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司业脸黑得如同锅底一般,拿着退婚文书走了。

唐侍郎莫名其妙,“好好的为什么退婚?”唐四爷便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简明扼要的讲了讲,唐侍郎呆了半晌方道:“如此,退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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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勆挥军南下,九月二十日那天,攻陷豫章。

舒州知府杨应全真是太不幸了,他是九月十九日大开城门投降宁王的。

如果能再多支撑一天,他的名声、性命、官位就全保住了。

宁王进到舒州城不过短短一天,老巢豫章失守,宁王心神大乱,回师救援,五天之后他在豫章城外和张勆所率军队相遇,张勆亲手将他生擒活捉。

宁王及其世子、郡王一个也没逃掉,投降宁王的官员包括杨应期杨应全等人,张勆全部抓了,不日将押解回京。

中军营帐之中,张勆一人在烛下独坐,研究着一张军事舆图。

伙夫送来一盘雪白的、又大又圆的馒头,“将军,蒸好了。”

张勆目光从舆图移到馒头上,道:“太大了。”怎么可能有这么大。

伙夫唯唯诺诺,“是,将军,小的明白了。”忙奔出帐外,重新忙活去了。

伙夫再次端进来的,便是一盘异常小巧可爱的馒头了。

张勆无语。

也不至于小到这个地步吧?

“太小了。”半晌,张勆方嫌弃的道。

伙夫心中惴惴,“是,是,太小了。”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再次奔出帐外。

第13章

张勐自外进来,规规矩矩禀报过军务,之后一屁股在张勆身边坐下,“六哥,累死我了,容我歇会儿。”

张勆:“早说了你吃不了苦。”

张勐不服气,“我怎么就吃不了苦了,这回不也跟着你平叛了么?杨应期这个混蛋想逃,还是我亲手抓回来的呢。”

“功劳不小。”张勆头也不抬,安抚的道。

张勐往张勆身边凑了凑,“六哥,你小心着点儿啊,我可是听我爹我娘说了,这回你抓了杨氏两个娘家兄弟,她脸上挂不住,正在定国公府闹呢。”

张勆凝神看着舆图,好似没有听到张勐的话一样。

张勐早习惯他这样了,也不当回事,自顾自往下说,“我爹说这个杨氏掀不起浪花,不用理,我娘却说得提防着,这些年来她不光迷惑了定国公,现在太夫人也开始能听得进去她的话了。要是太夫人也被她哄住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张勆本来要指向舆图的手在在在空中停顿了片刻。

他手指修长,指节分明,优美而有力量感。

张勐一下子来劲了,精神抖擞,“六哥,我说的话重要吧?你也听进去了吧?六哥你要警觉,不能掉以轻心,杨氏那么坏,太夫人年纪又大了,要是太夫人耳朵根子发软,任由那个杨氏给你挑门不如意的亲事什么的,可就把你坑惨了。不如你先下手为强,把婚事定下来吧,咱们的亲戚里头,十个小表妹至少有九个愿意嫁给你,她们都说你有英雄气概,为了嫁给你,连杨氏那样的恶婆婆都不怕,就算以后要受杨氏折磨、和杨氏斗智斗勇,统统都认了!”

张勆缓缓道:“我不会让我妻子这样的。”

我娶她回家,不是让她和杨氏斗智斗勇的,更不可能让她受杨氏折磨。

张勐嘿嘿笑,“小表妹们没看错你,六哥你就是有英雄气概。”他挠挠头,偷眼看张勆,“不过六哥,你要是真娶媳妇儿,还是想想沅表姐吧。沅表姐今年都十八了,一直在等你…”

张勆脸沉了下来。

他容颜俊美,年轻又轻,这时整个人却透出跟他年龄不相称的锐利和煞气。

张勐本来是歪歪扭扭坐着的,一个激灵,一下子坐直了,“六哥,那个,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啊。”不敢再在这煞神身边坐着,起身想溜。

伙夫端着一盘雪白松软的馒头进来了。

张勐随手想顺一个走,一根筷子从背后飞过来,准确无比的打在他手上,张勐疼得直咧嘴,哀嚎道:“六哥你啥时候这么小气了?”抱头鼠窜。

这回张勆没有挑剔,把馒头留下了。

伙夫暗暗松了口气,退出去了。

馒头白白的,软软的,张勆拿起一个轻轻握在手中,不大不小,正好。

柔软香甜的感觉袭过心田,他俊美冷峻的眉目,渐渐和煦,渐渐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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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梦芙和孙家的婚向心田事退了之后,大太太、二太太暗地里颇有怨言,“家里有个退婚的妹妹,名声不好听,姐姐们都被她带累了。”“孙司业官职不低,孙家堡家大业大,孙五郎又才气纵横,这样的夫婿还不满意,想嫁到哪儿?皇宫内院,还是公侯府邸?”

