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知远琢磨着这两个字,嘴边禁不住浮起一丝松弛的笑意。只要这边的事结了,他回宁城一定要好好跟她求婚,别的女孩恋爱时该享受的,他决计每样都试试,绝不亏了她。

可是想到眼前不知归期的分离,他心里登时难受得喘不上气来。害怕失去她的煎熬、生死不明的父亲,俞知远筋疲力尽的夹在缝隙里,胸口跳动着的一颗心,好似被放在刀口之下,一点点生生剜开。

“时间到了,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身后的工作人员不耐烦的盯着腕表,扫兴开口:“只要好好交代,调查的时间不会太久。

俞知远心头一沉,仓促间在卜晴唇上印下一吻:“和知珩回去吧。”

他转身的刹那,卜晴眼里的泪迅速落了下来。她怔怔地站在通道口的平台上,心里落空空的,两条腿沉的根本迈不开步。工作人员将俞知远带进急救室,过了大概一分钟的样子,他们留下其中一名同僚,押解犯人似的走进医生专用通道,把俞知远带离。

我等你回宁城…卜晴喃喃的嚅动着嘴唇,脚跟发软的蹲到地上,狠狠抱住自己的双肩。

俞知珩见状深深的吸了口气,踱步走到她身后:“大嫂…”

“他不会有事对不对?”卜晴倏然抬起头,满怀希望的望着他:“你一定要帮帮他。”

“我没法和您保证…”俞知珩的脸上阴沉得没有一丝笑意,他礼貌的伸出手去:“我先带你去吃些东西。”

卜晴摆摆手,自己挣扎着站了起来,晃回到急救室门外。俞知远不在,她必须替他留下,等着他父亲的抢救结果出来。抢救室门上的灯还亮着,大门紧闭。留下的那名工作人员,百无聊赖的靠在走廊的墙上,满脸鄙夷。

现实从来都这般残酷…卜晴失魂落魄地跌坐到休息椅上,明亮的双眸黯淡下去,渐渐覆上一层冰霜。

“让一让…请让一让!”寂静中,电梯厅的方向传来一阵喧哗,紧跟着是张乐成熟悉的嗓音,和医用推床的车轱辘声,卜晴本能的回过头望去。

他一手高举着药瓶,另一只手抓着推床的边沿,正焦急的往急救室冲过来。在他对面,是位同样一脸担忧,但面孔陌生的年轻男人。

急救室的大门打开,已经昏迷数天的钟碧霄,迅速被推了进去。张乐成狂躁的门外踱了两圈,终于看到休息椅上的卜晴。他眼中的惊喜一闪而逝,垂头丧气的走去过,勉强挤出一丝笑:“我以为你回宁城了。”

“过几天吧,你怎么也没回去?”卜晴和他说着话,眼神却落在急救室大门外,那个痛苦不堪的男人身上:“你外甥的男朋友?”

张乐成点了点头又摇头:“算是也不算是。”

卜晴收回视线,没再接话。这时俞知珩打完电话,也走了回来。他看一眼卜晴身边的张乐成,径直朝抢救室门外的男人走去,大声招呼:“崔情圣,几时回的北京,也不通知哥们一声,我好派个车去接你。”

“刚下飞机不到两个小时。”崔旭脸上没有半分笑容:“医生找好了?”

俞知珩点点头,打趣道:“好了,不过我看霄霄的情况够呛。昨晚不是醒过来了吗?怎么你一回来又昏过去?”

崔旭捻了捻眉心,压低嗓子飞快和他说了句话,便继续盯着大门不放。俞知珩无所谓的耸了下肩,硬拉着他走到休息等待区坐下。

俞瑞海的抢救持续了两个多小时,面露疲乏的医生推门出来,直接与调查组的工作人员交谈。俞知珩和卜晴对望一眼,下意识地跑上前焦急询问。

“由于病人窒息时间过长,目前虽然已经恢复自主呼吸,但仍处于昏迷状态。家属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医生说了一半便折回抢救室,卜晴知道以俞父现在情况,纪委方面是肯定不会让她近身照顾,默默站了一阵即随着俞知珩一起下楼。

回到房山的临时住处,空气里满是俞知远的气息,然而房中却空荡荡的。她光着脚踩在地毯上,大片大片米白色墙面,泛着清幽又森冷的浅淡光辉,一股说不出的萧瑟凄凉之感,顿时充盈心头。

