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保姆送走钟碧霄,卜晴也准备离开。俞知远又牵着她手一直送到门外,都舍不得松开。

“俞先生,我记得自己可没答应您的请求。”卜晴笑吟吟的,脸颊上的梨涡一点点变深:“您这样算不算是性骚扰?”

说着,她倏然挣开手,头也不回的跑出老远。俞知远眼底的火苗越烧越旺,炙热的目光一直追逐着她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方笑着转身折回客厅。

卜晴一口气跑到小联排外面,平复好紊乱无章的心跳,又站了半分钟左右,若无其事地推门进去。

她以为俞知远要告白怎么也得浪漫一把,让自己惊喜一下下。没想到会是如此自然而然的说出那句话。虽然她没被钟碧霄刺激到,但不否认他问的时候,她脑子里涌起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愿意!

也罢,一切顺其自然也挺好。

中午吃饭时,彭小佳说同样留在宁城的班长突然通知,想趁着春节假期最后一天搞个同学聚会,问她晚上要不要参加。卜晴想都没想,高兴的表示要去。

到了下午,两人精心打扮一番,留下卜朗看家照顾老太太,打车去了梅子路1号的银都国际娱乐会所。进到包厢,她们到的有些早了,里边还没几个人。

老同学见面,免不了要叙旧,调侃一番。随着包厢里来的人陆续增多,不知谁提了一句,当初和卜晴郎才女貌的同学宋旷林,年前火箭升任省教育厅基础教育处处长。

宋旷林?卜晴心里其实异常惊诧,脸上却不敢有所表露,打着哈哈敷衍过去。除了彭小佳,没人知道她曾追过他,表白后被拒还挨通奚落。

大意是说他不缺长得好看的女人追,缺的是让他少奋斗十年,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女人,美丑不重要。自此卜晴充满了爱意的心碎了一地,自此不再轻易触碰感情。

当然,俞知远算是例外。

时隔5年,想不到他真的如愿以偿,还混得如此风生水起。时间在闲聊中过得很快,快7点的时候,班里留在宁城的同学基本到齐。牵头组织的班长左等右等不见宋旷林,于是让大家先吃着玩着。

卜晴和彭小佳坐在角落里,和原来同寝室的同学聊八卦。女人的话题来的快转的更快,只一会,知晓卜晴离婚的同学,便问她今后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帮忙安排相亲。

还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卜晴脑子里闪过俞知远的面容,有些难为情的摇头苦笑,说暂时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欢声笑语中,包厢的门被侍者推开,宋旷林穿着一身昂贵、挺括的深蓝色西装,理着清爽利落的寸头,志得意满的走进来:“路上有些堵,不好意思,让大家等这么久。”

班长大笑着回了句,招呼他坐到男同学那边。南师大一直是女多男少,卜晴她们班算是比较好的,也没到10个男生。1.78米的个头,长得眉目齐整,人也斯文干净的宋旷林,自然成了女生们恋慕的对象。

眼下又一副俨然成功人士的派头,班里好几个还单身的女同学,禁不住暗暗欢喜的挪了过去,加入他们的吹水小组。卜晴和彭小佳默契地抓了把瓜子在手中,慢慢嗑开,谁都没动。

闹到晚上9点半,卜晴有些倦,问过彭小佳的意见,决定提前走人。宋旷林和班长一道挽留不成,决定自己亲自送她们回去。

彭小佳对宋旷林印象不好,卜晴更加。但耐不住班长一直在旁边叨叨,说什么人家是顺路云云,两人不得不接受这份好意。

崭新的黑色大奔张扬又扎眼,宋旷林绅士的开了车门,请她们坐进去。上路后,他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有意无意的抱怨。开大奔怎么费油怎么也不顺手,想入手路虎,又抽不出时间去试车…

彭小佳听了一阵,嫌烦的打断他:“宋处长,老岳父的钱花起来是不是特别不心疼?”

