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木氏去到珠玉阁,亲自把情况讲明,这件事儿怕是瞒不住,倒不如大方说出来。平日珠玉阁的事宜都是冯掌柜打理,她基本是不出面,今日情况特殊,亲自过来跟客人们讲解一番。

“我们府上的三姑娘性子纯真,被别人哄骗拿了那只赤金镯子给她一个闺友,孩子小不懂事,昨儿夜里报了官,东西追回,不过呢,这会儿子还在衙门里头做证物,一时半会拿不出来,等过些日子拿回来还要重新打磨冲洗上新的。”

“这事儿实在是对不住大家,这样呢,今儿就换了一只花丝并蒂海棠花步摇出来,还是老规矩,除了这只步摇,今儿各位姑娘们在珠玉阁买的其他珠宝首饰一律给个优惠。”

这些客人都是名门世族的大家闺秀,万不可说在前面的铺子露脸,每月初一的彩头也是拿去后院的堂屋让姑娘们拍买的。这堂屋专用来接待她们的,满屋子上好的黄花梨木家具,茶点都是上好的,堂屋地面铺着金丝锦织珊瑚毯,气派华丽。

就连她们买珠玉阁的其他珠宝首饰也都是由着掌柜送进来供她们挑选的。

都是珠玉阁的常客,再者金丝楠木匣子里的那只并蒂海棠花步摇也精致漂亮,不输赤金镯子,也因此都没说甚。

到时有好奇的问了是怎么回事,木氏就笑,“孩子太小不懂事,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儿。”

玉珠上午去跟女先生学了课,晌午歇息时红姨娘真过来外头求她,几个丫鬟推说她身子不舒服,正歇着,红姨娘就搁院子里哭的伤心,“四姑娘,你去求求老太太吧,玉兰自幼身子骨就不好,祠堂里连个暖盆都没有,老太太要说拘她半月,吃喝都在里面,每天还得跪足三个时辰,她一个小姑娘哪里受得了啊,四姑娘,妾求求你,老太太最听你的话…”

白芨白芍守在廊庑底下劝说,“姨娘,我们姑娘昨儿半宿没睡,早上去上了课回来身子就不太舒服,这会儿睡得沉,姨娘也体谅一下。再者三姑娘的事情是老太太和二太太决定的,求到咱姑娘这里也是没用。”

红姨娘想的也是简单,珠玉阁是玉珠的,镯子也是她的人做出来的,想着只要玉珠跟说说话,老太太就能放了人,却不知老太太是下了心整治玉兰。

红姨娘搁这儿耗了好一会儿实在见不到人又跑去老太太跟前哭,老太太气的狠,今儿身子有些不舒服,喊了杏儿出来跟红姨娘说,“老太太说了,姨娘要是在闹腾,禁足半月就变成一个月,姨娘为着三姑娘着想也不该在胡闹,按奴婢说,这会儿还不如去祠堂送几床被褥才是正经事儿。”

杏儿年纪不大,却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自幼养在老太太身边,十岁开始伺候着,如今双十年华,性子沉稳的很。

红姨娘彻底不敢闹,听了杏儿的话给祠堂送了几床被褥过去,门口有婆子守着,她连门都进不去,送了东西也是由着婆子拿进去。

日头落山的时候,田家两口子跪在了伯府大门口,哭着求伯府的人饶她们女儿一命。

这么一跪,看热闹的就多了,伯府这条巷子住的也都算是世家子弟,达官贵人,正经家的主子不好意思出来看热闹,奴才们都跑了出来。老太太晓得后搁屋里气的不成,“小小年纪就唆使府上的小主子干坏事儿,现在还敢跪在府门口求情!”

大太太林氏劝道,“娘别生气,仔细着身子。”

老太太叹口气,“我实在气的狠,那个死丫鬟,愚笨又不听话,往后可怎么办。”

“娘,您说外头的事该怎么办?”林氏又问。

老太太去看木氏,木氏张口道,“为了伯府的好名声,这事情肯定是不能继续追究下去的,对外是声称两孩子不懂事。执意追究外头的人会乱嚼,不如就去跟官衙说声,东西找回即可,孩子的事情就不追究了。”那田月桐也就十岁的模样,半大孩子,她们伯府还真能跟一个孩子计较不成。

老太太点头,“是这么个理,去外头说声吧,省的外人看了热闹,明儿还传的满京城都是。”

木氏说道,“既然这样,我出去把人打发了。”

木氏去到伯府正门口,那两口子还跪着哭,她出去就道,“什么人?好好的跑来伯府门口子哭?要是有事儿找个人通传一声,却是什么都不说,来了就跪着哭,这是想作甚?”

