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主正跟玉珠比划,张口低声说,“玉珠吃这个,这个好吃。”

玉珠夹起一块入口,真是入口即化,味道清甜爽口,甜味也正好,她一连吃下几块才住口。这点心的味道是她两辈子吃过最好的,难怪人人都向往这地方,锦衣玉食,绫罗绸缎最动人心。

玉珠吃的开心,宫里的东西味道比醉仙居的掌勺大厨做的还要美味,她难得吃到,俱很用心的品尝的。

册封大典结束后,圣上又赏赐一堆东西下去,约未时才散了,众人鱼贯退出大殿,顺着宫墙朝宫外走,宫里是不许骑马坐轿子,除非是圣上允许了。

一路走出去,不少人都来跟伯府道喜,因姜二老爷不着调,这次没让他来,只有大伯父和爹爹过来,玉珠见他们两人也结识不少官员世家,心中稳妥些,姜家总算是越来越好。

出了宫,姜家女眷上了马车回府,路上,玉香叽叽喳喳跟玉珠说话,玉兰脸色沉沉,好一会儿后似乎忍不住,冲玉香凶巴巴道,“你作甚,累了一晌午,能不能让人安静的歇息会。”

玉香也恼了,指着玉兰道,“姜玉兰,你又是什么意思,今儿大喜的日子,你从早上开始就耷拉个脸,给谁看的啊,今日还是四妹册封县君的日子,你这样,莫不是不高兴四妹妹被册封?”

“你胡说什么!”玉兰脸色都变了,“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说的。”

“你!”玉香起的快跳脚,不管不顾扑上去想给她一巴掌,被陶氏拉住,训斥道,“你们姐妹两人闹够了没!都给我坐好!回去后去小佛堂跪三个时辰!”

陶氏有些给气狠了,今天大喜日子,玉珠得册封,府中上上下下俱都欢喜的很,唯有这个庶女,一大早就哭哭啼啼,说想带红姨娘一块进宫见见世面,那是随便说见就见的吗,没有懿旨,谁敢带她进宫。好不容易不哭了,一路上耷拉个脸,她又岂会看不出这个庶女就是嫉妒玉珠。

真真是可恨,搁身边养半年都没把性子给掰过来。

“母亲!”玉香也生气,“又不是我的错,是姜玉兰挑事再先,她甩着个脸色,谁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啊,就是嫉妒玉珠妹妹,该罚的是她。”

“不许胡闹!”老太太也发了脾气,脸色严肃,却没有责怪玉香,只看着玉兰,“玉兰,今日是大喜日子,你这脸色算怎么回事,给谁看的,幸好贵人们不计较,这事儿就是你做错了,又因心中不喜迁怒玉香,你且去佛堂跪三个时辰。”

老太太说罢又看向玉香,“你也不该当着长辈的面和妹妹争吵,回去后罚写经书一遍。”

玉香老老实实应是。

玉兰低垂着头,眼泪啪嗒落在搁腿上的手背上,过了会儿,悄悄抹了抹眼泪。

玉珠待在木氏怀中装不知,玉兰这样的性子有部分是因红姨娘的教养原因,也不知搁二伯母身边抚养能纠的过来不,若是不行,她长大会因为这个吃大亏的。

回到府中,用过晚膳,一番梳洗,木氏抱着玉珠在床榻上睡下,打算哄了她入睡。

玉珠窝在木氏怀中,满满的安心,她搂住木氏的腰身,娇娇的喊了声娘。

木氏应声,声音似有些哽咽,玉珠抬头看她,柔和烛光下,木氏脸颊上全是泪水,她抱紧玉珠哽咽道,“娘的姣姣儿,娘今日真是太开心了,幸好你好起来,不然,不然娘可该怎么办。”

“娘。”玉珠也有些想哭。

她自幼迷糊,算不得装傻,一岁半前只知吃吃喝喝,婴儿习惯使然,一岁半之后,她才了解自身情况,那会儿因太小的原因,做甚都是慢腾腾,也怕真的克死家人,不跟同他们讲话亲近,这对她来说,何尝不是煎熬。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几十年的惊恐又岂能真的因为重新投胎就放下,她惶惶不可终日,后得广济大师批命才渐渐放下恐惧,于家人同乐。