卜晴忍着笑,偷偷掐了下她的大腿,示意她别过分。

宋旷林脸色微变,不过还是很有风度的笑了下,没再吭声。车子在沉默中进入御景,他停好车子,绅士风度十足的下车,替卜晴开门。

卜晴从车上下来,客气的说了句谢谢,拉着彭小佳扭头就要进门。

“卜晴你等等…”宋旷林叫住她,上前贴得很近的抬起手,姿态亲昵的帮她将落在头发里的瓜子壳取下。从身后看过去,分明有几分相拥吻别的意思。

联排门前的通道上,黑色的路虎往前滑行了一段,稳稳停住。俞知远眯起双眼隔着挡风玻璃,一瞬不瞬的盯着男人的背影,目光森冷。

少顷,卜晴进了屋,他移开视线望向男人身边的车。背影不是张乐成,车子也不是。

这个发现让他顿时烦躁不已。卜晴晚上发来一条短信,说是去参加同学聚会,他算好了时间准备去接她,没想到竟会看到这么一幕。

夜色渐沉,男人坐进大奔,呆了好长时间才驾车离去。俞知远兴味索然的掉过车头,也回了家。洗完澡躺在床上,他到底没忍住,还是给卜晴发了条短信过去,问她同学聚会开不开心。

卜晴回的很快,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开心,可惜被个人渣缠上,硬要送我们回家。

俞知远想象着她发短信时的表情动作,忽然就笑了。他慢悠悠的回了条晚安过去,转头给杜御书打电话,添油加醋的说有人开大奔追求彭小佳,两人如何如何亲昵,让他该下手就下手,别到时人被抢了没地哭。

杜御书在电话那头气哼哼的爆了几句粗,突然就把电话给撂了。

俞知远盯着已然黑下来的手机屏幕看了一阵,唇角上扬的弧度渐大。

过了年初八,单位收假上班。俞知远年前为了陪卜晴去找卜朗,积压了许多的工作没有处理,这一忙就连续一周加班加点。张秘书和柳妈新近同时来电话,最早也要过了月底才回,爷爷身体时好时坏,好在有钟碧霄每天都过来陪着。

想到钟碧霄,俞知远不禁纳闷,崔旭那小子怎么突然被弄到非洲去。中铁在那边的项目大多已经完工,或者趋于完工,就算新签,要先去的也该是涉外项目总工程师,他一个工程造价专业的,跑去干毛。

好容易他和卜晴的关系有了点进展,若是让钟碧霄继续留在宁城,横竖是个隐患,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又过了两天,随着新的学期来临,卜朗回了北京继续上学,卜晴也变得忙碌不堪。别说跟俞知远约会,连碰面都变得有些难。

到了元宵节这天,长时间阴雨的天气终于变得晴朗。俞知远听说晚上清化江放灯,早早定好了观赏的游轮,又打电话去饭店定了菜,邀请卜晴和她奶奶一起过来过节。

晚饭吃的很开心,唯独俞老先生好似没什么胃口。卜晴不放心的找到保姆,问她平时是谁给俞老先生喂药。保姆被她的脸色吓到,战战兢兢的支吾了半天,说是钟碧霄。

年纪越大毛病越多,调理起来也更加麻烦。卜晴明白这个理,可俞老先生年前那阵子,身子骨明显很硬朗,没理由一个年过去也就半个来月时间,一下子虚弱如斯。

上次来,也是钟碧霄催着俞老先生吃药,难道…卜晴不敢乱猜,趁着和俞知远去看灯的机会,把心里的疑问说了。

江风湿寒入骨,张灯结彩的游轮轰鸣着离开码头,江面上一片灯海的倒影,美得如梦如幻。俞知远拥着卜晴凭栏远眺,心里密密实实的都是幸福。

许久,他收回视线垂眸望向紧张的小脸,拥着她的手臂也不由的紧了紧,嘴边笑意渐浓:“小钟对爷爷一向敬重,不会无缘无故害他的你放心。”

卜晴冻的有些哆嗦的往他怀里缩了下,还是放心不下:“有些药服用的方法不对,容易导致精神恍惚,或则产生幻觉。你真的相信钟碧霄失忆?我不信!”

