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是窃喜多一点还是失望多一点。苍纯难得有了无措这样心情的体验。
“主子，有人出来了。”他们如今所待的地方是离目标谷地不远的一处山洞，苍纯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苍海的话，不由微微惊了下。
晏渊冰闻言也睁开了眼睛，只是他的目光却是看向了苍纯。
苍纯面上表情不变，心下却说不出的不自在。
“出来的是谁？”苍纯语气淡淡地问。
“是几个贵族。”苍海将头从山洞口缩了回来，“很年轻。但按照以往的经验，不是普通的纨绔少爷，步伐带着军队的冷肃气息，应该是有点能耐的。”
苍纯点了点头，目光犹豫地在苍海和苍鹭之间来回看。
“我出去一趟吧。”晏渊冰带着莫名意味的话响起。
“…好吧，你小心一些。”不知为什么。苍纯心里有些心虚。
走出山洞，晏渊冰不由舒出口气。
他觉得自己之前有些高估自己了，他对阿纯的**远不仅仅止于“见到”。
想要从她身上索取更多更多。
也因此。之前下定的决心——再次见面，不论阿纯对他的态度多么冷淡都不要气馁。
他发现，这件事坐起来并不那么容易。
他是那么地在乎阿纯对他的看法，每当面对她看向自己淡漠没有一丝温暖的眼神，心就忍不住钝痛。
皇兄曾经说的那些泼冷水的话浮现在脑中。难道真的一直是他的一厢情愿，在阿纯心中自己并没有一丝特别？
此时此刻。晏渊冰的心陷入了从没有过的绝望。
昔年在皇宫形单影只时，被那些侄子围追阻截时，躲起来孤独狼狈地舔舐伤口时，孤身前往西苍避难时，都不曾有过的绝望。
他似乎有些懂了，父皇为什么会死。
以前他嘴上不说，心里却多少有些看不起紧随母后而去的父皇，哪怕他死前竭尽全力为他们兄弟留下了存活的资本。
软弱，没有担当，自私，这些含着贬义的形容都能够加诸于那个被歌功颂德的英明帝王身上，哪怕长大后知道父皇那些被称颂的功德并非是自己以为的夸大其词，也仍旧没有改变想法。
但他现在明白了，光是阿纯不认同他，他就已经这样难受，如果她不在这个世界了…不，这种事不会发生。
没有阿纯的世界，怎么可能会有他晏渊冰。
所以…
锐利而诡谲的光芒在晏渊冰的眼底跳动，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和阿纯落入父皇母后那样的境地！
没有人看到，晏渊冰此时的背影带着怎样的决绝。
令人心悸惶惶。
“主子，你还在生晏姑…不，是承泽亲王的气？”山洞内，苍鹭试探地问道。
她知道，自家主子对男性一向有些敬谢不敏，即便那种奇怪的病症在这几年的特意锻炼中已经克服了大半，但她对男性总是有种本能的不喜。
所以对于承泽亲王的欺骗，她的愤怒大概要高于任何人，尤其他们当初的关系不浅。
苍纯闻言一愣，随即摇头道：“不，并不是。”接下来却没有解释了。
她很清楚，或许是因为相识时晏渊冰还是个孩子的关系，她其实并没有将晏渊冰划入一般男性的范围。
倒不是说晏渊冰不像男人，而是他的特殊让苍纯无意识去忽略他的性别。
简单点说，晏渊冰在她心中是特别的。
第20章 异想天开
——但特别是一回事，苍纯却从没有想过和他发展友情之外的感情。
此时已经走出山洞一段距离的晏渊冰并不知道苍纯的这一番思绪，他很快就发觉了苍海所说的几个出来的外邦贵族。
小心隐去身形，晏渊冰将全身的感官都调动了起来，投注到那六个似在闲散的贵族青年身上。
他的目光隐蔽地扫过那几人，为首的是个金发碧眼的高大男子，之后是两个以他的目光来看太过“强壮”的少女，再后面是一个长着鹰钩鼻的阴鸷少年，走在最后的是两个看着有些没精神的少年。
“喂，詹姆斯，这时候把我们叫出来做什么？”
“对啊，上校可是交代了我们不要随意出去的。”
两个少年一前一后地说道。
金发男子挑眉回头，“别跟我说你还真把那个平民的话当回事？”
“但现在是我的午睡时间。”其中一个少年指了指自己的手表。
“我有重要的事和你们商谈。”金发男子似有些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什么重要的事，难道还能重要过保护馨荣？”褐发少女疑惑道。
