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和陆蓁站在屋檐上站了很久,他在等我,而我却不知道在等谁。

可能我的生性感性,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不想逃离,这样实际上并不好,是一种心理方面的疾病。就这么说吧,我被人绑架了,起初我怨恨害怕,后来对方没有杀我的意思,只是把我囚禁在温室里,限制我的自由。我对他产生了好感,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换种话说,谁会喜欢被养在一寸方圆里。

我懂了,双臂摇晃,弯曲膝盖,打算往下跳。

陆蓁干咳一声,说:“属下逾矩了。”

他看我这样跳很吃力,健硕的臂膀正想搂我小蛮腰…不知怎么,我想到了江寻的脸,想到他气急攻心,朝我吼:“随随便便有点姿色的路人,公主就会献吻吗?”

我是那种见色不要脸的人吗?怎么说也要上佳的姿色,我才能同意亲近!

思及至此,我拒绝了陆蓁的搂腰请求,说:“没错,大大的逾矩!”

我往一侧跨了一步,正想往下跳…只要跳出去,就非尚书府内,我就自由了。

这时,那头回廊突然出现江寻表妹,她穿着齐胸襦裙,酥胸露了一半,端着一碗汤急匆匆朝前跑去。我是一个喜好八卦的人,是以,我决定再观察一下,这表妹要去哪里。

唉。

肯定是去江寻那里吧?

即使江寻想杀我,我偶尔还会敷衍地想想他。结果他呢?一没了我,马上钻入表妹的怀抱。

我这厢感慨,那厢表妹突然停了下来。她环顾四周,从怀里掏出一包奇怪的东西,往汤盅里倒。

日!这也能看到热闹?!

我心道不好,凭江寻来者不拒的性格,一定会喝下这碗美人送来的甜汤。

我该怎么办?救他一命吗?

嗯…我想了足足有一刻钟,侧头对陆蓁道:“我们过两天再走吧?你帮我把那女人手里的甜汤打翻了。不要问什么,本宫自有自己的想法。”

陆蓁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皱眉,道:“公主为何要救他?”

我叹一口气:“佛常说…”

“公主不信佛。”

“哦,哈哈,刚想起来。总而言之,他把我从宫里救出来,不管他现在杀不杀我,救命之恩总要还的。我是个很拎得清的人,你明白了吗?”

“懂了,公主仁义仁心,以治天下。”

他说的快,我没听懂多少,就听到一句:“哈哈哈哈,薏仁这种东西,还是煮粥比较好喝。”

陆蓁没回答我,当下窜走了,去围剿表妹,击落甜汤。

等陆蓁走后,我发现一个问题。我的估算错误,没人搂我腰,我根本跳不下去。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作孽不可活,但是我承认,我是有点想陆蓁了。

人在深夜总脆弱,腿蹲麻了,我就有点委屈。看看月亮,就想母后。我母后对我挺好的,她膝下无子,所以偏疼我一个女孩子。就因为不孕不育,乡野还有人传她是狐狸精变的,所以是石女,注定生不了孩子,留不下孽障,得遭天谴。

起初我听到这个,很生气,想撕烂那些人的嘴,可母后告诉我,人是管不住人心的,他们想说什么是他们的事情,我们气急败坏跳脚,也只会如他们所愿。

我记得母后的目光温柔,她望着我,柔情似水,道:“而且,谁说本宫膝下无子?”

啊?

等等,童年记忆突然复苏了。

她带我去偏殿,那里没人。殿内坐着一个少年,用布裹着发,束成小髻。他的年龄比我大上一些,粗布做的衣衫,一双鞋磨得粗糙,险些露出脚趾。

一看就是平民家的孩子,只是他见我也不下跪,不卑不亢,与我母后平视。

我有点慌,躲我母后怀里去,把脸埋她衣服里。

母后笑了笑,想伸手碰男童,被避开了。

她道:“你答应我,护她一世,保她荣华,可好?”

“草民无能,怕是不能如娘娘所愿。”他说话一板一眼,明明声线青涩,说出来的话却颇有气势。

“你怎会无能呢?阿寻五岁熟读经书,六岁能辨弦音,如此天资,浪费岂不可惜。路我会帮你铺好,你只管走就好了,这是我欠你的。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该懂我意思,你总不想一辈子寄人篱下,无出头之日吧?”

男童默不作声,他将双手攥得很紧,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草民谢娘娘恩典。”

“好孩子。”母后摸了摸我的头,不知是在说我,还是说他。

这就是母后说的孩子吗?原来是母后的孩子啊。

我当时不懂,后来懂了,就不敢再提,可能会给母后遭惹祸事。

可即使我不提,祸事也还是来了。

我想她,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哭什么?”屋檐底下有人问我。

我低头一看,居然是江寻。

我不想和他提母后,闷声道:“腿麻。”

“没出息。”他踩着花盆,朝我伸开双臂,“过来。”

“干嘛?”

“公主不想下去?”

我现在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搂着江寻的脖子,由他把我抱下来。

江寻身上很暖,味道也好闻。他让我坐他手臂上,一路朝前走,送我回房。

“公主是想逃跑吗?”他嘲讽地问。

我当然不能认,轻轻回答:“不是,我只是想看看月亮,想母后了。”

“那哭什么哭?”

“你想你娘,你不哭吗?”

