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纯瞪了他一眼，低头吃起饭来，眼不见为净。
晏渊冰在旁边又是夹菜又是盛汤，都没空下来过。
过了一会，令韵看不过去了，“姑爷，你别光顾着姑娘，你自己也是半天没吃东西，快吃上两口垫垫。”她便是再偏心自家姑娘，遇上这么好的姑爷，也要心疼上。
苍纯动作一顿，抬头有些怔愣道：“你没吃东西？”
不等晏渊冰回答，令韵开口道：“可不是，一早上洗漱完就守着你了，让他先吃两口都不乐意。”
苍纯闻言沉默了两秒，低下头继续喝起粥来。
只是，在晏渊冰又要给她夹菜的时候，淡淡说了一句：“你自己吃吧。”
晏渊冰乐得跟什么似的，却仍旧不忘给她夹菜。
“阿纯，还累吗？要不要回房歇一会？”吃晚饭，见苍纯有一口没一口喝着水，晏渊冰上前小声问道。
苍纯不想理他，自己拿了个小毯子到院子葡萄架下的藤椅上躺下了。
晏渊冰也不生气，屁颠屁颠地跟着出来，在她旁边躺下了。
好一会，察觉到旁边始终粘在自己身上的灼热视线，苍纯懒懒地掀起眼皮，“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我就看看，就是高兴。”晏渊冰咧开嘴笑了起来。
见他笑得像个孩子，苍纯心里那点怒火不由就消散了大半，只是想着这人不能惯着，得让他知道厉害，要不然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肯定会重演。
接下来半天，晏渊冰就一直跟在苍纯身后，极尽伏低做小，苍纯却一直都淡淡的。
“姑娘你可别来劲。”私下找着机会，令韵拉着苍纯道：“乳娘不知道姑爷是怎么惹着你了，但他这一下午地都在讨好你，你也别太过分了。”
苍纯瞪大了眼睛，她过分？晏渊冰那厮早上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只是这话她自然不会和乳娘说，心里却把晏渊冰怨上了。
如此一来，乳娘的话不但没能帮到忙，反而还帮了倒忙。
不过晏渊冰可不知道有这回事，他正想着法地讨好苍纯呢。
晚上，苍纯抬脚跨进房，晏渊冰正要跟着进去，苍纯却停在了门口，转身对着他道：“今后三天，你都给我去书房睡。”
晏渊冰傻眼，呆呆地看着房门在自己面前关上。
他倒是想要不听，但想到阿纯这会正生气呢，自己要对她的话听而不闻，肯定得更生气。
他可不想她气坏了。
在房门口徘徊了小半个时辰，见屋里的苍纯还是没有改变心意，晏渊冰才失落地离开了。
“姑娘！”屋里，见着晏渊冰离开，乳娘急得不行，“你都忘了我说的了，姑爷到底是个爷们，你哪能这么一点都不顾他的脸面。”
苍纯闻言气闷，合着自己还里外不是人了。
“姑娘，你别嫌乳娘唠叨，像姑爷这样的好男人，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你们成亲这么久，姑爷也一直这么惯着你的性子不碰你。你不知道乳娘这些年一直都提心吊胆，就怕姑爷被外面的狐狸精勾了魂。男人么，哪有不想女人的，更何况还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好不容易你们俩成事了，你别怄气给姑爷脸色看。虽说姑爷的心在你身上，但你也不能这么任性，男人也会累的。”令韵苦口婆心道。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乳娘说这样的话，苍纯面色怔愣。
“乳娘，这话你以前从来没有说过。”
“这话哪能跟你说啊。”令韵嗔了她一眼，“我要这么说了，姑娘你还不得跟着急？要是疑神疑鬼的，说不准反而逼着姑爷往外找女人。要不是你们俩这会好了，乳娘也不会跟你说这样的话。”
“乳娘年纪也大了，虽说姑娘给了我长生转轮果，但这心态在这了。我呀，总免不了羡慕别人，想着姑娘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主子带，那我肯定高兴得合不拢嘴。”
“姑娘你可别不乐意，乳娘给你算过了，苍家的家产、越家的家产，加上我和你奶娘的家产，还有当初姑爷留给你的产业，以及封地和玉暇之城每年的税收，你便是生上十个八个都够，更不要说还有姑爷呢。”
“你和姑爷有了孩子，我和你奶娘才能真正地安心，要不然哪，睡觉都不安稳。”
…
这一晚，令韵唠叨了很多，苍纯有的听进去了，有的听过就忘了。