田福抹了把泪,“给太太请安,小人是田记首饰铺子的掌柜,今儿来是为了小女的事情,小人知道是小女的错,不该教唆府上三姑娘偷拿了镯子给小女,小女一时被迷了心,请太太饶了小女,孩子太小不懂事,领会来后小人会好好教导的。”

木氏抿了下嘴唇,“原来是为了这事儿,我们府上的姑娘甚的东西没见过,金丝镶嵌的压底儿的首饰都不少,何苦去拿珠玉阁的首饰,我们府的三姑娘性子单纯,你家姑娘哄骗她拿了东西,回来一问我们才晓得,到底也算大事儿,这才报了官,又在你家里头搜出镯子来。不过到底是个小女孩,这事儿我们不好计较了,回头跟官衙里说声,你去把你家孩子领回去,以后可记住的,好好教养,莫要哄骗别人家的东西。”

田福跪下道,“多谢太太,太太是好人。”

木氏也不多言,转身进了府,边上看闹热的大概也琢磨出是怎么回事,回头跟主子们说着说了声,这些主子也跟着笑起来,“到底是市井家的,好好的官家姑娘同市井家的姐儿们做甚闺友,这不就出事儿吧。勇毅伯府这几年富贵起来,家里的姑娘们都没怠慢过,那个庶出的三姑娘身上穿的带的,哪一样不是好东西,走出去说是正经嫡出姑娘都有人信,可见府上太太们都是好的。不过人家这会子也不坏,不是叫衙门放人了吗?叫我说,一个商户家的小女儿,打死也打死了呗。”

大多数的贵族子弟都差不多这般想法。

几天后这事儿搁上京传开也差不多的说话,直说伯府三姑娘身子单纯,人傻好骗,倒没人说她爱慕虚荣,这名声可难听的很。

因着伯府不追究,田月桐被打了二十板子放了出来,伤的不轻,屁,股打的开了花,得好一阵子休养。

这事儿算是过去,珠玉阁的冯掌柜跟匠娘们也都得了警醒,日后照料铺子更加谨慎。

镯子也在几天后送回伯府,木氏特意差人给衙门送了不少果子茶水吃食甚的。这镯子要拿去让秋二娘冲洗打磨清洗,玉珠把它用绸布包着放进红木匣子,亲自给秋二娘送了过去。

跟秋二娘是很熟的,玉珠唤她一声秋姨,喊月娥一声姐姐。

她把镯子递给秋二娘,还是很新的成色,基本上没啥区别,不过到底是贵人们要买的物件,沾上别人的手印也是不好的。

“秋姨,你瞧瞧这镯子,要重新打磨清洗一番的。”

秋二娘借过镯子看了几眼,笑眯眯的说道,“那事儿我都听说了,让我来说,到底被别人经手过,唯恐重新打磨清洗贵人们也觉不妥,要不把绿翡拆下,金子融了重新掐丝换个新花样,这样贵人们心里头高兴些。”

玉珠笑道,“那麻烦秋姨了。”

“麻烦甚,几天的功夫就是,不打紧的。”秋二娘把镯子放下,喊小丫鬟取果子过来给玉珠吃,她就一个女儿,这两年多是看着玉珠长大的,心里早把她当半个闺女疼的。

玉珠吃着果子,跟秋二娘说着话,“秋姨,这次的事儿是月娥姐亲爹内兄那边的姑娘家教唆的,我问过玉兰,那丫头嘴巴也碎的很,她同我说,还把你这儿的地方说给那姑娘听了,就怕以后给你惹上事。”

“这算什么,不碍事的,我呀,反倒想看看他瞧见我时,晓得我是谁的那副吃惊嘴脸。”秋二娘这几年早就想开,她赚了不少银子,住着大宅子,有人伺候着,月娥也能锦衣玉食的生活着,她还有甚不满的,早就不记得那狼心狗肺的男人了,就算被他晓得又如何,反倒出了心里头一股子恶气,瞧瞧看,现在没了你,我反而过的更加好。

玉珠见她不在意,也放心多,问她,“秋姨,月娥姐哪儿去了?”

