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世静见太医向她走近,又惊又慌,“我不要看太医!我不要看太医!”

这太医她不认识,那就不是皇后的人,不是皇后的人就不会替她隐瞒怀孕的事,那么她就会被揭穿她就死定了!

她慌乱着看着人群,可是此时此刻没有人能帮她,而当看到太医一步步走至身边再也无法阻拦,她终于绝望的哇的一声哭出来。而同时,翻江倒海的肚子终于再不受控制,“咕噜”几个响后,颜世静失禁了。

顿时,一股臭味传开,围着的人群纷纷掩鼻退后。

颜世静又羞又恼,

跪坐在地上,捂脸痛哭。此时的她衣衫凌乱,凤冠倾斜,花了两个时辰弄好的妆容毁的不成样子。

可怖,又让人可怜。

颜世宁在边上看着,突然间心生不忍了。裴瑾看到了她微变的神色,握住了她的手。

延帝已经被这一波波混乱的局面搅得心烦意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穆贵妃蹙眉附和道:“就是,好好的一个婚礼怎么弄成了这样。唉,郑太医,你还愣着干嘛,赶紧给太子妃看看是怎么回事?”

站在那左右为难的郑太医听着这话,硬着头皮走了上去,本来还想称一个“太子妃”的,一想只怕这婚事准得黄了,所以只道:“颜小姐,让我给你把脉。”说着,已俯身要抓颜世静的胳膊。

颜世静回神了,避如蛇蝎的抽手,“不!我不要!”

穆贵妃笑道:“还是让太医看一下吧,这好端端的流血,又…唉,不看一下陛下也不放心啊!”

颜世静抬头看向一脸阴沉的延帝,吓得说不出话来了,而当她的目光落在皇后和太子身上时,眼神一亮,哭着求救道:“姨母!太子哥哥!我不要让太医看!”

见众人把目光都转过来,皇后稳了下神色,淡然道:“世静,还是让太医看一下吧。”

颜世静愣住了,她看着这对目光陌然面上难辨悲喜的母子,突然间从头冰到了脚。

而郑太医趁她一个不察,迅速的握住了她的胳膊,然后开始切脉。颜世静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怎么的,也不挣扎了,只怔怔的看着穿着一身喜服无比俊美的太子。

“古怪。”片刻后,郑太医嘀咕道。

众人一直在盯着他跟颜世静,见他皱着眉头开口了,脸上表情各不相同,有忐忑不安,也有迫不及待。

“郑太医,诊治出了什么,可得好好跟陛下说说。”穆贵妃说得悠闲,眉宇间到底露了紧张。虽然得到风声说颜世静是假孕,但真相如何,不到最后她也不敢笃定,就刚才皇后那态度,可是让人很不安啊!

而她能否斗倒皇后跟太子,可全看今朝了!

“郑良,何处古怪!”延帝也是万分迫切。

郑太医又诊了一会才收手起身,他施了个礼后,慢吞吞道:“回陛下,老臣说古怪,是因为根据脉象来看,颜小姐身体无恙一切安好,那怎么会流血呢?请陛下恕罪,老臣无能,实查不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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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无恙一切安好?!”明明是再好不过的一句话,延帝听着却如被雷击。

“是的,颜小姐身子并无不妥。”

延帝猛得上前一步,攥住郑太医衣襟以一种只供两人可听的声音沉沉道:“难道她并无身孕吗?!”

郑太医被延帝铁青的脸色吓得慌乱,“回,回陛下,老臣虽然无能,但是否有喜脉还是能查得出来的。”

延帝倒吸一口气,脸色更加难看的。他一把推开郑太医,然后转身怒视皇后娘娘。皇后被他盯得全身都绷紧了。

而在场的所有人,也被延帝散发出的逼人怒气震慑住了,只不过他们依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听到了太子妃并无不妥的结论,那既然没有什么不妥,陛下又为何怒气更甚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至于那些知道隐情的人,一个个都保持缄默,只作出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

半晌后,延帝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怒声喝道:“皇后,你可知欺君的下场!”

皇后闻言一把跪下,哭道:“陛下,臣妾也是被欺瞒的啊!臣妾对此事一无所知啊!”

穆贵妃一听这话,心咯噔一跳,然后眼睛一眯牙齿一咬,恨恨的想:好你个康氏,没想到你这么狠!这是弃车保帅了啊!那可这是你的外甥女啊!你的亲姨妹啊!你这都能下了得手!

