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宝玲万念俱灰,可路人的议论偏偏一字不落全到了她耳中,听得清清楚楚。

“宝玲,宝玲。”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满脸汗水的跑过来,“可算找到你了。你跪在这儿作甚?快起来。”

“三哥,我方才见着张大将军了。”马宝玲失魂落魄,“我求他放过马家,他不肯,他丝毫也不怜惜我…”

“快别做这个美梦了。”马宝璋苦笑,“他都悬赏重金要收集咱家的罪证了,你还幻想他会对你手下留情?起来吧。跟三哥回家。咱们先把和他的婚事退了,然后全力把爹从狱里救出来。”伸手去扶马宝玲。

“不,我不退婚。”马宝玲好像被火烧着了一样,躲开了她的哥哥。

马宝璋平时对这个妹妹千依百顺,这时马总督进了监狱,家里一团乱,他心情奇差,也就不像从前那样有耐心,一把将马宝玲拉过来,“我早就想退婚了。不过张勆一重金悬赏咱家便退亲,好像咱们心虚一样,故此才拖了拖。现在爹已经入狱,救爹要紧,不宜树敌,亲事赶紧退了。”

马宝玲拼命摇头,“不,我不退亲,我打死也不退亲。”

马宝璋知道她对张勆一片痴心,叹气道:“他反正也不可能娶你,你死了这份心吧。”强拉妹妹上了车,驱车回府,劝说了马夫人,之后差人到大将军府向张勆求和,马家愿意退亲,求张勆罢手。

张勆答复:亲事是马家和太夫人定的,要退亲,找太夫人退。

马夫人、马宝璋无奈,只好找到太夫人退了婚书、定礼,两家婚事作罢。

太夫人费尽心机大张旗鼓为张勆定下的婚事,就这么黄了。

之前太夫人曾不止一次大张旗鼓向亲朋好友宣布张勆和马宝玲的婚事,那时候的声势有多大,现在太夫人就有多尴尬。

她为了掌控张勆而作出的种种努力全部付诸流水,张勆这一记记的反击沉重又响亮,打得她完全懵了,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太夫人窘得没脸见人,闭门不出。

杨氏也躲在房里哼哼唧唧的装病,定国公却躲不得避不得,天天要上朝,天天要接受文武官员、百姓士绅的指指点点,讥笑嘲讽。

皇帝此次出行是和胡人打过一仗的,还亲手杀了一名胡人骑兵。回京之后他便想大肆祝贺,不过这场仗是他和张勆一起打的,张勆因为婚事正不开心,他也不好意思大摆宴席。太夫人和马家退婚之后,雨过天睛,皇帝大喜,下旨在宫中设宴。

宴请的全是朝中大臣,不过这种场合照例都有翰林院的文人在场,可以即兴赋诗,歌功颂德。

席间皇帝叫过唐四爷,“唐卿的爱女曾和阿勆定过亲,对不对?阿勆属意的还是令爱,这些天一直郁郁寡欢,反正阿勆和马家的亲事也退了,不如你们两家再做了亲家吧。”

当着文武大臣的面,唐四爷说话半分不客气,“臣听说定国公府的家事有些稀奇。阿勆的母亲宋夫人,当年是以原配嫡妻的身份嫁入定国公府的,但宋夫人过世之后,定国公却声称他早年曾娶妻杨氏,以为杨氏身亡才续娶的宋夫人,杨氏其实没死,所以杨氏才是定国公夫人。陛下,这样的人家臣不敢和他结亲,唯恐这原配嫡妻的位子不知哪天便被夺走了,莫名其妙成了继室。”

定国公脸跟紫茄子一样的了。

文武大臣多有笑话定国公的,“定国公府这桩家务事确实稀奇罕见,闻所未闻。”

唐四爷问到定国公脸上,“国公爷能否给个准话,阿勆这是不是头回娶妻?不会又是成亲之后,再冒出个之前曾娶过的人吧?”

“不会,不会。”定国公尴尬到了极处,笑又不是,怒又不是;承认又不是,翻脸又不是。

齐国公拍案而起,“阿勆是我张家最出色的子弟,立功最多,吃的苦最多,婚事更是一波三折。现在他到了娶亲的年纪,却因为定国公府一桩陈年旧事被岳父嫌弃!张克你说句良心话,阿勆冤枉不冤枉?!”

定国公被骂得抬不起头来。

齐国公粗暴的扯过定国公,“克儿,你把阿勆过继给你四哥,以后阿勆是我齐国公府的人了!”

