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黛这孩子又细心又周到,还特别听话。”诚勇伯夫人对这个外孙媳妇特别满意。

“那还用说。也不看看含黛从小是谁养大的。”提起含黛, 黄氏乐得合不拢嘴,得意吹嘘。

“知道是你亲手抚养的孩子,全是你的功劳。”诚勇伯夫人笑话她。

黄氏惬意的抿口热茶,“自己给自己养个儿媳妇真好。家里什么事她都清楚,每个人的喜好她都记得,有些事我都不用开口,她便已经替我办得妥妥贴贴的了。”

诚勇伯夫人呵呵笑,“妥贴,妥贴。”

黄氏现在日子顺心,诚勇伯夫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娘,等福儿出阁之后,您还是跟爹回家吧。”黄氏劝道:“爹年龄也大了,我瞅着他总觉得可怜巴巴的。现在诚勇伯府也没有包氏了,黄钰也走了,家里全是您的亲儿子亲孙子,您总是不回去,大哥二哥他们也怪想您的。”

“回还是要回的。我就是想起那个包氏生气。她的心怎恁地狠毒,联合外人来害咱们福儿。包氏这样还不是你爹惯的么,我气包氏,看你爹也不顺眼。你说说,这些人要是真把福儿给坑了,咱们得心疼成啥样?”诚勇伯夫人闷闷的。

黄氏忙安慰她道:“您就放心吧。福儿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福儿不光没事,但凡害福儿的人最后都没有好下场。您就往下看吧,包氏和黄钰、黄三丫得着报应了,孙家、马家、定国公府,最后哪家也逃不过。”

“这就对了。就应该这样。”诚勇伯夫人是很相信因果报应的。

含黛笑盈盈进来,把几份礼单拿给黄氏看,“是给妹妹添妆的。”黄氏就着含黛的手瞅了瞅,眉毛挑起来了,“这可真是大手笔,哪家的?平王府,归善大长公主府,那可难怪了。”

诚勇伯夫人不明内情,感慨的对含黛道:“大长公主虽是义母,对你可真好。”

黄氏看到成阳侯府也送有贺礼,“咦”了一声,“这个成阳侯府咱们从来没有打过交道啊,是哪里的拐弯亲戚么?”

含黛也有些奇怪,“成阳侯府并不在京城,是在金陵的。我并没有听说过这家,也不知道是哪什么样的拐弯亲戚,或许妹夫曾在金陵任职,和成阳侯府有过些交情吧。”

黄氏和含黛议论了几句,都不知道成阳侯府是哪家的亲戚朋友,便都留了心。晚上唐四爷回来,特地跟他说了,唐四爷脸色微变,“这家的礼单不能收。成阳侯李威,是马家长子马宝瑞的岳父。”

“原来如此。”黄氏明白了,“敢情李家是拐着弯儿的要和咱家交好,想让咱们放过马家,放过他的女儿女婿。做他的春秋大梦呢。明天我便让人原封不动退回去。咱家不让步,难道马家白白要害我的福儿不成?”

唐四爷点头,“退回去。不让步。”

唐四爷绝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但唐梦芙在延寿宫遇险的事几回令他在睡梦中惊醒,他绝不会怜悯那些害唐梦芙的人。马总督自从陷入私通反王一案之后,弹劾告发他的人一拨接着一拨,私吞军饷、贪污受贿、杀良冒功等罪名颇为严重,触目惊心。马家现在已经焦头烂额了,病急乱投医,到处走门路求脱罪。这不,连亲家也搬出来了,让成阳侯来给唐家送礼。

成阳侯府虽然远在金陵,但侯爷李威宽厚仕爱,素有令名,还真是位有威望的人物。他能被马家劝得亲自出面,马家也算下功夫了。

唐四爷和黄氏商量过后,第二天便让人把礼物原封不动送回到位于鸣玉坊的李府。李府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当天又送来一个红木盒子,黄氏打开看后,见红木盒子里是一个旧的铜药盒,很是纳闷,“送一个药盒做什么?还是个旧的。”

含黛看了,也不明所以,便把这事告诉了唐梦芙。

唐梦芙拿过药盒仔细打量,沉吟道:“这药盒纹饰粗犷,朴实无华,倒真是李侯爷的风格。这药盒里装的应该是…”低头凑过去闻了闻,秀眉微蹙,“…应该是伤药吧?”心中一动,告诉黄氏,“晚些时候让人去大将军府一趟,让他过来吧。”