“渊冰，你会不会觉得我太任性了？”三天过后，晏渊冰搬回卧室，一番*之后，苍纯趴在他身上问道。
“嗯？”晏渊冰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我们成亲这么多年了，我却到现在才给你…”苍纯其实已经很困了，却想要问清楚。
连疼爱自己的乳娘都觉得自己任性了，渊冰会不会…想到这里，她心底有着止不住的恐慌。
她想她一定被惯坏了，以至于一想到有一天渊冰会因为自己累了倦了而离开，她就难受得不行。
“你想什么呢？”晏渊冰这会的意识其实已经有些迷糊了，他伸手将苍纯抱得更紧，亲了下她的额头道：“只要你高兴，我就乐意。”
再自然不过的一句话，却让苍纯差点哭出来。
她想，遇到这么好的男人，能够成为他的妻子，她一定要惜福一点，要不然，可能老天都会看不过眼将她收去。
第18章 言知微
宋晓来过来的时候，苍纯和晏渊冰刚刚用完了早膳，正看着黛黛新生的几只小猫崽玩毛线看得乐得不行。
“蜜蜜，这儿这儿…”
“游游，快往那…”
小猫崽们还没有完全开眼，苍纯一向不是个苛刻的主子，因此周围的下人都忍不住开口给小猫崽们鼓劲。
“姑娘，宋姑娘来了。”
令韵从外面进来，宋晓来就跟在她后面。
苍纯闻言抬头，只是刚要说什么，脸上的笑意就因为对上脸上的凝重而淡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
宋晓来没有回来，而是目光扫过周围的下人。
不用苍纯提示，令韵就将下人疏散开，屋里只剩下了苍纯、晏渊冰和宋晓来。
没有了外人，宋晓来三两步坐到苍纯对面，一脸崩溃道：“绿姬，出大事了！”
苍纯一愣，她还从来没见过宋晓来这么失态的样子。
不等她问，宋晓来就继续道：“蓉儿和有妇之夫搞上了！”她的声音带着从来没有的尖锐。
苍纯一脸震惊，“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说不清楚。”宋晓来扶额道：“我是来传消息的，具体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你跟我走一趟吧。”
事关重大，苍纯自是不会拒绝。
三人到达李府的时候，李府的管家似乎等待已久，也不多说，拉着她们就往里面走。
“秦妈妈，跟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路上，苍纯想着还是先了解一下情况，便开口问道。
秦妈妈是李蓉的乳娘，对苍纯这些自家姑娘的闺蜜一向是信得过的，闻言也不隐瞒，三两下就把自己知道的说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早上的姑娘屋里就闹成一团，然后李茜那丫头疯了一般跑出来告诉我姑娘床上多了一个男人，那男人还是我们认识的，是礼部侍郎言知微。关键是那言知微已经娶妻成家了，连儿子都已经能跑能跳了！”秦妈妈抹着眼泪哭，和令韵不同，她的性子温柔，为人细心，将李蓉照顾得无微不至，对于内务却只能说不出差错。
苍纯微微蹙眉。秦妈妈看在眼中。有些急道：“绿姬大人。别人不知道我们姑娘，您还不知道吗，姑娘她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连龙将军那般的俊杰我们姑娘都没看上，更不要说只是普通人的言知微了。”
她哽咽道：“我们姑娘和我一向亲近。什么事都会和我说，但这个言知微却是听都没听她提过。绿姬大人，您要帮帮我们姑娘，要不然她就完了。”
听她说得这么严重，苍纯一愣，“什么意思？”李蓉这事可大可小，处理得好的话，完全可以悄无声息。
秦妈妈咬牙狠狠道：“杀千刀的也不知道是谁把消息传了出去，我虽然派人出去平息了。但流言这种事，哪是那么容易的。”
这回，皱眉的就不止苍纯一个了，宋晓来沉着脸道：“这儿不是苍州，整个李家都是秦妈妈你掌管的。怎么会有人能在你的眼皮底子下将消息传出去？”
她看了一眼秦妈妈，“秦妈妈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一定是二小姐她们！”秦妈妈毫不犹豫道：“二小姐前几年嫁给了一个术能师，生下了一个长脉的女儿，去年择才期又测试出八星的根骨，若是姑娘出了差错失去继承人的位置，对方的女儿最有机会上位。”
她的性子一向软，但俗话说为母则强，她虽不是李蓉的亲母，但对于李蓉的感情，她却不比任何一位母亲少。