卜晴蜷缩着窝进沙发里,愣愣发着呆。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才想起有事没做,赶紧翻出张秘书的电话号码,冷静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张秘书的嗓音透着无尽的悲凉之感,沉重表示,他已经收到俞知远被带走的消息,也知道了俞瑞海自杀未遂的事,劝她别太担心。卜晴强颜欢笑,压下沸腾着的难过情绪轻声答应。

被带走的人是俞知远,这叫她如何能够不担心。这段时间,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的发生,让她发觉自己对俞知远的感情,其实比自己想象的要深得多。

她说不来自己是何时动的心,是他悄悄跟着满世界去找卜朗,抑或是受前面一段挂名婚姻的影响。她真的分不清,也不愿意去细想。然而她才刚刚梳理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却要面临如此煎熬的分别。

每次和他碰面,即使斗着嘴互相攻击,心底也始终有种安定的感觉。平淡得好似她和他原本就该在一起。所以,明知他说用怀孕避过刑罚的方法,一点都不靠谱,她仍愿意和他在一起,哪怕他真的会一无所有。

卜晴头枕着沙发背,在胡思乱想中疲乏的睡了过去。迷迷糊糊的眯了半个小时,或者更短的时间,手机有电话进来。她睁开眼皮看了看号码,见是张乐成,遂狐疑的滑开接听键。

原来是钟碧霄已经醒来,提出要见自己。那种高高在上命令式的语气,让人颇为不舒服。卜晴原就不认为她们有见面的必要,连解释都懒得说就把电话给挂了。

这头张乐成扬了扬手中开了免提的手机,一脸尴尬的笑着朝钟碧霄说:“大概她情绪不好。”

“我的情绪也不好。”钟碧霄转动脑袋,眼神陌生的睨着他身边的崔旭:“表舅我累了,想休息。”

张乐成讪讪应了声,留下钟家的保姆陪着,和崔旭一起步出病房。钟碧霄心烦气躁的闭上眼,等着他们的脚步声走远,直到听不见了才幽幽睁开。

宋旷然那个畜生回来了…她目光空洞的盯着惨白的天花板看了一阵,缓缓蜷起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过了许久,她身上的衣服因为过度恐惧而汗湿,绷紧着神经沉沉的瞌上眼皮,晚饭也没吃便又昏睡过去。

一夜梦境凌乱,许多被遗忘的破碎镜头,在梦里组合成一场无声的默剧电影,沉闷又拖沓。

卜晴在天亮时分,一身疲惫的苏醒过来,独自下楼给自己做了些早餐。吃饱后,她叫醒俞知珩安排过来的司机,出发赶往*。

俞知远的笔记本电脑还丢在房里,她昨夜睡不着上网搜索了下,关于长时间窒息引发的后遗症,担心得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路上她一直在祈祷,希望前家公能及时苏醒。可惜到了医院没见着人,辗转打听到的结果是,还在昏迷…

从医院的ICU下来,卜晴在电梯厅再次碰见张乐成。她想起此前和他来北京目的,迟疑问起钟碧霄的病情,还有她发病的原因。

张乐成欲言又止,顿了顿,客气请她到医院外边的早餐铺小坐。

故事并不新鲜,但他隐忍而克制的怒气,让卜晴稍有讶异。张乐成长得极其普通,是那种比普通人还要普通的长相,而他前妻美貌非常。所以当初爆出他婚内出轨的消息,大家都有些无法理解。

若不是亲耳听他说出宋家的往事,她大概一辈子都会坚定的认为,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因为自卑,或者是其他的情绪,才会放着家中貌美如花的妻子不要,转而在外头拈花惹草。

实际上,他痛恨表哥拈花惹草,痛恨他帮人养儿子,还不管教好,无端端毁了钟碧霄的一生。那种深入骨髓的恨意,不是伪装太好,便是他心中对此极度排斥。

最震惊的莫过于,宋旷林和宋旷然一样,名义上都是宋家的私生子,其实根本不是。卜晴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听过的最最匪夷所思的故事。

静静听完他的讲述,卜晴恍惚忆起他昨天的电话内容,略略感到内疚。落地北京之后,他并不缠着自己,也不曾故意出现在俞知远面前,就像一阵轻风,无声的来无声的消隐。

“我好像还欠你个人情,如果真的需要帮忙,我想我下一次一定会很乐意。”卜晴冷静思付片刻,坦然的笑说:“不过你别指望追我了,不管俞家的事上头如何处理,我都不会离开他。”

