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杭被医院的护士们戏称为二十四孝男友,也浑然不在意。甚至可以说,一听说这么说他,他还十分高兴咧。

每天,傅泊宴也会来看看熊格格。他会送花,会慰问,也会用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望着她。

熊格格的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傅泊宴想要解释什么,但她却从不点破,也不会对傅泊宴说:什么都不用说,我都懂。

懂什么?懂个六饼!

其实,熊格格就是一个那样的人,温温吞吞的,不求甚解。她认为,如果语言这种东西表达不了准确的意思,那还不如不说。

好吧,她承认,她就是属于那种思想荡漾,语言匮乏的人,成了吧?!

与傅泊宴相比,苏杭就显得简直直白得多。

苏杭对熊格格的好,熊格格知道。但是,她必须要申明一点,她真的没有答应做他的女朋友。至少,没有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答应他。

苏杭感觉到熊格格似乎有话要说,直觉不妙,干脆放开她,说:“我去冲个澡。”

熊格格不知道,是她太没有存在感,还是苏杭太随意,竟然忘记找一块布,挡一挡他那毫无遮挡的、完全开放式的浴室。

熊格格眼见着苏杭三下五除二将自己剥了一个干净,然后扭开水阀,站在花洒下面。

他洗漱的动作很快,用手在身上飞快地哗啦了两下,然后……动作突然停住了,全身的肌肉都紧紧地纠结到了一起。他就像一具堪称完美的雕塑,僵硬在当场。

大概过了十秒钟,他攥着拳头,脸冲着墙,走出浴室,一步步横挪到一幅油画的后面。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昏油画开始移动了。直到移动到挂着衣服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臂,由油画后面伸出,分别取走了裤子和衣服。

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声后,苏杭由油画后面走了出来。

他强作镇定地扫了一眼熊格格,然后大刺刺地坐到椅子上,抓起画笔,开始闷头画画。

熊格格很想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但是,她真的忍得很辛苦。尤其是,当她看见苏杭那双红通通的耳朵时,就再也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熊格格笑得前仰后合。

苏杭扔掉画笔,装出毫不在乎的样子,淡淡道:“我出去买点儿日常用品。”说完,转身便走,却一不小心撞在了画板上,痛得他呲牙裂嘴。

熊格格的眼泪,终于笑出来了。

这个苏杭,也是个宝来着。

明明羞成了那个样子,却还是红着耳朵,假装镇定;明明痛成了那个样子,却还是忍着痛,不肯哼一声。他在她面前,还真是特在意形象啊。

熊格格望向门外,看见了一处花开。

第二十一章 嫉夫毒舌男(四)

苏杭回来的时候,手里提溜着五个大包。

其中只有一包东西是他的,其余的,全部是买给熊格格的衣服鞋帽日用品。最夸张的是,其中竟然有满满一大箱的卫生巾!

在熊格格的目瞪口呆中,苏杭皱着眉毛,说:“看什么看?我可不想让你把我的床单弄脏了!”

熊格格抱起卫生巾,垂下眼睑,笑了。

苏杭的耳朵,红了。

吃过晚饭后,苏杭开始挑灯夜战。

原本那些已经完成了一半的画稿,被一场大火付之一炬。他,还得从头来过。虽说那些画稿已经烂熟于胸,但是却很难找到当时的激情与灵感。那些画被烧没了,说不心疼,是假的。

为了让熊格格能休息好,苏杭关掉了所有大灯,只在空旷的角落里开了一盏台灯。

台灯直射在纸张上,晕染开一片柔和的色彩。

工作中的苏杭,无疑是最有味道的。

他不言不语,黑漆漆的眸子里泛着认真而自信的光。一张张的白纸,在他的手下变成了令人热血沸腾的漫画。那些奇思妙想,那些故事情节,那些人物表情,那些文字的运用,无一不是生动的,令人痴迷的。

熊格格悄悄走下了床,打开了大灯,默默陪伴在苏杭的身边,看着他信笔涂鸦,妙笔生花。

夜很漫长,夜很安静。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熊格格失眠了。

自从傅姜不告而别后,她就睡得不踏实。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以往,她只要头沾枕头就能呼呼大睡,如今却……

哎……

也许是因为傅姜不让人放心吧。可是,他那样一个人,谁又能欺负得了他?