她欠家人,也想对他们更加好,她搂着木氏,想着,日后定要好好的孝敬爹娘。

木氏在玉珠额头上亲了口,擦了擦泪,“娘只盼着姣姣以后过的开心,无忧无虑就好。”

四月二十一日,姜珩进宫参加殿试,当日晚上归来,府中人俱是担忧的不成,唯他笑嘻嘻的不甚在意,还劝大家莫要着急,若是他的,总归跑不了。

玉珠挺喜欢二哥这种态度的,行事洒脱,可人很细心,谨慎,最适合为官,她觉得二哥以后或许会在仕途上有大出息。

殿试在三日后公布成绩,填榜后,圣上在大殿举行传胪大典,宣殿试结果,珩哥儿一早就进了宫。

姜家人都在府中等着,今天玉珠也乖乖搁厢房读书练字,时不时问问甘草,“二哥还没回吗?”

甘草就笑,“姑娘别担心,二少爷若是中了,会先由宫里的人来通报的。”见小主子懵懂点头,她又问,“姑娘可饿了?奴婢在小厨房用冰糖炖了雪梨,姑娘吃些?”

“麻烦甘草姐姐。”玉珠放下狼毫,甩了甩手臂,由白芍扶起在房里小小走动了会儿,甘草把糖水端上来她也不让喂,自个坐在食案前,端了羹勺一口口吃起来。

戌时,看门老叟惊喜欲狂的奔到主院,跪在住院高声喊道,“老太太,老太爷,二少爷中了探花,二少爷中了探花啊!”

老太太由着杏儿搀扶出院,走的太急,差点绊到,起身奔至院中,喜的流泪,哆嗦着嘴皮子,话都说不出,还是勇毅伯出来一把拎住老叟的衣襟,颤声问,“可是真的,报喜的大人了?”

老叟回头一看,这才发现他太过欢喜,跑的太快,把人带丢了,好在那宦官自个跟了上来,摸了把脑门上的汗,进院子就高声道喜,宣读了圣旨。

伯府一家子过来接旨,等宦官离开,老太太又哭又笑的,陶氏回房大哭一场,她这些年过的多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眼看着伯府一天天落败,以为这辈子就完了,不想珩哥儿终于有了出息,她开心啊。

那姜安山也在落梅院仰天大笑,“我儿子得了探花,我是探花老爷的爹了,我是探花老爷的爹了。”

云娘姨又在偏房抱着琩哥儿哭,琩哥儿终是受不住她,把人推开甩袖走人。

连玉珠也在激动哭了,木氏已经哭了,擦着眼泪跟玉珠说,“你二哥是个有出息的,你二伯母也安心了,甚好甚好。”

接连几日,府中收到的帖子数不胜数,还有不少媒婆上门给珩哥儿说亲,珩哥儿也十六,该到说亲的年纪,陶氏却不及,打算晚一两年,总要好好挑选,这个急不得,遂把这些都回绝。

姜珩中探花被入选翰林院,俗称点翰林,是非常荣耀的事儿。

这韩林院是天下学子梦寐以求的地方,凡中进士着都有可能被点入翰林院,这是养才储望之所,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室成员侍读等,地位清贵,是成为是成为阁老重臣的踏板,也就是说,朝中大部分重臣文官都是出自翰林院,进了翰林院,前途不可限量。