颜世宁跟裴瑾闻言,相视一眼后都又低下了头——他们到底还是小瞧了皇后。

颜世静闻言,却是眼睛豁然睁大,忘了哭。

臣妾也是被欺瞒…臣妾也是被欺瞒…怎么会呢?怎么会呢!让她假孕骗婚可是皇后的主意啊!是她跟娘亲商量着这么做的啊!她怎么可能一无所知呢!

颜世静还没反应过来,皇后已转头冲她怒道,“世静!姨母待你不薄!你怎么可以这么害姨母啊!”

“姨母…”颜世静喃喃说道,犹不知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延帝胸膛起伏,气得不轻,“你们这对姐妹…你们这对姐妹啊!”

皇后见他不信,继续哭道:“陛下,臣妾对您的心思您是知道的,这么多年何曾骗过一丁半点!臣妾也是被康华欺瞒了,也是被蒙在鼓里啊!陛下明查!琳儿,你说话啊!”

皇后见太子站在边上半天不说话,急着直打眼色。

延帝也把目光看向了太子,太子从不撒谎,也不会撒

谎,延帝对他的话,还是肯相信的。

颜世静则又木然的转头看向太子,她想太子哥哥会怎么说呢?他那么贪恋着她,会怎么说呢?

一时之间,太子裴琳又成了全场的焦点。

太子不动,只垂眸低首。身周嘈杂纷纷,他的心上却一片寂静。从一开始的惊慌,到接着的镇定,再到现在的漠然,一切的变化都那么自然而然。他看着颜世静惊慌痛哭狼狈失禁甚至无助哀求,都觉得自己在看一场戏,而表演着的这个女人,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看着她被揭穿,甚至有些暗自欣喜,因为这样,他就可以摆脱这个他讨厌了太久的女人了!

不!

不!

还不够!

摆脱了她,可他依然摆脱不了那个束缚了他一辈子的囚笼!

他要逃开,他要彻底逃开!

想到这,太子嘴唇一抿,露出一抹极轻极淡的古怪笑意,然后挺身跪地道:“父皇,儿臣与母后确实并不知情!一切都是姨母所说!”

哗!天裂开了!颜世静望着素来温和懦弱的太子,惊呆了。

太子继续道:“姨妹自小便纠缠于我,想要嫁我为妻,儿臣不喜便几番拒绝,谁知,谁知宫宴之时她竟在儿臣酒后下药…”像是想到了什么,太子脸上露出羞辱的神色,“事后,她还威胁儿臣…儿臣无能,不想事情闹大,就应允会娶她为妻!可谁想到,她不但恬不知耻,更加胆大包天,竟敢谎称怀孕骗婚!儿臣,儿臣真是悔不当初啊!”

此话一出,全场人终于明白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不由面面相觑,然后向庭中的颜世静投来鄙夷与嫌恶的眼神。

颜世静已经不在乎他们怎么看的了,她只一瞬不瞬的看着太子,看着曾与她恩爱缠绵无数次的太子。

天塌了,地陷了,所有的一切都颠倒混乱了!

她是下了药呀,她是威胁了啊,可她没有恬不知耻没有胆大包天,一切都是她们指使的啊!他怎么可以说不知情呢!他怎么可以撇清的这么厉害呢!他怎么可以在这么多人面前把所有脏水都泼向她呢!

“不!你骗人!你们都骗人!”终于,她忍受不住崩溃了,她站起身,看着皇后跟太子,厉声高喊着。

污水淌下,臭气更加蔓延,所有的人更加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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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注意到“郑良”童鞋没?是的!你没看错,“小郑”过来打酱油了!什么?不知道“小郑”是谁?咳咳,那就当俺什么都没说过。

小郑:为什么我总是跑龙套?

苏渣:因为你长着一副龙套脸。

另外:那啥,压馒头包子油条鸡骨头睫毛的亲们,你们可以到苏导那边领馒头包子油条鸡骨头睫毛了【我还是不知道你们为嘛要压鸡骨头和睫毛?这真是个匪夷所思的问题

咳咳,如果亲们还是不知道俺在说啥,那就继续当俺神马都没说吧。

再另外:待会二更君可能回来,咳咳。

如果这个亲们还不知道俺在说啥,那么,俺就真的啥都没说吧╮(╯▽╰)╭

取不出章节名了

太子冷冷的看着她,继续道:“颜世静,是不是骗人口说无凭!”说着,又向延帝道,“这段日子以来她一直给我写信,如若父皇不信儿臣说的话,可以命人将那些信取出一看!上面写的那些龌龊淫/秽的话,威胁的话,父皇都可以看看!颜世静,你就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你真的该死!”