“以前的时候，二小姐的心机就很深，不过那时候她一个系脉的姑娘翻不出什么浪花。她为人又最是识时务，因着姑娘的身份没少讨巧卖乖。在她的有意维持之下，姑娘和她的感情在姐妹中算是最好的。”
“半年前她来信说要和其他几个小姐一起到玉暇之城住一段时间，我也没有多想。开始的时候，我多少还会戒备一番，但好几个月过去，见她们一直都很安分，慢慢也放下了戒心。哪知道，她们就在这等着呢！”
“是我没用，要是易清的话，肯定不会让那几个贱人钻到空子。”
秦妈妈这会是悔不当初，说话也没有了往常的和声软语，对着李家那几位系脉小姐更是直称贱人。
她所说的易清是李蓉的奶娘，李家给李蓉找乳娘和奶娘完全是照两个极端来的，对比秦妈妈的包子属性，易清完全是女强人典范，作为上上任的刑部尚书，她随便往哪里一站都能镇住场子，且为人机敏，常人根本没办法在她眼皮底子下做小动作。
“易妈妈人呢？”宋晓来问道。
“去苍州办事了，如今正在赶回来。”秦妈妈脸色难看道：“二小姐她们肯定是瞅着易清不在才敢这般算计姑娘的。”
“言知微人还在吗？”一直没有开口的晏渊冰突然问道。
“还在。”秦妈妈虽不明白他的用意，却仍旧回答道：“我本来想让下人悄悄把人送出去的，但姑娘不让。”
闻言，苍纯和宋晓来齐齐松了口气，看来李蓉脑袋还清醒着，实在可喜可贺。
几人的脚步很快，没用多少时间就到达了李蓉所在的主院。
“六妹，你可不能糊涂，这个男人若是不赶紧送走，你这一辈子就完了。”
“就是，若是被人知道今天的事，不要说是六妹，就是我们李家也要颜面扫地。”
“还有，是不是将这男人的记忆消除？我记得有这方面的术能师的吧，六妹你可以向绿姬大人求助一向，你和她关系不是一向不错么。”
才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说话的人似乎生怕外面的人听不到，说得很是大声。
这种音量，不要说是耳目灵敏的术能师，便是内力略小成的普通人站在院外也能够听到。
而世家大族，这种下人不要太多。
苍纯和宋晓来不由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秦妈妈，秦妈妈面色难看，“是那几个贱人。”
两人闻言了然，看到是李蓉的那几个“好姐妹”了。
“秦妈妈，你终于来了！”这时候，一个丫鬟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一脸焦急道：“我根本拦不住二小姐她们。”
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苍纯几人也没有质疑她的话，光看她歪斜的发髻、凌乱的衣衫以及手背上的抓痕，就能知道她已经尽力了。
“玉簪，其他人呢？”秦妈妈问道。
李蓉和苍纯一样有四个贴身丫鬟，眼前这丫鬟只是其中之一，因此秦妈妈才这样问。
“二小姐她们带了不少人，玉莲姐姐她们怕姑娘吃亏在屋里呢，还有李茜姑娘和李巧姑娘都在。”这样说着，名叫玉簪的丫鬟满脸愤愤。
几人穿过门廊到达了李蓉的房间，推门进去，就见里面一片乌烟瘴气，原本不小的卧室被十几个人塞得满满当当，显得逼仄极了。
见到走进来的苍纯和晏渊冰，里面的几个女人面色一变，却很快恢复过来，端着一张笑脸上前想要打招呼。
苍纯却看都不看那几个女人一眼，越过她们就走向坐在床沿的李蓉。
晏渊冰自然是妇唱夫随，同样无视了那几个女人。
顿时，那几个女人的脸色精彩了起来，同时还不忘眼神交流。
虽然知道这个六妹和绿姬大人的关系很好，但没想到她们的关系好到这样。
世家大族的继承人之间不是即便交好，也点到即止，不会参与对方的家族内务的吗？
她们想得不错，错的是苍纯从来都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更何况她们几人经过在战场的生死相依，感情早已不是交好二字能够概括的了。
“你们来了。”看到他们，李蓉微微一笑，只苍纯几人却从中看出了不寻常的冷然。
苍纯的目光扫过室内，扫过坐在一旁低垂着脑袋的男人。
“你是言知微？”
“我是。”男人抬起头，对着她颔首道：“久仰绿姬大人的威名。”
他的话明明很平常，但苍纯却听出了嘲讽和怒意。
苍纯微微一愣，打量了他一会，“你是不是会错了什么意？”若非看在这男人无辜被卷入这种麻烦事件，她才不会这么好声好气。
自从苍晏统一，实行男女通婚之后，老百姓就开始对那些成亲的夫妇的八卦乐此不疲。
