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到教室,宋晓来的一声喊立刻让苍纯成了教室里那些小萝卜头的目光焦点。

苍纯微微皱眉,顶着众人看稀奇的目光坐到了宋晓来边上。

“早上好,绿姬。”坐在宋晓来右手边的马芸探过头来笑道。

苍纯笑了笑,轻声回道:“你们也早上好。”

离上课已经没多长时间了,赵敏因和刘画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坐到了她们前面。

“人好像很多的样子。”打完招呼,环顾了一下周围,刘画轻声道。

赵敏因将自己的文具在课桌上放好,头也不抬道:“礼学课是必学课,我们这届的新学员都到了,包括契姐妹,有一百多人呢,能不多吗?”

教室是典型的阶梯式教室,座位排布很奇特,一排是奢华的靠垫椅,一排是普通木质椅,且前者的座位宽大舒适,一个座位相当于占据了后排两人可坐的面积,显然是专门为学员和契姐妹设计的,前面坐学员,契姐妹坐后面。

“蓉儿怎么还不来?”赵敏因看了看挂在腰上的西洋怀表,皱了皱眉头道。

“她不会睡过头了吧?”刘画迟疑道。

“我没有迟到吧?”

众人正在担忧,李蓉的声音突然在教室门口响起,一道旋风往身边袭来,苍纯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就听到李蓉的惊怒之声。

“你干嘛抢我的座位?”

苍纯转过头,便对上了一双明亮璀璨的双目,她目光微微一缩,是上次遇到的那个“小女孩”。

目光只对视了一瞬,苍纯就移开了视线,看了看周围的座位情况,皱了皱眉打消了和人换座位的主意。

见苍纯没有理会他的打算,晏渊冰一脸失望,转头回答李蓉的问题道:“座位上又没有写名字,谁抢到就是谁的。”

“你…”李蓉气得瞪大眼睛,比起座位被抢,她更生气的是作为一个速度术能师,她居然没抢过对方。

“蓉儿,你到这里来坐吧。”生怕两方闹大,被来上课的先生撞上,留下不良印象,前面的刘画赶紧开口调解道。

李蓉看向她指的位置,就在绿姬前面,并不比被晏渊冰的座位差,想到刚刚是自己技不如人,瞪了眼晏渊冰,坐了过去。

苍纯正心情不好,突然手臂被戳了下,她皱了皱眉,转头有些不耐地看过去,“有事?”

察觉到对方似乎不太喜欢自己,晏渊冰不由委屈地撇了撇嘴,目光却仍亮晶晶看着她,“我叫晏渊冰,你叫什么名字?”

苍纯抿了抿唇,开口道:“苍纯。”

姓苍?晏渊冰和坐在他身后的薛映同时想到一个可能,晏渊冰眼神更亮,薛映垂下了目光,晏渊冰还想说什么,只是上课铃突然响了起来,他只好不甘地偃旗息鼓。

礼学课的先生是个温婉优雅的中年女子,自我介绍姓方,一举一动无不在诠释她的职业。

对苍纯这样出身世家的贵女,礼仪并不陌生,方先生教的那些基础礼仪都是她以往学过的,因此听得并不是太专心。

如此一来,她便清晰感到了身侧灼灼的目光。

坐在后面的薛映都要哭了,主子你这是要干什么?便是其他人不知道你是男的,但这样耍流氓真的好吗?

晏渊冰可不知道薛映的心声,他一眨不眨地看着苍纯,苦恼地想着她怎么不回头来看我?

虽然猜到能在官学遇上那个让他印象深刻的“空气清新剂”,但真看到了,晏渊冰还是有一种被惊喜砸中的巨大欢喜。

而且,这个小姑娘叫苍纯,可能就是那个直爽得让他很有好感的绿姬呢。

这样想着,晏渊冰笑眯了眼,虽然年纪尚幼,但那一瞬间显露的绮丽风情足以让人失神,便是讲台上认真讲课的方先生也分神看了他一眼。

感到身边人毫不掩饰的愉悦心情,苍纯郁闷不已,这人怎么回事啊?明明只是一次擦肩而过,“她”这幅与好友久别重逢喜不自胜的摸样是怎么回事?