她们虽有怨言,无奈唐侍郎、唐寺丞都是向着唐四爷的,“四弟说退,那就退了吧。放着芙儿这样的人才,难道找不到更好的人家?”

大太太、二太太没好气。唐芊、唐苒哪个不比唐梦芙要强,她们还找不到比孙启风更好的夫婿呢,何以见得唐梦芙能?这些男人们真是读书读做傻了,不通世务。

唐梦芙并不理会这些。

到了诚勇伯六十大寿的日子,唐梦芙和唐四爷、黄氏带着含笑去了诚勇伯府。

唐梦龙没去,含黛也没去。

连车夫也没向大太太借用,含笑赶车去的。

“福儿,你给你外公准备的什么寿礼啊?”上了车,黄氏问唐梦芙。

唐梦芙自十岁起便开始帮着黄氏管家了,亲戚之间的来往节礼她常常帮着打点,这回她主动请缨,让黄氏把置办寿礼的事交给她,黄氏自是答应了。

唐梦芙办事,父母向来放心。这不,直到上了车,黄氏才想起来问这个。

“芙儿,寿礼是什么?”唐四爷也好奇。

诚勇伯有三个女儿,黄氏是长女,也是唯一的嫡女,其余的两个都是诚勇伯妾侍包氏所出。黄二丫出嫁的时候诚勇伯已经立功受赏,嫁的是莫将军的庶子莫霄;黄三丫出嫁的时候诚勇伯已经封了伯爵,仕途大好,所以黄三丫风风光光的嫁到了永宁侯府,是侯府的少夫人。

今天诚勇伯过寿,已经出嫁的女儿自然都要回娘家,这个时候少不了比比寿礼。唐家若是比财力,那是连莫将军府、永宁侯府的小指头也比不上的,唐梦芙会给诚勇伯准备什么样的寿礼,唐四爷还真是想像不到。

唐梦芙嘻嘻一笑,“到时候就知道啦。”

唐四爷、黄氏见她不愿意说,也不勉强,“芙儿办事,爹娘放心。”

到了诚勇伯府门前,门房一听说是大姑奶奶和大姑爷来了,惊得下巴差点儿掉了。

他在黄家做门房十几年了,大姑爷、大姑奶奶,这还是头回听说、头回看见!

门房赶忙进去通传。

一层一层报到宴客的大花厅,诚勇伯听了惊讶,“大丫儿回来了?”诚勇伯夫人左氏是黄氏的亲娘,听说女儿女婿到了,那眼眶不知不觉就湿润了,“十几年没见,也不知大丫儿现在咋样了。”就要下地去接,诚勇伯一把按住她,“你在这儿等着,这么多客人呢。”

左氏不乐意,“什么客人,你说不能大操大办,今天请的不全是自己人么?”

大花厅里很宽敞,里面的人除了诚勇伯府的人之外,就是女儿女婿、外孙子外孙女,还有诚勇伯的几个族弟,几个至交好友,再没旁人了。

“总之你坐着吧。”诚勇伯不许她出去。

左氏伸长脖子往外看,“大丫儿,我的大丫儿。”

左氏五官脸庞都生的很好,现在虽然老了,也可以看得到年轻时候是位美人。不过她这风度仪态和京城里的贵妇就没法比了。

花厅西南角一张八仙桌旁,一位身穿玫瑰红罗衫、十三四岁的少女抿嘴笑了笑,以扇遮面,和身边珠光宝气的贵妇小声说话,“娘,您瞅瞅这位伯夫人,嘻嘻。”

贵妇横了她一眼,“说话行事小心着些,记着你的身份,你可是侯府千金。”

这贵妇自然是诚勇伯嫁入侯府的女儿黄三丫,那少女是她的女儿秦秀清。虽然黄三丫嫁的不过是永宁侯府一个不起眼儿的庶子,秦秀清在永宁侯府的姑娘当中也不出挑,但到了黄家,到了诚勇伯府,这母女二人就矜持骄傲起来了,自以为高人一等。

黄三丫一向以侯府少夫人自居,她丈夫秦悟在永宁侯府排行第九,她便是九少夫人。

秦秀清乐了乐,“知道了,娘,我记着呢。我是侯府千金,仪态教养必定是一等一的。对了,娘,方才丫头来通报说大姑奶奶、大姑爷到了,就是那位一直住在乡下的大姨母么?”