俞知远觉察到她的动作,索性解开大衣的扣子,将她严严实实的裹进来,语气无奈又心疼:“你哪来那么的精力,既要管着奶奶,又惦记爷爷,还要忙工作忙赚钱。”

卜晴羞赧的将头埋在他胸前,脸色红的滴血解释:“钟碧霄如果失忆,怎么会知道你最后赔给我的钱,是四百万?”

“是爷爷说的…”俞知远说完,忆起钟碧霄当着爷爷的面提这事的情形。

当时她是怎么说来着?好像是问自己为什么离婚要赔那么多,是不是因为婚内出轨了。为此他解释好长一段,所以印象特别的深。

“我不相信会是爷爷主动提。”卜晴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视线飘向成片升上空中的孔明灯,正色道:“我也不知道钟家和你们家的交情如何,但我希望你把爷爷送回疗养院,不要让钟碧霄再接近他。”

”听你的…”俞知远不想过多解释,俯口的用下巴蹭她的颈窝:”现在可以安心看灯了吗?"你抱的这么紧,我能安心就怪了…卜睛心猿意马地撇撇嘴,当真不再提这个事。

第38章 复婚守则

飘满整个江面的各色花灯,被顺水而下的游轮冲开,转瞬又聚合到一处。

淳淳流动的江水,倒映着两岸五光十色的霓虹,光影明明灭灭。卜晴靠在俞知远怀里,鼻尖全是他炙热又惑人的气息,酥酥麻麻的一直痒到了心底。

她仔细感受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丝丝微醺的暖意,温柔淌过四肢百骸。少顷,她动了一下,微眯着双眼欣赏流动跳跃的美景,声音轻的有如呢喃:“俞先生,我们是不是在约会?”

“应该是…”俞知远哑着嗓音发出愉悦的低笑,正准备再次告白,不合时宜的响铃从外套口袋里冒出来,他略略恼怒的拿出手机,滑开接听键。

“好,我们马上回去。”简单说完,他随手将手机揣回兜里,小心翼翼地扳过卜晴的身子,说:“我们现在得先回去。”

“好。”卜晴跟着他的脚步快速走下甲板,到了下一层灯光明亮的船舱,见他脸色阴沉沉的,不由的担心起来:“是不是爷爷出了什么事?”

“爷爷吐的很厉害,保姆已经通知了医生,我们必须要马上回去。”俞知远拥紧她消瘦的肩,若有若无的恐惧渐渐爬上心头。

回到码头取了车,他一路上始终皱着眉头,不断加快车速。卜晴此前数次惹到他跳脚暴怒,也不曾害怕过,但今晚的俞知远,身上好似裹了一层散不开的寒气,令人莫名生出一丝惧意。

“爷爷福大命大,你别太担心。”他开的实在太快了,卜晴不得不柔声提醒:“再快就要违规了,你相信我好不好?”

俞知远偏头望她一眼,缓缓降下车速。

卜晴放松下来,随口说起旧事:“爷爷以前吃芒果吐过一次,今天吃饭时,我见果盘里装了几只新鲜的澳洲芒,还想提醒来着。”

“芒果?”俞知远若有所思的追问了一句:“家里的芒果不是你买的?”

卜晴愕然:“爷爷和我奶奶年纪都比较大,很多忌口的吃食,我从来不会买。家里的保姆也知道,因为柳妈走前交代过。”

“钟碧霄…”俞知远咬着后牙槽,缓缓吐出三个字。她从小就最爱吃芒果,除了她不会有第二个人,会给爷爷吃芒果。

“我还是刚上船的意见,爷爷这次恢复过来,一定要住回疗养院。除非你不想他好。”卜晴听他说出钟碧霄的名字,心中也颇为加恼火。

俞知远眸光黯了黯,重重点头:“好。”

匆匆忙忙赶回御景,俞老先生并无大碍,医生处置完毕也给挂上了生理盐水。钟碧霄一脸无辜的等在客厅,蓄满眼泪的双眼亮晶晶的,等着他们从楼上下来,立即哇的一声,大哭特哭。