秋二娘笑道,“她出去买东西去了,那丫头搁家里待不住,也就做首饰的时候能坐些时候。”

玉珠也跟着笑,“那我在这儿等着月娥姐姐回来,好久没跟她说着,怪想念的,正好晌午留这里吃午膳。”

“成,我让厨娘做你爱吃的,煮个鱼头豆腐,鱼块红烧了,在炖个排骨汤,炒两小菜,厨娘做的腌菜不错,一会儿你也尝尝。”

第64章

姜瑾和谢澈的春闱还有段时日,两人都是稳重性格,每日时间安排的合理,上午看书练字,晌午小歇片刻,下午去陪陪玉珠或者出门逛逛。

他们出去时,玉珠总闹着要跟着,她是小姑娘,课业不重,懂得一些道理,字迹写的好看些,女红会做一些便好,到底是大家族里的姑娘,以后嫁人乳娘丫鬟各种陪嫁的都有,何须她们亲自动手做女红,偶尔给夫君的中衣上绣个花样就成。

所以玉珠平日闲暇时间总是很多,又不能天天往国公府跑,就粘着哥哥们。

哥哥们是很喜欢带着她出门的,主要是玉珠实在长的惹人疼,没小时候那么圆润,却也不算瘦,珠圆玉润的,皮肤细嫩,如雪如玉,一丁点的瑕疵都没有。一双眸子也是明眸渐开,水润润的,七岁的小姑娘还不算长开,还跟个玉团子似的惹人怜。

这时代女子出门在外也不需要带上帷帽,能够光明正大的四处闲逛,玉珠这样粉嫩的小人儿很遭人喜欢,哥哥们带着她买零嘴儿,小商贩都会多给一些,口中说些吉祥话,惹的玉珠眉开眼笑。

伯府现在日子过的舒坦,几个哥儿们月钱给的不少,木氏每月还私下补贴四个哥儿几十两银子,六哥偶尔除外,他惹事的时候别说补贴了,有时还要扣他几个月的月钱,闹的他尝去找玉珠要钱。

姜珀可是晓得三房最有钱的就是玉珠。

珠玉阁每月的盈利都给木氏帮她存在钱庄里做嫁妆了,她手上是没多少现银的,四哥五哥跟谢澈宠着她,每日带她出门身上的银子都能花掉大半,小姑娘们喜欢的玩意儿多,零嘴也多,他们觉得好的东西都会买来送给玉珠。

玉珠跟着谢澈和姜瑾在集市上逛了好一会儿,今儿难得的好气候,日头足足的,玉珠披着斗篷走的有些热,想把斗篷取下,谢澈见状握住她的手,“可不许脱,到底入了秋,一会儿吹了冷风容易得伤寒,你要是累着,我抱着你走。”

七岁多的姑娘呢,玉珠那好意思真让他们抱着。

一会儿走到玲珑阁,姜珩问,“要不要进去看看?”

玲珑阁不是卖珠宝首饰的,而是别的稀罕玩意,各种物件都有,大块的宝石,笔墨砚台,名人的字帖画卷甚的,一些孤本。

玉珠平时爱从玲珑阁挑选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或者孤本甚的,各种孤本占了大半。

她点点头,三人一块进到玲珑阁里。玲珑阁挺大,里头的客人也很有规矩,不会喧哗,静静的挑选自己看中的东西。

玉珠来到书柜旁,伸手去够柜上一本有些破旧的书籍,露出白皙如玉的手腕,纤细的手腕上带着一串水润的紫翡手串。这串紫翡珠还是当初在避暑山庄沈羡送给她的,说是得了一块紫翡原石,特意打磨了两串珠子给她和小郡主一人一串,那之后这紫翡就没离手,被她养的极好,粒粒珠子细腻圆润通透。

谢澈看了那串珠子一眼,抿了下唇,伸手帮着玉珠把那本书拿了下来。他十六的年纪了,身形修长,面容英俊,长的很好看,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玉珠偶尔看他都会笑眯眯的问他,“谢澈哥哥,你长的这般好看,什么时候给我娶个漂亮嫂嫂回来。”