而其中，有几个爱妻好男人得到了传八卦人士的亲睐，而言知微不巧就是其中之一。
他出生微末，却满腹才华，是昭晟帝一早开始培养的心腹，他与他的妻子——一名自由术能师，相识于玉暇之城，很是花了一番心力才获得了美人芳心。
言知微也不是笨人，听出了她言语中的认真，不由一怔，随即打量了一番周围的人，面色微微恍然。
“原来如此。”他一脸苦笑，“我还真是遭了无妄之灾。”他原以为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贵女为了尝鲜而用下作手段将自己绑来，随后再下药与他发生了关系，如今看来…
——因着生有一张好皮相又没有实力，这种事他遇上过不少次，成亲前就不少了，被人得逞的那两次愣是让妻子至今都耿耿于怀，婚后也是靠着妻子的实力才能保全自身，却不想仍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
第19章 晚来春
苍纯看向李蓉，“蓉儿，你是个什么想法？”
他们虽然来了，但到底李蓉才是当事人，到底怎么决断还在于她自己。
李蓉淡淡一笑，看向言知微道：“要麻烦你签一份保密契约了。”
言知微点了点头，他对这种结果一点也不意外，他烦恼的是，今天这事已经发生了，要怎么告诉自己妻子。
——他不是没有想过隐瞒，但他并不想欺骗妻子，毕竟当初自己可是承诺过双方要互相坦诚的，更何况他一夜未归，就是想瞒也瞒不住啊。
见言知微并没有拒绝，李蓉看向屋里那几个女人，目光一下子冷了下来，“还有二姐、三姐、四姐和五姐，烦请你们和你们的丫鬟留下受点皮肉之苦了。”
一般签契约都要用到当事人的血液，因此才有李蓉口中“皮肉之苦”的说法。
李蓉不是傻子，连秦妈妈都能看明白的事情，她又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发觉？
不论是言知微还是李家几位小姐和她们的丫鬟都签下了严密的保密契约，没有任何想象中的敷衍逃避。
看着秦妈妈将人都送出去，苍纯几人对视一眼，纷纷觉得有些违和。
言知微就算了，那几位李家小姐怎么会这么安分，怎么想都有些诡异。
要说是因为苍纯和晏渊冰的震慑，那也说不过去，她们的眼神可没有任何不甘愿。
要知道，只要保密契约签下了，外面的流言传得再厉害，没有明确的证据，慢慢也会被人遗忘，成为真正的“流言”。
思来想去没有得到头绪，几人也只能作罢。
宋晓来担忧地看向李蓉，虽说事情似乎完美解决了，但这件事中，受伤害最大的却是李蓉。
据她所知。在这之前，李蓉并没有和任何男性发生过关系。
西苍的女子虽然对贞洁不重视，但不代表她们对初夜不重视。
谁都希望参与这个特殊回忆的男人也是个特别的人，这种在他人算计下和陌生男人进行的欢爱…
她只希望李蓉不要留下心理阴影。
“说起来晓来你怎么这么快知道消息的？”走出李府，苍纯不由有些好奇地问道。
没看马芸几人都没能赶来吗？
“我刚好在修炼啊。”宋晓来有些没精神道：“你是知道的，我刚突破九阶没多久，蓉儿家在玉暇之城的结界虽然不错，却也抵挡不住我了。我一听事情不对，就来找你了。”
苍纯点了点头，就说呢。
“绿姬。你说这事我们要不要告诉龙悦？”好半天。宋晓来犹犹豫豫地问道。
“啊？”苍纯一愣。有些不解道：“告诉他做什么？”
见她这个反应，宋晓来也是一愣，随即恍然道：“是了，这事你应该不知道。”
苍纯面露疑惑。宋晓来解释道：“蓉儿和龙悦其实好过一阵的，不过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两人分了，那会你正忙着和晏渊冰的婚礼。等你空出身来，蓉儿的情绪也已经恢复了过来，我们也就没有特意和你提。”
“那既然他们已经分了，还告诉龙悦做什么？”苍纯更加不解了。
“但龙悦一直没有放弃蓉儿。”宋晓来叹气道：“我是不知道当初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这几年龙悦一直都在努力挽回两人的感情。最重要的是，我能感觉到。蓉儿的态度已经有了松动。若是没出今天的事，两人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能修成正果。”
苍纯对龙悦的了解不深，但她相信宋晓来不会在这种事上信口开河，作为一个情报工作者，她对她的敏锐有着很高的信任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