自从发生了那场火灾之后,熊格格隐约意识到,傅姜对于她而言是特别的。然而,这种特别却不至于让她飞蛾扑火,不去思考。

傅姜的若即若离、傅姜的温柔以对、傅姜的神秘兮兮、傅姜的慵懒情调、傅姜的一切的一切,无一不吸引着熊格格的视线。熊格格的感性思维告诉她,这是一个极具魅力的男人;她的理性思维告诉她,这个男人是个祸害,要远离!

一个经常要住进精神病医院的男人,能带给女人什么?一个完全没有安全感的男人,能带给女人什么?一个被踢废的男人能带给女人什么?一个对女人放电却喜欢男人的男人,能带给女人什么?傅姜是个迷。熊格格的感情,也是一个谜。

尽管熊格格天生秀逗、拎不清,她也会衡量利弊,用那颗看似猥琐实则十分猥琐的心去对比。毕竟,选择老公不像在菜市场里挑选大白菜,今天买得不好,明天还可以重新再买。

熊格格觉得,喜欢一个人很重要,但是……她很博爱,她可以喜欢很多美型的人。所以,选老公的重点就应该放在,谁才是对她最好的!谁才是最疼她、喜欢她的!

将傅姜和苏杭摆在一起,虽然她的情感偏向傅姜,但是……理智却告诉她,苏杭更可靠。

傅姜啊傅姜……哎……

熊格格不知道,也不想再认真去想他们之间到底要定位在何种关系上。

算了,他们只是闺蜜而已。

不知不觉间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等到天色放亮的时候,苏杭直起腰,活动了一下脖子。转头的时候,看见了正在整理画稿的熊格格。略微的惊讶过后,是一种堪称温柔的心情。他伸手揉了揉熊格格的短发,用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声调,问:“怎么不休息?”

熊格格打了个哈气回道:“睡不着。”

苏杭难得体贴地说:“睡不着也要躺着休息。放下画稿,老实儿的去躺着。”

在苏杭的强势下,熊格格被迫躺回到床上。

苏杭为熊格格盖好被子,这才又准备去赶稿。

熊格格扭过头,闷声道:“对不起。”

苏杭的脚步微顿,回过头,望向熊格格。

熊格格抿了一下唇,喃喃道:“如果我那天把你的画稿救出来,你就不用这么急着赶稿了。”

苏杭微微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走到床边,抓起熊格格的左手,望着上面已经好了七八分的烧伤痕迹,用一种微微颤抖的声音,问:“别墅失火那天,你扔掉的碎纸屑,是……我的画稿?”

熊格格扼腕道:“本来都拿到手了,可惜却在往外跑的过程中,被火烧着了,真是太让人气愤了!对了,苏杭,你说,别墅失火,是偶然还是人为的?我总觉得最近很不太平。先是泊宴和我被绑架,然后家里失火,再然后傅姜失踪……呀!你说,这一切会不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大阴谋?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苏杭凝视着熊格格的眼睛,认真听着她口中发出的每一个声音。这一刻,他在熊格格的眼中,看见了自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曾经以为,熊格格能在大火之中,冲进别墅,救出傅姜的皮箱,心里一定是有他的。却不想,熊格格想要抢救的东西,除了那个该死的皮箱,还有他的画稿。

熊格格是在乎他的。

如果不然,怎么会为了他的画稿,让自己陷入险境?!

如果说,前一刻,苏杭还在为熊格格救画稿的行为而沾沾自喜,那么下一秒,他则是由心里升起一股浓浓地气恼!

画稿被烧毁了,他还可以重画。熊格格为此受伤了,却是他无法代替的痛!

这个傻瓜,难道就不知道要珍惜自己吗?

这个傻瓜,难道就不知道要避开危险吗?

这个傻瓜,是他的。

这一辈子,就由他保护她吧。

苏杭的心思百转千回,所有的戾气都化为了绕指柔。他愿意向熊格格敞开心扉,让她触摸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低下头,在熊格格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很纯洁,也很温暖。他说:“熊格格,你该睡觉了。”

熊格格不大习惯苏杭的亲昵,不自然地挠了挠脑门,乖乖地应了声,“哦。”

第二十二章 我们错过了吗?(一)

最近,傅泊宴过得十分糟糕。

从被绑架开始,再到昌棋怀孕,然后是别墅被烧,这接二连三的意外,让他有些疲于应对。

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的霉运,差不多都在这个时候爆发了。

都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

他在情场里失意得莫名其妙,在赌场里更是输得稀里哗啦。

他本想释放一下压力,却总觉得,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找到曾经随心所欲的感觉。

他的心呢?