之前没中解元时都有人上门说亲,前些日子中了解元,上门说亲的更加多了,他就跟姜安肃道,“老师,二十岁之前阿澈无心思成亲,老师让师母直接全部回绝便是。”

这个时代多是十五到十八左右定亲成亲,二十的也不是没人,姜安肃晓得自己这个弟子心思沉,想要什么都能很明确,谢澈聪明,春闱殿试完全没有问题的,殿试后就会进入翰林院,那么这几年会是他的关键时刻,不娶亲也还算理解。

况且这时候男子二十成亲也有很多,姜安肃表示理解就同意下来,也跟木氏打了声招呼,凡是上门给谢澈说亲的都拒了,另外姜瑾的也都给拒了,他才十四,现在说亲肯定也是太早了些。

玉珠得到自己想要的书籍,回头跟谢澈道了声谢。

上头还有不少书,玉珠还想再看看,谢澈看出她的打算,半蹲下身,直接把小姑娘抱起来。他还当她是小时,把人抱在怀中,屁,股坐在他精瘦有力的手臂上,小姑娘视线猛的一拔高,惊呼了声,忙搂住他的颈子,脸颊红红的道了谢。

玉珠脸颊酡红,她小时候做小娃娃还能心无旁骛的被哥哥们这样抱着,现在成了小姑娘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谢澈温声道,“快些挑选,一会儿选好了我们去糕点铺子买你爱吃的驴打滚。”

那家糕点铺子里的驴打滚极出名,每次去都得排队才买得到,玉珠非常喜欢吃那家的驴打滚。

说起这个,玉珠忙不迭的点头,“好,那我快些挑。”

姜瑾比谢澈小两岁,身量还没他长,却也不矮,长手长脚,过上两年,个子肯定还要拔一截子。姜瑾长相也是玉树临风,绝不输给谢澈,只不过他性子温和,气势上有些输给谢澈。

玉珠没看中别的玩意,挑了好几本书去给了银两,这玲珑阁里的东西不便宜,这样的不是名人的孤本都要二三十两银子一本的。

去了玲珑阁,三人坐马车赶到点心铺子里,果然排着队。这儿可是不管你是平民老百姓还是达官贵人,想吃的话都得排队,三人照着规矩排队,铺子的活计干活麻利的很,前面人数很快减少,小片刻就轮到玉珠他们。

她每次买东西可都是顾着家里人的,大房,二房,老太太跟小姑姑,秋姨,遂买了不少都让打包起来。

他们等着东西,后头排队的人开始闲聊,“嘿,你们听说中书令穆大人家中的事情没?原以为真是个痴情种,到头来哄骗人的呢,在外养个小妇,私生子都有十一二岁呢。”

“真的假的?穆家不是穆贵妃的娘家吗?我可是听说穆大人极爱他的夫人,家里连个妾侍通房都没,一辈子恩恩爱爱,穆贵妃是穆家唯一的嫡女,上头一个哥哥,下面还有个弟弟,都已成亲,穆大人平日出去游玩都得带上他夫人呢,怎么可能在外养小妇。”

“当然是真的,还能哄骗你不成,我娘家妹妹家里的闺女就是在穆大人隔壁的尚书大人家中做丫鬟,亲眼瞧见的,那天可热闹呢,小妇带着私生子上门了,嘿,还别说,那私生子的长相真的跟穆大人有几分像。”

“你娘家妹妹的闺女瞅见啦?”

“可不是,瞅见啦,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做不得假,听说穆府现在闹的不成。”

玉珠听的津津有味,穆大人她也知道,穆贵妃的爹,因着贵妃的原因这些年也是节节高升,眼下做的正三品的中书令,在宫廷帮皇帝处理政务的官员,向皇帝上奏的密奏封事,责任重要,是个很有权势的职位。

中书令穆大人家里有位异常貌美的夫人,很得穆大人宠爱,这些年也只娶这位夫人,家里通房小妾一个都没,在外人面前别提多恩爱的。玉珠虽然没见过这位夫人的美貌,想了下穆贵妃的容貌大概也就知道是什么样,难怪能这么受宠爱。

可那又如何呢,男人们大抵如此,再恩宠有爱的人看的多了,也就那样,有了别的心思。

别人的家务事,玉珠不好评判,想来穆府这几日鸡飞狗跳,正好能把玉兰做的那事儿压下去。

正听着,后面忽传来哎哟一声,玉珠扭头去看,发现一少年一脚踢在那嚼舌根子的人身上。少年生的好看,风度翩翩。那人被一脚踹在地上,正呲牙瞪着少年,开口想骂人,发现这少年身上的衣物配饰不是凡品,看着像哪个勋贵家的小公子,他一时忍了骂,呲牙道,“哪来的小子,怎得踢人?”