“差不多吧。”金发男子含糊地答了一声，将他们拉到隐蔽的地方低声道：“你们应该听说过西苍的帝姬吧？”
暗处的晏渊冰眉头一挑，眼底划过一道锐光。
“帝姬？”阴鸷少年眉头一跳，“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金发男子环顾了一下四周，语气鬼祟道：“我偷听到上校的电话，其实目前正有一位帝姬在我们这儿。”
“什么！？”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没弄错吧？”
其他人闻言震惊，纷纷收起了脸上的漫不经心。
“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詹姆斯做投降状，“我当然会说。你们不要激动。”
几人闻言表情平静了下来，只是眼神仍带着催促。
“也是我运气好，半夜出来抽烟，刚好听到了那个平民和上面的谈话，说到了托尔马特森林的事情。那家伙一向警觉，我没敢凑近听，不过也听出似乎那边的反常是西苍的绿姬造成的。”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对啊，我们怎么都没有听到风声？”
“得了兄弟，这并不奇怪，毕竟我们只是低等贵族。那些高等贵族可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
“也是。对了詹姆斯，你不会只是想通知我们这件事吧？”
“对啊，说到底绿姬在这儿也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詹姆斯反驳道。
其他人一愣。神色纷纷露出了疑惑。
“你们知道的，上面一直希望能获得苍晏的术能师血脉，但是以前的实验全都失败了。”见众人的注意力已经集中起来，詹姆斯有些自得道：“但是有一点没人想到，之前他们用尽手段强要的都是普通术能师…”
听到这里。已经有人能猜到他接下去的话了，一个个不由瞪大了眼睛。
将他们的谈话一丝不漏听到耳中的晏渊冰脸上的表情阴沉了下去，微眯的眼底满是杀气。
“你疯了！”
“我没疯。”詹姆斯怒道：“难道你们想一直这种不上不下的生活吗？在高等贵族眼里，我们甚至连那些平民不如，因为一旦我们得势，他们的地位就会受到威胁。但那些平民不管立下多高的功劳。在国王陛下眼里终究要低一等，永远不会威胁到他们的地位！”
“你知道绿姬代表什么吗？”
“对啊，你忘了以往战役中帝姬表现出来的战力了吗？我们在她们眼里就是随手能够捏死的蚂蚁！”
“富贵险中求胜！”詹姆斯一脸激动难抑道：“你们难道就不想有一个有术能天赋的儿女吗？不想要这样一个能够改变家族命运的子嗣吗？”
“但我们更想要自己的生命！”异口同声的声音响起。
“我当然也想要自己的生命。”詹姆斯安抚众人的情绪道：“但绿姬不同。她和其他帝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她很年轻，才二十六岁，相比以往那些动辄上百岁的帝姬，她太年轻了。而年轻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天真，代表着轻信。代表着对爱情的无法抗拒。想想吧，以那位绿姬的身份。身边的人肯定是逢迎巴结都来不及，那样一个被宠坏的年轻女人，只要我们细心筹谋一下，用点手段，很容易就能获得她的芳心。到时候，即便没能获得术能子嗣，只要将绿姬捏到手里，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你…”其他人听得目瞪口呆。
詹姆斯的目光扫过他们，撇过嘴道：“别说你们不心动。”
其余人面面相觑，想反驳却发现根本说不出来。
他们不是不知道詹姆斯的想法有多么想当然，充满了不确定性因素，完全是异想天开。
