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鱼水之欢并不能解决实质性问题,司马诚手段强硬地命令北门四军出动,将闹事的十六卫子弟抓起来通通杖责一百军棍。

这一招若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那儿使,或许好使,可是十六卫这帮人如今练出了身手,谁也不乐意束手就擒吃军棍,顿时和北门四军的人在大街上打了起来。

眼看事情就要闹大,打算安安分分干工作的高相被王腾和韦尚德两个禁军头头三催四请,老大不乐意地进了一趟宫,对皇帝陛下晓之以理、循循善诱,终于得了司马诚的松口。

日后准许大长公主每月初一对南衙十六卫进行一次讲武,若逢休沐,则当月讲武取消。

这已经是司马诚所能做的最底线的让步。

得到这个结果之后,赵岩等人其实还不甚满意。不过这群人也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若再不依不饶下去,惹得皇帝勃然大怒,后果可不是他们能担当的。

于是这次闹事便顺利解决了,司马妧坐在家中都有人为她争取权利,一点亏没有吃,十六卫们除了和北门四军起冲突受了点轻伤,基本也没事。最倒霉的只有右吾卫大将军王腾,司马诚迁怒他治军无方,连自己的士兵都弹压不住,提前让他告老还乡,换了左千牛卫将军林荃暂代右吾卫大将军一职。

林荃此人是武举出身,资历很够,性格耿直,不是一路追随司马诚登基的嫡系。可是随着哥舒那其赴任河西节度使,司马诚身边一时确实找不到资历够、能打仗又忠心的武将,只能暂时使用林荃。

司马诚如今的局面其实有些尴尬,文官集团他能调用的人很多,可是武将里头扒拉扒拉半天,会发现不是司马妧的旧部,就是和她共事过,要么则是和楼家有旧,像哥舒那其这种和司马妧完全没有关系的,几乎找不到。

好在当今天下太平,边境打得最大的一场仗还是十年前的“申酉惊变”,得力武将的缺失并不是目前一等一重要的事情。司马诚决意将此事暂时按下不提,并派人通知哥舒那其,密切为他留意得力又忠心的武官。

而从南北禁军大检阅,到后来十六卫于南衙府门前闹事,焦头烂额的只有司马诚,顾乐飞抄手坐在公主府里等消息,像看戏一样看完了整场热闹。

“还是我家殿下魅力大。”顾乐飞心情颇好地做出这个评价。每月一次的讲武,相当于隐隐保持着对十六卫的一定影响,将来若出了事情,此等影响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没想到十六卫的那些小子还挺有用,”顾乐飞对刚从南衙府归来的大长公主如此道,顺便笑眯眯地问她,“殿下日后赋闲在家,想吃点什么?”

“什么都可以,小白挑的那些厨子手艺都很好。”司马妧手里拿着一张拜谒所用的名刺,正低头认真看着,对于顾乐飞的问题随口敷衍一句。

驸马爷顿时有点不高兴:“谁的名刺?刚刚送来的?”

“嗯,回府的时候恰好符扬交给了我,”司马妧扬了扬那种简单到只有一个人名的名刺,眼中居然有笑意,“我没有想到,居然是陈先生的。”

陈先生?

那是谁?

第54./章

阳光透过京郊半山的茂盛树林,照进崇圣寺内的一间佛舍中。

窗棂边,青袍文士端坐蒲团之上,以木勺挑起一勺茶饼碾碎的茶末,置于茶盏之中,以刚煎好的山泉水调和茶末,使其成粘稠的膏状。随即以点茶的方式将沸水注入茶膏,水从壶嘴中成柱状喷薄而出,均匀而不间断,以成调适和谐的茶汤。

本来在此同时,应该以形似小扫把形状的茶筅旋转和拂动打击茶汤,可是由于文士的左手天生残疾,只得在注入沸水之后,再“运筅”打击茶汤,使其泛起汤花。他力道准确,手法亦有特别之处,故而这不按照正常程序的茶汤浓淡适宜,色香味全。

小小的佛舍内顿时茶香四溢,清新怡人。

这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轻轻敲了敲佛舍的门:“居士,有客来访。”

文士的嘴角泛起一抹微笑:“请进。”几乎与此同时,他将以第一道水洗净的两只青瓷茶盏在案上摆开,往里注入刚刚完成的茶汤。

时间本来卡得正好,可是当文士回头的时候,却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幸而我还准备了第三只茶盏。”

替他们细心关上佛舍大门的小沙弥并不知道,来访二人一个是当今定国大长公主,一个是她的驸马。

毕竟那位来崇圣寺已有近三月的陈姓居士,连起身行礼的动作都没有呢。

不过司马妧并不介意这些礼节,见到男子侧头望来的熟悉容颜,她欣喜非常,快步两步走上前去:“陈先生何时来的帝都?”