颜世静浑身僵硬了,气血都冻结了,半晌后,她突然爆发出一声嘶吼——

“不!”

“你们不要相信他的话!他骗人的!他骗人的!我没有恬不知耻!我没有胆大包天!是我娘让我这么做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太子哥哥,你说你喜欢我的!你很小的时候就说你喜欢我的!你现在怎么可以骗人呢!怎么可以骗人呢!”

“啊!你们不要相信他的话啊!”

一声声哭喊声在宫殿里盘旋,凄厉而悲惨。

颜世静崩溃到了极点,疯了!

延帝看着她在庭中哭嚎乱舞,心乱如麻,这大好的日子却生生变成了这样的局面!眼看着她更加疯癫逮着人就哭,延帝强压住逆流的气血,沉痛而又无情的道:“还不将她拖出去!”

哭嚎声渐渐远去,只是那绝望的吼声在盘旋在耳边。

就在众人以为该要散去的时候,突然间,太子又开口了。

“父皇,是儿臣不孝,令父皇被骗,让皇族蒙羞!恳请父皇废除儿臣太子之位!儿臣愿去皇陵,伺奉先祖!”

顿时,全场哗然。

皇后震惊。

穆贵妃本以为这次不能尽兴而归了,谁想到峰回路转至此,惊喜之色难掩。

“你说什么!”延帝似是未听清般,难以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裴琳脊背始终挺直,面无表情,只冷酷又漠然的重复道:“儿臣有辱皇恩,请父皇废除儿臣太子之位!”

“噗!”体内汹涌的气血再难抑制,延帝忍了半天的一口血,终于喷了出来。

“陛下!”

“陛下!”

全场又乱。

太子的大喜之日,上演了一场闹剧。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封了口,只是在坐着马车离开时,每个人的眼神里都藏着这样那样值得玩味的情绪。

颜世宁坐在马车里,靠着裴瑾身上,目视前方,手

心冰凉。颜世静疯狂着被拖出去的那一幕在脑海里久久盘旋不肯消散,还有那凄厉绝望的声响也一直缠绕在耳畔。

她会怎样呢?

她的结局会怎样呢?

颜世宁突然不敢想。

裴瑾看她出神的样子,也猜出了她的心思,只是一时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紧紧的抱着她,又握住她的手。

“裴瑾,你说她会怎样呢?”半晌后,颜世宁问出了口。

裴瑾沉默片刻,道:“本来她会死,不过现在,应该就这么疯着吧。”

颜世宁心里凉了。

“裴瑾,我是不是太残忍了。”半晌后,她痛苦的说道。

裴瑾将她搂在怀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世宁,既然做了,就不要再想对错。你要知道,她得到这样的下场,并不全怪你。”

颜世宁想着皇后和太子说变就变的脸,心里更加冷了,“裴瑾,太黑暗了!”

裴瑾无奈一笑,“宫里,就是这么可怕的。”

说完,他目光落在窗外的高墙之上,心想:世宁,你的心还不够狠啊!

不过,这样就好。

颜世静被宫人送回相府时,相府仍在一派喜庆之中,而当花轿被送回来后,所有人都觉得不正常了,等到臭气熏天的颜世静又哭又笑的跑出来,众人脸上的表情真是难以形容了。

“这是怎么了?”颜正看着手舞足蹈的颜世静,紧张的问着宫人。

宫人冷冷一笑,以一种看着死人般的目光看了颜正一眼,然后道:“颜大人,在家候着吧!”说着,甩袖走了。

相府的婚宴就此也黄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颜世静傻傻说不清楚,颜正跟康华郡主便忙另人前去宫里打听,而当他们知道事情经过的时候,都是被雷劈了般的惊呆了。

康华郡主看着自己寄了毕生期望的女儿被毁如此,只觉整个世界崩塌了,而当她知道这一切还得拜她一向亲近的姨姐跟外甥所赐时,更是觉得万念俱灰。

为了保住自己,竟出卖至此!康华郡主仿若感到两把刀狠狠的捅在了自己的心窝上,真是又恨又疼,又气又急!

“好!好!”康华郡主脸色惨白,已说不出话来。

颜正却再顾不得表面斯文,反手就是一个巴掌,“你个贱/人!看你干的好事!假孕骗婚!你知不知道这是

什么罪!这是欺君的大罪啊!这是要株连九族的啊!”

康华郡主挨了这一巴掌,整个人都懵了,“你敢打我!”

颜正恨得牙痒痒,“我真想杀了你!你都要把我给害死了!”