对于晏渊冰的身份,她也猜到他可能是明相府那位表小姐。

如此一来,原本还犹疑是否要揭穿他的心思也淡了,倒不是顾及什么,只是她觉得,以明姨的精明,不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甚至她可能就是知情者。

她相信,作为三相之一,明姨不会为一己之私不顾西苍的安危。

这样一来,晏渊冰女扮男装应该只是有什么私情,无关大局。

苍纯不知道,她无意识地真相了。

更何况,虽然相信自己的直觉,但对于晏渊冰漂亮得不像话的外貌,她还是有些犹疑,该不会是阴阳人吧?

这个猜测让她心中恶寒,身体不自觉往远离晏渊冰的方向挪了挪。

察觉到她的动作,晏渊冰的眼神黯了黯,表情露出些许受伤。

第19章 岳奶奶的杞人忧天

在苍纯的胡思乱想中,第一节 课就这么度过了。

方先生一走出教室,苍纯就猛地站了起来,三两下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弄得苍海和苍鹭愣了下,手忙脚乱收拾好东西赶紧跟了上去,留下马芸几个面面相觑。

晏渊冰嘴角抿起一个倔强的弧度,半抬起的手缓缓收了回去,目光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薛映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着安静得有些反常的主子,几次想开口,最后愣是因为心底莫名的危险感闭上了嘴。

迁怒什么的,那可是自家主子最擅长的!

“主子?”追上苍纯,挤开她身后的画楼和鹊喜,苍鹭语气担忧地喊道。

苍纯脚步一顿,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有些过激了,眼底划过一丝懊恼,口中道:“我没事。”

不过,她却也并没有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除了想着要为自己不打一声招呼就匆忙离开和马芸她们道声歉。

至于晏渊冰?若她是个成年人,苍纯可能还会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是否伤到了对方的自尊,但一个小豆丁…她觉得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

不过这么一来,她倒是将对于晏渊冰性别的猜测都抛开了,管她是男是女还是阴阳人双性人呢,反正也影响不到她,呃…若是那人能离自己远一些就好了。

患有厌男症的人伤不起啊,刚刚还想回来喝一碗玉米浓汤的,现在却是没了胃口。

虽说想要克服厌男症,但她宁愿“以毒攻毒”,一次性解决问题,也不愿这样温水煮青蛙一样的软刀子割肉,不干不脆的折磨人。

只希望,两人的课程不要有太多重合吧。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晏渊冰并不是什么好说话的性子。

知著院内,看着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人,岳奶奶颇为不解,这是怎么了?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变成落落寡欢的样子了?

她刚想开口,却见晏渊冰绕过她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连门都反锁上了。

“发生什么事儿了?”她拉住薛映问道。

“我也不知道。”薛映愁眉苦脸地道。

他是真不知道,他以往在暗卫营从来没在礼仪上多花心思,这会上课自然不敢放松,将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方先生讲的内容上,这一错眼也不知道漏过了什么。

开始主子不是乐呵呵盯着人家绿姬不放吗?怎么转头就变成这副被严重打击的样子?

见他的表情并不作伪,岳奶奶锁紧了眉头,喃喃道:“难道是想家了?”

耳尖地听到了岳奶奶的低喃,薛映不置可否。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到半年,但薛映多少对这位主子有些了解,知道他并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性子还有些别扭。便是真的想圣上了,也不会这么一副沉陷的样子,还明明白白地表现到脸上。

寝室内,晏渊冰呈大字仰躺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从耳边流泻的深紫色帐幔,凝眉深锁,一副苦思冥想的摸样。

他原就是个性格坚韧的,今天的出师不利,虽然让他失落了一阵。但这点小挫折,根本就打不倒他,很快就平复了心情,重振旗鼓了。

他其实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想接近苍纯,就如同一种本能反应一般,他连点反抗的想法都没有。

而且,晏渊冰自我说服道,苍纯对自己来说可是不容错过的天然空气清新剂,自己想接近是正常的。

与苍纯对他的不感冒相反,晏渊冰对苍纯的好感出乎意料地高,甚至超过了他自己的预期。

不过他一向是个随性不羁的性子,对此,也就开始惊讶了一下,很快便坦然接受了。

因为有着晏渊炎的保护,晏渊冰在皇宫的日子虽然不尽人意,但遭受到的都是明面上的暴力打击,那些栽赃陷害的肮脏手段却一次都没被用到他身上。

即便有意无意地观摩过很多暗里的藏污纳垢,凭着头脑的聪明,也能理解个七七八八,但并没有代入感。

就跟看故事似的,看一些权谋文或者能开阔人的思维和见识,但绝不能让赋予人心机城府。

要不然,现代那些权谋文爱好读者岂不是要逆天了?