陈庭笑着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道:“殿下请上座。”

他起身离开蒲团,拂袍屈膝,双腿下跪,对着司马妧深深地磕了一个头:“稚一未能给殿下大婚送上贺礼,来镐京三月却不迟迟不告知殿下,又令殿下亲自前往佛寺见我,都乃大大不敬,还请殿下恕罪。”稚一是陈庭的字,因为司马妧一向很尊敬他,都称呼他为“先生”,连带西北边军的人都如此尊称他,反倒很少有人提起他的字了。

二人一年多时间不见,陈庭一见面便行此大礼,严肃认真地细数自己的种种“罪行”,司马妧不由失笑:“我以为先生千里迢迢赶来镐京乃是想要投奔,原来仅是为了给我磕头来的?”

陈庭依然很认真地回答她:“去年本该随殿下入京,长伴左右为殿下出谋划策,也不至于令殿下旧疾复发,如今多给殿下磕几个头也是应该的。”

“那磕几个头为好?先生还是快快请起吧。”

司马妧一发话,陈庭没有推辞,就势站起身来。立在一旁不发言的顾乐飞冷眼旁观,经刚才一事,主臣二人一年多未见所产生的些微隔阂就在陈庭的一跪一叩中消失无踪,此人必是有意为之,倒是有几分心机。

当顾乐飞对自家公主殿下的昔日谋士评品之时,陈庭亦转过头来,一眼不错地打量起顾乐飞来:“这位便是殿下的驸马,关内侯顾乐飞顾侯爷了?”

这关内侯的爵位纯粹是为了地位上能配得上司马妧一点才封的,很多驸马在尚主之前都要封个类似的爵位。不过司马妧名气太大,大家通常提起顾乐飞都是“大长公主的驸马”,而非关内侯XXX,不止他如此,很多驸马尚主后,都变成了“XX公主的驸马”,仿佛一个附属,一个标签,没了自己的地位。

顾乐飞大概是大靖的所有驸马中唯一不介意被贴标签的人,当陈庭对他以爵位相称的时候,他不由得眯了眯眼,随即和气地笑道:“早闻陈先生大名,久仰久仰。”

纯粹睁着眼睛说瞎话,在昨日司马妧拿来名刺之前,他压根不知道符扬等人口中偶尔提起的“岑先生”(平翘不分)到底是何方神圣。

陈庭亦拱手回礼:“早闻顾侯爷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哦?我以前的名声可不怎么好,这个爵位也是沾了妧妧的光。顾某表字堪舆,陈先生既得妧妧敬重,唤我一声堪舆,也是顾某荣幸。”

妧妧?

陈庭心中玩味了一番这个称呼,随即笑道:“早在我为大长公主分析谁会是驸马人选之时,殿下便已看中了你,怎么能说名声不好?”

顾乐飞的嘴角微微一抽。他仔细瞧了陈庭两眼,确定在司马妧麾下这位天生残疾的谋士脸上,看到了一抹促狭的神色。

呵呵。

不用说,他什么都明白了。

这家伙一定知道他家公主殿下对人肉团子的独特偏好,不过就楼家人和司马妧手下亲兵对他的不善反应来看,他们对此根本不知情。故而知道这件事的人一定相当少,可能除了他之外,只有陈庭一个。

眼前这位大叔看来在妧妧那儿地位挺高啊。

可怜陈庭还不到三十五,不过面上微须,便被顾乐飞腹诽为中年大叔。

面对陈庭的话中有话,顾乐飞笑容满面,做出他一贯的纯然真挚来:“殿下能喜欢我,三生有幸,幸之又幸。”

这是真话。

同样肠子九转十八弯的陈庭能听得出来。

虽然眼前这个胖子明显的皮笑肉不笑,利用自己白白胖胖的模样伪装出一幅亲切无害的形象,可是就刚刚两人打的那几句机锋,还有他三个月以来打听到的各种镐京风云来看,此人心机颇深,不可小觑。

可是他说能被大长公主偏爱是自己的荣幸时,他的目光没有说谎时人所有的下意识躲闪,反而看向司马妧的方向,眼神柔和。更难得的是,大长公主竟回了他一个笑容。

此人或许真的对大长公主死心塌地。

不然会见自己的要事,殿下怎会带着他一道?陈庭不相信自家殿下的政治才能,却一直很相信她看人的眼光。

比如她发掘出了自己,就能证明她看人很准,是不是?

