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不反驳也不承认,只道:“那爱妃这刀是借还是不借呢?”

颜世宁抿唇想了想,而后应了声。裴瑾这厮太谨慎了,断不会随意布下这么个局的,他费尽心机要把秋月送回去,一定是有理由的。

至于到底是什么理由,颜世宁虽然很想知道,但她也明白依裴瑾这性子肯定是不会坦言的,那还不如不问了。

不过,颜世宁看着他的笑脸,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是不是早就想打发

秋月了?”

裴瑾笑而不语。

那就是默认了!颜世宁眼睛一瞪,抬起脚就踹向他的腿——擦,又被他给骗了!

昨天设局算计秋月,还以为是他为了哄自己高兴才尽力配合,现在看来,这厮自己打着小算盘呢!

我就说整你的人你怎么就这么积极呢!

裴瑾见她气鼓鼓的,直乐,抱着她又揉起来。颜世宁愤懑,也不挣扎,只做着个挺尸的样子。

裴瑾蹭了蹭她的颈窝,赶紧讨好,“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将秋月弄走?”

颜世宁斜了他一眼。

裴瑾凑在她耳边小声道:“秋月,非弄走不可,因为她是国公派来的钉子。”

颜世宁愣住了。威国公自珍贵妃死后就退出朝政,只一心养花弄草,他为什么要监视裴瑾?更何况,若是要监视,也应该是七王跟太子那边派来人啊!

裴瑾看到了颜世宁的疑惑,苦苦一笑,而后,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秋月辗转反侧了半宿才睡着,是越想越不甘,越想越无望。今早干脆也不起来,躺在床上称病。

只是等到中午的时候,她躺不住了,因为窗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爱妃,你看这花如何?”

“挺美。妾身倒觉得这花像极了那位秋月姑娘,皆是美艳非凡。咦,这座小院何人所住,好生别致。”

“回王妃,这便是秋月姐姐所住的。”一个丫鬟回道。

“是嘛,打理的很不错呢。王爷,这一天都过去了,您的气也该消了。妾身突然不适,秋月姑娘也是吓着了,也怪不得她,碰翻瓶子也是无意之失…所以妾身想,禁足一月的惩罚也就算了吧…”

秋月站在窗口,听着这些话,心里无味杂陈。想来这女人是故作大方,在王爷跟前扮好人!秋月甚是厌恶,可心中却也期盼着裴瑾听到这话的反应。不过她也不奢望裴瑾能饶恕她,毕竟昨晚还发生了那样的事。

谁知裴瑾却道:“既然爱妃这么说,那便罢了吧。”

秋月闻言,顿时喜出望外。

“那我们就去看看秋月姑娘吧。”颜世宁柔柔一笑,道。

秋月见他们走过来,赶紧整理衣衫笼好发髻,又恭敬的施了礼。

颜世宁笑得温和,看她憔悴不堪,还好生安慰,然而裴瑾却至始至终冷着脸,看得秋月心惊肉跳。

r>“既然王妃肯原谅你,我也就不再多说了。以后你就在王妃跟前好好伺候着吧!”

秋月一听到还是要伺候这女人,立马生出抵触情绪,不过幸好及时忍下,“奴婢谢王爷王妃恩典。”

只要不被禁足,一切还有机会。

本来颜世宁还体贴的让秋月多休息,可秋月哪还能待得住,回头收拾好了就去颜世宁跟前了。

屋内,颜世宁逗着厨房小丫鬟偷偷养的一只小猫,裴瑾则坐在边上看书,除了几声猫叫外,一切都静悄悄的。

半晌后,颜世宁道:“也不知道银耳羹炖好没有,倒是有点饿了。”

裴瑾笑道:“那便差人看看吧。”说着,看向了在一旁站着的秋月。

秋月自觉的走出去了。

小厨房不远,银耳也炖得差不多了,秋月盛好后,看着碗里冒出的腾腾热气,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颜世宁已经等了很久了,看到银耳羹端来,眉梢都是笑意,“王爷,要不要也来点。”

裴瑾道:“不用,爱妃慢用。”

秋月看着他目光柔和满脸爱意,心里酸得要命。

颜世宁拿着勺子搅了搅,觉得有些烫,便先搁在桌上等它凉,自己则俯身继续逗小猫。俯身觉得累了,又把小猫抱在了桌上,取了支银钗,挠拨小猫的爪子。

然后,一个不小心,小猫一窜间,碰翻了碗。

银耳羹洒了一桌,溢到了银钗上,银钗瞬间变黑!

“有毒!”颜世宁惊呼道。

羹里有毒,厨房的人成了嫌疑,把羹端来的秋月成了嫌疑!

一番追查之后,在秋月的首饰盒里发现了仅剩半瓶的毒药。

秋月看到那只白色小瓶时,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这是什么毒?”裴瑾沉着脸问道。

北斗研究一番后,沉沉道:“此为绝子散,顾名思义,断绝子息的意思。人服之,身体大损,终生难以受孕。”

秋月闻言,吓得魂飞魄散!

“不是我!不是我!奴婢是冤枉的!”回神过来后,秋月赶紧解释。

裴瑾一甩衣袖,怒道:“本以为你只是任性了点,谁知你竟歹毒如此!”