这少年十三四的年纪,身边还跟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五官不错,实在太瘦了些,脸色也有些苍白,披着织锦镶白狐毛斗篷,耳根上带着两粒鸽血红宝石耳坠。

玉珠默不作声的看戏,这两位她也是认识的,宫里头的三皇子和三公主。

三皇子乃穆贵妃所出,三公主是贤妃所出,自小身子骨就弱的很,总是生病,几次宫宴玉珠都没见到这位三公主,也就是当年去避暑山庄曾和这位小公主有过一面之缘。

皇上家的三位公主,除了嫁人的大公主,另外的二公主三公主身子都不太好,二公主那是挑食,三公主是真的体弱多病。

穆大人是三皇子的外祖家,被他听到这种事情,难怪会动手的。

三皇子赵闵亦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人,周身贵气难当,他冷着脸道,“下次再听见你们嚼中书令大人家中的舌根子,我就拔了你们的舌,还不快滚!”

这人见周围有配刀的侍卫靠近,也不敢顶撞,灰溜溜的爬起来走人。

玉珠的驴打滚也正好打包好,伙计把东西递给谢澈姜瑾拿着,玉珠打算开溜,没想到三皇子的目光就转到她身上来了,上一刻还是冷冽冰霜的面孔,这会儿子却和善起来,“福昌县君,许久不见,家父一直念叨着你,若是得空不妨去我家做客小聚。”

皇上还真是偶尔想起玉珠来,原因无他,宫里的两个公主弱不禁风,每次瞧见两位公主,圣上就想起那个有福气长的珠圆玉润被他封了县君的小姑娘,实在是入了他的眼缘,讨了圣上的喜欢。

玉珠福了福身,“见过赵公子,姣姣在家中也时常想起赵大人,不知道大人可还安好,帮姣姣给大人请安。”

姜瑾和谢澈也都是认识三皇子的,见状,微微颔首示意,并不多言,三皇子也冲着两人颔首。

三皇子笑道,“都还挺好的,小县君也喜欢这里的点心?”

玉珠点点头,“可不是,这家里的驴打滚特好吃,豆香馅甜,赵公子也是来买这个的?我这儿不少,要不赵公子先拿些回去,省的误了回去的时辰。”

天色不早了,宫里的正门都是到时辰就要紧闭的。

“不用了。”三皇子轻笑,“我还要买些别的,我三妹比较喜欢这家的黄油枣泥饼和莲蓉豆沙糕,一会儿就轮到我们了,小郡主不必担心。”

他两说话的空档,三公主眼不眨的盯着玉珠看,玉珠察觉她的视线,微微侧头对上三公主的眼睛,冲她弯弯眸子笑了起来。

第65章

三公主赵婵打小身子骨不好,常年待在深宫,除了宫婢和二姐姐,大姐姐出嫁的早,她没怎么见过,也就甚少和其他姑娘们见面的,在宫中更是连个朋友都没有,哪儿见玉珠这样的豁达开朗,春风满面的姑娘,被她这盈盈一笑闹的脸红起来。

玉珠见她这样心知小姑娘是害羞,取了一盒驴打滚递给她,“三姑娘要不要吃一些?新鲜出炉还是热乎的,味道最好不过,你尝尝看?”

赵婵红着脸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轻轻道了声谢谢。

赵闵亦诧异的看了三妹一眼,三妹性子内向认生,和宫里皇兄皇姐们的关系都不是很热络,常年待在贤妃身边,很少跟着大家一块玩,他花了许久才亲近这个妹妹,这小县君一句话一个笑就得了三妹的好感?