俞知远不耐烦的喝叱一句,完全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沉声叫来保姆将她送走。同时规定,以后不得擅自开门让她进来。

哭哭啼啼的声音逐渐远去,卜晴有些不是滋味,任由俞知远拖着自己的手转回楼上。俞老先生还没睡,听到动静抬了抬眼皮,说等张秘书回来了,他就搬到疗养院去。

俞知远又愧疚又自责,拉着卜晴陪伴许久,佯装无意的问起,突然呕吐是不是吃了芒果导致过敏。俞老先生似乎不太相信钟碧霄是故意,不过也没要袒护的意思,随口讲了一下始末。

孰是孰非其实已经相当明朗,俞知远头疼的揉了揉眉头,换过话题。卜晴体贴的陪着坐了一阵,见时间已经很晚,遂轻声告辞独自回了家。

睡觉前,她把这事向彭小佳和盘托出,让她帮忙分析钟碧霄到底想做什么。

彭小佳这段时间也挺烦,既头疼独自从小拉扯自己长大的爸爸,逼着帮还高利贷,又烦躁杜御书醋意大发,花样百出、死不要脸的追求行为。

听完卜晴的讲述,她冷静的概括了下:钟碧霄又想证实自己确实失忆,又想报复。

“报复?”卜晴有些吓到:“她要报复干嘛不冲着我来,或者冲着俞知远。”

彭小佳无语的抬起手,伸出食指狠狠戳了下她的额头:“陷入恋爱的女人,智商直接降到负数,不止可悲还可怜。俞知远最在乎的人,爷爷、奶奶、妈妈,现在算上你一个。”

“我明白了!”卜晴恍然大悟,盘亘心底的恐惧,不禁变得更加强烈,脑子里的思绪也跟着乱糟糟的。

彭小佳陪她聊了一会,很快沉沉睡去。卜晴在黑暗里睁着眼发了会呆,如平时一样给俞知远发了条晚安短信,也跟着进入梦乡。

有些人厚脸皮的程度,完全不能用平常的标准去评判,比如宋旷林。周一一大清早,卜晴才进单位北门,他就大刺刺的打着检查工作的名义,领着几个工作人员过来参观。

一个张乐成已经够让她烦的,合着这两人是计划好了的,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来恶心她。

开学不过一周的时间,张乐成起码约了三次,还不算送花送巧克力的举动。情人节早八百年就过去了,卜晴完全想不通他准备唱哪出。

严词将他拒绝掉之后,刚轻松没几天,又冒出个目的不纯宋旷林,让卜晴瞬间压力巨大。果然,检查完了之后,宋旷林直接指明由她释读新一年的安全教育工作进展,顺便安排接待。

卜晴碍于院里的几个领导在场,不敢表示不满,心底却恨得咬牙切齿。

接待餐可选择的地方不多,她征得院长的批准后,选定单位南门斜对面的一品汤煲馆。随着宋旷林一起来检查的工作人员有四个,三女一男,单位这边四个女院长,加上自己就是五个女人,可想而知这顿饭吃的会有多热闹。

卜晴面上客客气气的搭腔,心里边却觉得自己根本无法融入,暴躁得随时都想逃。其实最最嫌恶的,还是宋旷林的做派。席间他数次强调自己单身的情况,并开着玩笑的让郭院长给他介绍对象。

一来二去的,话题便落到了卜晴头上。老同学的关系,又是上下级什么的,几个院长也跟着起哄搀和。卜晴又尴尬又郁猝,明确回说自己已经有了交往对象,便一直埋头吃菜。

宋旷林似乎不以为意,落在卜晴身上的眼神,也越发大胆直白。那副情根深种的模样,就差当着众人的面宣告,这个女人非我莫属…

卜晴压着火气不敢撒,多亏梁老师的救援的电话及时打来,让她找到借口提前离席。

下午午休起来,院里突然接了市公安局的通知,说周三全市的幼儿园、小学,都要进行消防逃生演练。卜晴领完通知,又接到惠之家客服部打来的电话,声称她抽中了特等奖。

听着对方报出来的奖金金额及实物奖励,卜晴瞬间激动得忘了说话。过了老长时间,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遇到了骗子。仔细核过对方身份,确认是惠之家客服,她挂了电话迫不及待的要和彭小佳分享,才翻出号码,不想她的电话竟先打了过来:“卜晴,我中奖了!”

