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见之前编造的借口没用,终于捧着手帕,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都是你爹,他居然接了别人家送来的两个美妾。早知他是这样的人,为娘当初就该去祭旗!”

江寻抿唇,道:“现在去祭也为时不晚。”

母后置若罔闻,掖干了眼泪:“总之,娘要在府里待几天,顺便看看我家阿朝。”

我疯狂地点头,又跑上去,握住母后的手,原地跳了跳,表示欣喜。

母后怜爱地抚了抚我的脸,温声软语道:“我最想我家阿朝了,几天不见,怎么被阿寻养瘦了许多,可是受委屈了?来,尽管和娘说。”

我热泪盈眶,刚要扑母后怀里寻求温暖,又被江寻拽了回来,他冷笑道:“爹恐怕不是这样的人,这事还有些前因后果吧?母亲大人最好实话实说,否则别怪儿子心狠,赶您出府。”

母后依依不舍松开我的手,道:“咳,这个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快到饭点了,不能留您用饭,现在就该出府了。”

“你爹想再给你生个弟弟,可那等事最伤身子,为娘好不容易从宫中逃出来,还没清闲上多久,又得在鬼门关里走一趟,还是罢了吧。”

“到饭点了,娘请回吧。”

“那好吧,我实话实说了。娘年纪大了,育后不好养身子,万一月子没做好,发福变老,毁我容颜就得不偿失了。所以,我拒了。哪知你爹怄气,隔天就领了两个美妾到府中,虽不知用意,可这就是明晃晃想打我脸,我哪能如他意?这才跑了出来。”

我叹气,其实我也挺能理解江寻他爹的。自己妻子被狗皇帝夺去,霸占那么久,好不容易回到自己身边,就算他既往不咎,绿帽子也戴得坦荡,可心里难免有个疙瘩。想了又想,还是打算再生一个独属自己的孩子,宣泄一下这么多年的怨气,是占有欲作祟。

江寻叹了一口气,这对冤孽,都这把年纪了,还折腾。

这时,白柯突然来禀:“大人,府外有人自称御林暗卫统领,想求见您。”

江寻对他父亲尚有几分敬重,特意理了理衣冠,道:“快请。”

我腹诽:《霸道统领逮逃妻》,这题材,劲爆!

第34章

我牵着江寻的手, 到了接客用的前厅, 心里好奇江寻他爹的长相。他对我父皇怀恨在心,会不会也刻意针对我啊?万一看我不顺眼要砍我怎么办?和江寻承诺“这个不好我们砍死了再换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江寻还答应了怎么办?

我有点紧张, 腿肚子都发麻了, 忸怩不肯继续走。

江寻回头, 看我, 好笑问:“夫人这是怎么了?腿疼?嗯?还是来葵水了,肚子疼?”

我冷汗直冒, 结结巴巴:“我还是不去看你爹了吧?”

“丑媳妇还要见公婆, 你躲不了的。”

“你说我丑。”

“我不是在说这个…”

“就是!”

“那你见不见我爹?”

我快要哭出来了:“夫君, 我怕。”

江寻叹了一口气,大概是感慨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怂的夫人。

于是,他蹲下身子,朝我招手:“过来,我抱你去看。他若是伤你, 势必会伤到我,这样可满意了?”

我小心翼翼挤入他怀里, 问:“这样不何体统吧?”

江寻冷笑:“你以为你闭门不见他, 就何体统了吗?”

“也对。”

于是我被江寻抱到怀里, 坐他手臂上,被他一路抱到了椅子上。

很快,有人掀帘进来,入目就是一柄长剑, 剑柄还有血迹未擦(…)

再进来一些,看到一名着玄色外衫的男人,剑眉星目,瞧着比江寻老成,颇有几分像,想来就是所谓的统领了。

江寻上前作揖,道:“拜见父亲大人。”

统领扶起他,道:“我儿无需多礼。”

“爹是来找娘的?她就在后院,儿子已让人将她看好,此番逃不了了。”

“甚好。”

我瑟瑟发抖,等等,我看到了什么?两只狐狸有商有量,把母后给卖了?

不行,我得通风报信去。

我悄悄咪咪打算逃跑,统领一个眼风扫过来,我又在椅子上坐定了…

算了,母后,是我对不起你,我给你磕头。

统领刚要去找母后,江寻就良心发现,道:“听娘说,爹备了美妾在府中。此事虽是爹的后院事,儿子不能置喙,然而母后多年在宫中不易…”

统领皱眉:“等等,为父何时在府中置过美妾?”

