这样年轻的大男孩儿,他觉得已经够了。

“你至少有钱,能让你妈妈接受最好的治疗,对于一个病人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我当年,爹跑路,娘不见,自己背着还不完的债,干了一堆蠢事儿…后来我外公病倒了,我连给他治病的钱都没有…他是中风导致了偏瘫,治疗要花钱,后续恢复也要花大钱,等我凑到钱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到现在腿都是瘸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文子禹已经抬起头看着肖景深,他动了动嘴唇,想说一句对不起,又不知道自己的道歉从何而来。

“在这件事上你已经做到了你能做到的最好,比我强多了。”

微微低着头,肖景深的脸上是一派深沉。

其实,他正觉得自己的心里架了个灶儿,支了个锅,锅里炖着一只老母鸡,那鸡汤跟不要钱一样地往外泼。

不知道什么时候,文子禹的态度已经软了下来,至少他的手不再紧绷。

“你…你现在也挺厉害的了,广告拍得不错,我在国外都见过。”骄傲矜持如文子禹,此时觉得自己安慰人都是干巴巴的。

肖景深抬眼,轻笑。

“你还真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就应该有奖励。

肖景深继续扒自己的外套,从里面套出了一个黑色的仪器,他对着文子禹,用手指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一句话也不要说。”

文子禹看着他关掉了那个发出细微滴滴声的东西,然后掏出了他自己的手机。

男孩儿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蚊子。”

电话那头传来了桑杉的声音,举着手机的大男孩儿猛地咬住自己下嘴唇。

肖景深打开车门,站在了车前面,点燃了一根香烟做出要抽的样子,其实眼睛一直在周围打转儿。

过了两分钟,他又坐回了车里。

看见挂掉手机的男孩儿双眼发亮,他暗搓搓地想,炖鸡汤这事儿自己能做,但是打鸡血,还得桑杉来。

“以后,别半夜来找别人女朋友,知道么,小偶像。”

男人一副油滑腔调,手上利落地收起了那一堆东西,往自己宽大的外套里一塞。

文子禹心里的感激之情立刻烟消云散。

“以前的事儿我不管,以后,桑杉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你再这么纠缠不放,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鲁提辖怒打镇关西’。”

视线从文子禹的肩膀上溜过去,肖景深的眼睛里满是轻蔑之情。

“这种事情做多了,早晚天上落东西砸你。”

说完,男人一抽身,从车里出来,“砰”地关上了车门。

上楼,回家,关上家门,他对桑杉说:

“我跟他说话的时候总觉得外面飞着无人机呢,一定是被你吓的。”

桑杉看着书头也不抬,牛奶杯子已经空了。

肖景深嘿嘿一笑,所以他也吓了那个小孩儿人,让他也以为有无人机在跟着。

吓多了,他就不会再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用手机更新上了…

今天大姨妈加通宵拉肚子,早上实在精神不济。

大家见谅。

晚上八点见

第94章 火苗

“一直听说综艺节目也都是演戏, 没想到本子居然这么厚。”

肖景深一手接过桑杉给他的东西, 一手用玩具撩着猫, 嘴里还振振有词。

桑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她发现这次演完戏的休息期,肖景深比以前放飞了很多。

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可是对于要谈工作的经纪人, 却未必了。

“这里面是活动流程设计和一些细节安排,现在这些综艺节目的人设并不是一开始就给的, 先拍一期, 导演剪一下找找感觉, 再看看试看时候的反馈, 后期再随着观众的反响来逐渐修正人设。开头就立出来的人设,那是等着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