“他是谁啊?”黄氏故意装糊涂。

“他是谁啊?”含黛也跟着打趣。

唐梦芙小脸蛋跟煮熟的虾子一般,“不跟你们说啦。总之让他过来,或许就明白这药盒是什么意思了。”说完话,转身就走。

“福儿,为什么是他?”黄氏拉过唐梦芙,笑着问道。

唐梦芙嘻嘻笑,“咱家总共就这么五口人,这药盒怎么看也不像和咱家人有关,那就只有他了嘛。这有什么难想明白的。”

黄氏和含黛一齐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只有他了啊。”

唐梦芙待不住,吐舌一笑,溜了。

稍后黄氏果然让人到大将军府把张勆请过来了。张勆来的时候唐四爷和唐梦龙也回家了,张勆拿起药盒看过,瞳眸中闪过惊讶之色,“没想到是他。”

唐四爷和黄氏都关心的看着张勆。

张勆回忆起多年前的一件旧事,“那时我还小,不是十岁,就是十一二岁。胡骑入侵边境,一场血战之后,我背部中箭,受伤昏迷。彼时人在野外,身边没有军医,弟兄们甚是焦急,不知哪位将军率军经过,亲自下马替我治伤。我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别的都没印象,就记得身边这个野猪纹的青铜药盒。”

“李侯爷就是那位替你治伤的将军。”唐四爷、黄氏等人都明白了。

唐梦芙不便和张勆见面,又关心这件事,躲在屏风后偷看、偷听。这时却忍不住轻手轻脚走出来了,“李侯爷可真是老辣,一句话不说,把药盒这么一送,咱们就不便再对马家穷追猛打了啊。”

“不,芙妹妹,我不会就这么算了。”张勆意外见到未婚妻,惊喜站起身。

唐梦芙柔声道:“我知道你不爱欠人情。既然李侯爷曾经帮过你,那咱们就还了这笔人情债。况且兵法有云,穷寇莫追。李侯爷要保的人只是他的女儿和女婿,他不会在意马宝玲的。罪魁祸首是马宝玲,我只要马宝玲得到应有的惩罚,便心满意足了。”

“芙妹妹想要马宝玲得到什么样的惩罚?”张勆问。

唐梦芙笑的淘气,“一报还一报。那天在延寿宫她逼我嫁到孙家,现在我也逼她嫁到孙家好了。”

“顽皮孩子。”唐四爷和黄氏不禁笑了。

如果真按唐梦芙所说的做了,那不只报复了马宝玲,同时也报复了孙家。马宝玲固然看不起孙家,孙家又何尝中意马宝玲呢?马家现在已经败了,不可能东山再起,孙太太又知道马宝玲是如何的凶残毒辣,哪会愿意娶这样的儿媳妇。

孙太太那天的所作所为纯粹是助纣为虐恬不知耻,孙司业默许了她的做法,和她正是一丘之貉。唐大爷、唐四爷气不过,这些天来已经把孙家退婚在先、耍赖在后的事在亲戚和同乡之间广而告之了,孙家的名声一落千丈,遭到文官及文人们的鄙夷轻视。可孙司业还在朝里做着官呢,并没有得到真正的惩罚。

把马宝玲嫁到孙家,孙太太、孙司业苦不堪言,马宝玲自食恶果,这才叫好玩呢。

张勆见他的芙妹妹一双明眸之中闪着快活又调皮的光芒,知道她的心意,欣然同意,“好,咱们逼马家那个女子嫁到孙家。”

“怎么逼啊?”黄氏觉得此计可行,却不知道要如何实施。

唐梦芙笑,“咱们不管,让马家想办法去。”

张勆微笑,“好,我这便让人传话。”

张勆命人把药盒送回,同时传了几句要紧话。李家、马家满口答应,也不知这两家是如何设法,果然在两天之后便把马宝玲嫁到了孙家。马宝玲和孙五郎成亲的这天,新郎心如止水少气无力,新娘万念俱灰生不如死,身上穿的是一身大红,脸色却白得像纸片。

孙五郎想娶的人是唐梦芙,马宝玲想嫁的人是张勆,他俩从成亲的第一天开始便相互厌恶,注定是一对怨偶。

马宝玲嫁到孙家之后,张勆向皇帝进言,“马大庆承认了多项罪行,但私通反王这一项无论如何严刑拷打也坚称没有。臣以为不如让翰林院的书法大家再次对笔迹,让马大庆心服口服。”皇帝准了。