康华郡主回神了,复又挺起了背扬起了头,笑了,“是呀,那又怎样!你会死,我会死,我们一起死!”

颜正看着她狂热的表情,被震住了,半晌后愤然甩袖,“要死你一个人去死,我不会陪你的!”

看着颜正离开,康华郡主脸沉了下来。

当天夜里,一辆马车停在相府后院,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被搀着进了相府。

康华郡主刚哄完闹腾了半天的颜世静入睡,就听到门被敲响,开门一看,怔住了。

“康华,事情闹成这样谁都不想看到,如今陛□体出恙暂且无暇管顾此事,等到他好时,只怕会大动干戈。我知道此事不是你一人而为,但为了保住我家族势力,必须有一人承担起全部。孩子,为难你了。”

来人说完这话,趁夜色而来,又趁夜色而去,只在桌上,留下了一个小瓶。

康华郡主颤着手拿起瓶子,颓然坐倒在椅子里,脸上高傲的表情不复存在。

延帝病了,两年前他曾大病一场,后来服用药物又注意修养,身子倒也没再出什么毛病,谁曾想,十月初六那日吐了一口血后,他就一病不起,这可急煞了所有人。

其中最为着急的自然是穆贵妃跟七王了。您老人家要驾崩,好歹也先答应了老十的要求再驾崩啊,您要现在就驾崩了,那这皇位不还是老十的么!这怎么行呢!您要现在不赶着驾崩,那就赶紧好起来,该废的废,该杀的杀,该罚的罚!虽然这次没能扳倒皇后,但怎么着也得扒下她一层皮!不过你要真不醒了,咱也得做好了准备!

当然,也有人是盼望着延帝病得越严重越好,最后神志不清一命呜呼,这样太子也就能顺利即位了!即了位,就算七王他们造反,那也是不在一个理字上,到时候登高一呼,非得将他们一收拾的一干而净!

一时之间,京城之下暗潮更加汹涌。

自然,还有一些人,无动于衷,只是袖手旁观。

而随着延帝大病,十月初六那日发生的事也就此搁浅。颜世静被拘在相府,整日疯癫,忽然安静忽然大笑,让人看着都害怕

。康华郡主待在偏院,闭门不出,谁也不见。颜正久等不到上面旨意下来,只能抱病在家不去上朝,然后盘算着到底该怎么才能躲过此劫!

官是保不住了,但好歹也要保住命啊!

他过得犹如惊弓之鸟,既盼着那箭射出,又害怕那箭射出。

所有的人都在等,等着延帝醒来。

“你说陛下什么时候会醒?还会不会醒?”贤王府里,颜世宁坐在院子里,问着正在看书的裴瑾。

“会的。”裴瑾回答的毫不犹豫。

“可是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我真的等不及了!”母仇一日未报,她一日不得安宁。

裴瑾撕了瓣橘子塞到她嘴里,一笑道:“放心吧,他很快就会醒的。”

颜世宁不信,“不是说他病的很重么?”

裴瑾眯了眯眼,缓缓道:“我那父皇是个极重脸面的人,这次当真皇亲贵族文武百官的面被重重煽了脸,一定是恨的发狂,想要杀了所有人!只不过,那些人他不能全杀了!别看皇后跟十弟将干系撇的那么清,但他哪能这么容易就信。可是就算他心知肚明,也只能配合着装糊涂,毕竟,当时那么多人呢,总不能让人看他堂堂一国之君被妻儿愚弄至此的笑话!可是呢,他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呢,所以就只能装病。一来是平复怒火,二来是等着时间过去,大伙都不再那么热切的关注了,他再默默的将该收拾的人收拾了。你该知道,我的父皇很喜欢秋后算帐。”

“那他会怎么收拾呢?”颜世宁问道。

裴瑾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可惜还是什么,“既然在当时父皇表现出了相信皇后跟十弟说的话,那么之后,他也会装着相信一切真的只是颜世静母女所为。故而,相府一定是完了,而皇后那边,暂时还不会有事。”

“可惜了!”颜世宁有些不甘。

裴瑾笑道:“不用着急。我刚才说了,我那父皇极爱秋后算帐,所以就算这次不能因为假孕的事治了他们,也会寻别的由头。世宁,你等着吧,很快,太子就该被废了,太子一废,皇后的势力也就会渐渐被瓦解!”

颜世宁想到什么,抬头问道:“你说,太子主动要求被废,是真的不想坐上那位置了吗?”

裴瑾摇摇头,“其实整座皇宫里,我最看不透的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