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狠狠瞪向秦孝亲和甄远二人,打马走到退回来的苍鹭旁边,看着她惨白的面色担忧道:“苍鹭你怎么样?”

“没事。”苍鹭摇了摇头,“只是精神力有些透支。”

苍纯神色淡淡的,“我们回去吧。”

众人一路沉默地回到树林口,千树等人已经等在了那儿,见他们的脸色都淡淡的,不由有些莫名。

将猎物集中起来,发现居然不少,苍纯他们就不说了,满载而归,千树等人的成果也不错,虽然都是些雉鸡、野兔的小猎物,但平摊下来每人也都能分到一两只,以她们的胃口而言这些猎物绰绰有余了。

众人开始处理猎物,这种脏活自然轮不到苍纯这个主子,千树等丫鬟三两下就弄好了。

然后,苍纯在旁边口头指挥,其他人分工合作,捡柴禾、切肉、串肉、架烧烤架、沏台灶、生火,一切都井井有条。

晏渊冰冷着一张脸站在旁边一句话都没说,眼看众人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他走向秦孝亲和甄远。

“跟我来。”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就往树林中走去。

秦孝亲和甄远面面相觑,苦着脸跟了上去。

今天已经够灰头土脸的了,但看样子还没完。

他们没想到殿下会这么不给面子,连句邀请都吝啬,或者说,他们没想到殿下为了绿姬会做到这种地步。

往树林中深入一段距离,觉得应该没人看得到了,晏渊冰转身站定,看向那慢吞吞跟上来的二人,目光冷厉而酷寒。

“殿下,我…”秦孝亲刚要解释,晏渊冰就一拳揍了上来,接下来便是暴风雨般的落拳,拳拳到肉,一拳重过一拳的冲击让他觉得五脏内腑都移位了,口中尝到了铁锈的血腥味。

晏渊冰面无表情,揍人的动作却毫不含糊,沉凝的目光透着可怖的专注,给人一种沉默的惊悚。

秦孝亲挨了好几拳,甄远才蓦然反应过来,上前要拦,“殿下…”

晏渊冰一个勾拳重重打在秦孝亲肚子上,让他痛得缩成了虾米,然后才淡淡瞥了甄远一眼,“别急,很快就会轮到你。”

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却满是阴森。

甄远一抖,脚步不由缩了回去,他知道自己这会最好转身就逃,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但该死的,他不敢!

天知道,明明只是个十二岁的男孩,但他却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头凶兽,一旦不顺着他的意,就会万劫不复。

甄远面色难看,心里几番挣扎,脚步到底没能移动。

皇室宗室对这位殿下那般忌惮,虽然私心占了很大一部分,但看这如狼一般的性子,害怕被他报复,极力不想他成长起来的想法应该也占了不小的份量。

听着树林中一声又一声惨叫,苍纯微微勾起唇角,心情不可抑制地愉悦了起来。

果然,她不管何时都讨厌其他人算计她。哪怕屈于形势,哪怕将计就计,哪怕对自己并没有影响,却还是非常非常地不爽!

对如今的她来说,再没有比那惨叫声更悦耳的声音了。

一旁了解晏渊冰性子的其他三位知情人也反应了过来,薛映叹了口气,苍鹭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浅笑,苍海带着快意狠狠道:“居心叵测的黑心肝,敢算计主子,活该!”

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晏渊冰神清气爽地从树林里走了出来,秦孝亲和甄远却不见人影,也不知是被揍狠了爬不起来还是觉得丢脸绕道离开了。

苍纯看向晏渊冰,晏渊冰也若有所觉地看过来,笑容灿烂道:“阿纯,我帮你报仇了!”

说着,他扑过去抱住苍纯的腰,眯着眼蹭了蹭。

苍纯低头摸了摸他的脑袋,眼中是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

第20章 男人的尊严

因着猛虎事件,众人的兴致受了点影响,但又因为晏渊冰狠揍了那两人一顿给苍纯出了气,大家也算是尽兴而归。

尤其是苍海,吃得满嘴流油,小肚子鼓鼓的。

“别回头了!”秦孝亲和甄远不在,苍鹭心情也放松了,对着在马背上频频回头的苍海打趣道。

苍海一脸不舍,“也不知道下次来是什么时候了。”

“其实你若爱吃,也不一定要打猎的时候才能烤肉,我们可以买了食材在院子里架了烧烤架烤肉。”见她这个样子,苍纯开口说道。

“真的!”苍海眼睛一亮,立刻乐了。

晏渊冰在一旁凑趣道:“我也要参加,我还想吃烤玉米。”