定国公惊愕抬头,“大伯,这可不行…”

“为什么不行?”齐国公一声怒吼,“我是你大伯,我喜欢阿勆做孙子,你把阿勆过继到四房怎么了?不就一个儿子么,你还舍不得了?”

“阿勆是…阿勆是…”定国公被吼得快晕了,吱吱唔唔。

定国公府是开国元勋不错,也一直受人敬仰,但定国公府也是需要不断有人才涌现,接替上一辈的地位和权力的。张勆是他这一辈人当中最为出色的,定国公虽不偏爱张勆,但提起这个儿子来也是引以为傲的,让他放张勆走,他怎么可能愿意。

“阿勆是什么?”齐国公沉着脸,“除非阿勆是嫡长子,那才过继不得!”

嫡长子肯定是不能过继的。问题是定国公不承认阿勆是嫡长子,他认定的嫡长子是张劼。

定国公急得一身汗,叫道:“阿勆你说,你说你愿不愿过继到齐国公府?”

定国公这是在给张勆出难题了。张勆如果说不愿意,定国公正好回绝齐国公;张勆如果说愿意,定国公就要骂他不孝了,做老子的哪点儿对不起你了,你这样吃里扒外?

众目睽睽之下,张勆笑容冷酷,弯下腰,低头在定国公耳畔说了句话。

定国公僵住了。

张勆定定看着他,“我说到做到。把张劼也牵涉到私通反王的案子当中,不费吹灰之力。”

定国公满脸恐惧,失声道:“我答应,我答应!”

张勆扯扯嘴角,心中不无悲凉。

看,拿张劼威胁定国公多管用。

皇帝也是个爱凑热闹的,兴致勃勃命人取了纸笔,“两家长辈都在,写新婚书。阿勆你是齐国公府的人了是吧?来来来,写上写上。今日齐国公府和唐家结了亲,朕是见证。”

齐国公和唐四爷欣然同意,并且商量好了,“两个孩子年龄不小了,不便再往后拖,今日陛下及诸位大人做见证,两家定亲。明日下聘,下月亲迎。”

第75章

文武官员们纷纷向齐国公、唐四爷道喜。

虽然武将也分派系, 并非人人对齐国公心悦诚服,但齐国公是诸国公之首,武将中的第一人, 他的孙子要成亲, 武将们自是欢天喜地眉飞色舞,挨个向齐国公道贺。

文官们也是真高兴。男方是武将之中最显赫的家族, 最出色的子弟,女方是新进榜眼的爱女, 七品文官的女儿嫁了一品武官, 这是文官的荣耀啊, 这门亲事好!必须热烈祝贺!

官员们有人殷勤向张、唐两家道喜,也有马屁精趁机恭维起皇帝,“这是陛下给做的媒证, 陛下玉成了一桩天上有地上无的上好姻缘,功德无量啊。”皇帝大喜。

从皇帝到文武官员都是喜气洋洋的,就定国公心里难受,还不得不装出欢喜的模样来, 更是苦不堪言。

定国公瞧着眉花眼笑的皇帝和大臣们,想哭。

他丢了个儿子啊,丢了个最能干、最有本事的儿子啊。

张勆是他亲生的儿子, 但现在已经过继到齐国公府了,齐国公的四儿子、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张博现在成了张勆的父亲。

定国公听到张勆恭恭敬敬的叫张博为“爹”,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不知是什么滋味。

“阿勆啊, 其实爹疼你和劼儿是一样的。”定国公觉得张勆一定误会他了,他得解释清楚,“爹没有偏心,真的,都是亲生的儿子,在爹看来你和劼儿没有分别。”

张勆静静看了他片刻,嘴角微弯,“知道了,叔叔。”

定国公如被雷击。

叔叔,阿勆叫他叔叔…亲生儿子变侄子了…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管别人叫爹,亲爹成叔叔了…

定国公丢魂失魄神色茫然。

宴会结束,定国公拖着沉重的脚步从宫里出来,如行尸走肉一般,颓废萎靡。

回到定国公府,他都没敢去见太夫人,没敢向太夫人禀明这个情况,便悄悄在书房歇下了。

这一夜定国公翻天覆地的睡不着,天快亮的时候朦胧睡去,却做了个恶梦,醒来时浑身是汗,惊慌失措。

定国公隐瞒不说,太夫人毫不知情,族长命人来叫太夫人的时候,她不知道族长突然来叫她是为了什么,想起上回被族长痛骂的情形还心有余悸,便以身子不爽快为由想推辞了不去。族长差来的人是他大儿子张南,张南性情耿直,对太夫人不满已久,说话便不大客气,“家父和老国公爷以及族里的长辈们都等着呢,兹事体大,太夫人便是真的身子不爽快,也请走一趟。”