实话说,顾乐飞跟在大长公主身后进来的时候,那庞大的体积差点把他吓了一跳。没料到大长公主对男人的品位居然真的是“圆、滚、滚”,早知真相如此,当年他就给追求司马妧的各位边将提个醒,让他们早点死心了。

陈庭不知道圆滚滚的驸马爷现在已经瘦不少了。

两人互相试探的过程看似很长,其实时间没有过去多少。在旁观者司马妧眼中,自家最博学的军师大人和她的驸马两人一见面就很和气,看起来似乎以后能够关系很好的样子,她表示欣慰。

茶汤上升起袅袅白气,陈庭对顾乐飞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微笑道:“茶已沏好,请上座。”

司马妧对茶道没有研究,可是她守着丝绸之路的关隘多年,西域的茶交易又很多,故而她喝过形形色色的茶。此次一品,便觉微讶:“茶汤碧清微黄,滋味鲜爽,陈先生,我竟说不出来这是什么茶?”

“雅州的蒙顶茶。”陈庭还未说话,于吃喝一道大有研究的顾乐飞已经喝了出来。

“驸马爷见多识广。不错,此乃川西雅州蒙顶山的茶叶,当地人叫它做蒙顶茶,”陈庭微微一笑,“自殿下走后,我便去了剑南、河北、江南等地游历一番,此茶便是我入蜀后偶得。”

顾乐飞的眉梢一挑。

司马妧亦听出来陈庭话中有话,她眼前一亮,身体向前,急切道:“莫非先生去看望了故友?”

陈庭颌首微笑:“不错。故友们的情况,我正要和殿下说一说。公主府毕竟身处东市,比不上崇圣寺清净无人,故而劳烦殿下跑一趟半山腰,如今还是万事小心为妙。”

故友。

司马妧的故友还能是谁?

剑南道的游击将军周奇,河北道的宁远将军田大雷,江南道的轻车都尉姜朔祖,都是大长公主的故友。

“殿下走后,我并未随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前去赴职,在张掖顶着功曹的头衔,什么也没干,如此窝了两月方才辞职。并非我不想干,而是哥舒将军将殿下留在西北边关的部将架空,又提拔了新人上来。”

陈庭一面娓娓道来,一面又给司马妧和顾乐飞倒了一道茶。端坐蒲团上,他的上半身活动时,那只始终拢在袖中蜷曲的左手变得十分明显,顾乐飞只瞥了一眼,就十分清楚在文才和样貌同样重要的科举之中,陈庭的才华再卓著,这只残疾的左手也必定会阻碍他走上仕途。

遇见司马妧之前,此人估计就是怀才不遇的典型。

“西北久无战事,圣上有意削减军费开支,哥舒那其除了减少步兵人数之外,还将楼家原有的重骑兵和你一手打造的轻骑部队中的部分士兵去了军籍,让他们领钱归田去了。”

司马妧的眼神黯了黯。虽然一直知道在太平年间裁军是在所难免,可是自己十年打造出来的西北轻骑就这样被人修修剪剪,最后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她自然很伤心。

陈庭见状,顿了顿又道:“哥舒那其此人不愧是皇帝身边出来的人,于夺权很有心得,如今有一部分部将归顺他,新的将领也听他的话,除了被架空的少部分人,如今的西北边军还算团结。而且我观此人确实于骑兵战术颇有心得,他一面通过和部下讨论,研究你十年前对战北狄的那些战术,一面用他自己发明的一些方式训练士兵。现在没有战事检测他的指挥水平,不过总体而言,他是倾向于你的轻骑兵突袭的。”

“裁兵换帅之后,西北边兵的战斗力自然不能和殿下在的时候相比,不过皇帝选的这个人不算糟,是个能干实事的武官。如今没了北狄,哥舒那其的实力要镇住西域十六国是没有问题的。”