姜珩才进入翰林院就任了检讨,掌修国史,从七品。

难怪说古代学子挤破头都想在殿试中前三甲,这样一入翰林院起点都比别的进士高。姜大老爷跟姜安肃熬了一二十年,也不过一个从八品下,一个正六品上的官职而已。

姜珩入了翰林院,自然是要宴请客人,姜家没敢大办,一来银钱有限,二来他才入翰林院,不易张扬,只请了亲朋好友聚过。

这些日子,陶氏再怎么拒绝,来府中的媒婆还是络绎不绝,最多就是给姜珩说亲,其次给玉珠儿,剩下的哥儿姑娘们也都有人提,可是把府中的人忙坏了。

就这,府中喜欢还不算完,因大房瑞哥儿也要成亲了。

瑞哥儿说的媳妇是从九品下的太医署医助教郑家的小女儿。

第35章

林氏当初给瑞哥儿说亲看中的是郑家人品,郑家世代为医,连要嫁过来的小女儿郑绣绣也略懂一些皮毛,常助人为乐,她还是个心肠好的,常帮些孤寡老弱看病熬药。

郑家不算什么世家,家中也不见多富裕,当初伯府亦落魄,林氏为了瑞哥儿也是千挑万选,她没去选世家的庶女,选了郑家这个小女儿。

姜瑞是伯府长子,学问赶不上二房的珩哥儿,科举两次俱没考上,也就歇了这心思,为人却很和善,同大伯父姜安奉的性子有些像。他今年已经十七,郑秀秀十六,也是该完婚的。

亲迎日子在五月十六,一大早伯府忙碌起来,张灯结彩,都聚去水榭院里,玉珠也早早打扮好由着木氏抱过去,姜瑞穿了一身大红喜服,衬的人高大英俊,还带了几分羞涩,林氏正同他交代着一会儿要办的事情。

玉珠被木氏放在一旁的贵妃榻上,自个去帮忙,玉珠也不闹,乖巧坐着看着大哥。

吉时到,姜瑞由媒婆领着,骑高头大马,身后跟着花轿去郑家迎亲。

这迎亲回男方也是要等吉时的,那会儿都快晚上,木氏抱玉珠回去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睡个午觉,告诉她晚上才能把嫂子迎回来吃席的。玉珠也听话,吃了东西由白芍端水净面擦水睡下。

她睡眠好,醒来已经申时,坐起身,在一旁杌子上坐着绣东西的白芍取袍子给玉珠系好,端了温热水过来漱口,这才说,“姑娘,甘草随太太去水榭院帮忙,一会就是吉时,大少爷就该回了,姑娘可要去瞧瞧。”

“要的。”玉珠点头。

白芍抱了玉珠儿过去水榭院,府中的人怕都在此,热闹的不行。

木氏见玉珠过来,把人接过抱在坏你,柔声问,“可睡好了?”怕府中太闹腾吵着她了。

“姣姣睡好了。”玉珠儿睡眠好,只要睡熟也就不容易惊醒。

正说着,外头敲锣打鼓好不闹热。

“来了来了。”女眷随着老太太去门口迎接,俱都是欢欢喜喜。

一身红袍的姜瑞背着同样穿红嫁衣的新娘子进了府,一路朝着正堂走去,要搁那边拜天地,拜过天地,新娘子被送去洞房,姜瑞去席面陪着喝酒说话。

玉珠这一路得不少红包,一封红包里也就是十文钱,图个吉利,她又吃不少东西,等着宴席散了三房的人一块回去扶云院,这次人可是齐全的很,爹爹,三个兄长,谢澈一块回的,玉珠由谢澈抱着,他前几日都不在,随姜安肃去办理公务,昨日才回。

玉珠就窝在谢澈怀中昏昏欲睡,睡了会模模糊糊问前头的木氏,“娘,新娘子好看吗?”

木氏笑,“好看的。”

玉珠也笑起来,“那我明儿一早要跟娘一块去见新娘子。”说罢,竟脑袋一歪,在谢澈肩膀上睡着了。

“那是嫂子,明天可要记得改口。”木氏说完才发觉女儿睡下,从谢澈怀中把人接过,抱着回院梳洗入睡。

翌日卯时过半,玉珠就爬让甘草帮她梳洗打扮好,随木氏去老太太院里请安,也正好看看嫂子,今儿嫂子家中长辈们请安,玉珠过去时,嫂子已经站屋里头,正在给林氏,大伯和老太太老太爷奉茶。

玉珠随木氏站一旁,也不打扰,偷偷打量嫂子,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儿,却已梳了妇人发髻,声音也是清脆,并无扭捏之意,是个落落大方的,玉珠觉得大伯母挑儿媳的眼光还是很好的。

奉茶罢,长辈们给了红包,木氏给了个金起花手镯,大气古朴,陶氏给的金珠茄子耳环,小巧精致,都是铺子里头的新款式。郑绣绣结过道谢,给三个女儿俱是一样的东西,铜鎏金福禄寿长命锁,给着三个女娃戴上,夸了几句,目光落在玉珠脸上多看了几眼。