“王爷,真的不是奴婢!是,是有人陷害!”秋月尖声道。

“那你说是谁陷害你!”裴瑾道。

是…是…”秋月无力了,是啊,谁会陷害她。银耳羹是厨子小春煮的,小春她是知道的,再善良不过的一个孩子,断不会下毒陷害她的;银耳羹也是王爷让她去端的,是王爷让她惹了这嫌疑,可王爷也断不会下毒害王妃啊!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月想起之前在脑海里浮现的那个念头,手脚冰凉了,那时候,她的确是想着在羹里下毒的!

害死王妃,一了百了!

她甚至都想象着下毒的步骤!

回屋拿毒,下毒,再端给王妃,出事后只作不知,抵死不认…

那么,难道真的是自己做的?那些不是想象而是事实?

秋月惊慌之下,心乱了。

“你说,这绝子散到底从何而来!”裴瑾依然恼极。

秋月猛然惊醒,只是看着他手中的瓶子,再说不出话来。

这毒,是上个月,那边派人送来的。

那人没说给她的理由,只道:“此物有毒,需妥善收藏。派什么用场,到时候会告诉你的。”

她从来不知道这是什么绝子散,只以为,这是一种毒药而已!

可是这一切她都不能说!

既然什么都说不出,那就是默认的姿态了,裴瑾深吸一口气,道:“本王念在多年情分上,昨天的事已饶你一回,且继续将你留在府上…如今你做出这等事,我是再也留你不得了。你收拾东西,回去吧!”

秋月听着这话,犹如一盆冰水,从头泼下!

作者有话要说:秋月的主子梦,破碎了。掬一把同情泪。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心存歹念,要一心向善╮(╯▽╰)╭

当然,解决了秋月,国公府也要露面了。当然,具体在下章,吼吼。明天,再见~么么

取不出章节名了

看着秋月被架走,颜世宁皱起了眉。

刚才发生的这一切,貌似跟裴瑾的计划有出入啊!

裴瑾跟她说的计划是,让秋月给她端汤羹,羹里无毒,她的指甲里有毒,在搅拌汤羹的时候,她正好将毒弹下去…说白了,这就是一出陷害的戏码。她本来还有些不安,谁知最后竟真的从秋月屋中搜出了毒药!

于是,问题来了!

她指甲里的毒是裴瑾事先给的,在北斗的检查下,这毒跟秋月屋中所藏的毒一模一样,本来她还以为秋月屋中的毒也是裴瑾放进去陷害的,可看秋月的反应,这毒真是她的!

那么,这就说明,裴瑾早就知道秋月屋中藏了毒!

也就是说,秋月早就有了害人之心,而裴瑾,不过将计就计先发制人!

一切尽在他的掌握!

啧啧,这厮可真够厉害的!

不过,很快颜世宁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秋月这毒,是要害谁?害她,还是害裴瑾?

并且,这是秋月擅自作为还是有人暗中指使?换句话说,这跟国公府有什么关联!

想起早上裴瑾凑在耳边说的那句话,颜世宁的心依然震动了下…

等到最后一个人离开屋子,裴瑾走到颜世宁跟前,拉起她的手。

“你要做什么?”颜世宁下意识的就抽手。

裴瑾拿出一把小剪子,笑道:“给你剪指甲,里面藏了毒,危险。”

颜世宁从前不爱留指甲,从来都是修得光秃秃的,只是到了相府后被颜世静批判了好几回,所以无奈的也蓄起了长指甲。如今被剪掉,倒也不心疼。

不过这被他握着手剪指甲的感觉…怎么都觉得怪怪的。

煎完指甲,裴瑾仍不放心,又让她在热水里泡了好几遍。

颜世宁不耐烦,“跟你说了只在尖上抹了点,刚才早被剪掉了。”

裴瑾笑道:“以防万一嘛,万一不慎入口,没了小小狮该怎么办?”

“…”颜世宁开始装死。

半晌后,裴瑾终于松了手,颜世宁立马拿起扇子坐得远远的。

“你什么时候有了随时随地拿扇子的习惯?如今这天也凉了。”裴瑾纳闷道。

颜世宁一怔,而后笑了。

扇子这玩意,是个宝贝。你偷吃东西时,它可以掩着,你困得打哈欠时,它可以挡着;你要扮活泼开朗

,可以拿它扑蝶,你要装文静有才,可以把它上画;热天扇风,雨天遮雨,哪天裙子上见红,还可以手放背后——颜世静曾就拿着她的扇子做这个用。

总之,经过两年的京城生活,颜世宁将扇子当作一个伪大家闺秀居家出门的生活必备。

不过,咳咳,这应该不能跟他说。

颜世宁放下扇子,转过话题,“难道王爷不该跟妾身解释些什么吗?”

裴瑾凑过去在她边上坐下,捧着茶道:“爱妃想知道什么呢?”

颜世宁扯笑道:“比如王爷如何知道秋月房中有毒的。”

裴瑾吸溜了几口茶,叹道:“看来是什么都瞒不了爱妃!”