听到这里,司马妧的脸上点了点头,露出理解的表情。只要他的能力足够,她觉得把自己的人换下来,变成他自己的人也没有什么,这样更有利于边军的团结稳定,如果是她,她也会采取同样的做法。

“之后我先去了河北道,田大雷那个莽汉在河北道的军府混得很开,殿下知道他能拉七石弓的神力,又是给你打北狄时当先锋的,那股子煞气很能镇住人。他讲义气会说话,人缘很好,军中很多人非常崇拜他,长官也很赏识他的才干。他好酒好肉招待了我七天,我走前听他说,似乎很快又要升官了。”

“他还问我,什么时候去看殿下,我没告诉他实话,因为我不想帮他带书信,太丢人。”陈庭严肃认真地通报完以上情况后,突然一本正经来这么一句,司马妧不由失笑:“大雷的字…还是鬼画符一样不能见人?”

“倒是比以前好一些,他有勤加练习。不过我若肯帮他带,估计他要写上二三十封厚厚的书信给殿下,那最后背到累死的岂非是我?”

司马妧极力忍笑:“陈先生的决定是正确的。”

“之后我走水路去了江南道,姜朔祖的性子殿下清楚,沉稳憨厚,不是会得罪人的个性,和上下关系都处得不错。只是从西北到江南,他难以适应,一度水土不服卧床不起,好在我去的时候他已经好了。”

“得知我最后回来镐京找殿下,姜朔祖叮嘱我莫要和殿下说他水土不服之事,只报一切都好。他还嫌我在江南待得太久,催我快点启程好来镐京帮助殿下。”

顿了顿,陈庭又道:“那时尚不知楼公子要去江南赴任,不然姜朔祖必定又是一番唠叨。”

透过陈庭的描述,司马妧能想象到最爱忧心忡忡的姜朔祖那副千叮万嘱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想笑,可是又很是感动。

这些旧部,也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她刚刚如此想,旁边的顾乐飞便悄悄握住她的手,笑眯眯地侧头道:“日后必有机会能再见见他们。”

他和她心有默契。

陈庭全当什么也没看见,低头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继续道:“我最后去了剑南看周奇,他…”

“周奇如何?”这个沉默寡言的昔日游侠,比较不合群,对于看不顺眼的人容易起冲突,去各地赴任的旧部之中,司马妧不放心的就是他。

“他…他问我能不能给他出个主意,干掉他的长官,让他来当。”

第55./章

此言一出,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大长公主殿下,也不由得愣了一愣:“那…然后呢?”

陈庭习惯性将双手均拢于袖中,微笑道:“他既然都请教到了我的头上,如何能不帮忙?”

他将事情娓娓道来。周奇被司马妧看中以前是在边关修长城的犯人,犯的乃是杀人大罪,只因那富家公子欺男霸女,确实死有余辜,故而死刑上报至大理寺被驳回,只判了流放罪。

他随司马妧征战立下功勋后,司马妧特地请旨免了他的罪籍,这才能够升官。

此次他调往剑南道,负责镇守川西门户。好巧不巧,顶头上司的夫人竟然和他所杀的富家公子是表亲,上司夫人不停给丈夫吹枕边风,令周奇在军中备受冷落,频频被派往最偏僻的地方做事,很多佩服周奇武勋的下层武官都替他感到不值。

不过以周奇的性格,这点挫折倒不至于令他想要杀人。

干掉长官自己上的动机来自于此人的昏聩无能。

川西地理位置紧要,上接西藏的雅隆部族,下接朝廷在云南所设的羁縻府州,再过去一点就是南诏国了,不过因为久无战事,上司也懒得日日训兵,倒是和地方长官沆瀣一气,吃嫖受贿,一个不落。

周奇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人。

其实,川西府兵虽然不比司马妧的西北边兵骁勇彪悍,可是战斗力也是很不错的,蜀兵的战斗力在大靖排得上好,只是府兵制实行日久,如无战事,往往兵士的副业是训练,正业反倒变成了屯田。所以现在不少边境地方开始废除府兵制,改为募兵制,司马妧打造的西北轻骑就是用大把银子养的牙兵,战斗力极强。

而司马诚此次所实现的两税制中,有一条便是允许部分地方不愿服徭役的百姓交钱免除,然后官府再用这笔钱去募集兵士和役卒,间接承认了在某些地方可以实行募兵制。之所以不在全国放开,则是担心将养私兵导致割据。