翰林院两位以书法闻名的侍讲,把私通反王的那封书信,以及马大庆平时和上司下属亲戚朋友等的往来书信仔细比对,终于发现马大庆写折钩的用笔和私通反王那封信好像有所不同,可见这信有可能是伪造的。

这两位官员笔对出来之后,一时高兴,有一位官员把饮用的米汤洒在了书信上。书信上隐隐显出了新的字迹。这官员大惊,禀明皇帝后仔细涂抹,只见书信间有几行小字,字上的内容是宁王叛乱之前一定做了足够多的准备,这封信便是宁王提前写好以便对两广用兵时威胁马总督的。有了这封信,马总督想拒绝宁王也不敢,只好乖乖的俯首听命。

马总督就这样洗脱了私通反王的罪名。

另外几项马总督已经承认的罪名也很严重,但到不了抄家灭族的地步。这个罪名一洗脱,马总督本人的命运如何不好说,他的儿子们算是保住了。

张勆命人把青铜药盒送回了李府。

这个人情他还了。

马总督接下来的官司如何,张勆就不关心了。

张勆过继之后,定国公羞愧得连朝都没脸上了,请了病假躲到府里不出来。太夫人也发了高烧,病情凶险,这些张勆都顾不上,他的婚期一天天的临近了,就要把他的芙妹妹娶回家了。

现在唐四爷还约束他,轻易不许他和芙妹妹见面。成亲之后再也没人管他了,他可以和芙妹妹双宿双栖形影不离恩恩爱爱了,以后不用再饿着了,可以吃馒头了…

第79章

金秋气节, 天高气爽。

张勆和唐梦芙的婚期定在九月初六。九月初一皇后召唐梦芙入宫,温言褒奖道贺,并赐添妆礼。皇后姓夏, 父亲是先帝在世时宠信的阁臣, 夏皇后美貌温柔,落落大方, 向唐梦芙道贺的时候却不无酸意。

夏皇后很美很端庄,皇帝尊敬她却不爱她, 常年住在豹房。高高在上却无比冷清寂寞的皇后娘娘, 今年以来皇帝第一次召见她郑重交待下来的事, 便是召见唐梦芙并赐予添妆礼,夏皇后心里这份酸楚无奈,不足为外人道也。

“张大将军对你一往情深, 你真的很让人羡慕呢。”夏皇后轻柔的道。

唐梦芙有了上次在延寿宫的惊险经历,对皇宫这个地方避之唯恐不及,也不敢在这里多说一句字,多走半步路, 毕恭毕敬的道:“臣女惶恐。”

夏皇后见唐梦芙拘谨少言,也就不再多留,说了几句话就让内侍带她出去了。唐梦芙跟在内侍身后低头疾走, 出来之后,回望壮观雄伟气势恢宏的紫禁城,才长长松了口气。

回到唐家,诚勇伯夫人和黄氏兴致勃勃的一件一件看着皇帝皇后所赐的添妆礼, 黄氏忽然咦了一声,“怎么陛下会赏赐一柄剑?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唐梦芙忙拿过来看了,见此剑紫芒如电,宝雾腾辉,冷气侵人,不由的又惊又喜,“居然是紫电剑!外祖母,娘,这把剑和青霜剑是一对啊。”

含黛自外进来,忙近前观看,指给诚勇伯夫人和黄氏,“外祖母,娘,这剑柄上的古篆正是紫电二字。紫电青霜配成对了,万千之喜。”

黄氏惊讶过后,喜笑颜开,“青霜剑是先帝赐给老定国公的,现在陛下又把紫电剑给了福儿,这是让阿勆和福儿配成一对儿呢,真好!”

诚勇伯夫人啧啧称奇,“阿勆有青霜剑,咱们福儿便有紫电剑,这就叫缘分啊。”

唐梦芙把青霜剑也取了出来,两柄剑放在一起,一柄紫芒如电,一柄青莹若雪,煞是好看。

“紫电和青霜配成一对儿,福儿和阿勆配成一对儿。”黄氏笑得合不拢嘴。

诚勇伯夫人和含黛也笑,唐梦芙两腮若粉霞,心里真如喝了蜜似的甜。

配成一对儿,和他配成一对儿…

唐四爷和唐梦龙回家之后,也拿着紫电剑赞叹良久,“上天造剑是一对一对造出来的,紫电和青霜何等相配。”