能不好奇吗,外头传的可邪乎,都说自打伯府三房回京,那四姑娘开窍抽福签得佛珠,伯府的好运就来,大姑娘进宫选中太子侧妃,珩哥儿中解元得探花,四姑娘封县君,日子也是过的一日比一日好。

郑绣绣见这小小的小姑子粉雕玉琢,跟个玉娃娃一样,这才见一面就喜欢上,想抱过来香几口,又顾忌自己新妇的身份,不要太出格,暂且忍下,不过还是对玉珠露了个笑。

玉珠也冲郑绣绣笑,这嫂子日后定是个好相处的,恩,她就喜欢这样的家人,合家欢乐,其乐融融。

这都快入夏,府中喜事总算停歇下来,这两三月,玉珠也算是累着,府中一股脑的喜事儿仿佛都挤在一起,总算清闲下来,玉珠倒头睡了三日,除吃饭,其余均在床榻上酣然入睡。

可把木氏给惊着,还想请郎中来瞧瞧,谢澈止住了,“师母别担心,姣姣只是累着,这些日子太忙活,她人小,遭不住,歇几日就好。”

果然,过了两三日,玉珠精神抖擞的起来,恢复成以往作息,木氏无奈,“你大嫂这几日都过来看你两三回,你次次都在睡着,只能拒了你嫂子,怕你嫂子多想,一会儿你让甘草带着去水榭院一趟,看看你嫂子。对了,程家那孩子给你带了一筐荔枝回,你且带些过去给你嫂子尝尝。”

程家那孩子就是商户程家的孩子程子慎,自打那航船上一闹,他同三房几个哥儿关系好起来,平日有些稀罕物都会给玉珠送些,这荔枝可是好东西,还是南边最珍贵的早熟荔枝,他晓得玉珠爱吃,让人买了两筐,快马加鞭,路上不停替换冰块送来上京的。

程子慎也算继承父业,小小年纪跟着程父走南闯北的跑生意,于这方面很有天赋,玉珠见过他好几次,他都称呼一声玉珠妹妹,玉珠少不得喊他几声程大哥。

上次那对兔儿都是他送的。

这一筐荔枝成本怕就得三四百两的银子,玉珠瞅了两眼搁在圆桌脚下的荔枝,糯糯道,“娘,这个好贵的呢。”

木氏停了手中活计,伸手捏了下女儿软嫩嫩的价脸颊,“别操心这个,咱家现在能吃的起。”她是给了程家小子银两,小子不肯要,说是他喊玉珠一声妹妹,送些吃的算甚。

木氏坚持给,他也只肯收下两筐买荔枝的银钱,这在南边虽是稀罕物,买的价格两筐也就三四十两银子,贵在路费上,他坚持不肯再收,说顺便给玉珠妹妹带回来的,碍不得别的事儿的。

看着十岁的小子如此懂事讨巧,木氏也挺感慨,这小子成长不少,当初在航船上还直指姣姣儿是傻子呢,不过八九个月过去,就成长如此。

玉珠也在心底盘算了下,晓得娘的铺子每月怕是固定盈利都有上千两,好的时候能上两千多,她晓得这里头的利润,也就不觉奇怪。

让甘草清洗了一篮子的荔枝出来,领着去了水榭院,这几日大哥在为前程的事情奔波。这时代也不是非走科举武将这些路,若是家世人品不错,还可让几位德高望重的大人们举荐做官。

当然,这个是很严格的,且一般入选也只能从流外九等八等的官儿做起,这连芝麻大的官儿都不算,品级都无,每年考试,考三回能升一级,升到流外一等在往上就能升成九品正式官员,这一通熬下来得二三十年,要是立功也可破格提升就是。