太夫人被张南这态度气得鼻子差点冒了烟儿,若放到平时,她肯定得狠狠教训张南一顿,但她才被族长痛骂过,又知道自己有错在先,心虚,只好忍气吞声的道:“那我便走一趟。”命人去叫杨氏,想让杨氏陪她一起去。

“杨氏不能去。”张南板着个脸,跟太夫人欠他二百大钱似的,“这是张氏宗族的大事,轮不着杨氏那样的人参加。”

“杨氏是堂堂定国公夫人,她为什么不能去?”太夫人大怒。

她不喜欢杨氏是一回事,族里不承认杨氏、看不起杨氏是另外一回事。族里看不起杨氏,定国公府也跟着一起没脸。

张南也怒,声音不知不觉便提高了,“杨氏这个定国公夫人是怎么得来的,别人不清楚,难道太夫人也不清楚?太夫人要我把真话说出来么?”

太夫人啰嗦了半晌,“你,你,你太过份了…”

张南脸罩寒霜,“是定国公府做的过份,还是我说的过分?太夫人,您就别想带杨氏了,快和我一起走吧。”

张南别差人把定国公也叫来了,定国公眼光躲闪,根本不敢看太夫人,“娘,咱们走吧,别让几位伯父等着了。”

太夫人恨铁不成钢,“你是堂堂定国公,便是晚辈,也该有你的威仪才对。你父亲在世之时,族里不管长辈晚辈,谁敢拿他不当回事?”

定国公一脸羞惭,低声下气的道:“娘,您就别说了,给我留几分颜面。”

太夫人意兴阑珊,疲惫的挥挥手,“走吧。”随着张南一起到了族里。

族长、齐国公夫妇和另外几位耆老已经等着了,张博、张勆在旁侍立。

太夫人见了这个架势,心里打突突,小声问定国公,“克儿,这会是什么大事?你不会又闯祸了吧?”

定国公吞吞吐吐,“我,我…唉,等会儿您就知道了…”没脸告诉太夫人张勆被迫过继的事,太夫人一再逼问,他闪烁其辞躲避,到底没有说出口。

太夫人心中迷雾重重,涌起强烈的不安。

见礼落座,族长清清嗓子,“今天把诸位请过来,是办理阿勆过继之事…”

“阿勆过继?”太夫人大惊失色,颤颤巍巍站起身,“谁说阿勆要过继了?”

“我。”齐国公坐得稳稳的,不怒自威,“我要过继阿勆做孙子。阿勆这个孩子不能继续留在定国公府让你们糟蹋,过继到我齐国公府,以后由我来保护这个孩子,看谁还敢再害他!”

太夫人脸上火辣,胸口发闷,“没人想害阿勆。我和克儿也是疼他的…”

族长恼怒的拍桌子,“你疼阿勆?趁着阿勆不在京城你把他祖父留给他的婚书烧了,逼迫他的未婚妻另嫁他人,又给他挑了个反臣之女为妻,你可真疼阿勆!”

族长怒,其余几位耆老也生气,“你不把已经过世的老定国公看在眼里,又识人不清,屡次为儿孙挑了反臣的女眷为妻,你这人品心胸见识根本不配做太夫人!张家没休了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你还有脸在这儿啰啰嗦嗦叽叽歪歪?”

太夫人是有头有脸的人,这时被骂得脸色惨白,面目无光。

她也没啥可为自己辩解的。毕竟她真的烧了婚书,毕竟杨家真的出了杨应期杨应全这样的反臣,毕竟马宝玲真是她做主定下的,马家也真的出了事,她眼神不好识人不清,专为儿子孙子娶反臣家的女孩儿,简直是有眼无珠。

“话不能这么说吧?杨家的事和我娘没关系。”定国公是孝子,为太夫人鸣不平,“杨家出事是多年之后了,而且杨氏不是我娘做主定下的…”

“这可奇怪了。”族长奚落嘲讽,“你不是说杨氏才是你的原配么?你这原配不是你娘替你定下的,那又会是谁?那杨氏别不是你自己定下来的吧?如果真是你自己定的,那这事儿可就深了,杨氏一个私奔于你的女人,怎么可能成了原配?”