刚刚苍纯烤了三个玉米,结果自己只吃了半个,剩下的都被晏渊冰抢去了。只是他到底是喜欢吃烤玉米,还是喜欢吃苍纯烤的玉米,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一边,他们谈天说地,另一边的秦孝亲和甄远却是叫苦连天。

“痛痛痛轻点轻点…”秦孝亲面色扭曲地躺在榻上,边上是随从正在给他正骨。

“殿下也太狠了,一点都不留手!”他扶着脖子抱怨道。

甄远瞥了他一眼,闭目任随从给他上药,只惨白的脸色和冷汗表明他一点也不轻松。

半盏茶后,随从都退了下去,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秦孝亲的面色沉了下去,“真是意外,绿姬竟然是双属性术能师。”

甄远叹气,“而且第二属性还是威力强大的冰元素,那杀伤力可不低。”

“最令人气馁的是,这位绿姬太聪明了。虽说我们并没有做掩饰,但这样一眼识破也太让人无力了。”秦孝亲一脸烦躁。

事实上,这一次的计划,他们本身就没想过要瞒着谁,不论是西苍朝廷还是绿姬本人。

西苍和东晏的关系太微妙了,从没有撕破脸皮,也谈不上交情。双方都有合并融合的意愿,但无疑东晏这边的意愿要更大,西苍这边的抵触更大。

不到万不得已,两方谁都不会彻底得罪对方。若是要搞阴谋。没有不会被发现的万全把握,谁都不会轻举妄动。

这次也是如此,他们不是没有更高明的试探方法。却还是选择了这般拙劣直接的试探,将自己置于明处,便是一种变相的诚意,表明他们并没有恶意。

“这事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定夺的了。”甄远神情淡淡,又道:“要我说。我们完全可以直接向西苍的朝臣询问绿姬的实力,不论对方说不说我们都没有损失。”

“毕竟,在西苍人眼中,西苍比我们东晏多了一个绿姬,在高端力量上,我们已经处于劣势。行动略微急躁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也只能这样了。”秦孝亲叹了口气。

这次回去后,有关殿下的身份地位问题,务必要劝陛下加快脚步解决了。否则。光是和西苍谈判这一块,他们就要处于被动,这可不是小事。

不过,这位殿下这样一个性子,回去后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到时又有多少人要像他们一样遭殃。

过了几日。两人私下相处,晏渊冰忍不住问道:“阿纯你当时干嘛要出手。我上就可以了,非要暴露冰爆。”

“总要给他们点盼头的。”苍纯叹了口气,“相信你也知道,冰爆威力太过霸道,杀伤力难以减小,虽然出其不意能够起到异常的高效,但东晏和西苍打起来都是点到为止,冰爆并不能用来对付他们。短时间内,他们可能会惊骇忌惮,等明白过来就知道了。我今天其实是在变相地安他们的心。”

不同于对绿之彩的随心应手,控制入微,苍纯对冰爆的操控力固然很精准,但爆炸这种力量,本身就偏向暴烈,便是将杀伤力降到最低,也有可能致残。

平日在擂台场上,苍纯虽然使用冰爆,但其实除了最初那次威慑,其他时候都没有引爆过冰珠。学员也上道,一旦被她凝聚出的冰沾上,就会主动认输。

晏渊冰闻言却没有释然,皱着眉道:“你顾忌他们做什么?有我在,总不会让他们算计到你。”

苍纯发现,这个人总是能轻易地让自己感动,哪怕很轻微,对性子一向极为淡泊的她来说,也极为难得了。

发现苍纯的走神,晏渊冰以为她不相信,顿时急道:“真的!我小时候躲过不少算计,秦孝亲他们那点手段,在我面前根本不够看!”

又道:“我皇兄最疼我了,他们不敢得罪我的。”

这倒并非是大话,昭晟帝从来没有掩饰过对晏渊冰的看重,因为没有那个必要。反而他若是藏着掩着,那些宫人便要当晏渊冰不受宠,暗地里慢待他。

而这几年,昭晟帝屡屡在朝堂上提及为晏渊冰正名的事,虽一次又一次皇族宗室驳回,但他每一次的雷霆大怒,以及屡战屡败,都昭示了他对这个幼弟的重视。

“我知道,渊冰很厉害。”苍纯回过神来,微笑着安抚道。

确定她不是在哄他,晏渊冰才开心道:“以后阿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顾及其他人,我会帮你的。”