“嗯?”我和江寻皆皱眉。

那母后这次跑出来是干什么的?!

统领干咳一声,很尴尬:“你娘怀有身孕,府中菜色清淡了些。”

我呼吸一窒,怎么都没想到娘出逃会是这个理由。想来统领体格好,和母后两人都差不多四十来岁了,还能生。

最后,母后是被统领抱回府中的。画面极其辣眼睛,此番不再赘述。

夜里,江寻唉声叹气道:“为夫竟有些羡慕起父亲了。”

我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翻了个身,佯装睡去:“夫君,睡了,睡了,我困了。”

江寻如鲠在喉,一时无语。

睡到一半,他还是忍不住拍了拍我的腿,恶狠狠道:“小没良心的,你就这么不想给我生儿育女吗?”

我睡得迷迷糊糊,假意哭了两声,道:“那是鬼门关,母后说,要是跨不过去,就死那儿了。”

江寻闻言,一时无语。

我清醒了,转身,靠他怀里。屋内灰蒙蒙的,只能听到江寻若隐若现的呼吸声。

许久以后,他突然搂紧我,道:“那夫人想不生便不生吧,我也不忍心你在鬼门关踏上一遭。”

我有点感动,江寻竟然如此温柔体贴。

如果他后半夜没有突然兴起,将我吃拆入腹的话,我可能会更开心。

我一觉便睡到了日晒三竿,摸了摸右侧,江寻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我有些失望,江寻在的时候,我嫌他烦,他若是不在,我又甚想,或许这就是爱情的模样吧。

我这厢刚刚参透了爱情的真谛,那厢白柯来报:“回禀夫人,这是大人给夫人备下的生辰礼。”

我翻开白柯递过来的盒子,里头是一枚发簪,簪头嵌着翡翠,闪闪发光。

既然是江寻给我买了,他自然也想看我戴上。我很懂虏获丈夫的心,于是差人给我梳妆,挑了个最显眼的位置,将发簪别在发髻上。

夜里,江寻下朝见到我,果然很欣喜。他抿唇,微微一笑,问我:“夫人可喜欢?”

“喜欢!”

“夫人可知,赠簪的含义?”

“…”我哑口无言,有些尴尬,原谅我没文化,我是真的不知道。

江寻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了,道:“簪只能赠予正妻。”

我恍然大悟:“就是不能赠给妾的意思!”

道理我都懂,但好像有哪里比较怪。

“…”江寻不说话了。

片刻,他喊人布菜。江寻果然很用心,上的菜都是我最爱吃的。由此可见,平时我胡吃海塞的时候,江寻一定全程盯着我看,否则他怎么会知道我哪样吃多一些,哪样吃少一些?

这般想,又有些尴尬了。

姑娘家,吃得多,其实也是很丢脸的事情。

所以今夜,我很矜持,想给江寻留下一点好的印象。

吃到一半,江寻突然问我:“可是菜不合夫人胃口?”

我摆摆手:“没有没有,饭菜很可口。”

“那为何夫人平日吃两菜碟的肉食,今日连一半都吃不下了?”

“…”我这个人是不是平日太过温驯贤良,所以给你,我不是很要面子的错觉?我也会害羞的好吗?!

江寻不太搭理我的羞怯模样,直接请了厨子进来,责备:“可是尔等做菜时懈怠了?菜色不合夫人胃口,要你们何用?!”

厨子们乌泱泱跪倒了一片,我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

这种时候,不说出真相,江寻会迁怒于厨子,说出真相,在这么多人面前,我的脸丢更大了。

权衡了许久,我决定谎称脾胃不适,想吐,所以才没多吃。

我忸怩道:“夫君莫怪他们,都是妾身的错。我脾胃不好,看见肉食便恶心难受,吃不下。”

真尼玛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不知这话对了江寻哪根筋,他突然将我抱到怀里,说:“这般迹象有多久了?”

“大概三两日吧?”我继续编。

“传大夫,给夫人把脉!”江寻把阵仗闹得更大了。

没多久,便有大夫被白柯一路飞檐走壁,拎过来,丢到我面前。

我叹了一口气,心疼大夫。

他替我把脉,突然皱眉,道:“这么早?”