不过周奇可不会想那么多,他看不顺眼的人,一定要搞掉。

“先生…真帮他弄死了长官?”司马妧好奇地问。纯粹只有好奇,竟然不觉得周奇的做法是大逆不道。

顾乐飞也是一脸的兴趣盎然。

“自然…不会,”陈庭悠悠道:“此事风险太大,若被人抓住,周奇不被判斩监候反而奇怪了。”

“那…”

“我帮他提了一门亲。”

陈庭终于露出十分欣悦的笑容来:“剑南道经略使范阳的嫡次女对他倾慕非常,难得周奇也不讨厌人家,我便做个顺水人情,以他义兄的名义上门提亲。”

大靖十道以监察御史为最高长官,司监督执法之职,后又负责掌管财政等庶务。而经略使或者节度使则为地方军事长官。监察御史乌行云,经略使范阳,此一文一武,都是管着剑南道的最高级。

周奇做了经略使大人的乘龙快婿,自己又很有本事,顶头上司的屁股很快就要坐不稳了。职位换人,不过迟早的事。

靠妻族力量而非自己,说出来似乎很丢人,但对于根基很浅的周奇,这已是他达成愿望的最优方式。位置越高,嫁娶的目的性和利益考量就越强,现实如此。

即便是司马妧,她和顾乐飞结成利益共同体的根基,也就是一纸婚约而已。

顾乐飞看得很透,故而陈庭的话一说出口,他立即笑道:“想必周将军目前在剑南是春风得意了?”

司马妧没有想那么多,她抓住的是另一个重点:“以周奇的性子,他说不讨厌的女子,那大约就是喜欢的了。老大不小的人,光棍那么久,这下终于成亲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他不好意思,便托我入京见殿下的时候告知一声。殿下杯中的蒙顶茶汤,乃是周奇亲自爬上七百丈高的蒙顶山顶为殿下采摘而来,此外他还让我带给殿下一件神兵。”

陈庭将一直置于身旁的一个细长条的紫檀木盒拿起,双手奉给司马妧。司马妧还未打开盒盖,便觉寒气逼人,木盒中放着一柄长约一尺的短剑,鱼皮剑鞘包裹,取出来的一刹那竟然晃眼。剑身镌刻着形状优美的花纹,剑面光可见人,剑锋则在阳光下发出闪闪蓝光,剑柄上刻着两个小字:“藏锋”。

“好剑。”司马妧的眼中盛满笑意,剑光如雪,她的肌肤亦白如雪,两相映衬,那种锐利英气和女子之美相结合。饶是镇定如陈庭也不由一时晃神,心中奇怪镐京的水土难道那么好,竟把大长公主殿下小麦色的皮肤养成了羊脂白玉般的色泽。

司马妧并未察觉他目光有异,笑问道:“此剑从何而来?”

陈庭回神,连忙解释道:“此剑是周奇成亲时当地官员所赠礼物,他道殿下肯定喜欢,且镐京城中风云诡谲,殿下随身带着此短剑防身,那是再好不过。于是无论如何也要我背着它上路。”

“我回去便修书一封谢他此礼。”司马妧欣喜道。拿到好兵器,她禁不住想试上一试,可是左看右看,佛舍中空空荡荡,竟没什么好拿来试剑的东西。

见她一脸的迫不及待,陈庭失笑:“殿下要试剑,回去尽可试个痛快,却不能毁坏这屋中任何一物,不然崇圣寺的僧侣怕是要立即把我扫地出门。”

“先生一直住在崇圣寺?入京后为何不马上来找我,我可派人给先生寻个清净的好住处。”

“此地晚上清净,白天则香客如云,每逢休沐,陪着女眷上山祈福的达官贵人亦不少。我长期在此地住着,偶尔去城中茶馆待待,既能打听消息,又能把京中上层的面孔认识个大半,有何不好?”

陈庭微笑:“不过我入京三月以来,听得最多的还是殿下的事迹。我上是元节夜入的城,本有城禁,由于通关文牒是殿下走前为我所办,盖的是河西节度使大印,署的是殿下的名,南衙十六卫中的监门卫中人,非但不难为我,还对我十分和气慷慨放行,这都是沾了殿下的光。”

司马妧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告诉他们很多回了,凡事按照规定来便可,不许徇私,这些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