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北斗抓狂,小司面不改色——其实,她是没听懂。

“你,你先下去吧。”半晌后,北斗扭头对小司说道。

“哦。”小司眨眨眼,放下手中的雪莲,施了个礼后,走了。

裴瑾看着她出门,而后转头贼笑,“北斗,眼光不错。这丫鬟叫,叫什么来着?”裴瑾一时记不起,转身问颜世宁。

这边北斗愤然道:“叫小司!”

“哎呀,记得这么清楚啊!”裴瑾笑道。

北斗无语,他院子里的怎么可以记不清楚。

裴瑾又道:“这个丫鬟是原来尹伯侯的外孙女,尹伯侯犯了事后就把她托给我恩师了。我恩师又把他托给了一故人,后来那故人死后又辗转到了我这里。说来她也是贵族之后了,所以她虽然名为丫鬟,其实我早就吩咐下去不让她做伺候人的事了。原本我还想着等她再大一点就给她寻门好亲来着,现在看来,嘿嘿,不用了。”

“我才不要娶她!”北斗听他说完,赶紧道。

“我没让你娶她啊,你这么

激动作甚?”裴瑾戏谑道。

北斗:“…”

“不过你既然这么坚决,嗯,那我再留意留意吧,哈哈。”看到北斗耳根后那一抹可疑的红色,裴瑾又故意这么说道。

“那不行。”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失态了,北斗赶紧圆场,他望着天道,“额,我正开始教她医术,额,她挺聪明的,额,这么早嫁人可惜了…嗯,我准备收她为徒了!”

裴瑾跟颜世宁闻言,四目相对,然后皆笑了起来。

北斗不想跟他们这两个纠缠了,赶紧转移话题道:“找我什么事?”

说到正事,裴瑾的笑容收了一收,顿了顿,他道:“明天,太子就要出发了。”

北斗神色一僵,而后目露灼热光芒。

等到两人离开后,北斗绕到边上的柜子旁,打开一个长抽屉,取出了一把宝剑。

“咣——”剑出鞘,寒气四射。

这把剑,曾经是皇后为了笼络盛家,在他五岁生日那年,特意让人从宫里捎来的,千年玄铁炼制,世间独一无二。

现在,他便要用这把剑,指向深宫中的那个女人!

小司进门时,看到拿着剑神情肃杀的北斗脚步一顿。

北斗知道她这样子是被吓着了,收起了剑。

“北斗先生,你要去杀人吗?”小司定下心神后,问道。虽然她不是很懂,可是北斗身上的杀气太明显了。

北斗沉吟半晌,点了点头,“嗯。”

“哦。”小司应完,从桌上拿过一个小瓶,然后眼睛闪亮亮的说道,“这是我按你的方子配的毒药,你要不要抹在剑上试试效果?”

“…”

“…”

为什么她一点都不惊慌!

作者有话要说:一开始:北斗情窦初开,小司后知后觉。

后来:北斗扭扭捏捏,小司说:你不扑我可扑啦!

众人:扑吧扑吧!扑到那只纯情小处男!哦也!

夫君,悠着点

十一月初一,暮秋风寒。

深宫里,一名素袍男子三叩九拜,神容俊秀而恬淡。

面前的华服女人却泣不成声,“你这个孽障啊!孽障啊!”

素袍男子面色不动,只低眉顺眼的道:“儿臣此去,只怕再不回来了。还请母后多多保重。”

“不!”皇后猛然回身,凤眼灼热,“你还会回来的!还会回来的!等你父皇气消了,等你父皇看清了裴璋的狼子野心,他就会召你回来的!”

说着,滚滚热泪又从艳丽的脸颊上淌下。数十年的苦心经营,她如何能接受这么惨淡的结局,更何况,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从此之后却要两地相隔,这叫她如何能承受!