卜晴一头雾水:“谁的种?多长时间了?”

这头彭小佳快被她给气死了,哇哇吐了两句槽,直接说:“华辰通讯8周年庆典,我抽中一等奖,奖金八十八万八千!”

“双喜临门啊这是!那个…我今天也中奖了,不是怀孕!”卜晴飞快的说:“上次在惠之家填的表抽中了,特等奖还有一辆电驴。”

“靠…”彭小佳在那头忿忿:“特么的,凭毛华辰才给八十八万!”

“贪心不足…”卜晴开心大笑:“晚上打火锅怎么样?我一会让苗大姐杀只鸡,再去买牛肉和丸子。”

彭小佳笑眯眯的频频点头,又数出几样菜出来,这才难掩激动的挂了电话。

这一晚两人被从天而落的馅饼砸懵了,兴奋得聊了整整一夜,一边算税金一边计划钱的用处。通宵导致的后果是,隔天两人的黑眼圈特别严重,就像刚从坟堆里爬出来,身上还带着新鲜泥味的僵尸。

卜晴顶着一张僵尸脸去到单位,发现布告栏里,不知何时贴出了即将交房的通知。还让拿到购房指标的教职工,将资料上交办公室,到时统一办理各种手续。

盼了一年多,房子总算就要到手。卜晴这一天开心的,走路感觉都在飘。忙到下午放学前,她在小黑板上写下,所有宝贝周三统一穿上院服上学的通知,回头提起本学期新购入的玩具,送去工具房入库。

出来又和林老师聊了下新房的事,差不多6点半,卜晴顺利下班。她回到家简单吃了点晚饭,等着彭小佳回来要了电驴,知会一声就出了门。

俞知远昨天说他要去趟北京,什么时候回还不知道,让她分下心帮忙照看俞老先生。

奶奶有苗大姐住家陪着,她压根就不用担心。就是俞老先生那边,那个保姆一和人说话,眼神就各种飘忽,总让人感觉不踏实。柳妈告假那阵,她也提出辞职来着,因为年底不好招人,而她在俞家也已呆了快三十年,俞老先生念着旧情就没同意。

他不同意,张秘书也不敢自作主张,这事就这么一直拖下来。往常要是柳妈在,根本不可能让俞老先生自己服药,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把人放进家里去。

从车库把彭小佳的小电驴推出来,天都黑透了。她骑上去试试了手劲,慢慢开着去了别墅。进门只有俞老先生在客厅,正看着曲艺频道播放的京剧联唱,保姆不知去向。

卜晴去洗干净手,又在冰箱里拿了些樱桃去洗干净,端回客厅陪着他一起看电视。

发生过敏一事后,这两天俞老先生的气色稍有好转。卜晴不敢断言,这是因为钟碧霄没来的缘故。但心里十分肯定,俞老先生的病情和她有关联。

晚上8点多,她见俞老先生有些倦了,便扶起他准备上楼休息。这时,钟碧霄又在保姆的帮忙下,进到客厅里。

“前嫂子,你好贤惠…”钟碧霄先声夺人的招呼道:“俞爷爷,我昨天得了本棋谱,您要不要看?”