或许是天赋,也或许是术能特殊性,晏渊冰虽然没什么心机,也不懂察言观色,但却有着极其敏锐的感知,不在意时还好,一旦他对某人在意起来,那么对方的情绪波动根本无法逃过他的感知。

以前是他的皇兄,现在是苍纯。

他能感觉苍纯对他的感官不太好,或者说…晏渊冰有些不甘愿地承认,她可能讨厌他。

晏渊冰却想不到原因,上次的事,听外祖母的意思,自己的行为是不给对方面子。

但是,他直觉地认为苍纯并不是因为这个讨厌他的,可是其他原因他又想不到了。

上次见面,他可什么都没做,这次也是,他也不认为苍纯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一定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忽略的…晏渊冰翻了个身,一张漂亮的脸皱成包子。

这种时候,他有些懊恼皇兄怎么不在自己身边,要不然自己也能有个商量的人。

不得不说,人际交往是晏渊冰的短板。

他习惯了皇兄之外其他人对他的恶意,即便不是游刃有余,也能张牙舞爪地反击回去。

但对于和平、友善的相处,他就束手无策了,完全没有经验可言。尤其是,如今他自己是主动方,想要获得苍纯的好感。

晏渊冰在床上滚了半天,将一头披散着的长发滚成了鸟窝,还是没想到什么具有可行性的办法。

最后,实在没办法,他避开薛映,对着岳奶奶支支吾吾地问道:“那个,岳奶奶,你知道怎样才能让女孩子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一句话说完,他反而坦然了,脸上的红云也褪去,目光期待地看向岳奶奶。

岳奶奶愣了下,半晌反应过来,一脸恍然,她说呢,小主子怎么这么反常,原来是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了。

至于这个喜欢是哪种喜欢,老婆子眼聋耳瞎的,就不多管了。

她伸手将晏渊冰拉到炕床上,“小主子跟奶奶说说,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很好很好的女孩。”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太模糊了,晏渊冰补充道:“直爽不做作,而且味道很好闻,声音软软糯糯的很好听,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子,坐在她身边有很舒服的感觉。”

“对了,她叫苍纯,应该就是那位绿姬。”

绿姬?

岳奶奶闻言一怔,认真地看向晏渊冰,见他神情中只有纯然的欢喜,不由松了口气。

虽然是姑娘的孩子,但若是算计到西苍头上,她也不会视而不见。

只是,小主子对绿姬…怎么看也不像是仅仅是孩子之间的喜欢那么简单。

只是想到那位几面之缘的绿姬大人,虽然看着内向娇怯,但岳奶奶活了这么多年,直觉这位姑娘不是个任人摆布的,就如同当年的姑娘一样,光芒内敛。

到底,岳奶奶还是没有抵挡住晏渊冰期待的星星眼,摸了摸他的脑袋开口道:“小主子若是想和别人交朋友,首先就要弄清楚对方的喜好,再投其所好,表现出自己的善意。”

善意?

晏渊冰皱眉想了想,今天自己的表现确实好像有些不善。那个胖胖的小女孩应该是苍纯的朋友,可是他却和她抢座位。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之前一直盯着她,好像也有些不礼貌。

难道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讨厌他?

他直觉地觉得不是这样的原因,而是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理由。

“对了,岳奶奶,你知道苍纯喜欢什么吗?听说她母亲和外祖母是好友,你应该见过她的吧?”晏渊冰突然想到。

“我知道的很少。”见他满脸失望,岳奶奶安慰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道:“绿姬大人并不是个爱出门的人,关于她的传言也不多。只知道她内向寡言,孤僻喜静,不喜交际,便是同样世家的马、李、赵、刘、宋五家的小姐,也是最近才亲近起来的。”

顿了顿,“我远远看过几次,性子有些淡漠。”

这其实只是岳奶奶的个人感觉,但为了不让小主子将来伤心,她觉得还是丑话说在前面比较好。

晏渊冰却没有发现她的用意,一脸认真地记着岳奶奶的话,眼底是不容错辨的专注。

岳奶奶看得有些不是滋味,暗暗叹了口气,看来,小主子性子虽像姑娘,感情上却像那位素未蒙面的姑爷。

小主子现在这样的表现,便是再纯粹的友谊,天长日久地处下来,感情早晚也要变了味。

可以她的经历,自然知道,这种事是拦不住的,越拦越容易出问题,说不定还会提早把小主子的思路往男女之情上拐。

想多了,岳奶奶又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小主子是要回东晏的,感情说不定有没有机会发生质变呢。

晏渊冰可不知道岳奶奶的一番思虑,他正咬着手指在想怎么改变苍纯对他的看法。

最好让苍纯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比那个胖丫头,还有当时旁边那几个小丫头片子还要好的朋友!