面对母后的歇斯底里,裴琳淡漠的却似置身事外,他不宽慰不否认,只淡淡的说着自己的话,“母后,荣华再盛,转眼不过烟云,还是不要太计较了。”

说完,又磕了一个头,转身离去。

这一句,说着云烟易逝,再加上裴琳那沧海桑田之后沉静的声音,皇后一瞬间竟想起了年前去隆恩市参拜的那位得道高僧。

木鱼梵唱里,那位高僧也是这么说道:

万象无边,诸如尘,诸如烟。执念过甚,合手中作孽,因果循环,万劫不复。放下屠刀,或可解矣。

拜别母后,裴琳又前往坤明宫。

自那次御书房一见,延帝便再不愿见他,如今他临行作别,得到的还是拒不相见的结果。

裴琳站在门口,看着华丽的宫殿,嘴角抿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想,这一次真的是把那个一向高高在上的男人惹恼了。不知怎么的,裴琳突然觉得很畅快。他想原来父皇也这么孩子气,生气了,我就不理你了。

呵呵。裴琳想着与他隔着一道门的延帝脸上可能有的表情,笑得越来越开怀。

“殿下。”王福年看着裴琳的笑容,心里打了个哆嗦。这位主真是越来越古怪了,都这阵势了,他还有心情笑!别是入了魔障了吧!得,还是提醒一下他吧!

裴琳思绪被打断,微微一怔,转头看着面前这人,又轻轻一笑。这人叫王福年,在陛下跟前好似有二十年了,反正自打他有记忆开始,就见着这人跟着延帝跑来跑去。从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宫人一直跑成了四五十岁的大总管。

后宫那么多人,只怕父皇是跟这人最亲近了。

后宫这么多人,

也只怕是这人最了解父皇了。

真是很了不起啊!

裴琳想着,竟弯了个腰,跟王福年恭敬的行了个礼。这可实在是吓坏了王福年,他忙弯腰回礼道:“殿下这是做什么,可折煞奴才了!”

裴琳一笑,道:“你受得起的。”

王福年心里直打鼓,这位主果然入魔障了!定了定心神,他又轻声问道:“殿下,既然陛下不愿见您,那您请回吧,今日寒凉,站久了小心受冻。”

想了想,他又补了句,“等到陛下心情好了,说不准就想起殿下您了。”

这话说得含蓄又漂亮,王福年暗暗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看陛下这阵子犹豫愤恨的脸色,他琢磨着,陛下对太子还没彻底死心,若不然,他老人家也就不会避而不见了,刚才听说太子求见,那表情可是很沧桑的。再看陛下对七王虚与委蛇的态度,只怕一个不测,陛下还能将太子从皇陵里拉出来,那么现在,还是卖个人情吧!

裴琳自然是不需要王福年卖这个人情的,他是去意已决的人,不过他也知道王福年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早就是只老狐狸了,说这话无非就是给自己留条后路,于是笑了一下也便作罢了。

王福年瞥见这笑容,把头压的更低了。本来他琢磨着这位主现在该走了,谁知过了好久,视线里的那脚面还是半步都没动。而就在他越来越纳闷时,耳边又响起了裴琳的声音。

“王总管,既然父皇不愿见我,那便罢了。只不过有桩事我是要告诉他的。你既是父皇的心腹,我便将它告知于你,以后你寻个适宜的机会再转告他吧。”

“奴才遵旨。”王福年心一动,口气更加恭谨。

裴琳看着朱门,沉默,半晌后他才似下了决心般的沉沉说道:“让父皇小心九哥。”

王福年眼皮一跳,轻声问道:“不知殿下此话何解?”