“可不就是她。”提起黄氏,九少夫人便没好气,“比我大着几岁,从小到大,她可没少欺负我。”

秦秀清一听,登时柳眉倒竖,“她没少欺负您啊?那咱们今天也欺负欺负她,给您出口气。”

“别胡闹。”九少夫人嗔怪。

口中虽嗔怪着,九少夫人却舒心的笑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的她可比黄氏风光多了,那个没出息的乡下妇人,她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秦秀清见九少夫人似是心情很好的样子,忙趁机柔声央求,“娘,您想法子替我弄份齐国公府的请贴呀。秦秀莹、秦秀明都去了,我若没有,她们不得笑话死我。”

九少夫人眼睛盯着厅门口,心不在焉,“回头再说。”

秦秀清着急,“再晚就来不及了呀…”

唐四爷、黄氏和唐梦芙一家三口进来了。

唐四爷一身布衣,朴华无华,但唇红齿白,举止洒脱,给人以文士风流、倜傥不群之感。黄氏已经不年轻了,杏眼桃腮,明眸皓齿,依旧是位美丽的妇人。这家人之中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唐梦芙,十四五岁的年纪,面目间稚气犹存,但身材高挑,秀美绝伦,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犹如出水芙蓉一般。

唐梦芙衣着极其普通,乌黑的头发之上更是连首饰都没戴,但天然一段风流体态,难描难画。

见了她,才知道什么叫做荆钗布裙,不掩天姿国色。

她五官生的极美,肤色尤其漂亮,比甜白瓷更莹润光洁,比绵白糖更白皙细腻。

她确实应该姓唐,一位蜜糖般的娇美少女。

大厅中本来有些暄闹,她进来之后,却很神奇的静寂下来。

“她就是乡下大姨母的女儿么?”秦秀清连她心心念念的请贴都抛在脑后,眼睛盯紧了唐梦芙。

第14章

她怎么会这么好看,仪态这么出众。

秦秀清一向以侯府千金自命,就是在诚勇伯府的表姐妹们面前都是有优越感的,但是看到唐梦芙这样的容貌,这样的举止,她想自高自大自鸣得意也不行了。

这位从唐家渡才来到京城的八姑娘,不光生的标致,风姿如同美玉名花一般光彩照人,而且气度不凡,温雅端丽,腹有诗书气自华。

秦秀清一见到唐梦芙,就觉得她自己被比下去了。

但秦秀清心中很快升起屈辱之感,她是堂堂侯府千金,唐梦芙不过是才从豫章来到京城的姑娘,穷酸得很,她无论如何也比唐梦芙强!

“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真寒酸。”秦秀清一脸厌弃。

“可不是么。”九少夫人皱眉。

黄氏气色倒好,唐四爷风流倜傥,唐梦芙长的还不错,但这家人太寒碜了,这穿的戴的都是什么?拿不出手啊。

诚勇伯夫人见到黄氏,什么也顾不得了,以一种和她年龄不相称的敏捷体态扑过去抱了黄氏,眼泪不知不觉就掉下来了,“大丫,娘想你啊。”

黄氏也哭了,“娘,女儿也想你。”母女两个抱在一起哗哗掉眼泪。

唐四爷、唐梦芙少不了要劝上几句,诚勇伯夫人的儿媳妇胡氏和陆氏也带着女孩儿们过来相劝,“母亲,大妹妹,母女相见是喜事,况且今天是公公六十大寿的大喜日子,快别这样了。”

四姑娘黄宝珠,五姑娘黄宝珞,六姑娘黄宝琴也是十四五岁的年纪,黄母珠扶着诚勇伯夫人,温言软语的道:“祖母,您和大姑母这样,怕是把咱家的小客人给冷落了呢。这位定是大姑母家里的芙妹妹了,祖母您瞧瞧芙妹妹,这小模样长的多像大姑母,多像您。”

诚勇伯夫人忙抹抹眼泪,“宝珠这个话太对了。大丫儿,咱不哭了,让娘看看你的宝贝闺女。”

“外祖母,我是芙儿。”唐梦芙甜甜的道。

诚勇伯夫人仔细看了唐梦芙两眼,心花怒放,“大丫儿,你闺女长的可真俊呀。”

黄氏接过唐四爷递过来的帕子擦着眼泪,得意洋洋,“娘真有眼光,我家福儿就是长的好看,但凡见过我家福儿的人,就没有不夸她的。”

九少夫人和秦秀清也慢悠悠的踱过来了,闻言一齐撇嘴。见过你家福儿的人都夸她,问题是她才见过几个人?