唐梦芙的嫁妆本就丰厚,有了皇帝皇后的添妆,尤其是有了这柄紫电剑,更增贵重。

黄氏得意洋洋,“亲戚朋友来跟咱家道贺,总有人或明或暗的说咱们福儿高攀了阿勆。我看有了这柄紫电剑,他们还好不好意思这么说。”

唐四爷微笑,“若论身份地位,唐家确实比不上张家。不过阿勆和芙儿却是天生一对,谈不上谁高攀谁低就。”

唐梦龙忙道:“爹,娘,妹妹真的是高攀了妹夫的。他俩站在一起,妹夫要高出一头呢。”

众人俱是哑然失笑。

侍女来报,“老伯爷来了。”

诚勇伯最近是天天来成贤街的,不过诚勇伯夫人多半不肯见他,他来了也是白来。

“不见。”诚勇伯夫人本来一脸笑,听到诚勇伯来了,便拉下了脸。

侍女忙道:“大舅爷二舅爷也一起的。”

不光诚勇伯来了,黄铎和黄钧兄弟两个也来了。

诚勇伯夫人听说两个儿子也来了,脸色好了些,“单请大舅爷二舅爷进来,那个坏老头儿让他走,我不见他。”

黄氏替诚勇伯说好话,“娘,大哥二哥都进来了,就是不让爹进来,他脸上该挂不住了。老夫老妻的了,您就当给他个面子好不好?”

唐梦龙也道:“外祖父这几天都瘦了不少,瞧着怪可怜的。外祖母,您就见见他吧。”

诚勇伯夫人没好气,“我见了就想打他!”

诚勇伯和黄铎黄钧已经到了门口,诚勇伯忙道:“夫人,你想打就打吧。”说着话,一掀帘子,和黄铎黄钧一起进来了。

唐梦芙、含黛等人掩口偷笑,诚勇伯态度很好,主动把擀面杖拿过来了,诚勇伯夫人倒不好意思动手了,板着脸道:“放着吧,过会儿再说。”

诚勇伯陪笑脸,“夫人,等会儿没人的时候你打吧,怎么打都行,我不躲不闪。”唐梦芙乐,“外祖父,您真的不躲不闪啊?”诚勇伯颇有气慨的一挥手,“男子汉大丈夫,说不闪就不闪!”众人都被他逗的笑了,就连诚勇伯夫人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诚勇伯夫人一高兴,也不撵诚勇伯走了。

诚勇伯和黄铎、黄钧也拿过紫电剑看了,啧啧称奇,“这样两把削铁如泥稀世罕见的宝剑,就这么在咱们福儿手里聚齐了啊。”

诚勇伯突发奇想,“阿勆除了青霜剑之外,还有照夜玉狮子呢。世上有什么马可以和照夜玉狮子齐名?我去买了回来,送给福儿。”

“这个恐怕有钱也没地方买。”唐四爷、黄铎等人都笑,“像照夜玉狮子这般神骏的马儿,是可遇不可求的。”

“外祖父,您有这份心意就很好了。”唐梦芙笑咪咪的道谢,“我反正也不怎么会骑马,这个就不要了。谢谢您。”

诚勇伯哈哈笑,“那外祖父还是送你普通俗气的金财之物好了。若有机会能遇到宝马良驹,外祖父再买下来送给你。”

诚勇伯夫人罕见的露出了笑脸,“这还差不多,像个外祖父该有的样子。”

诚勇伯已多日没见过夫人的笑脸,这时喜得抓耳挠腮受宠若惊。唐四爷等人看在眼里,又觉好气,又觉好笑。

年轻时候别做亏心事啊,年老时候也就不用受这种难为了。

西苑之中,张勆向皇帝道谢,“陛下赐以紫电剑,臣愧不敢当。”

皇帝很有些不好意思,“阿勆,太后娘娘做的事,我…唉,多年前杨氏那件事不提了,日前你未婚妻又在延寿宫遇险…阿勆,这柄紫电剑不算什么的,你喜欢就好。”

张勆眸光沉静,“陛下亦是好武之人,名剑利器,陛下何尝不喜欢?陛下忍痛割爱,赐以紫电剑,令紫电和青霜配成对,臣感恩匪浅。”

张勆一句不提崔太后,只是感谢了皇帝。

皇帝哈哈笑,“阿勆,你再过几天就成亲了。成亲之后有媳妇儿管着,大概不能常常到豹房陪朕练功夫了。不如今晚咱们彻夜长谈如何?”