也许是他将心丢了吧?

当他将心丢给熊格格的时候,她却变得不屑一顾。

他的心啊,当真是一个不值钱的鬼东西!

傅泊宴想:事情总是要有始有终。他的霉运从昌棋开始,自然要从她身上结束。

他想找到昌棋,问清楚事情的始末,然后给熊格格一个合理化的解释。

然而,昌棋却消失了,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他怎么联系,如何约定不见不散,她都置之不理。

等昌棋再次出现的时候,她直接送给傅家一份“大礼”,那便是一张化验单——昌棋,怀孕了!

送完这份“大礼”,昌棋再次玩起了消失。她怕傅泊宴找到她。她知道,傅泊宴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他冷血,他无情,他霸道,他蔑视一切!他不会因为一个孩子,而娶她。如果,她提前见他,他一定会逼迫她,将孩子打掉。没有了孩子,她就没有了留住傅泊宴的筹码。就目前来讲,这个筹码虽然要挟不了傅泊宴,但是对于争取到傅家上上下下这批同盟军而言,已经足够了。昌棋只是在等。等孩子在她的身体里成长。等傅泊宴见到她浑圆高挺的肚子时,不忍心再去亲手扼杀那个即将见到爸爸的小生命。

昌棋怀孕的消息,致使傅老爷子激动异常。他一直想抱着自己的大孙子,到处显摆一下。如今这个愿望即将达成,让他如何能不激动?

他让苏妈妈打电话叫傅泊宴回家,商量一下婚礼的事情。

这事儿,不能再耽搁了。等孩子大了,显怀了,老傅家和老昌家的脸,都挂不住。大家知道内幕是一回事儿,真正的内幕直接暴露在众人的眼前,又是另一回事儿。

傅泊宴没想到,昌棋会给他来这一招……釜底抽薪!

昌棋的这一招,实在太狠了!她一箭正中靶心,将傅泊宴射成重伤。然而,她却忽视了一点,傅泊宴并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主儿。

傅泊宴找昌棋的时候,她躲起来,不肯见他。如今,当昌棋主动找他,他反倒不急着见她了。他是和她发生过一夜情,也有可能会种下属于傅家的种子,然而,那又如何?因为算计而得来的孩子,无异于偷。对于一个自以为是的小偷,他要让她知道,何谓本分!

傅泊宴在电话里,直接拒绝了苏妈妈的提议,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不见到昌棋,是不会相信孩子的出处的。

此时此刻,他忽然十分想见熊格格。熊格格没有心机,为人宽厚,虽然偶尔心思荡漾,十分猥琐,但那也是对自己爱好的一种坚持。

想起熊格格,思想立刻膨胀了起来,如同排山倒海般袭来,打得傅泊宴措手不及。

他调转车头,飞快地向着医院驶去。今天,无论如何,他都要和她谈一谈。

让傅泊宴意想不到的是,熊格格竟然已经出院了!

什么时候出的院?为什么没有通知他一声?熊格格去了哪里?是不是和苏杭在一起?一连串的问题,让傅泊宴有些气恼。

如果不是他最近实在太忙,也不至于让苏杭钻了空子。哎……苏杭那家伙,也不是一个省心的东西。

傅泊宴掏出手机,打给苏杭,直接问道:“熊格格在哪儿?”

苏杭略微沉吟了片刻,说出了自己的地址。

傅泊宴赶到的时候,看见了十分不可思议的一幕——苏杭正在给熊格格洗头!