张南忍耐不住,忿忿的道:“你把张家人坑惨了知道么?我儿子上个月和卢侍郎的小孙女议亲,本来亲事就要定下来了,卢家少夫人听说了定国公府的事,便不同意嫁女儿了!我儿子冤不冤?”

张南的儿子张功因为定国公黄掉了一门好亲事,这让张南如何不恼怒。

定国公被众人骂得抬不起头。

太夫人虽颜面无光,但还虑着张勆要过继的事,要和族长、齐国公等人讲讲道理,“这过继也要讲究个你情我愿,我不同意过继阿勆,这事无论如何不行。”

齐国公夫人哼了一声,“你不同意过继阿勆,那我还不同意扶正杨氏呢,你听不听我的?”

太夫人这下可有理了,忙道:“杨氏的事不一样。我也不赞成扶正杨氏,可太后娘娘都已经承认杨氏了,我若反对,岂不是和太后娘娘作对么?”

太夫人自以为她太有道理了,齐国公夫人定然没办法反驳,谁知齐国公夫人淡然一笑,道:“阿勆过继的事皇帝陛下是赞成的,你执意反对,是有意要抗旨么?”

“不,当然不是。”太夫人戴不了这顶大帽子,连连摇头,“我自然不敢抗旨。只是皇帝陛下日理万机,哪管得了臣子家里的过继小事?”

“太后娘娘肯纡尊降贵管杨氏扶正,皇帝陛下为何不能管阿勆过继?”齐国公夫人一句话把太夫人堵了回去。

太夫人被呛得无言以对。

族长和齐国公、耆老们心中一阵快意。

定国公府打着崔太后的旗号逼张氏宗族承认杨氏,这件事张家憋气已经憋了十几年。今天算是原样还回去了,你不想过继阿勆对不对?不行,陛下赞成。你反对就是无视陛下,就是想抗旨。

过继确实是应该讲究你情我愿,没有亲祖母、亲爹不愿意,别家硬要过继的道理。但张勆的事与众不同,张勆不能继续留在定国公府了,不然迟早有一天被太夫人、定国公这糊涂母子给害死。

太夫人、定国公不同意,族里硬压着也要他们同意,是有几分欺负人的意思。不过欺负太夫人和定国公,族长乐意,齐国公、齐国公夫人乐意,别的耆老也乐意。

早就想教训教训这对母子了。拖累张家声名的蠢事全是他们做出来的。

太夫人这时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四面楚歌。

她六神无主,惘然若失,目光落到张勆那年轻俊美的面容上,一阵钻心疼痛。

她或许真的做错了,但她是想留下张勆,是想把张勆留在定国公府的啊。

“阿勆,祖母从小到大如何对你的,你忘了么?”太夫人含泪向张勆伸出手,一脸慈爱,“你小时候高烧不退,祖母衣不解带不眠不休的照顾你,这些你都忘了么?”

张勆客气的躬躬身,“您是如何逼迫我未婚妻另嫁他人,又是如何为我定下反臣之女为妻,深恩厚德,永不敢忘。”

太夫人一阵心寒。

张勆这个孙子太无情了。祖母照顾他的事他不记得,就记得祖母曾经对不起他。

太夫人对张勆的祖孙之情更淡了几分。

但她还是不能就这么放张勆走了,因为她所有的孙子当中,张勆才是最出色最有本事的那个,张劼等人拍马都追不上。

太夫人还想要挽回张勆,眼含热泪,情真意切,“阿勆啊,你过继了之后,便不能认你祖父为嫡亲祖父,只能称呼他为叔祖父,你可忍心?”

知道张勆最尊敬的是老定国公,太夫人循循善诱,打起感情牌。

张勆眼眶渐渐红了。

太夫人把张勆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心中窃喜,笑意浮到脸上。

她就知道,张勆尊敬祖父,舍不得祖父。

张勆微微抬头,似乎在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轻声问:“点火烧毁我祖父亲笔所写的婚书之时,您可忍心?”

太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我兄弟留下来的亲笔,就这么被你这贱人烧了!”老定国公一位堂兄气极了,撸袖子想冲过来打太夫人,“都别拦着我,我要打这个贱人!”