姜瑞如今运气好,得了几位大人们举荐,做了流外七等的天文观生。

前两日开始任职,今儿一早便去应卯,水榭院就剩林氏和嫂子,林氏也不是恶婆婆,不需郑绣绣每日早起请安,各自在房中吃了饭各忙活各的。

郑绣绣倒是个孝顺的,每日早起给林氏请安陪着吃了早饭,说会儿话才回房去。

玉珠儿领着甘草,甘草抱着木匣子去水榭院,跟丫鬟说找嫂子,那小丫鬟领着她去了郑绣绣的厢房,这会儿她正搁房里给姜瑞做衣裳,她除了懂医术,手巧也巧的很,会女红,见玉珠儿来,放下手中活计,“玉珠过来了,这几日去看过你,总说你在歇息,也是不好打扰。”

玉珠儿甜甜道,“前些日子姣姣有些累着,整整睡三日才缓过来,让嫂嫂见笑了。”

郑绣绣噗哧笑出声来,拉过玉珠把小丫头抱起来,“玉珠怎这般惹人喜,嫂嫂可稀罕了。”

玉珠也软糯糯的说,“姣姣也稀罕嫂嫂呢。”又回头跟甘草吩咐,“把荔枝端过来吧。”

“嫂嫂,这是才到的荔枝,你尝尝,可好吃啦。”玉珠儿自己剥了一口,果肉雪白凝脂状,看着都让人口中生津。

郑绣绣吃了颗,果肉鲜甜,她笑道,“正好我会做一道荔枝肉,现在没荸荠,再等几月才能做这个,不过嫂嫂做菜都挺好吃,要不晚上露两手给玉珠瞧瞧。”

第36章

郑绣绣擅做淡爽清鲜的菜肴,喜用汤提鲜。玉珠在水榭院玩了好一会,同嫂嫂一块把一小篮的荔枝吃光,甘草没敢装太多,怕主子们吃多上火。

回去扶云院,木氏已让丫鬟们把两筐荔枝送去其他几个院分了。

酉时刚过,郑绣绣给扶云院送了道吃食过来,鸡汤氽海蚌。海蚌这东西海边才有,想要新鲜的送来京城,成本太高,都是做成干货运往各处,吃之前要泡发,她的这道汤菜就是先把蚌肉泡发,氽以滚热的鸡汤而成,味道只剩下一个鲜。

玉珠吃了两小碗,她觉自己可真幸福,周围全是一手好厨艺的人,人生若少了吃,那还有甚乐趣。

因荔枝和鸡汤氽海蚌,玉珠和嫂嫂混熟,也越喜欢嫂嫂这人,爽朗大方,不做作,性子更是开朗的很,和几个小姑子关系都挺不错,对玉兰印象不太好。玉珠听玉香说,第一次去嫂子房间,玉兰到处乱看,嫂子就不大喜欢她了。

对于玉兰,玉珠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她被红姨娘养成小家子气,才去见大嫂就四处乱看,想瞧瞧有没便宜占,是个人对她第一印象都不会好的,真希望二伯母能把她性子给掰过来。

转眼就到炎炎夏日,天边儿的日头又烈又大,伯府里的植被都焉焉的,府中冬日时还没缓过劲,就没修缮冰库存冰,这个夏日有些难熬,天气太热,郡主也甚少来伯府找玉珠玩。

玉珠只穿一件白棉布做成的中衣中裤,罗袜也不穿,光着白嫩脚丫躺在铺了竹席的床榻上休息,她热的一身细汗,三个丫鬟轮流在床榻边摇着竹扇都不顶用。

木氏过来看女儿睡的一脑门汗,也是心疼的慌,“姣姣命中带火,冬日里不怕冷,身上跟暖炉一样,夏天就遭殃了,今年也没存冰,可怎么过。”

甘草也是心疼的慌,“太太,奴婢在小厨房用冰糖熬了桂花酸梅汤,待会姑娘醒了就能喝。”

木氏点点头,“待会给老太太她们也送些过去,在给几个哥儿一人留一碗。”

三个哥儿都去了学堂,姣姣四岁多也该起蒙,木氏却舍不得,总觉女儿这般小离开她去学堂里什么都不会,怕她被欺负,怕她冷着热着,在学堂吃不好,怎么也就不许她去,想着等明年找个女先生来府中教导几个姑娘们的功课就是。