“你就不担心你皇兄不满?”这样的立场话题,苍纯原本是刻意避开的,免得影响两人的感情,但可能是晏渊冰今天的话太暖心了,她不由问了出来。

晏渊冰闻言一呆,想了半晌诚实道:“可能会吧,皇兄那人一向心系社稷,必定不喜欢我这样儿女情长。”

又自信道:“不过,不用担心啦,我是皇兄唯一的亲人,阿纯是绿姬,皇兄做不了什么的。”

不是不会做,而是做不了。

别看晏渊冰平时看着脾气火爆又单纯的样子,其实一直活得很清醒,他很清楚,他和皇兄之间有着很深的羁绊和感情,但也不会只有这些。

他并不觉得不满或愤怒,只要自己不触及皇兄的底线,就没有人能动摇他们的兄弟感情。

而皇兄的底线,不外乎是父皇传给他的江山。

不过他对那个将人绑缚在皇位上的身份没有丝毫兴趣,便能够无所顾忌,只将皇兄当成皇兄。

这样就够了。

苍纯并没有将这段插曲放在心上,生活很快就回复了往常的平静无忧。

近段时间,苍州内最热门的话题仍旧是楚将军何时能得偿所愿。

或许是一直没能达成所愿的关系,楚将军有些不耐烦了,开始三天两头地把甄远虏回去。

而甄远,也从开始的剧烈反抗到后来的认命,到最后,甚至也能跟楚禾说几句话了。

楚禾面容端丽,有着世家出身的平和从容,一点也看不出是行伍之人。

聊过之后,甄远发现,这女人虽有着一张斯文人的脸孔,但骨子里到底是将领,注重实际,很是不解风情。

以前用忍耐屈辱的心态去对待两人之间的情事还没有发觉,心态调整过来后甄远就察觉到了,两人每次云雨,楚禾虽然肉体沉沦,眼底却始终保留着一丝清明,仿佛是在完成某件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他自认容貌不差,能力、气质涵养方面都有过人之处,虽没自恋到认为自己勾勾手指就有女人倒贴上来,但在床上被一个女人这般忽视魅力…

甄远是个男人,哪怕再怎么冷静,男人该有的他都有,包括自尊心和征服欲,因此觉得不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于是,楚禾发现,这个一直表现得心不甘情不愿的男人突然变得卖力了,一反之间的死气沉沉,居然主动了起来。

她虽觉得不解,但也没打算深究,只好好享受,要知道,单方面的欢爱是很累人的,尤其是对女人来说,她乐得省力气。

这天,温存之后,楚禾斜躺在贵妃榻小酌,赤金色的釉彩薄胎酒盏,浅金色的酒液,将那葱白的指尖映衬得格外诱人。

甄远眸色暗了暗,披了件外衫坐到她边上,夺过她手中的酒盏道:“你少喝点,伤身。”他早发现了,眼前的女人看着温雅,却是个酒鬼,空下来手中总少不了一个酒盏。

楚禾任他将酒盏夺走,懒懒地出着神,片刻后,她看向甄远,有些犹豫地问道:“你的身体…应该没问题吧?”

甄远有些困惑,“你是指什么?”

楚禾迟疑了一下,“你肾气足吗?”

甄远闻言面色一僵,瞪大眼睛看向楚禾,“你…”

楚禾赧然地挠了挠脸,“我让太医给我把过脉了,她说我的身体没有问题,但都这么长时间我都没怀孕,所以我就想,是不是你…”

“我的问题?”甄远的表情近乎狰狞。

楚禾点了点头,话都说开了,她便没什么顾忌了,直接道:“若真是这样的话,我就去找别人,反正你们这次来的人不少。”

甄远这会已经黑了脸,咬牙道:“这种事情,你能不能别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为什么?”楚禾不解。

甄远一噎,深呼吸一口气道:“因为事关男人的尊严。”

楚禾有些懵,这和男人的尊严有什么关系?她又没让他成为她的手下败将。

第21章 观念差异

甄远觉得牙疼,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这女人解释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最后,他只好让事实说明,让专业人士来说话。

但很快,他就傻眼了。

他忘了这里是西苍,哪怕是太医,他们平日里医治的都是女人,对男人,没有丝毫经验。

“应该…没有问题吧?”