齐国公拦住了他,“大伯子打弟媳妇,像什么话。”

齐国公夫人站起身,“你们动手都不合适,交给我。”一步一步走到了太夫人面前,冷冷的看着她。

太夫人毛骨悚然,“大嫂,咱们多年妯娌,从没红过脸…”

齐国公夫人定定看了她良久,“啪”的一声,一记耳光重重抽在她脸上,“这一巴掌,不是我打你,是我替你过世的丈夫打你!他是你亲夫,生前数十年保护你和张克,他过世之后,你就是这么对待他的?”

太夫人下意识伸手捂着火辣辣的面庞,“大嫂你,你打我…”

齐国公夫人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太夫人脸上,“这一巴掌,是我替你过世的公婆教训你!他们聘你做长子嫡妻,你非但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你还在坑害他们的后代子孙!”

太夫人嘴角流血,脑子嗡嗡叫。

齐国公夫人没容她喘息,紧接着又是狠狠一巴掌,“这一巴掌,是我代张氏宗族教训你!你一次又一次做主为儿孙聘来反臣家的女儿,你还不肯放阿勆离开,你是非把张家的好孙子给坑死么?心肠怎恁地歹毒!”

太夫人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

定国公方才都没有反应过来,一直在旁边发呆,这时才赶忙扑过来扶着太夫人,“娘,您老人家没事吧?”

太夫人脸上火辣辣的疼,但脸上的疼还在其次,她老年之人被齐国公夫人当众教训,死的心都有,再也没脸见人,低叫一声,昏倒在地。

定国公抹眼泪,“大伯,赶紧给我娘叫个大夫吧。”

齐国公没好色,“她没病,就是羞的,掐人中就能醒。”齐国公夫人见定国公犹犹豫豫的,冷笑道:“让我来。”猛掐太夫人的人中,太夫人呻-吟一声,羞愧的睁开眼睛。

“过继。”齐国公夫人平静的道。

太夫人无地自容,低声道:“过继。”

张勆在族长等人主持下向张博下拜,族谱上做了登记,张勆正式列入齐国公府,和定国公府算是没关系了。

仪式完成之后,太夫人腿沉甸甸的走不动路,是被定国公半架着出去的。

族长想留张勆一起吃饭,齐国公夫人笑道:“改天吧。阿勆今天得往成贤街送聘礼,他这个媳妇儿娶得不容易,一波三折,咱们就体谅体谅这个孩子吧。”族长等人哈哈大笑,“好,赶紧送聘礼去吧。下月把人娶回家就更踏实了。”

张勆也笑,和族长、齐国公等人告辞,飞马回了大将军府。张勆的舅舅宋知府已经调任回京,宋夫人、蒋夫人等这些天一直在为他打点聘礼,什么都是齐备的。张勆骑上他的照夜玉狮子,在玉狮子颈间挂了红色花环,送聘礼到唐家。

每台聘礼都由大红绸缎包裹,都透着喜气洋洋。

聘礼犹如红色的潮水一般涌入唐家,红通通的像火一样,看着就喜庆。

唐四爷和黄氏招待张勆喝茶,张勆魂不守舍,频频向后堂张望。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唐四爷微笑向后堂指了指。

张勆过了片刻之后才明白唐四爷的意思,欣喜欲狂。

岳父大人太善解人意了,虽说未婚夫妻不宜见面,却网开一面,允许他见芙妹妹…

第76章

张勆缓步走向后堂, 既欣喜,又忐忑。

一名身穿藕荷色衫裙的少女亭亭玉立站在那里,凤眼含情, 桃腮含笑, 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唐梦芙。

她又长高了些,身材愈加窈窕, 眉目愈发动人,神态却更温柔了, 如黑色琉璃般的眼眸中满是关切眷恋之意。

“你来啦。”她声音清脆柔和, 有几分若有若无的亲呢。

张勆目光深沉, “芙妹妹,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唐梦芙轻笑, “没有呀。我一点事也没有,不信你看。”

她原地轻盈的转了个圈儿,“你看,我好好的。”

张勆喉头一热, 冲动的想要张开双臂拥抱她,谁知他胳膊才张开,背后便有人清了清嗓子, 依稀仿佛是唐四爷的声音。张勆神智清明,俊脸微红,双手抱臂,微笑道:“我看清楚啦。芙妹妹, 你似乎又长高了些。”

唐梦芙沾沾自喜,“你看出来了呀?没错,我真的长高了。我娘说,我长得似乎有些高了,反正比平常的女孩儿要高。我爹爹说我正好,不高不矮正合适,哥哥最调皮,他说…”她忽地呀了一声,以手掩口,面有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