玉珠儿是被热醒的,身上出一身汗,朦胧坐起身,听见甘草说,“姑娘,奴婢去端水过去,您梳洗一下。”她就迷迷瞪瞪点点头,这天儿可真是热。

甘草提了几桶水进来给玉珠洗了个身子,换了身干净衣裳喝了碗桂花酸梅汤,这才舒爽不少,让丫鬟们搬着个小杌子去廊庑下坐着,好歹还能有一丝风,院中那颗枯死的枣树已枝繁叶茂,绿叶成荫,它死了好几年,玉珠回来才又起了生机,也不过刚有生机,只长叶不开花,今年怕是结不成果子。

玉珠正想着甜丝丝的枣儿呢,那边白芨忽地提着裙角跑进来,一脸的焦急,“姑娘,快,快些去正院,宫里头有圣旨来了。”

圣旨?玉珠怔了下,脑中几番想法,自打那次册封大典后就没入过宫了,圣上是又下了什么旨意来?

这会儿耽误不得,玉珠随丫鬟去了正院,里头跪着不少人,等玉珠一到,规规矩矩跪下,那宦官打开蚕丝绫锦织品做成的圣旨,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福昌县君,性行温良,聪慧敏捷,柔嘉淑顺,勤勉柔顺,深得朕心,着吉日起,同行避暑山庄纳凉,特赐恩泽,钦此。”

呀,竟是这么一个恩赐,玉珠可是万万没想到,连府中人都有些惊着,本以为册封县君就是最大福气,不曾想圣上竟是真的有些喜欢玉珠,不若一个县君那儿能随着一块去避暑山庄呢。

说起这个,圣上在宫里也是有些热的受不住,觉得今年似比往年都热,就打算提早去了避暑山庄避暑去,就让宦官喊了皇后来交代把这事情办了,看看多少人随行,哪些重臣,勋贵,皇亲国戚需请了一块随行。

刚吩咐完,皇上就想起那个如玉的小娃娃,问皇后,“皇后觉得邀了福昌县君一块去如何?朕想着她有福名,带着一块或许会好些。”

皇后也没觉讶异,姜府那个四姑娘的确是长了一幅讨人喜得面孔,她看着心里都不免怜惜几分,皇上膝下皇子多些,公主就三个,一个大公主已嫁人赐了公主府,还有两个小公主,一个病怏怏,常年在深宫里养着,另外个被养的娇滴滴,挑食的很,弱不胜衣,瘦瘦小小一只,实在没福昌讨喜,皇上记得福昌也是正常。

皇后就笑道,“皇上说的是,福昌那小姑娘的确是个有福气的,带上也是挺好,臣妾会记着的。”

圣上满意点点头,“就这么办吧,对了,她不是同嘉和的女儿媚儿玩的挺好的吗,记得让媚儿也跟着一块来。”

“皇上怕是不记得,嘉禾那一对儿女每年都会跟着一块去的。”

这次皇上只赐玉珠一人前去,可带两名婢女跟着,木氏让甘草和白芍一块跟了去,白芨那丫头也是个护主的,行事却莽撞不少,怕她跟去冲撞贵人。

玉珠去避暑山庄,木氏那是高兴又担忧,去的话姣姣也能过的舒坦些,担忧是姣姣自打出生就没离开过她,儿行千里母担忧,她心里实在不好受。

三日后就要启程,木氏帮着收拾东西,眼眶是红了一次又一次,到启程那日,她的眼睛都肿了,哭了大半夜,被姜安肃好一番劝慰。

沈媚得了信儿知玉珠也要去,启程那日特意起早来伯府门口等着玉珠,姜家人把玉珠送到府门口,看着她坐上马车离开,木氏再也忍不住,泪珠往下落,两妯娌看着就过来权,“弟妹莫伤心,玉珠这去山庄是好事,圣上怕是很喜欢她,有圣上护着,弟妹有甚担心的,玉珠在哪儿吃的好睡的好,回来又能长好些,弟妹见着也欢喜是不是。”

自入了夏,玉珠口味就不太好,生生瘦了一圈,可把三房的人给心疼坏了。

木氏拭了泪,“是这么个理,我便是想姣姣自打出生还没离开过我身边,这一去怕是要一两个月见不着,实在是担忧的慌。”

众人好一番劝慰,这才回了府。

玉珠舍不得家人,路上有些焉焉,她原本随了甘草白芍坐一辆马车,后被郡主拉倒国公府的马车上,郡主也就带了含笑和另外个小丫鬟,国公府两辆马车,沈羡在后头一辆。

沈媚见好友闷闷不乐,忍不住问道,“玉珠,你不高兴吗?”