“嗯?”我没懂。

江寻抿唇,问:“可是有了?”

大夫捋了捋胡子,道:“月份尚浅,等闲测不出来。依我看,夫人确实有了。”

等等,有了?这小老儿胡说八道!我目瞪口呆。

江寻欣喜若狂,给全府的人都发了喜钱,将我搂到怀里,在我脸颊上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我仍在活在恐惧中不能自拔,这才有性生活一个月,居然就有了?!

只江寻一个人开心,与我耳鬓厮磨,道:“如今夫人便是最大的,要好生照顾自己与腹中胎儿。这是我与你的孩子,我会亲自教他经书礼义,若是喜武,便将他送到父亲那儿去。”

我忍不住问:“是个女儿呢?”

“那也一样,只要是夫人生的,我都欢喜。”

“…”江寻这厮,要求忒低了。

我悠悠然叹了一口气,我本欲做一番大事,岂料,如今被夫君孩子所累,无法施展拳脚。

女人,就是累。又得养家糊口,还得体贴夫婿。我摸了摸肚子,不禁感到压力颇大。

母后以前对我道,孩子都是破腹而出,若是女子月子坐得好,那肚子的伤疤会愈合,若是坐不好,就留一道大口子。你当肚脐眼是用来做什么的?就是为了让孩子从肚脐眼里钻出来的。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我临盆时,产婆突然欣喜若狂:“恭喜夫人,这是五胞胎!”闻言,我在梦中就昏死过去。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唉!

第35章

我纠结了一整天, 关于我是否有身孕这个事儿。我怕江寻如此爱我, 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于是,我想让他做好最差打算——万一我没孕。当然, 这个想法在今日, 突然被我打消了。

因为我问江寻, 假如我无孕该如何是好?

他看我一眼, 风轻云淡一笑:“无孕事也好, 可再和夫人亲近一段时日。”

亲、近、啊…

那还是罢了吧。我想我有孕,真真切切有了, 时而睡觉都觉得肚子里有娃在踢腾翻滚。

我做好了自己怀孕的心理建设, 就这么熬了三个月。头三个月不能行房事, 所以江寻也素了三个月,看我的眼睛都是红的,饿狼一样目不转睛盯着我。

再后来,大夫说,我那日只是胃胀, 没怀上,是他误诊了, 哈哈哈。最后三个哈字, 是大夫为了掩饰尴尬, 强行加上的。当然,他掩饰也没有用。江寻勃然大怒,念在大夫年迈,小小惩戒了一番。

后得知, 大夫误诊也是有原因的。他想讨个赏钱,然后逃去别州开医馆,岂料江寻眼线遍布全州,还是将这小老儿逮回了皇城。

当然,我也没讨到好处。江寻说,我也是帮凶,假如不是我也承认自己有孕,他不会信以为真。

话里话外,就是说我像根搅屎棍,搅啊搅,臭的也能说成是香的。

看来他是真生气了,居然能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夫人比作粪土。

我颇委屈,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生闷气。

江寻气消了,瞥我一眼,冷笑:“我这儿倒还没生气,夫人倒先发制人,闹起脾气了,嗯?你闹哪门子脾气?你又不想给为夫生儿育女,如今无孕事,高兴的不就是你吗?”

我闷声闷气道:“夫君为何执意要个孩子?有我一个还不够吗?”

他没说原因,一声不吭。

我嘀咕:“我倒觉得如今这般甚好,只我和夫君两个人,逍遥自在。”

“若是有个孩子,夫人离开时,或许心里还会顾念我一些,走得不那么干脆。”

“夫君是怕我走了,不要你了吗?”我没想到一贯对自己外貌有自信的江寻,竟然也会担心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他冷哼一声:“我说过,我心悦夫人,比夫人用情更深。”

我愣了愣,说句心里话,我也很喜欢江寻。只是究竟有多喜欢,我自己也说不好。我想和他过细水长流的日子,想和他日日夜夜腻在一处。但这算是新婚燕尔的热恋期,一旦过去,我待他如何,是薄情寡兴,还是恩宠依旧,那便不知道了。

我这是初恋,第一次爱上一个人,也不知自己究竟有多专情,有多长情。所以,和江寻一比较,我便有些无地自容了。

他待我日日这般好,我却还保留一些东西,和他隔了一层,贪慕一瞬欢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