“肾气是很足,但在下并没有给男人诊脉的经验,并不能肯定地说他没问题。”

听到前后两个太医不确定的说辞,感到旁边楚禾忧虑的眼神,甄远觉得他快疯了。

他清楚地认识到,女人和自己在典籍中了解的有着很大的差别。以往不是不知道,但直到这时候,才有真正的认知。

西苍的女人对男女情事完全不避讳,完全没有典籍中女子的羞涩。她们说话大胆,对男人没有典籍中的娇怯,自然大方…

他蓦然有些懂了,相比东晏仍旧维持着前朝大半的社会风情,西苍早已经形成独有的社会体系,完全将男人排除在外。

而东晏,尽管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女人,但他们对女人的关注度却不低。

可以说,任何一个成年的东晏人,都会对女人产生向往。

这样突来的明悟,让甄远一时有些茫然,好像有什么在脑中捣乱,烦乱地很。

楚禾并不是笨蛋,她很快就发现了甄远情绪的变化,没有说什么,安排了府里的马车送他回去了。

“主子,甄大人这是怎么了?”身旁的契姐妹疑惑地问道。

楚禾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转变话题道:“我让你整理的新兵档案弄好了?”

“好了,这次新兵营仍旧让蒋副将训练吗?”

楚禾闻言神色一顿,想到海对岸林立的外邦国家。开口道:“不,这次我亲自训练。”

“主子你去了新兵营,那正规营怎么办?”

“川州一带不是一直匪类不断吗?你们几个轮流带一个营去剿匪。”

“清剿还是逮捕?”虽然这样问,但因着牢狱空间有限,一下子将成百上千的匪类丢进去,肯定会形成拥挤,所以一般剿匪都是直接要了性命的,哪还有时间管罪不至死或术能师不受死刑。

“…看情况吧。”楚禾沉吟了下道:“你们到时注意一下,只要不是心性极恶,不堪挽救的。就想办法招安,尤其是术能师。”西苍的人口并不算多,尤其是术能师人口。大战当前,任何一个战力都不能浪费。

匪类虽没有纪律,但实战经验丰富,好好运作的话,必能成为一支强大的战力。

这事光是她一个人办不成。也要跟三相商议一番,看来要拟一份奏折了。

将事情都交代好,楚禾坐到文案前,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开始写起明日要上奏的折子。

约莫一盏茶后,她将写好的折子合上。不由又想到离开不久的男人。

若说开始不明白那男人在介意什么,但在他几番失态之后,她到底是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问题出在哪儿。

男人似乎对那种事非常介意。

不过。也是由此,她也确信之前是自己多想了,甄远那方面并没有问题,看来不用换男人了。

想到那男人离开时的神思不属,楚禾微微勾起嘴角。也该让东晏的人了解一下西苍女人对他们的态度了。

曾经到东晏历练十几年的她,比其他人更要明白东晏男人对女人的向往。与西苍女人对男人的寡淡完全不同。

西苍的女性之所以有与东晏合并的意愿,更大程度是源于对孩子的渴望,而非对男人。

东晏则不然。

“你怎么了?”看着刚从外面回来,却一副心事重重样子的甄远,秦孝亲奇怪地问道。

甄远没理他,径自拿起桌上的茶壶灌了了半肚子的茶,才将视线转向目瞪口呆的秦孝亲,“我们一直都弄错了!”

“嗯?”秦孝亲对他的没有没脑的话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我们弄错了一件事。”甄远呼吸急促道。

“什么事?”

“西苍人对合并的态度。”他抹了把脸,身体瘫到了太师椅上。

听到是这件事,秦孝亲面色一正,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甄远沉吟了一下道:“我问你,你觉得,若是西苍人愿意合并,除开政治上的原因,是因为什么?”

秦孝亲认真思考了一番,回答道:“普通人的话应该是因为孩子,术能师…应该是因为感情吧,毕竟便是再强的女人,也是会想要有个男人呵护的,而且身体欲望方面…”

“错了,我们都错了!”不等秦孝亲说完,甄远就打断了他的话。

秦孝亲一愣,“怎么错了?”他自觉说的还是比较客观的,说的也东晏大部分朝臣的认知。

甄远扶额,“女人想要被呵护不错,这是女性依赖的天性,就像男人的保护欲一样。但是,我们错估了一点,西苍不同于东晏,八百多年来,这里早就形成了一个系统完整的特殊社会风情,西苍人自立自强,便是有这种天性,没有触发条件,她们根本没有这种自我认知!”

“尤其是,她们早已经学会依靠自己的努力获得优渥的生活。”

“而身体的欲望…”他微微苦笑,“相信我,这方面男人的渴望绝对要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