玉珠却不敢说她想爹娘,想哥哥,媚儿自幼没母亲在身旁,自己若是说这个,她又得难过好久,只能道,“没得,昨儿夜里太激动,没睡好,待我歇息会便好的。”

“那你先睡会。”沈媚非常体贴让含笑去找宫里的司设要了盆冰块过来放马车里,这也是才出宫,宫里头随行的六局就备了冰,用不着两日就化没了。

玉珠还真就睡着,醒来只觉周围凉丝丝,很是舒服,这才注意马车角落摆了盆冰块儿,含笑正端着竹扇把凉气往她们哪儿扇,玉珠起身,“多谢含笑姐姐。”

含笑道,“不碍事的,四姑娘还可要睡会?”

玉珠摇头,“不用。”见小郡主睡的正香,也不便说话,轻靠在金丝绣菊花软枕上想着事儿。

避暑山庄在距离上京两百多公里外的平州那块,建在一山谷地中,多是平原,湖泊,山峦的地形,取得是自然山水本色,山庄东西多水,南北多山,整个山庄几个宫殿,十几个行宫和大型园林建筑,四季温差不算很大,夏季去住最是凉爽不过。

这一路浩浩荡荡的走官路怕是要好几日才能到,玉珠心里胡思乱想,想着去可以见到大姐姐,又实在惦记家里人的紧。

一路上都有宫里尚司把吃食准备妥妥当当,不许她们操心,白日里两个姑娘玩,沈羡也偶尔过来陪陪她们,时间短,只待小半个时辰就回后头那马车上,待着时也不多言,手中捧着一卷书端正坐那儿看着。

玉珠熟悉了沈世子,虽听外人言,他性情暴虐冷淡,接触下来,也就是觉得他性子淡,别的也无妨,搁心里就当他是个哥哥,相处的倒也挺好。

国公府这马车里的设计精巧的很,里头位置宽敞,到了夜间可把座打开弄成一个榻,铺上竹席,足够两个小姑娘睡的。

玉珠一路不觉有甚,小郡主就惨,她坐不住马车,头一天还挺好,第二日开始昏昏沉沉,身上不舒坦,吃的也不多,玉珠还挺担心,含笑道,“四姑娘不用担心,小郡主这是晕马车,奴婢已经备了药丸,一早就给郡主服下,待明儿就能好许多的。”

第37章

国公府的两位主子每年都会跟着来避暑山庄,她们做丫鬟的都伺候惯的,早早准备妥善。沈世子那边没丫鬟候着,就跟着个小厮,也不会晕马车,只有小郡主这里早早准备了药丸,启程第一天就服用了一颗,头先肯定还是有些晕的,等第二日就能好起来。

第二日起,沈媚果然舒服多,同玉珠一起靠在软枕上说着话,两小姑娘无话不谈,就这样一路避暑山庄赶去。

头两日有冰块备用,人坐在马车舒服不少,后面几日带的冰都融掉,也只有圣上皇后同穆贵妃那边用着快马加鞭从附近搜来的冰块,别人却没这个待遇,晌午又是最热时候,往往是寻个驿站休息一两个时辰,日头落下去些方才赶路,夜里也是要赶一两个时辰,但求最快赶到避暑山庄。

头几日,两个小姑娘还觉新鲜,说着话,挑开帘子去看外头漫山遍野的景儿,后头几日实在遭不住,昏昏欲睡,好在没几日进到平洲,平洲多是平原地区,有几座很大的山脉,这地儿的人多是靠山吃山,粮食产量很不错,素有鱼米之乡的美称。

又整整走了一日方到避暑山庄的那座山谷地腹处,整个避暑山庄的轮廓显在眼前,玉珠从车橱窗看过去,隐约瞧见宫殿顶角上的走兽,十几处行宫的壮丽和园林建筑的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