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明日去寺庙打算带着你,留德八守院子,现在看来只能你留下来,让德八随行。”如颜压低声道:“你在家里,一定要注意小绿跟谁有往来,切记不要让她发现你注意着她。”

“主子放心,奴才明白。”小狗子点头。

“你今日上街寻府邸已被王爷知道......”

如颜话才说道这,小狗子一听就扑通跪下,“主子明鉴,奴才并无二心,这事奴才谁也没有对谁说过。”

“你且起来,你若是那样的人,我也不会如此信任你,”如颜示意他起来,感叹道,“从这事上看得出王爷一直派人注意着各院的举动,除了王爷外,想来我们的举动也被别人监视着吧。”

“主子,奴才这两日也看出来了,不知当说不当说?”小狗子抬起头,语气认真。

“你问吧。”这时,如颜才扫向箱子里的珠宝。

“主子可是打算离开王府?”

对于小狗子突然道出来的话,如颜颇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以小狗子的机灵,他看出来是再正常不过,何况她的举动让别人一直疑惑,小狗子久在身边,自己又将一些事情给他去办理,不难猜不到。

如颜敛起脸上的笑容,“你既看透了我的心思,我也不瞒你,我正有此打算,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仍旧在我院里当事,只是以后我不再交与你事,你也不必多想,在我这里没有什么说法。”

“主子既然看透小狗子的为人,就该知道小狗子今儿问出这话,就已有了打算,还是那句话,日后为主子死,小狗子也心甘情愿。”

富察明瑞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兵书,心思全然不在上面。

他喜欢聪明的女人,这也是他能不顾外面言辞,而按规矩让福晋接管内院的原因。

他抬起头,神情有了几分郑重,又带着几分压力。

“叫张龙进来。”低哑的声音,晃动的烛光,让翠绿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她福了身子退出去,随后张龙就走了进来。

“爷。”张龙和赵虎一直跟在富察明瑞身边多年,感情不堪一般。

“你明日护福晋去西山上的寺庙。”富察明瑞目光又放到书本上。

张龙很意外。

一直以来,从跟在主子身边起,他和赵虎都没有离开过,不论是当年在边关,这些年来,怕只有主子睡觉时,他们也都是守在不远处。

“是。”张龙没有疑义道,才低声退了出去。

张龙出去后,翠绿就走了进来,从发髻上拔出银簪子,把每个角落里的蜡烛又挑高,书房内的光线也亮了起来。

做好后,她又换了热茶,趁放热茶的空档,她开口道:“爷,明日还要上朝,太晚了,该歇息了。”

富察明瑞嗯了一声,目光仍旧放在书上,人也没有动。

翠绿望了一眼,才退出去,在隔间坐下,心知这回王爷是真的将心思放到了书上,只怕不是一时就能休息了。

结果富察明瑞一宿没有睡,直接换了朝服上朝,。安静的后院,因为如颜要去寺庙,也天还没亮便忙起来。

如颜也被吵醒,皱着眉头躺在床帐里,“外面是怎么回事?”

初醒,声音里还带着嘶哑。

“回福晋,是小红命小人在准备福晋出门的东西。”守夜的小丫头走过来,把床帐撩起挂好。

“去把小红叫进来。”如颜打了个哈欠,坐起身靠在床头。

小丫头应了一声,退了出去。过了半晌,才听到脚步声,小红和刚出去的小丫头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不是让你昨晚就准备吗?怎么一大早上吵吵闹闹的?你是偏不顺我的意,让我不好过是不是?”如颜一天的好心情全被这一吵给弄没了。

“福晋息怒,昨个太晚了,各人都睡下了,这才起了个大早。”小红仍旧一脸的沉稳,没有一点慌乱和惧怕。

“那时奴才比我这个主子还要金贵了?”如颜怪声问。

“奴婢不敢。”小红低头回道。

“你是不敢,我看你是胆子大的很。”如颜又挖了她一句,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下去吧,你和小绿也不必跟我出去,就在这院子里安份呆着吧。”

小红心也早就不耐,顺着应声退了出去。

如颜把富察明瑞没留下过夜,让小红觉得是不是抬举,小姐已不是在太师府的千金,现在哪里还有资格耍脾气。

想想跟这样的主子,哪里有出头之日。

而且如此下去,她和小绿的心思哪里能有机会实现?