张乐成受宠若惊,他睁大眼睛深情的凝视着她,含笑重重点头。送走卜晴分,他折回钟碧霄的病房,并在路上给崔旭去了个电话,请他尽快安排心理医生过来。

钟碧霄尚未睡醒,苍白的脸上消瘦得只见高高凸起颧骨。张乐成在病床边坐了一会,接到表姐的电话,谈了两句随即起身离开病房。走前,他随手把新买的刀叉放在医用床头柜上,仅知会了一声保姆。

他走后不到一分钟,一个和他身高相差无几的身影,嘴里嚼着口香糖吊儿郎当的推门进去。他姿态闲适的环视一圈病房,沉声支开房中的保姆,并反锁了房门。

他的小表妹样子,除去脸上的肉少了些,居然没多大变化…宋旷然咽了咽口水,好整以暇的坐上病床,伸手轻佻的摸了一把她的脸蛋。

沉睡中的钟碧霄似乎正做着美梦,她唇角微扬的翻过身去背对他,口中不清不楚的呓语出声。

梦里,她穿着婚纱满怀喜悦的坐在白色的秋千架上,心情既甜蜜又充满了期待。俞家在翠庭的别墅门外,支着缀满香槟玫瑰的心形拱门,院中早已布置一新,树上缠满了白色和香槟色的薄沙蝴蝶结。

“新娘子今天好美…”司仪真心又诚挚的赞美,让她犹如飘在云端,忍不住幸福的弯了眉眼。

“霄霄,我的新娘…”男人醇厚又充满了磁性的低沉嗓音,带着阵阵蛊惑的热气扑进耳廓,令她胸口怦怦直跳悸动莫名。她刚想睁开眼,略带薄茧的滚烫手掌却覆了上来,随之而来的是充满了掠夺和占有的香吻。

“知远哥哥,是你吗…”钟碧霄只觉身体里好像烧着一把火,越来越燥热不安。她无力的仰着头,热切迎合着男人的索取,甚至迫不急的伸出香舌,与之纠缠舔舐。

“钟碧霄!你这个肮脏又歹毒的变态,知远他永远都不会爱上你!”卜晴不甘心的谩骂骤然传来,分明痛苦不堪的怒斥,听来却十足的虚张声势。

卜晴忽远忽近的谩骂,令她不再怀疑男人的身份,进而变得更加主动的挑逗他。男人粗重的喘息着,下一瞬,他的温柔荡然无存,猛地将她抱到草坪上,沉沉覆了上去。

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明明是黄昏微暗的天空,此时忽然变成了正午。钟碧霄能感觉到男人的手伸进裙底,粗蛮扯下她腿间的底裤,同时毫无预兆的将手指深入自己体内。

“不要…”钟碧霄惊魂未定的清醒过来,却一下子撞进一双,充满了嘲讽和戏弄的眼眸。熟悉的浪荡神色,一张因为毁容而丑得与众不同的脸,倏然在眼皮底下放大。

钟碧霄惊骇的坐起来,后背“唰”的一下冒出层冷汗。她极力压下心底的恐惧,佯装平静的和他对视片刻,余光瞥见医用床头柜上,拆过包装的崭新刀叉。

她努力平复下恐惧,悄悄往边上挪了去,冷冷开口:“你是谁?怎么会进了我的病房。”

“霄霄妹妹,你刚才放浪形骸的抱着我索吻时,嘴里可是一直都在喊哥哥。”宋旷然倾□子,距离很近的凝视着她的眼睛,轻佻的笑了:“你看我的身体对你多迷恋,只是吻一吻,就忍不住想在这要了你!”

“来人啊…”钟碧霄颤抖着尖叫起来,她胡乱的挥着手臂,趁他不备迅速将刀叉藏进袖中,同时瑟缩着往后避开。然而身后除了床头,便是实墙,她根本避无可避。挥之不去的恐惧,不断刺激着她的脆弱的神经。

宋旷然嘲弄的勾起唇,甩甩额前挑染成灰白色的一撮刘海,笑容邪恶的逼迫过去。那张丑陋不堪的脸上,坦荡荡的露出强烈的占有欲。少顷,他伸手攫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睁开眼。

钟碧霄屈辱的咬紧牙关,瑟瑟发抖的手顿了下,悄然坚定地握紧刀叉的手柄。宋旷然的嘴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落下来之际,她再也无法忍受的挥起手。