黄二丫也带着她女儿莫允文过来了。

诚勇伯夫人和黄氏收了眼泪,唐梦芙由父母领着拜见了外祖父、外祖母,又见过舅母、姨母,又和表哥表姐等人一一寒暄见礼。诚勇伯夫人纳闷,“梦龙呢?梦龙怎地没来?”黄氏推说唐梦龙身子不大爽快,在家里静养,改天再来拜见外祖父外祖母,诚勇伯夫人连道可惜:“要过些天才能见着我的外孙子了。”

诚勇伯夫人拉着唐梦芙瞅了又瞅,不知道怎么喜欢好了,命人取出两支点翠金钗、两幅珍珠耳环做见面礼,“这是外祖母专门留着的好东西,配我们福儿。”

诚勇伯把唐梦芙叫过去打量了一番,露出满意的笑容,“福儿可比你娘小时候斯文多了,这孩子一准儿喜欢读书写字。”命人到他书房取了两方端砚给唐梦芙。

这两方端砚均是上品,石质细腻娇嫩,石色为玫瑰紫,却透着丝丝幽蓝,古朴凝重,名贵之极。

更难得的是,这两方端砚上方雕刻的都是出水芙蓉,雕工甚为精美,暗合了唐梦芙的名字。

秦秀清又是不屑,又隐隐有些嫉妒。诚勇伯是武人,书房就是个摆设,但他对于书房里的东西是格外爱惜格外珍视,像今天这样拿出两方端砚来给晚辈做见面礼,之前是没有过的。

诚勇伯大儿子黄铎在山海关任参将,二儿子黄钧在西山大营练兵,庶出的三儿子黄钰前些天才打通了门路到宫里任侍卫,今天当值,三个儿子竟然全不在家。

黄铎的妻子胡氏,黄钧的妻子陆氏,以及嫁到莫将军府的莫三太太,嫁到永宁侯府的九少夫人,都夸奖了唐梦芙一番,送的见面礼无非是钗环戒指之类。黄氏送给小辈们的见面礼却是唐梦芙早就准备好了的,都是楠木书匣。

金丝闪耀,辉煌绚烂,缕缕清幽楠香,这样的见面礼既朴实又珍贵,且书香气十足。

九少夫人没想到黄氏竟能拿出这样的见面礼,呆了呆之后才想到唐家渡老宅之中是种有两株小叶嫩蒲柴的,这些楠木书匣必是黄氏用小叶嫩蒲柴的树枝所制成,就地取材,丝毫也不费功夫。

真会省钱,真会省事。九少夫人想通了其中关节,心中生气。

“‘端溪古砚天下奇,紫花夜半吐虹霓’。”唐梦芙笑容甜美的向诚勇伯道谢,“外祖父真是风雅,这端砚以老坑端石随形雕就,紫色娇嫩美艳,背面随形雕刻云纹,飘渺简约,清雅之至。这么好的东西外祖父就送给我了,芙儿受之有愧。”

诚勇伯哪懂得这些,听唐梦芙说得这么好,不由的哈哈一笑。

唐梦芙笑得更甜,“外祖父,我自打十岁开始便开始帮着我母亲管家了。这几年逢年过节的书信全是我写的,节礼也是我选的。外祖父,去年您过寿我送您的是两支楠木透雕如意,那如意您喜不喜欢啊?”