张勆算了算日子,“今晚最后一夜。从明天开始,臣要养精蓄锐准备亲迎了。”

皇帝捧腹大乐,一边说话一边冲张勆意味深长的挤眼睛,“阿勆,就你这身体这精力,你成个亲还用得养精蓄锐啊?”

“是养精蓄锐准备亲迎。”张勆板着脸,一本正经,“亲迎程序繁琐,很累人的。到亲迎那日,从一大早便要开始忙碌了。”

“知道知道,你是养精蓄锐准备亲迎,不是养精蓄锐准备洞房。”皇帝笑得肩膀直抽抽。

张勆半晌无语。

他面无表情站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刻完美的玉像,无论脸庞还是身材都精致到了极处,却也冷淡到了极处。

皇帝忽地想到了什么,拉过张勆的胳膊,目光热切的盯着他,“阿勆,你不会还是童男子之身吧?不会吧?”

张勆微笑不答。

皇帝倒吸一口冷气,“阿勆你居然…唉,朕宫里有的是美人,来来来,把豹房的美女全部叫过来你随便挑。你今晚也不必和朕彻夜长谈了,带上美人赶紧回家吧。”

内侍正要听从皇帝的命令把美女全叫过来,张勆沉声阻止,“不必了。”

皇帝好像发现了什么新鲜好玩的事,围着张勆转圈儿,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朕从前见了你就是切磋武功,从没过问你的私事。竟不知道你还是童男子。这可不行,朕一定得送你个美女。”

“真不要。”张勆躲。

“就一个,你就挑一个。”皇帝追。

皇帝跑得没有张勆快,张勆愈逃愈远,皇帝在背后大叫,“哎,阿勆你不至于怕成这样吧?朕让你挑的是美女,不是丑八怪!”

张勆足尖在地上一点,身姿优美跃上墙头,洒脱的一回头道:“我是正经人。”

皇帝仰头看着墙上的他,愕然挠头,“你是正经人?你是正经人和朕送你美女有何相干?哎,你别走呀,别往下跳…”

张勆修长挺拔的身躯在空中转了几个圈,飘下墙去。

皇帝顿足,“还是走了!”

一个内侍紧着巴结皇帝,“这张大将军也太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了,该重重责罚…”皇帝顺手在他脑袋上抽了一下,“你良心让狗给吃了?阿勆表演了这般出神入化的功夫给咱们看,你非但不感激,还想罚他?”皇帝常年习武,这一下抽得可是不轻,内侍马屁拍在马腿上,哭丧着脸道:“是,陛下,奴婢知错。”摸摸脑袋,心里苦水直流。

大将军府里,蒋夫人和张勆的舅母冯氏、宋学士的夫人李氏一起为张勆操心起婚礼的点点滴滴。冯氏很客气,“四夫人是阿勆的母亲,您做主就行了。”蒋夫人柔声道:“若不是因为定国公府那些人,那些事,阿勆也不会过继的。阿勆的母亲生前和我要好,我当阿勆是自己亲生儿子一样疼爱,却不要管着他,不要做他的主。”冯氏和李氏深受感动。

张家固然有太夫人那样的糊涂蛋,却也有蒋夫人这样明白又慈爱的长辈啊。

“有您做他的母亲,阿勆以后都是好日子了。”冯氏说着话,眼圈红了。

“哪里哪里。”蒋夫人谦虚。

李氏见冯氏有些伤感,便微笑说起张勆和唐梦芙,“阿勆以后肯定是好日子。他自己有本事,齐国公府上上下下都爱护他,况且他又要娶唐家小姑娘进门。唐家那位小姑娘相貌绝美,聪慧过人,有了她,阿勆婚后肯定笑口常开。”

“您说的对。”冯氏嘴角微弯,“别说婚后笑口常开了,现在只要提起唐家小姑娘,阿勆眉眼便温柔了呢。我和他舅舅不知笑话过他多少回。”

“见过芙儿的人便没有不夸奖她的。”蒋夫人笑。

冯氏笑意愈浓,“阿勆眼光好啊。”

李氏感慨道:“芙儿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再过几天便要当这么大的一个家了。这大将军虽然只有阿勆和她两位主人,仆从侍女等倒有上百名。她虽然能干,到底还是个小姑娘,也不知能不能管得过来。”

冯氏也有这个顾虑,“芙儿年纪是小了些,阿勆又从不操心家务事。唉,可惜定国公府是那个样子的,要不然新婚小夫妻先在家里住着,长辈慢慢的把管家理事全教会了,岂不放心得多。”