但对于他们这些一直被高等贵族打压，自认为怀才不遇的少爷小姐来说，詹姆斯述说的未来太有诱惑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也忍不住心动了。
“那我们呢？要知道绿姬可是女的。”褐发少女不满道。
詹姆斯显然对这种情况早就预料到了，嘿嘿一笑道：“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我可是听那平民说了——‘苍晏可真是走了狗屎运，不止数百年没出现的绿姬现世了，还出现了一个以普通术能师身份突破超阶的承泽亲王，若是我们再不做点什么，就要没有活路了。’”
“承泽亲王！？那个恶魔居然是超阶？难怪…”
“哦上帝，你在说笑吧？你居然要我们去引诱那个魔鬼！我不干，那会死人的！”
“你听我说，别看承泽亲王那么强大，但据说对方和绿姬同龄，哪怕再怎么强大，他也只是个没有感情经历的男人，你们只要…”
“别说胡话了！？当我们不知道啊？东晏男人根本不喜欢丰满性感的女郎，他们喜欢西苍那些干扁豆的小女孩！而且你确定那个恶魔会给我们机会展现魅力，而不是一上来就拧断我们的脖子？”
“你们要对自己有点信心…”
暗处，晏渊冰勾起一抹冷笑。
不是没有看到那个叫詹姆斯的眼底的算计，不是不明白他们口中说的那些根本不可能实现，但却不妨碍从他心底冒出的熊熊怒火。
指尖轻弹，白色的轻烟瞬息间钻入那六人的口鼻，速度极快，悄无声息间当事人仍旧无知无觉。
眼看着晏渊冰出去后久久不归，苍纯等人心中都生出了担忧。就在这时，轻微而有节奏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苍纯暗自舒了口气，她听出那脚步声的主人是晏渊冰。
“怎么样，是什么情况？”看到晏渊冰，苍海迫不及待地问道。
晏渊冰瞥了眼苍纯，失望地发现她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目光微微暗了下，语气随意地回答道：“没什么，只是几个穷极无聊出来找玩乐的小贵族。不过，倒是获得了很不错的情报。”
“什么情报？”
对上苍纯不含其它意味的疑惑眼神，晏渊冰悲哀地发现，只要阿纯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就能让他的心不争气地雀跃起来。
“已经能确认这里是馨荣真正的产地了，另外…”晏渊冰的神情变得郑重，“国内的奸细应该还没有清除干净，否则，彩色毛不可能知道我们两人的情报。”
“我们两人的情报？”苍纯愣了下，“能说一下具体吗？”
“我听到了他们谈论我们的年龄，还有我超阶的实力。”晏渊冰淡淡道。
年龄！？苍纯一惊，年龄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情报，但能知道他们的年龄，其他…
她还好，据她所知，晏渊冰的情报可不是那么容易知道的。
晏渊冰并不打算将那几个人龌龊的想法告诉阿纯，反正，那几个人也没有机会出现在她面前了。
远处，清澈湍急的溪流底部，六具尸体被水流带着不断移动，没有人能看到，那六张面孔上状若平常的轻松笑容。
千里之外的高空上，赵敏因、万笙遥等人带领着一支队伍向着谷地赶来。
瞥了眼面无表情的万笙遥，赵敏因飞到宋晓来身边，戳了戳她的手臂小声道：“你说那两人见了会不会打起来？”
“不会。”宋晓来毫不犹豫地小声回答道：“万笙遥那人最是懂得权衡利弊了，明知道根本打不过晏渊冰，他绝对不会做那种蠢事。”
不远处的万笙遥抬头望天，嘴角抽搐了下。
这种时候他真希望自己不是耳目敏锐的术能师。
尤其对方还真说对了。
“说起来，你说绿姬和晏渊冰这会是什么情况？相顾无言？”那边，赵敏因已经转变了话题。
“不，我觉得更有可能是绿姬将晏渊冰抽一顿。”顿了顿，宋晓来补充道：“当然，这是我希望看到的。”
“我觉得你的希望应该不难实现，可不要忘了绿姬那点小毛病，和晏渊冰关系平淡的我们都这样生气，更别说和他交情匪浅的绿姬了。不过我认为绿姬不会用抽的，而是用冰爆把晏渊冰轰炸一番。”