终日守在这个院子里,根本见不到王爷一面,哪里有机会在王爷面前露面。

当年在太师府,跟在庶女的身下当奴婢,她就心有不甘。

还好老太师早年丧妻,独宠爱二夫人,让庶女也变得比嫡出的金贵起来。

更重要的是小姐一直是个没主意、天真得像个小孩。她虽伺候着小姐,小姐又信任她,所有事情都是她做主。

小姐也不过是一个她支配的一个玩偶罢了。让她多年习惯了支配小姐,已达到自己的目的。

如今,小姐不再受她支配,让她根本猜不透想做什么,已让她烦闷。

何况这回又变成了真正的奴才,岂能叫她心里舒服。

自然这一点早折腾,她也是有意的。

如颜劝慰了自己一会,才平息下怒气。

眼前别的不说,等寿宴过了,她先把小红小绿嫁人打发出去,省着碍眼,又让她天天提防着。

屋里静悄悄的,如颜也无了睡意,招小丫头来伺候洗漱。

如颜梳了一个云鬓髻,戴着金步摇,自己在首饰盒里选了一朵珠翠做的牡丹插在后面,穿了一件鲜红的马褂,里面搭配了粉底的袍子。

没有让丫头在脸上施粉,只点了下朱唇,仍旧是那双黑珍珠耳吊,在铜镜里她嘴角轻翘,绽出一个淡淡的甜笑。

起身从梳妆台移到大炕上,吩咐人早饭准备点清淡的米粥和几样小菜,不用备点心,才拿起昨日富察明瑞看过的书看了起来。

宏大王朝的文字倒是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古代的繁体字,如颜每个字都要猜一会,才能辩出是什么字,遇到难的,实在猜不出就跃过去。

这样以来,倒是真打发了时间,又不会觉得无趣。

早饭准备好了,外面的天也真正的亮了起来。

如颜懒了下腰肢,命人把早饭摆到大炕的小桌上,倒也不用再折腾下到外间吃。

温柔的粥到了胃里,暖了全身,舒服得如颜轻哼一声,在配上爽口的小菜,不由得胃口大开。

然后,很不凄然的,外面传来了张侧福晋问安的声音。

如颜筷子一顿,眼底闪过不耐,却仍旧淡声道,“让她进来吧。”

“妾身见过福晋。”一进来,张淑波就笑着大声喊道。

“嗯,坐吧。”如颜又喝了口粥,声音模糊。

张淑波笑意挂到嘴角,眼色却沉了下来,却又笑道,“看来福晋是饿了。”

显然,如颜不把她当回事,她看出来。

“我知道正在用饭让你进来,一边说一边吃多有不妥,本该让你在外面等着,吃完了再叫你进来。可是一大早的,又想到你正在准备寿礼的事,才破了规矩,你不介意吧?”如颜放下碗,抬头看她。

让你进来,总比让你在外面等给你面子强。

不知好歹,如颜也没必要跟她客气。

“福晋哪里的话,福晋为妾身着想,该是妾身问福晋介不介意才对。”张淑波这才明白过来,脸上一窘。

如颜又吃了半碗粥,一直等着张淑波开口。

“侧福晋还有事?”如颜放下筷子,拿帕子擦嘴,见她不开口,才问道。

如颜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却能让人感觉到那种隐忍的烦躁。

“妾身听闻福晋要去寺庙祈福,”张淑波叹了口气,“若是不为准备寿礼,妾身原也是这样打算的。”