蒋夫人对唐梦芙了解的要多一些,也放心的多,“我瞧芙儿能干的很,虽然年龄小,将来主持中馈也没有问题。大将军府上上下下都能被她管得服服贴贴。两位有所不知,我公公婆婆对阿勆关心爱护之至,不只吩咐我操办阿勆的婚事,而且小两口成亲之后,我还会在大将军府再待一个月,教芙儿管家理事。其实芙儿聪明的很,哪用我教?不过是两位老人家放心不下罢了。”

“这敢情好。”李氏和冯氏大喜,“这样我们就放心了。”

齐国公府对张勆真是没的说,不仅扶上马,还要再送上一程。

张勆房里的管事嬷嬷全是宋夫人留下的陪房,大丫头正梅和正菊是张勆乳娘的女儿。乳娘早年间已经去世,所幸这两个女孩儿长大后一个稳重端庄,一个聪明伶俐,姐妹两个都很能干。

婚礼前一天,唐梦芙的嫁妆先行送到了大将军府。她的嫁妆是由唐四爷和黄氏精心准备的,很是不得了,一抬接一抬由大红绸缎包裹的嫁妆流水般从唐家正门抬出来,第一抬已经出去了两条街,最后一抬还没出门,真正是十里红妆。

嫁妆犹如红色的水流一般从唐家流向大将军府,一路引起无数路人围观。

“像唐姑娘这样出嫁,那才叫不枉此生呢。”有女子羡慕起唐梦芙。

她的同伴却痴痴的道:“唐姑娘嫁妆再多再好,我也不眼红,我只嫉妒她有张大将军那样忠贞不渝的未婚夫婿。定国公府原是退了这位唐姑娘的,张大将军为了她怒发冲冠,愤而发布悬赏令,震惊朝野,这是何等的深情?世上若有男子肯以此等情意待我,我死也甘心了。”

“别做梦了。自古痴情女子负心汉。”不知是谁悠悠一声叹息。

街角一辆小巧香车之中,杨沅失神看着面前那条如红色长龙般的队伍,“表哥最后还是娶了唐姑娘。”她消瘦了许多,脸色发白,虽衣饰华贵,却透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凄凉。

“姑娘,您快别这样了。”紫烟好心的劝解,“虽然姑娘和大将军没有缘份结为夫妻,可也没有成为仇人,还是值得庆幸的,您说对不对?延寿宫的时候您如果一步走错,那大将军翻脸无情要对付的可就是舞阳侯府了啊。”

紫烟是想安慰杨沅的,杨沅听了紫烟的话心里却更难受了,轻声问道:“难道我和马宝玲一样么?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如果外祖母定下来的人是我,他也会毫不留情对付我?”

杨沅虽然问着紫烟,但并没有想得到什么合心意的回答。问完之后,她自己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脸色愈是苍白如纸。

“姑娘,您就忘了大将军吧。”紫烟柔声劝道:“大将军虽好,世子爷也不错啊。世子爷将来是要继承定国公府的人,人物俊美,见事明白,他前日又亲自来向侯爷和夫人提亲了,对您情真意切。您为什么就不考虑他呢?”

“除了他,别人我都不要。”杨沅淡然摇头。

紫烟知道再劝下去也是没用,低下了头,一声叹息。

大将军府里喜气洋洋的,齐国公夫人等人全部在场,由世子张卓的夫人常氏给新人安了床。世子夫人常氏公婆、娘家父母俱在,夫妻恩爱,儿女双全,正是公认的全福之人。这安床的事需由全福人操持,常氏指挥着侍女们将一张黄花梨雕百子千孙图千工床放好,亲手铺上大红缎绣龙凤呈祥捧金双喜字瑞云满地的被褥,洒上红枣花生桂圆豆子等吉祥果品,这就是安床了。

按照旧习俗 ,安床之后要请生肖属龙的孩童在床上翻转,称为翻床、翻铺,为早生贵子的象征。归善大长公主的孙子宁平正是属龙的,应邀来做这个翻床的童子,开开心心的在床上翻过来转过去。众人看到这粉雕玉琢般的孩子如此活泼可爱,都是喜笑颜开。

“我也来。”一个眼睛大大皮肤白白的小姑娘也跃跃欲试。

“阿勆和芙儿要生小孙子,也要生小孙女。”齐国公夫人笑咪咪的抱起圆圆,也放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