诚勇伯愣了愣。

他不记得去年过寿的时候大女儿家里有寿礼送过来。

他也不记得逢年过节大女儿送过什么。这么多年了,他一直以为大女儿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了就不管爹娘了。

诚勇伯说不出话来。

楠木透雕如意?听起来是好东西,怎么他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诚勇伯疑惑的看向他的夫人,诚勇伯夫人迷糊了,“我都多少年不管家了,你看我做什么?”忙招手叫大儿媳妇胡氏,“你快说说,福儿去年送来的寿礼是怎么回事。”

胡氏脸上闪过慌乱之色,吱吱唔唔,“媳妇稍后便去查,便去查。”

胡氏慌得额头都出汗了。

诚勇伯夫人皱眉,“我外孙女送来的寿礼你都不记得了,也不知你这家是怎么当的。”

诚勇伯夫人在责怪胡氏,诚勇伯可比他的夫人精明多了,呆了片刻,便知道这件事不对劲。这里除了诚勇伯府的人,还有女儿女婿,还有族里的兄弟,家丑不可外扬,不能再当着大家的面问下去了。

“芙儿,楠木透雕如意外祖父很喜欢。外祖父这儿还有几刀上好宣纸,白放着也可惜了,芙儿拿去使吧。”诚勇伯笑道。

唐梦芙是什么样的聪慧孩子,诚勇伯哪会看不出来?诚勇伯这话明显是有安抚的意思了。

唐梦芙笑咪咪,“多谢外祖父。外祖父,这端砚和宣纸您先替我收着好不好?我和我爹娘哥哥现在借住在我大伯家里,和我七姐姐同住一间房,太挤了,东西没地方放。”

诚勇伯脸色可就不大好了。

诚勇伯夫人眼泪又下来了,“可怜的福儿,你诚勇伯府这些表姐们哪个不是一人一个院子,住得宽宽敞敞的?你莫家表姐,你秦家表妹,没一个像你这般可怜的。”说着话,她伸手推诚勇伯,“我一直说大丫儿吃亏了,咱们得给大丫儿补补嫁妆,你回回都不接话。你是不是存心不给大丫儿补嫁妆?你说话啊。”

诚勇伯脸色阴晴不定。

九少夫人暗暗咬牙。

呸,没运道就是没运道,还不服气不承认么,出嫁十几年了,想要娘家补嫁妆?想的美。

“父亲,母亲,这人的穷通修短,都是命里注定的。”九少夫人声音很温柔,“俗话说好女不穿嫁时衣,大姐向来有志气,嫁妆多少与否,她日子都会过得好的。”

秦秀清也是心里冒火,唯恐诚勇伯一时想不开真给黄氏补份嫁妆,忙笑吟吟的道:“唐表姐,你早就帮着大姨母管家了对么?那今天给外祖父的寿礼也是你准备的吧,不知是什么呢,能不能让我们开开眼界?不会又是楠木透雕如意吧,我可是听说了,你家里有两株百年楠木,楠木制成的东西,你家不稀罕。”

“是啊,送了什么寿礼,快让我们看看。”胡氏等人也道。

诚勇伯微笑看着唐梦芙,“芙儿,你今年送给外祖父的是什么?”

唐梦芙也微笑,“外祖父,是一样您至少十年没见过的物事。”

诚勇伯夫人拉拉黄氏,“闺女,你们送的啥?”

黄氏悄悄告诉她,“娘,这事我和你女婿交给福儿了,我俩都不知道福儿准备的是啥。”

诚勇伯夫人有点懵。

女儿女婿是不是也太信得过福儿了?再能干福儿也还是个孩子啊。

含笑一脸郑重的捧着个硕大的、圆圆的、包裹着红布的圆盘进来了,众人都伸长了脖子过去看,红布揭开,里面是一个圆形的、用白面蒸成的寿桃。

这就是给诚勇伯六十大寿的寿礼?众人惊讶。

这也太简慢了吧!

唐梦芙命含笑把寿桃捧到诚勇伯和诚勇伯夫人面前,“外祖父,外祖母,我经常听我娘讲她小时候的事。她小的时候,外祖父在京城做官,外祖母带着我两个舅舅和我娘,在乡下老家服侍曾外祖父曾外祖母两位老人家。那时候外祖父官小,俸禄微薄,家里穷,日子过得苦,只有曾外祖父曾外祖母有细粮吃,其余的人常常要吃粗粮。但即便外祖父不在家,到了每年的这一天外祖母也会蒸上寿桃,给远在京城的外祖父过寿…”

诚勇伯夫人已经开始抹眼泪了,诚勇伯眼中也有了泪光。

胡氏、九少夫人等人一开始或明或暗在讥笑,这时却笑不出来了。

黄氏眼盈于睫。

唐四爷惊讶又怜惜的看看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