颜世宁手指敲着桌面等下文。

裴瑾放下杯子,道:“如果你的夫君连自己府上的人屋子里放了些什么都不知道的话,那只怕我已经投胎转世好几回了。”

此话说得轻松,好似玩世不恭,可颜世宁听着,了然于心。

出嫁之前她就想着,如今二龙夺位,裴瑾虽无意争储,只怕也无法完全脱身,府上或多或少还有着别人安□来了,所以等到嫁过来之后,在两人独处时她暴露本性,有外人在时她就又做出个虚伪表象,为的,就是不想落人口实。

如今听得裴瑾这番话,她便知道之极揣测无误。

贤王府看似一派平静祥和,实则也是暗流汹涌啊!

以后,只怕要更小心了。

裴瑾看着颜世宁凝重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心上不由一暖,抓过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道:“你不用担心,府上那些钉子我早就派人暗中监视起来,不足为虑,如今打发了秋月,你就更可以高枕无忧了。上房揭瓦满地打滚什么的,敬请随意,嘿嘿。”

“谁担心了!”颜世宁见他提起自己小时候的糗事,一把从他怀里跳开,“丫的,上房揭瓦还是你唆使的!满地打滚也是被你气的!”

裴瑾看她炸毛,笑得更欢了。

颜世宁瞪了他一眼,跑到对面坐去了。她刚才倒真忘了这厮的手段了,秋月都能解决掉,其他人,还不就是小菜一碟。

替他多虑,那还真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这么个卑鄙无耻腹黑阴险的小人,谁碰上他谁倒霉!

裴瑾逗够了,也开始说正事了,“秋月这毒是国公府送来的,一早监视她的人就汇报给我了。我也早就趁她在我跟前黏糊时

让北斗潜进她的房间搜查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秋月是国公安插下的钉子,为的就是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别人安插来的我可以不用太多顾忌就给拔除,但国公的人…毕竟珍母妃对我有恩,所以就算我看到秋月潜入我书房将书信誊抄后转交给国公府的来人,我也只能当作不知,只能想法子慢慢将她送回去。只是,要把她理由充分又不伤体面的送回去,有点困难…那时是两年前,后来嘛,南疆叛乱,我看机会正好,就请旨平叛去了…惹不起,咱躲得起嘛!”

“那你现在怎么想着收拾了?”颜世宁问道。

裴瑾看着她,脸上露出狡黠笑容:“为了爱妃身心愉悦,为夫自然要竭尽所能啊!”

“…”为什么这厮总能把荤话说得这么坦荡!

“当然,你也看到了,如今国公已不是想要监视我那么简单了,我若再不解决掉秋月,后果不堪设想!”裴瑾的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颜世宁想起那瓶毒药,心里也有些发寒,“你是说,那毒,是国公的意思?”

裴瑾微微颔首。

颜世宁深吸一口气,想及早上他说的那句话,又道:“可是,你早上不是说国公他…如果你没子嗣,登上那位置又有何用?”

早上的时候,裴瑾在耳边一字一句的说道:国公一直想让我做那位置,可我不愿。

颜世宁每每想及这句话,都心跳不已。她一直以为夺位是另七王跟太子的事,却没想暗中裴瑾也被支持着。

国公虽然隐遁十来年,可他的势力着实不小啊!

可既然国公私底下支持裴瑾,又为何要让秋月下毒?

颜世宁满心沉重,裴瑾却笑得从容:“世宁,你该知道,这世上有一个词,叫傀儡。”

“…”颜世宁哑然了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看着颜世宁醒悟的样子,裴瑾轻轻一笑,身子仰后靠向了椅背。

当珍贵妃还在世的时候,威国公就有那意思了,可珍贵妃并不希望裴瑾淌这摊浑水,于她来说,健康平安的长大就够了。等到她死后,后宫之中顿时失势,威国公也沉寂下来,不过这也只是表面问题而已。

在裴瑾十八岁那年,威国公问了他一个问题,“依你之见,当何人为储?”

裴瑾很无耻的回了三个字:“瑾不知。”

于是,威国公又很直接的问道:“你当

,如何?”

裴瑾继续回了三个字:“瑾无能。”

最后,威国公看着垂手恭谨的他,沉沉道:“依我看,你比他们都适合。”

在后的几年,威国公不遗余力的给他培植势力,而他,则不遗余力的躲开这些势力。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却突然有了一个登天的机会,很多人都会被权势冲昏头脑,然而,裴瑾不在其中。

他深刻的意识到,在威国公的扶持下登上天的那一天,也就是他从此坠落摔得粉身碎骨的那一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釜底抽薪,另谋他业——十来年前,躲在屏风后的裴瑾听威国公与珍贵妃这么说道。

本来裴瑾还不太确定后半句话的意思,直到成亲前夕,北斗告诉他,那人给秋月的毒药,是“绝子散”!

毒药是准备我颜世宁下的,为的是不让她诞下子嗣。孩子只能让秋月或者其他国公府的人生下,这样才既能有夺位的资本,又能方便操控。

到时候,他登上皇位,无权无势,便成了傀儡。子嗣再意外夭折,威国公就能轻而易举的夺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