平时如颜就和她不对付,也习惯了她话里带话,可今天,她感觉这话异常的刺耳。

在任何时候,张淑波都不忘记把如颜压在下面。

不过,如颜依旧面带微笑,望着她保持着沉默。

张淑波犹不死心,“昨儿个,妾身去了书房,已定下来寿礼准备什么了,王爷听了也大喜呢。”

不过知道此时自己笑的越甜,越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她心里就越不痛快。

如颜听了心中一动。

“我不在这几天,内院之事本要麻烦你的,不过经你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你还要忙寿礼的事,这下如何是好?”如颜懊恼道。

张淑波一怔。

如颜皱了眉,“放心,走之前我会留话给王爷,这即日就由他费心吧,反正这府里也没有什么大事。”

“福晋折煞妾身了,为福晋分担是妾身的服气,哪里有推卸的道理,这内院......”张淑波现在的语气比刚才要软了很多。

“不行,这事还好是你提醒了我,内院之事和寿礼比起来,当然是后者重要,拿到王爷那里说,王爷也会这样认为,侧福晋就不必客套了。”如颜打断她的话,语气不容置疑。

“好了,也没什么事,你忙去吧,”如颜轻声细语,“太后寿礼的事就劳累你了。”

张淑波纵向挽回,也知无用,福了身子退下去。

如颜摆手让人撤了凉掉的粥,其实自己也挺坏的。

昨晚就没有让张淑波睡好,今天这一出,怕让她又吃不下早饭了。

如颜命人问了几时出发,小丫头回来说随时都可以,如颜这才在小丫头披好披风后,出了门,对小狗子交代了几番才带着两个丫头一个德八,出了院,往前院走。

下半个时辰到了府门口,见两匹白马搭的车,旁边站着一侍卫。

如颜认得是富察明瑞身边的一个,也没有问。

小厮拿了小凳,扶着丫头的手,上了车。

车内都用软垫铺好,一旁放着软墩,如颜靠了上去,才听到外面一男生低说起,马车才动了起来。

一路上,听到街道两边的吵闹声,如颜觉得自己似乎一直无法呼吸,终于能喘气了,那种感觉让你觉得活着真好,能呼吸真好。

出了京城就是西山,从王府到西山脚下也不过二个时辰的路。

到了山脚下,马车就上不去了,有钱人家当散心出来,一般都坐抬轿上山,诚心或穷人家拜佛,都是徒步上山。

终日在府里呆着,如颜拒绝了张龙的建议坐抬轿,而是带着人慢步往上走。

张龙也就只能跟在后面。

前面是小步时走时停的主子,张龙一个大男人上山也就一个时辰够了,现下只能虽在后面慢行。

眼看着就要入秋两人,越往山上去,越能感受到凉意。

如颜身后的两人小丫头已累得气喘吁吁,就连德八也是满头是汗。

“前面有个小亭,到那里休息一会吧。”如颜的这个身体也有些吃不消。

“是。”德八松了口气。

如颜轻轻一笑,德八才领着两个小丫头快几步往前走,先进了亭子准备。

张龙带着两个抬着东西的小厮尾随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只是一般扑通人家。

进了亭子,小丫头已擦了石桌石凳。

一个小丫头在小厮放下东西后,从一个包裹里掏出厚垫放到石墩上,如颜才轻身坐了下去。

一眼望去,她们已到了半山腰,山脚下还能看到人影,却并不清楚。往上看,隐隐可看到在树丛中露出一角的寺庙。

“德八,寺庙哪里可安排好了?”如颜掏出帕子擦汗。

德八上汽回道:“回福晋,咱们出来的太匆忙,还没来得及派人到寺院里打过招呼。”

如颜扫了一眼路上经过的人,担心道:“还是先派人上去安排一下,别晚了没地方落脚。”

“这......”德八犹豫了一下。

不是他不想跑这趟,关键是凭他的体力,也比比人快不了多少,在看看小厮和丫头,那更不行,把目光落到张龙身上,除非......