第21章 血烙冰蚕丝
原本安静如同世外桃源的谷地突然遍布了士兵，短兵相接之时，**怪物的嘶吼，战士的高喊声，夹杂在鲜血四溅中的惨叫…
之时这一切却并没有被苍纯注意在眼中，她的精神力关注着那个在战场上快速游走的身影，所过之处，敌军的尸体如同稻草般齐刷刷倒下。
这个画面给人的冲击力太大，不要说是依靠领域全程观摩的苍纯，便是战场上的其他人——不论是同伴还是敌人，都纷纷侧目。
苍纯能看到晏渊冰双手指尖不断逸散而出的白色轻烟，但即便如此，她仍旧看不明白他的术能是什么。
尤其是，那些倒下的尸体脸上的神情是那般的无知无觉。
叹了口气，苍纯目光一凛，遍布整个谷地的翡翠领域倏地浓郁起来，如同海浪一般流动着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苍纯闭目，调开精神力不再去看战斗中的晏渊冰，竭力开始对付那些躲在坦克战车中的敌兵。
因着翡翠领域的特殊性，所有暴露在外的敌兵纷纷化成飞灰消散，一时间，前方以晏渊冰为首的术能师队伍对上了成群结队的坦克、**怪物以及战斗机队伍。
尤其是这里的**怪物，对术能师的威胁非常大。
苍纯正觉得担忧，就“看”到晏渊冰一马当先跃起，跳到了一只小山般的熊怪身上，紧接着，他高举拳头用力砸了下去，那拳头并没有青筋暴起，也没有肌肉纠结，但就是那样举重若轻的一拳，摧枯拉朽般摧毁了那巨大的怪物躯体，尸体皮囊和腐臭的酸液分崩离析。七零八落地掉落在地上。
而就在同时，晏渊冰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另外一只**怪物身上，同样的情景再次发生。
不要说是敌军，就连己方的术能师都呆了。
“这…这是什么怪物实力！？”
“这还是人吗？”
“超阶…好强！”
早在两年前，那些**怪物就有大半进化出了术能。当然，这种术能还是无法和真正的术能师相比的。体能系、元素系和精神系三个系别，**怪物只可能是体能系和精神系，而元素系…违反自然天理而诞生的它们是得不到万物元素的认同的。
而体能系和精神系表现在**怪物身上的形式也非常单一，体能系就不说了，这一系的术能表现形式本就不多。而诡谲多变的精神系在**怪物身上的表现形式就乏善可陈了。
因为智商的低下，**怪物根本不懂得运用精神力，它们只会被动地抵抗那些精神系术能师的术能。或者无意识地散发出精神威压，其他就没有了。
但即便如此，如今的**怪物苍纯杀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了。倒不是它们的实力有多高，而是**怪物的精神力非常混乱分散的特性会让翡翠领域无从下手，因此。若是想要湮灭**怪物，苍纯就需要使用精神力逐个去标记，而不能像原来那样不用费心思，领域本身就能将之解决。
于是，接下来的场景就变成了苍纯和晏渊冰的个人秀，一边是飞灰飘扬。一边是碎尸遍野。
其他术能师的压力顿减。
事实上，这场战斗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艰难。打扫战场的时候，众人的神情多少都带上了茫然。
苍纯微微蹙眉。她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对。
还没来得及多想，耳朵突然捕捉到嗡嗡的声响，想到一个可能，她的脑中炸开，猛地抬头向高空看去。
她的动作太过突然。其他人都被她吓了一跳，然后下意识跟着看去。
于是。所有人都呆了。
“那是…”
“怎么会有那么多战斗机！”
看着头顶密密麻麻遍布的黑点，众人纷纷感到头皮发麻。
“全部散开！”千钧一发之际，苍纯高喊道。
众人闻言下意识照做，下一刻，漫天的炸弹和密集的子弹从高空急射而下。
术能师纷纷反应过来，开始施展自保手段，防御的防御，躲避的躲避。
苍纯抬头注视着那几乎将头顶的天空掩盖，并且还在源源不断增加的战斗机，微微蹙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