意识到自己问多了,王福年又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届时陛下问起,奴才也好回话。”

裴琳目光一瞬深邃,而后回道:“十月初六一事,九哥也参与了。”

王福年倒吸一口气,不寒而栗,不过他再不敢多问了,只施礼回道:“奴才明白了。”

裴琳看了他一眼,又转头朝门内深深的看了一眼,而后,掀起衣袍,跪下磕头,起身走开…

看着裴琳消失不见,王福年的表情一瞬凝重。

r>进入殿中,延帝站在窗口,也不知再看什么。

王福年看着他的侧面,愈发觉得九王跟他像了。明明几位皇子中九王跟你最像,你为何要对九王冷淡如此呢?王福年心里想着,人已恭声道:“陛下,太子走了。”

太子这一词像是惊扰到了他,延帝转过身,看着王福年,不辨悲喜的说道:“他已经不是太子了。”

好像是说错话了,可是王福年并没有请罪,因为他看出来了,延帝对着称呼并没有动怒,到底是存了私心的。

“他,可说了什么?”半晌后,延帝又问道。

王福年心一滞,面上还是那副忠厚老实,而后他不带犹豫的说道:“太子说,让您好好保重身子。说,小心七王。”

九字一下改成了七,王福年纵使想要稳住,可心底的波澜还是慢慢变大了。这是欺君之罪,如果有一天太子重回东宫,父子相问一下,他便人头难保!可是要如实说了,只怕九王就要功亏一篑了!

明明是风平浪静,可王福年却似到了生死关头。

在走进宫殿的那条路上,他的内心无限挣扎,可是在最后关头,他还是把注押在了九王那一方!

“小心七王?”延帝闻言,却皱起了眉头,随后转过头,目光犀利,“他为何这么说?”

王福年再不敢直视,低头小心道:“太子并未明说。”

延帝沉默,许久后才叹了声,“知道了。”

裴琳去皇陵,原本只有几个侍卫陪同,只不过皇后生怕裴璋作恶,硬是命一队暗卫跟随。

裴琳见之,嘴角微微一抿。多无必要。

从僻静小道坐着马车出了城门,却不想,马车突然停了。

裴琳正闭目养神,觉察到了动静,睁开了双眸,一名侍卫已掀帘回报,“殿下,九殿下在前面。”

裴琳透过帘子缝隙望去,见裴瑾坐在高头大马上,正在不远处笑吟吟的望着自己,夕阳在他身后为他镀上了一层绚丽的光芒。

“十弟。”裴瑾驾马到了马车窗口,看着里面那个面容沉静的男子说道。

“九哥。”裴琳微微颔首,“九哥怎么过来了?”

裴瑾拉着马缰,望着夕阳道:“手足一场,特来送行。”

裴琳微微一笑,“九哥费心了。”

“听说皇陵那里特别寒冷,十弟身子弱,可带足了御寒的衣物?”裴瑾

目光满是关怀。

“自然。”裴琳应答的很敷衍。

裴瑾见之,微微蹙眉,而后又笑了,“你九嫂让我向你问好。”

果然,裴琳听到这个称呼,眸色微微起了变化,不过转瞬即逝,只道:“九哥得此佳妻,令人羡慕。”

裴瑾见他很快又恢复入定神色,愈发觉得这个十弟看不透了,“其实,我一直想知道十弟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相处这么多年,始终看不透啊!”

裴琳抬起头,漠然的面孔上突然浮现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九哥不也是照样让人看不透么?”

裴瑾看着他这突如其来的笑容,背上竟莫名生出了些寒意,他低头轻笑掩饰内心瞬间的激荡,等到再抬起头时,面上又是温和贤良,“你九哥我可是再简单不过的人了。”

裴琳一笑,不置可否,“时候不早了,九哥请回吧。”

“好。十弟保重,后会有期。”

裴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而后说了最后一句话,“后会无期。”

裴瑾这回真的怔住了,裴琳语气平淡,却是无比笃定。

他要做什么?

看着马车越走越远,裴瑾眯起了双眼。片刻后手一挥,北斗便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一共二十八人,可以吗?”他问道。

北斗点点头。

“那就去吧,一路顺风。”

马车里,裴琳闭着双眸端坐着,任由路途颠簸。突然间,他红润的双唇上又抿出了一丝笑意。

相府之中颜世宁跟颜世静说的那些话又一次浮响在了耳边——

“世静,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把你害成这样的!不过你放心,等到她死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呵,原来,十月初六你也有份。原来,你也没有我想的那么美好。