德八想到这里,如颜当然也想到了,不过如颜相信张龙的眼力,不用她开口,他自己就会站出来。

果然,张龙握了下拳,“这一路也无事,属下脚力快,不如属下先上去。”

“那就有劳张侍卫了。”如颜嗯了一声,张龙领命退出了小亭。

小厮和丫头是近不得小亭的,只能站在外面的树荫下,德八现在成了管事,理所当然站在如颜的身旁。

“到寺庙里,你让小厮和张侍卫住一个屋里,可明白?”如颜压低声音。

让小厮牵绊住张龙这怕行不通,德八微皱眉头,“福晋,可是有什么事要办?”

“倒不是有事,只是不想身边天天跟着一个人监视着。”如颜倒真是这个意思。

富察明瑞能把身边的两大侍卫之一派过来,就说明了富察明瑞心思,张龙看上去也是个明白人,显然也是知道这些。

刚刚如颜等他主动开口,就是想在回到王府里时,避开提到这小事时,富察明瑞多想。

这一休息,就是小半个时辰,德八看了一眼天气,没有说话。

如颜坐的这处小亭里往下看,正好能看到往山上去的路人,而山上的人却看不到亭里坐的人。

所以,如颜在下一刻就看到了曾见过一面的痴傻王爷富察明浩。

要说如颜为何能这一眼就能认出他,从富察明浩走路的姿势就让他在人群里显得鹤立鸡群。

古代男子多注重礼节,举止如谦谦君子,更是文雅如兰。

而富察明浩显然是心情好,一走三跳,想个出来游山玩水的小孩子。

那张俊美的脸,在配上明媚的笑,除了他还能有谁?

想当初,还想哄好了他当靠山,如颜抿嘴一笑,还真是有些幼稚呢。

想念间再去寻人,路上哪还有富察明浩的身影。

她起身,手把护栏往外探头,目光在人群里寻了一周,也没有见人,难不成刚刚是她眼花?

“嫂嫂。”这时,一声洪亮带着喜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样叫她的,出了富察明浩还能有何人?

如颜闻声忙转过头,“你怎的知道是我?”

富察明浩得意地哈哈一笑,说话时身子也跟着比划,“我在路上一边走一边跳,跳起时往亭里一看,就看到嫂嫂了,怎么样?我聪明吧?”

四下奴才低头抖着肩。

如颜也是噗哧一笑,“是啊,你厉害,你聪明,看你一头汗,还不快进来坐下。”

富察明浩显然知道如颜是在笑他,不满道:“嫂嫂在笑我什么?”

“呀,你也不傻,还知道我在笑你。”如颜走近,用手里的帕子给他擦汗。

在他眼里,富察明浩就是一个孩子。

“我才不傻。”富察明浩享受的任如颜给他擦汗。

“出来怎么不带个人?”如颜往外望了一眼,见没有人跟过来。

堂堂宏大王朝的三王爷,穿着一身布衣,又没有人跟着,这事着实说不过去。

何况富察明浩的智商,万一有个什么......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他们在后面。”富察明浩扯着如颜的衣袖,撒娇道:“嫂嫂的威猛大将军呢

?这些日子皇兄一直让人看着不让我出来,不然我早就去找嫂嫂了。”

难怪他会失约,皇上下的命令,在看不住他,那还真说不过去。

如颜也没有多在意富察明浩嘴里的“他们”,全然当成了奴才或侍卫。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如颜把话带到别处,绕开提蚂蚱的事。

“还不是他们出来,我抢了太监的衣服,才跟着偷偷溜出来,本打算直接去找嫂嫂,可是他们看得太严,一直没有机会溜开。这不刚刚到了山下,趁他们换抬轿的时候,我就跑出来了,怎么样?当时太监就是不换衣服,我还是用威胁的,他才乖乖地脱下来的。”富察明浩越说越开心,脸上的笑容也越咧越大。

如颜只觉得自己头上升起三抹黑线。

“福晋,咱们也该走了。”德八在一旁轻咳,打破尴尬。

“你就跟着我们吧,等到了山上,我让张侍卫送你会王府。”如颜寻忖了一会才开口对富察明浩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