画室里,熊格格后仰躺在椅子上。她的身下铺了一层厚厚的长毛毯,看起来就十分舒适柔软。

苏杭站在熊格格的身后,一手拿着装水的瓶子,一手揉着熊格格的脑袋那些洁白的泡沫,在熊格格的脑袋上调皮地跳着舞。

苏杭的手指十分灵活,却不太会做这种工作。

他左抓抓、右挠挠,眼神是十分专注的,样子是小心翼翼,表情却是十分滑稽的。

熊格格眯着眼睛,像一只调皮的宠物猫,比手画脚地指挥道:“淌了淌了,左边淌水了……”

苏杭立刻用手在熊格格的左脸上划拉了一下,口中还责怪道:“都说让你别乱动,你晃什么脑袋?!多动症啊你?!”

熊格格反驳道:“我都说自己能洗了,是你非要……呀!后脖子……进水了!”

苏杭随手扯过一条毛巾,系在了熊格格的脖子上,手忙脚乱地吼道:“闭嘴!你以为我爱给你洗啊?我是怕你伤口养得不够好。那个……你得赶快好起来,我这边的工作这么多,不能让你继续偷懒了。”

熊格格涨红着脸,指着自己的脖子,张了张嘴,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苏杭误以为她因为他说她偷懒而红了脸,忙解释道:“你尽管偷懒,我养得起。不是,你别偷懒。你随意吧随意吧……你爱什么时候上班就什么时候上班,主要是要将身体养好。”语无伦次了。

熊格格扯了扯脖子上的手巾,沙哑道:“你系得太紧了,我快被你勒死了!”

苏杭恍然大悟,骂道:“你怎么这么麻烦!”手伸向熊格格的脖子,解开了那条手巾,泄恨般,用力扔在了床上。

傅泊宴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这种感觉让他恐慌,不知所措,仿佛原本属于他的,很重要的东西,已经……易主了。

他应该怎么做?

是要愤怒吗?是要暴走吗?是要质问熊格格为什么不再围着他转了吗?是要赶走他的弟弟,警告他不许再靠近熊格格吗?

呵……很幼稚呢。

第二十二章 我们错过了吗?(二)

虽然那些想法都很幼稚,但却是傅泊宴在此刻最想做的。

他深吸一口气,直接走进屋子,装作刚到的样子,问熊格格:“出院了,怎么没通知我?”

熊格格冲着傅泊宴挥了挥手,笑吟吟地回道:“苏杭说你忙,让我别打扰你。”一句话,直接将人卖了而不自知。

傅泊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淡淡地扫了苏杭一眼。

苏杭躲开傅泊宴的目光,低头将熊格格的头发冲洗干净,然后取来大毛巾,将她的短发擦干。

熊格格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像极了一只讨人喜爱的小狐狸,就差哼哼两声,蹭蹭肚皮。

傅泊宴真想夺过苏杭手上的毛巾,取代他的工作。然而,事实却是,他只能选择隐忍。只因为,熊格格并不属于他。这样的认知,让他心痛如绞。

他本想问问熊格格的伤怎么样了,但一开口,却是直接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工作?”回来工作吧。只有回来工作了,他才可以靠近她,争取她。

熊格格微微一愣,立刻站起身,回道:“马上!我明天就……”

“不许!”苏杭当机立断插话道,“你的伤还没好利索,这么早上班,找死啊?!”

熊格格看看傅泊宴,又看看苏杭,后知后觉地发现,此刻的气氛似乎很紧张呐。她咽了口口水,缩起肩膀,准备隐身。做为一名资深的腐女,要懂得权衡利弊,不强出头。尤其是在帝王攻和别扭受针锋相对的时候,要懂得审时度势,要懂得隔岸观火,要懂得坐看风云起,要懂……偷窥才是硬道理!可以当炮灰,也可以当女配,但是绝对不能随便掺一脚,让生活变得更悲催。

傅泊宴见熊格格即将隐身到犄角旮旯里,不得不出声叫住她,认真道:“熊格格,你出来,我们谈一谈。”

苏杭身形一晃,挡在熊格格的面前,十分自觉地成为了熊格格的代言人。他说:“没什么好谈的。”

傅泊宴皱眉,动怒了,沉声喝道:“苏杭!”

苏杭挺直了腰板,挑眉道:“熊格格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你不觉得你找她单独谈话,有些唐突吗?”

傅泊宴看向熊格格,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解释,或者说,给他一个答案。他不相信,熊格格已经成为苏杭的女朋友。

苏杭也看向熊格格,并用眼神儿威胁道:如果你敢摇头,我今天就捻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