“啊…”凄厉的哀嚎瞬间响彻病房。宋旷然面容扭曲,不敢置信的望着钟碧霄,身子晃了晃重重栽倒下去,在地上痛苦的打起滚来。鲜红色的血在他不断的扭动下淌得到处都是,阴森又恐怖的散发出淡淡的腥气。

钟碧霄表情木然的抱着被子,十年前她毁了他的脸,现在她要的不止是他的眼,还有他的命…

“嘭…”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张乐成和崔旭合力撞开病房的门,满头大汗的冲了进来。崔旭鼓着腮帮子,一言不发的走过,抬脚就朝地上的宋旷然猛踹。

随后跟着冲进来的钟庆卓夫妇,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两人分头行动,一个上前拦住崔旭,另外一个走向呆若木鸡的钟碧霄。

宋旷然的哀嚎声,随着推床轮子的轱辘声一起,逐渐远去,屋里安静下来,大家都默契的不去追问,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崔旭敛去眼中的恨意,使劲活动两下脖子,慢条斯理的将外套抚平。

钟庆卓小声的哄着女儿,又根据她的意思叫来医生,询问何时可以出院。崔旭听说她想出院,心里顿时变得万分着急,本能的冲口而出:“钟叔,我想带霄霄离开一段时间。”

刚回国不久的宋旷然能钻了空子,跑来医院意图不轨,日后定会变本加厉的施以报复。他已经错过两次保护她的机会,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要坚定的陪在她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下,宋旷然、宋旷林是名义上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其实都不是宋家真正的私生子。

第47章 复婚守则

转眼到了三月下旬,北京连续数日放晴,雾霾散尽的天空,蓝得干净又透明。

卜晴经过一周的焦灼等待,总算听到迟来的好消息,俞知远大概清明前后可以回宁城。俞父最终的诊断结果为:长时间窒息导致大脑功能丧失,有自主的心跳和呼吸,但机体已没有意识、知觉、思维,俗称植物人。

有关俞父自杀,某垄断行业数名高官被带走调查,以及某部长严重违纪被双规的新闻,只在各大新闻门户上挂了一天,悄然撤下。论坛上的相关讨论帖,依旧回复众多,然而真正切实相关的消息只要发出,几秒之内便删得溜光。

见怪不怪的高官贪腐新闻,看客早已麻木。加上有意控制信息传播的速度,用不上一天,该新闻便被新的热点取代。结案的正式新闻通稿尚未出炉,不过卜晴已经可以预见,俞知远脸上如释重负的温暖笑容。

她坐在房里轻松的给张秘书去了个电话,随后利索收拾好行李,归心似箭的在俞知珩的护送下,登上北京至宁城的航班。距离教师资格考试报名结束的时间,仅剩两天,她纵有不舍也必须得回去。

机票是俞知珩定的,位置在机舱中部的过道边上。卜晴低头扣安全带的功夫,耳边忽然响起张乐成惊喜的叫声:“卜老师,这么巧…”

“确实很巧。”卜晴抬起头,微笑着看他:“明天要去报名参加教师资格考试,所以走的比较急。对了你外甥的情况有没有好些?”

张乐成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微笑着动手扣安全带:“精神状况已经有所好转,并且同意让崔旭带她去旅游。对了,那天太忙,我还没谢你把心理医生带进去。”

“不用谢,你帮我一次我还你一次,算是扯平了正好以后各不相欠。”卜晴抬手遮住嘴打了个哈欠,面露倦色:“我眯下,您请自便。”

张乐成略带受伤的点点头,卜晴微微瞌上眼皮,其实没睡。

钟碧霄伤了宋旷然之后,从外科病房转入精神科,没两天有关她的精神疾病司法鉴定书也随之出炉。宋旷然的父亲宋部长,因巨额资金来源不明、严重违纪被开除党籍和公职,并被立案调查。

也是那条新闻,让卜晴偶然发现,俞知荣的样貌长得和宋部长十分相像。而宋旷林、宋旷然的长相与之相比,一个帅得过分,另外一个则丑得惨剧人寰,简单概括下就是四个字:基因突变。