卜晴本想让保姆和新来的小护工将她轰出去,余光见俞老先生半瞌着眼皮不做声,遂将话吞回肚子里。这里到底是俞家,而她什么都不是。

安顿俞老先生躺下,卜晴掖好被子,嘱咐新来的小护工两句,旋即下楼。钟碧霄还在客厅里没走,她不走卜晴自然也不敢走。两人互相漠视对方的呆了将近半个小时,钟碧霄一脸得意的率先走人。

卜晴皱起眉,给远在北京的俞知远发完短信,又折回楼上看了下俞老先生的情况,这才交代保姆锁门安心回了家。

第二天,卜晴刚进单位,就见消防大队的警车、设备、还有三四个年轻郎当的小警察,在操场正中央布置讲座会场。这次消防逃生演练的公共课,其实上学期末就已收到通知,后来不知出了何种原因,直接推到本学期。

9点整,全体师生集合完毕,宁城消防大队的陈队长发表讲话。他的发言非常简短,轮下去便是他们特聘的专家…俞知远!卜晴膛目结舌的望着他,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半天反应不过来。早上他还短信说,北京的事一两天之内处理不完…

俞知远淡定自如的讲解着,那几个年轻的小警察,则在临时搭好的迷你道具房里,做出各种正确逃生方式的示范,宝贝们看得又开心又好奇。

接来是实地演练,卜晴脑袋空空的跟着同班老师,将宝贝们领回教室,又在警笛拉响之后,迅速将宝贝带到操场集合。

忙乱中,俞知远一脸闲适的靠近过来,悄声说:“下午单位还有个会,晚点才能到家,你吃过饭先去陪爷爷说话。”

“好…”卜晴脸上有些发烫,话还没说完,俞知远已经笑吟吟的走到场中,和陈队一起,命令各班报数。

他的眼神那么炙热,仿佛要吃人一般,却非要装出一副无欲无求的正经样。卜晴头次看到他如此喜感,又特别的滑稽的一面,忍不住在心里笑开了花,不禁开始期待晚上的独处…

下午卜晴不用守班锁门,早早就回了家。家里没人,她联系上苗大姐,得知是奶奶吵着要去宁城剧院看地方戏,叮咛两句就给挂了。吃饭换好衣服来到俞老先生的别墅,卜晴尚未进门,就听钟碧霄在屋里发脾气。

她吓了一跳,立刻拿备用钥匙,开了门跑进去。

钟碧霄手里拿着把锋利的水果刀,一面切着芒果,一面朝着吓得胆战心惊的保姆挥来挥去。卜晴没工夫理她,淡淡瞥了一眼径自跑上二楼。

俞老先生躺在露台阳光房的摇椅上听曲,新来的小护工在一旁给他捶腿。悬着的心落回肚里,她搬了张椅子坐下来,随口问起钟碧霄怎么突然发脾气。

小护工缩了缩脖子,摇头。俞老先生好似睡着了一样,也不说话。卜晴心里其实没指望有人会回答,坐了一两分钟的样子,小护工接了个电话,临时请了假跑了。

卜晴叫了俞老先生几声,不见他醒,马上转回房里去取了毛毯给他盖上,顺便开了房里的空调。带上门来到楼下,俞家的保姆又不见了,钟碧霄的保姆也不在,偌大的客厅里就她自己坐在那里,目光阴森的盯着自己看。

“钟小姐,我记得知远说过,这里不欢迎你。”卜晴说着话,转身去餐厅那边倒水。

钟碧霄没说话,只有轮椅滑过地面的声音,一点一点靠近过来。卜晴警觉的回过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20分钟后,救护车、警车刺耳惊悚的响铃,还有陆续进入俞家别墅的医护人员,沸腾了整个御景苑。

卜晴手里拿着沾了血的水果刀,目光呆滞的站在过道上,脚底的加州木纹石地面上,盛开着一大滩刺目而妖艳的红。进口轮椅黑色的轮子,转速迟缓下来最终定格,底下是钟碧霄那张血色尽失的漂亮面庞,上面还残留着一抹决绝又阴冷的笑意。

“小姐请先让开!让开!”有人过来大力地推了她一把,快速蹲到地上对钟碧霄进行急救。

跟着又有很多人冲进来,卜晴哆嗦着跌到餐边柜上,连磕疼了都没感觉。嘈杂中,她慢慢抬起头,冷不防撞见俞老先生就站在一、二层楼梯的平台上,眼里写满了震惊和失望。

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卜晴想张嘴解释,可她脑袋里空空的,根本不知从何说起。就是说了恐怕也没人信,没人会相信省委书记的女儿,会为了个男人使出如此极端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