他窒了一瞬,垂下眼睫:“我,从不想她。”

第7章

许是多日没有吃黄豆炖猪蹄的缘故,我的脚酸疼难耐,不消片刻,还抽起了脚筋。

我搂紧了江寻的脖子,此时很没骨气地连连喊疼。

“哪疼?”江寻在这种时候就格外温柔,声音轻地几乎能掐出水来,我终于知道表妹喜欢他的原因了。

“腿疼。”

“我看看。”

说完,他的手就想往我裙子底下撩去。我突然反应过来,女子是不能随随便便被人掀裙子的,这叫登徒子。

我紧张道:“江大人,这不太好吧?”

“嗯?”江寻错愕。

“本宫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江寻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笑非笑睥我:“公主说这话,是不是太晚了?公主不是说过,只要稍有点姿色,就能让你献吻吗?那你看我姿色如何,够不够对你动手动脚?”

我震惊,一双眼睛瞪得圆润。

我知道江寻不是什么好人,但我没想到他能这么坏。也就是说,他想先对我动手动脚,再将我切成片涮火锅吃?怎么全天下的好事都让他占了?!

“你非要摸我吗?”

江寻被我这话一噎,有些犹豫不决。但很快,他又道:“不然呢?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臣的手既然已经探入裙内,抽不抽出来都是一句登徒子,那还是当登徒子当到底吧。”

我咬咬牙:“也行,不过你也得给我摸回来。”

“…”江寻的手其实还没碰到我裙子,此时缓缓收回来,沉声,又问:“臣还想请教公主一个问题。”

“说。”

“只要有人想摸公主,稍稍有些姿色,公主不但不反抗,还会反摸对方?你就这么随便吗?”

这是个好问题,我想了很久,也没个准确答案。

“算了。”江寻把我送到房门前,刚到达,白柯就焦急地冲出来迎接我。

我真的很困扰,江寻怎么又生气了。

他拂袖欲离去,我急忙扯住他,说:“江大人,你又要去见你表妹吗?”

“见不见,与公主何干?”他冷笑道。

“当然与本宫有关系,我不许你去见她!”万一被毒死怎么办?!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哦?”江寻又莫名笑了一声,他弯腰,饶有兴致地看我,道:“公主,是吃醋吗?”

“那倒不是。”我结巴了一下。

“臣懂了。”

“懂什么了?”

“公主性子内敛,爱在心口难开。”

“…”放屁!

我本来想这么说,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想,如果我承认自己吃醋,江寻会不会稍稍顾及我的面子,少接触表妹?

但我算是哪根葱,他会听我话吗?

我沉吟一会儿,问:“如果我让你别见表妹,你答应吗?”

“既然是公主想要的,臣自会满足。”

“那你不要见她了,可以和别的女子在一起,但是别和表妹,她不是什么好人,我不喜欢她。唔,这么说吧,我对于你和哪家姑娘在一起,倒不是很在意,只是这个表妹,我不太看得上眼。”我这么说,他应该能懂我的潜台词吧?

“臣倒不知,原来公主如此大度贤惠。”

“哈哈哈,江大人过奖。”

“倒不是夸公主的意思…”

“那是几个意思?”

江寻咬牙切齿:“公主的意思是,臣和别家女子在一起,你也不会在意,更不会伤心落泪?”

为那个女子伤心吗?碰上江寻是挺倒霉的。

“一点点吧。”我保守估计。

江寻眯起眼睛,突然捏住我的下颚,逼我抬头看他:“臣究竟是哪点不好,竟这般入不了公主的眼?”

他鼻息萦绕在我左右,薄凉的唇险些触到我。

“江大人?”我被江寻的气势所震慑,浑身发颤。

“算了。”

他松开我,一句话不说。最终,拂袖而去。

近日,我总发现江寻爱说算了。然而他这个算了究竟有几个意思,我不是特别了解。

但是我想,肯定有什么了不得的内涵吧?毕竟江寻不是一个爱说废话的人。

我这厢正想着江寻,那厢陆蓁就回来了。好家伙,他还不如不回来!

浑身是血,染了一地。

“属下无能,险些被江大人发现,腿间中了一箭。”

“你当时可使用轻功了?”

“是,江大人杀我之心强烈,百米开外也连发几箭。臣无处可避,被伤小腿。”

我惊讶:“江大人竟然有百步穿杨的箭法?厉害厉害!”

“…”陆蓁沉默一瞬。

“你的伤疼吗?打不打紧?本宫喊个大夫来!”

“不用,此地不宜久留,公主听属下一句劝,跟我走吧!”陆蓁的血源源不断淌出,这地板怕是洗不干净了。

实际上,我也很怕。

因为我摸不清江寻的套路,看他下手这般狠,怕是不会对我手下留情。

我刚想走,门就被一群人堵上了,为首的是江寻。

他一改平日谦逊温良的纯臣样貌,撩了撩白狐毛领,冷冷道:“公主是要跟他走吗?不怕他害你吗?你是信我,还是信他?”

这是个好问题。

我想当和事佬,哈哈两声笑:“都信都信,既然来我房里,那便是友,不妨一起喝个小酒啊!”

“属下有伤,不能饮酒。”

“哈哈哈,我给忘了,那江大人?”

江寻斜我一眼,嘲讽道:“公主欲坐享齐人之福,臣可没那兴趣。”

我噎住:“也没想。”江寻这个人思想有问题,什么事情都能往情爱上扯。

江寻落座,掀开茶盖,抚了抚茶面,气定神闲道:“既然没想,那么,你选我,还是他?”

第8章

这题实在太难了,我顿时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