准确说,他们的身上压根就没宋部长的基因。

昨晚在论坛看八卦,有知情网友称宋部长进去之后,发觉自己努力开垦这么多年,藤上结出来的瓜只有一个是自己的,当场气得昏死过去,被连夜送去急救。

消息的真实性有待考证,不过从他能让俞父用自残的方式守秘,可见不是一个糊涂的人…卜晴胡乱猜测一番,竟真的打起盹来。

离开二十多天,宁城还是原来的模样,不同的是满城盛开的紫玉兰的香味,让空气里充满了甜蜜怡人的味道。

来接机的人是王叔,车子出了机场,直接往疗养院开去。俞老先生出院已有两天,身体还是老样子,听说精神大好。卜晴从北京回来什么都没带,她两手空空的下了车,张秘书正在院子里,陪着奶奶和苗大姐捣鼓着种果树。

她走到边上陪了阵,起身进了客厅去见俞老先生。

客厅里没人,偏厅里的摇椅咿咿呀呀的响着,阳光从窗户外晒进来,将他腿上的毛毯照得明艳又温暖。卜晴放轻脚步走到跟前,乖巧的帮他扶了扶已经歪到一边的颈枕。

“回来了?”俞老先生睁开眼,慈祥的笑容中带着点点得意的狡黠:“好孩子,爷爷没白疼你。”

卜晴扬起唇角,温柔的眼神,亮晶晶的望向窗外。花圃里的两株海棠,和头年新种下的樱花交错盛开,几只白色的蝴蝶在风中翩翩起舞,一派晚春的浪漫景象。她出神的看了一两秒,一身轻松的笑说:“还疼呢…您差点拆散了我们。”

“要不是我这么逼着,知远一定不会去北京见他爸,这事也不会处理得这么顺当。”俞老先生的语气变得有些重,许久才又接着说:“难为你了。”

“不为难,不过等知远回来,我会为难他的。”卜晴顽皮的笑出声。

俞老先生先是楞了下,等回过味来,瞬间爽朗大笑。

卜晴因为第二天要去报名考试,在疗养院陪两个老人吃过晚饭,便让王叔送自己回了御景。分离了将近一个月,彭小佳猛的见她回来,开心得话都忘了说。

晚上两人各自洗过澡同床共枕,闲聊中卜晴忆起去北京之前,她和张乐成说自己怀孕,他不仅问有了几个月,还说了很多注意事项。这段时间紧张得跟打仗一样,她差点忘了这事。

想到这,她碰了碰彭小佳,头疼的问:“你说怀孕三个月,到底显怀不显怀啊?”

“我没生过我怎么知道…”彭小佳笑容暧昧的盯着她的胸:“真睡了?”

“嗯…”卜晴坦然点头:“你说我要不要上淘宝,买足十个月的假肚子带着?”

彭小佳见她如此认真,噗嗤一声没形象的大笑起来:“到时你生不出来,上哪找现成的孩子陪你演戏。”

“先带着吧,免得俞知远没回来之前,张科老存有幻想。至于生不生,到了暑假回洵口再编谎圆回来。”卜晴自顾点头:“对,就这么办。”

彭小佳无语的翻了翻白眼,想起早前的报道,忽然色眯眯的问她俞知远到底行不行。

卜晴啐她一嘴,反问她和杜御书进展如何。哪知她突然难为情的支吾起来,哼哧半天,慢悠悠地抛出一句:“我把那死娘炮给强了…”

“强了…”卜晴笑得满床打滚,乐不可支的问起细节。

彭小佳面红耳赤的吐出一句:在床上挺男人的。然后自己憋不住,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诡异的反应的卜晴直接默了,转头聊起自己在北京听到的大八卦。彭小佳一听说有八卦,顿时止住笑,吵着要她说。

卜晴把从俞知珩那拼凑来的故事,大致讲了一遍。彭小佳听得稀里糊涂的,追问她俞父案子为何会峰回路转,又好奇宋旷林和宋旷然的身世如何瞒天过海,以及宋旷然的那张脸变得丑陋的原因。

“前家公的案子能翻过来,一是他自杀的举动,二是知远在他北京的住所里,找到了一本账册。”卜晴的语气有些沉重:“账册里记着的,全是这些年宋部长让他做的事。加上俞叔公出面,退掉他收受得来的房产和资金,再活动了下能活动的关系,换上比较轻的罪名,这事就算过了。”

“至于宋部长的几个私生子,这事说来其实也不稀奇。”卜晴鄙夷的哼了声,继续缓缓讲述。

一个靠着妻子娘家发迹的男人,发现妻子天生无法生养,便养起二奶为自己延续香火,还许下重诺生子必大奖。见财起意的二奶各施手段,其中一个最终靠着他人的耕耘顺利大了肚子。