第20章 晏渊冰的美人计

“黛黛乖,我很快就回来的,到时候再陪你玩好不好?”玉落园的门廊下,苍纯蹲在地上,一脸无奈地摸着黛黛的脑袋。

“喵~喵~”黛黛如同抗议一般一下一下跺着脚,叫声比平日里高了好几个音,透着浓重的不满。

这是开课第二天了,对于一天有大半时间和主人分开,黛黛很明显不乐意了。

旁边,贝贝正挺直着背坐着,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虽然一副安静顺从的样子,却愣是让人感到了一种无声的抗议。

苍纯觉得纳闷,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黛黛和贝贝好像越来越通人性了,远远超过了她认知中波斯猫和黑背这两个物种的智商。

被两个萌物这样眼巴巴,一副被抛弃的可怜样子看着,苍纯到底还是妥协了,只是一再警告它们不能在上课的时候捣乱。

她心里其实也有些悬,虽然官学没有上课不能带宠物的规定,但也没听说过能带啊。

好在,今天她第一节 课是在上午第三节,而且是射学课,室外课总要比室内课方便一些。

黛黛和贝贝去了也能更自由。

“你怎么把它们带来了?”看着她身边的一猫一狗,赵敏因瞪大了眼睛。

苍纯无奈笑笑,“昨天只陪了它们一小会,两个小家伙有些闹脾气了。”

虽然认识的时间还不算太长,但已经足够赵敏因等人知道她对动物的喜爱,闻言也不奇怪。

马芸提醒道:“听说射学课的袁先生最是严厉,你小心一点。”

苍纯点头表示知道。

这时候,演武场上已经有大半的学员到了,这时都纷纷对黛黛和贝贝侧目不已。

好在两个小家伙生来便是在仆从簇拥中长大的,对这点瞩目一点也没有觉得不自在。

苍纯蹲下身理了理黛黛脖子上的蝴蝶结,抱起它带着贝贝坐到边上的长椅上。

刘画跑到她边上逗弄黛黛,可惜黛黛一点也不给面子,懒洋洋地趴在苍纯膝上,撅着屁股,只留给她一根毛茸茸甩来甩去的尾巴。

刘画脾气好,也不在意,还伸手帮它顺毛,口中对着苍纯道:“绿姬,你不知道,蓉儿这次可是被打击到了。”

“嗯?”苍纯挑了挑眉。

刘画抚平裙摆在她身边坐下,“就是昨天啊,那个晏渊冰,我们才知道那位就是明相府的表小姐,蓉儿不是抢座位输给她了吗?”

苍纯闻言神情一顿,她倒是忘了这事,体能系术能师的优势开始就比较明显,作为一个普通人,晏渊冰能赢她,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注意的事。

难道说,不仅性别有蹊跷,连普通人的身份也是假的?

这样的想法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却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说到底,晏渊冰这个人对她来说只是个有些膈应人的陌生人。

就跟对苍蝇蚊子一样,讨厌是讨厌,但谁会关注它们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其实,晏渊冰在苍纯之前就到了,只是他吸取之前的教训,不敢一直盯着苍纯看,目光收敛了很多,苍纯也就没注意到。

“主子,你不过去?”和岳奶奶不同,知道苍纯是绿姬后,薛映还是很赞同自家主子去勾搭的,那可是绿姬啊,要是能想办法勾到东晏去,他即便不是最大功臣,但也能拿个头等的辅助之功吧?

再怎样早熟,他想事情还是太简单了,就没想过失败的后果。

晏渊冰根本不管薛映的想法,他哼了一声,“你懂什么?”

薛映顿时一噎,他不懂,那昨天是谁被讨厌,跟被打了霜的茄子一样蔫蔫的又是谁?

当然,这话他只敢偷偷腹诽,真说出口他是万万不敢的。

“哎,我记得岳奶奶给我的产业中好像有个宠物店?”这时,晏渊冰看着苍纯低头看着那猫儿的温柔目光,用手肘撞了撞薛映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