原来,九哥你一直是藏得太深。

幸好,幸好在最后关头,终于被我看穿了。

父皇,我给你捅破了这层纸,你就好好看清这里面所有的丑陋吧!深宫之中,再无净土了。

“唉…”

伴随着最后一声叹息,护送队伍彻底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作者有话要说:老王头是偏向裴瑾这边的,其实在前面就已经有伏笔了,就是太子自残请求被废的那一章,也不知道当时乃们有没有看出来。嘿嘿

另外:太子啊,你都走了还要插一脚,你这心理扭曲的真不是一点半点。╮(╯▽╰)╭

PS:谢谢丫丫的火箭炮,谢谢Lucylulu920的雷,谢谢乃们!

PPS:还是腰酸背痛,故而,明天休息一天,不更新了,见谅。

夫君,悠着点

龙吟岭,岭中山风呼啸犹如龙吟,故而得名。而去皇陵,必经此岭。

看着马车外落日昏黄秋叶萧瑟,裴琳原本沉静的目光变得隐隐有些狂热,而当马车拐过一道口,一座陡峭的山崖矗立在面前时,他那薄薄的红唇抿出了一丝笑意。

山崖处,十来个面目狰狞的汉子手握长刀,恭候多时的样子。

“前面是什么人!”一名侍卫挡在马前大声喝道。

“要你们命的人!”那帮汉子说完就冲了上来。

金戈撞击,鲜血纷飞。满地飞沙起,遮掩住了落日余晖。一名侍卫看着其中一个汉子将刀架在了太子的脖子上,还想拼命去救,可又一炳长刀贯穿了自己的身体。

侍卫倒下。

而在他睁大的眼睛里,一幕诡异的画面却落了进来。

把刀架在太子脖子上的最后一个汉子突然倒地了,然后就是太子擦拭着手中的短刃慢慢的走了过来。侍卫觉得很惊喜,想来太子是得救了,可是他还来不及表达喜悦,那柄短刃嘶的一下就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侍卫看着太子明媚的笑容,突然间觉得,这个唇红齿白的俊秀男子突然间变成了一个妖孽…

裴琳细细的检查了下倒在地上的尸体,四十三具,皆没了气息,很好,很好。他找出其中与自己身形容貌都极为相似的一个,然后交换了衣服行头,接着又把这四十三个人一具具的抛下了悬崖。

高空坠下,不是粉身碎骨也是四肢不全,再加上被鹰食被狼咬被虫啃,到时候任谁都认不出来了吧!

裴琳看着寂静的山谷,听着龙吟般的风声,欢快的笑了。

自此之后,再无裴琳,自此之后,彻底自由了!

笑完,裴琳转身进入马车,将所需的东西收拾出来,然后骑上一匹马,奔走而去。只是没走几步,又勒住了缰绳。

前面不远处的高石上,站着一个人。那人戴着笠帽,穿着黑衣,戴着青铜鬼面,眼神寒冷如冰。

触碰到他的视线,裴琳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而后他听到那人开口道:“谢谢你。”

谢谢你?裴琳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见寒光一闪,那人已抽出了宝剑。

“你对他说谢谢?”贤王府里,裴瑾听完北斗的述说,瞪大了眼睛。

“我一直想着该怎么迅速而有效的对付那二十八个人,他一下全给我解决掉了,我不是该谢谢他么?”北斗很实诚的说道,眼神却在瞟来瞟去。

裴瑾沉吟半晌,叹道:“倒没想到他会来这招,诈死逃脱,他究竟是要做什么?”

也许是想重新开始。”北斗随意的接了句话,眼神还在发飘。

“重新开始?”裴瑾却被这话触动心思,他想起那天裴琳极为的笃定的说着那句“后会无期”了,那时候,他只怕还真想着能顺利的一走了之两人此生再不相见了。

琢磨了一会,裴瑾点头道,“如果不这样还真是难以解释。呵呵,没想到我这十弟竟是这样一个人,这样看来,他对父皇请辞是发自肺腑的,枉我还以为这是他以退为进呢。那他现在人呢,你把他安置在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