男人一下子多了个儿子,简直大喜过望,开始为了钱不择手段。可怜的妻子对此毫不知情,还怀着深深的愧疚,一路求爷爷告奶奶,扶着他坐上高位。

此时已经飘飘然的男人,终于忍不住把养在外面十几年的私生子,堂而皇之的带回去认祖归宗。妻子忍无可忍,威逼离婚。男人的根基尚未稳固,害怕之余便找到自己的妹妹,让其帮忙收留。

可惜野的在外边跋扈惯了,又缺乏管教成天跟不三不四的人混一起。到了姑姑家没几天,便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把小表妹给强了,为此被流放到国外。不安分的呆了几年回来,见着小表妹再起邪念,恶有恶报的遭泼了大半瓶稀释过的硫酸。最近一次还丢了只眼。

彭小佳听到这,出声打断她:“这个说的是宋旷然和钟碧霄,那我们的同学宋旷林呢?他是什么情况。”

卜晴好笑的睨她一眼,接着说:“宋旷林比那宋旷然小了好几岁,不过两人出现过程其实都是一样的。宋部长那人就是个鸡犬升天的色胚子,不过还算有点脑子,发现小儿子的样貌比自己好看太多,便去查了下。”

“那为什么没查出来?”彭小佳不解:“俞爷爷能查出俞知荣不是俞家人,他为什么查不出。”

卜晴有些倦:“身份。他那时正是往上升的关键时刻,一举一动都万分谨慎。查了一遍没查出来,但还是逐渐疏远了他们母子,还切断了经济供给。这几年他不是根子稳了吗,妻子一走,大的那个又不成器,他就又把他们母子接了回去。”

彭小佳恍然大悟:“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大学那会宋旷林最爱说的就是,我这种人天生的人中龙凤,迟早有天会出人头地。所以你追他时,他都不肯正眼看你。我还记得,大三那年圣诞节,我们兼职卖苹果剩了些,你拿去送给他还被嘲笑说,活该穷一辈子。”

卜晴脸上有些发热,她那时真是脑抽了,才会觉得宋旷林身上的傲气,是因为对自己的能力足够自信。彭小佳沉吟几秒,又问:“俞知荣呢?实际上他才是宋部长的亲儿子对吧?”

“对,他才是宋部长唯一的亲生儿子。”卜晴打着哈欠,但是又很兴奋的说:“宋部长因病入院勾搭上了年轻貌美的陈文月,两人天雷勾地火在病房里苟合,被我前家公和已故的婆婆意外撞破。”

彭小佳忿忿打断她:“靠,这也太不要脸了。”

卜晴让她吼得精神莫名:“宋部长怕事情败露,使了些手段让家公犯错,然后逼着他在婆婆刚过世时就把陈文月娶进门,这些年他一直担心家公泄露秘密,自己往上爬的同时,不断利用自身的关系网,为家公升职铺路。”

这个故事的信息量太大,导致两人约聊越来劲,不知不觉说到后半夜,实在困得顶不住了才沉沉睡去。

单位的工作没有恢复,但也没正式除名。卜晴休息了两三天,去惠之家把奖金领了,又把奶奶和苗大姐从疗养院接回御景,一边忙着考试的事,一边去补在职硕士的课程,过得忙碌又充实。

半个月后,俞知远带变成着植物人的父亲,从北京乘动车回到宁城。将父亲安排到武警总院的高科病房住下,他仅和爷爷打了个照面,便迫不及待去御景找卜晴。

空气里甜腻的花香,让他的情绪松弛又畅快,还有些隐忍不住的悸动。到了联排门外,他礼貌的摁了下门铃,等不及苗大姐过来开门,便自己拿钥匙开了锁进去。

老太太和苗大姐都不在,客厅的沙发上,落着几本考试用辅导教材。他下意识的扫了几眼,拿出手机给卜晴打电话。电话可以打通,但是始终无人接听。

俞知远狐疑的看了下腕表,中午一点,她不接电话能去哪里。想着,他信步走上二楼。走廊里对门的两间,分别是卜朗和彭小佳住。最里的那间祝卧室,才是卜晴住。他见房门虚掩,心跳的频率倏然变乱。

居中靠墙而放的大床上,灰白色的被面上微微隆起一丝弧度,隐约露出卜晴白皙的颈子,和身上的藕色天鹅绒睡衣。他回头去把房门锁紧,几步走到床边,轻手轻脚的脱□上的外套,从另外一边床沿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