眼看着排到了她们,玉珠跟三皇子道,“三公子,姣姣就先行回府了。”

赵闵亦颔首,目送几人离开,赵婵伸手扯了扯他,“三哥,他们都走了,你还在看什么?我们也快些买了东西回去吧,一会儿就该进不去门了。”

赵闵亦回头,笑道,“好,我们也该回去了。”

回到宫里,他先送了赵婵去贤妃那儿,贤妃只有赵婵一个女儿,最是宝贝她,见人回来可算松口气,把小姑娘拉在怀中问,“去宫外好玩吗?冷不冷?”贤妃握住三公主的双手,暖呼呼的,放心了些,笑道,“身上倒是挺热乎的,饿不饿,我让御膳房做了你爱吃的菜。”又抬头慈眉善目望着赵闵亦,“闵亦可要留在这边一块用膳?”

赵闵亦摇头,“儿臣就不搁这边吃了,还要回我母妃那边,我就先过去了,改日有空再过来陪三妹。”

贤妃是非常感激三皇子的,要不是他,婵儿还不知得成什么样,婵儿自幼身子都不好,三皇子请了名医特意来给婵儿调养身子,陪着她说话,陪着她玩,婵儿身子渐渐好起来,也爱说话,性格开朗不少。

贤妃能在后宫久居高位活到现在不会很轻易的相信别人,可赵闵亦对兄弟姐妹都很关心,不仅仅是对三公主好,对二公主和几个小皇子亦是如此,她这才渐渐接受同三皇子那边亲近起来。

三皇子离开贤妃的行宫直接回了清思殿里,他的目光有些冷冽,嘴唇紧紧的抿着。

去到清思殿,穆贵妃正在净面,她规矩多,用膳歇息时脸上的妆容是要洗净的,一头的珠钗也都取下。刚在食案前坐下,就看见赵闵亦冷着一张脸进来了,她温声道,“我儿这是怎么了?”

赵闵亦挥手屏退下宫婢和嬷嬷们,在穆贵妃对面坐下,“母妃,方才我去到宫外一趟,听到一些传闻,说外祖父在外养了小妇,还有个十一二的私生子。”

他话音刚落,穆贵妃的脸色就变了,伸手将食案上的玉碟碗筷一扫而落,“混账东西!”

赵闵亦皱了下眉,“母妃,您先别恼,儿臣打算跟父皇说声回去一趟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不许!”穆贵妃咬牙,“你父皇平时都不喜你太和外家接触,这次的事情你不用插手,晚上入了夜,我会和你父皇说的,那些个该死的小娼妇,总不会饶过她的。”

“母妃,你冷静些。”赵闵亦叹口气,“母妃回去后安慰安慰外祖母吧,她现在肯定是很伤心的,别的莫要多做。”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发生,只是没传到外头去,被母妃给处理掉,这次的事情怕就麻烦了,要给京城的人笑话好多天。

本来纳妾有庶子也正常,偏外祖父在外标榜是个情深义重只爱夫人一人,结果却偷偷摸摸养着小妇跟私生子十几年,不给人笑掉大牙。赵闵亦也知道母妃最爱护的人就是外祖母,不肯她受半点委屈。

穆贵妃冷若冰霜的坐在哪儿许久未动,赵闵亦道,“母妃,儿臣喊人进来收拾了,您还想吃些什么?儿臣吩咐御膳房去做。”

好半晌,穆贵妃叹了口气,冷若冰霜的模样换成愁眉不展,“你让人进来收拾吧,我实在吃不下,就不用膳,先去歇着了。”说罢起身回了内室。

玉珠跟着两个哥哥回到伯府,把买来的点心给各房送去,最后送到姑姑那边,小姑姑回来这两年多一直住在伯府,原先她也怕嫂子们嫌弃,想要搬出去,家人却是说什么都不允许。

说是家里宽敞,又不是养不起她,一个女子家的单门独户的住不安全,怎么都不允许。

老太太还想着再给小姑姑说门亲事,可每次提起这事儿,小姑姑就红了眼,告诉老太太,“娘,我好不容易才脱离了火坑,实在不愿再跳进去,你先莫要管我,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反而更舒服,等哪一日想开了,娘再同我提这个事情可好?”

老太太能如何,她被上次的事情吓怕了,也不敢再逼迫女儿,只能同意下来。

姜芳苓本身没有孩子,特别喜欢玉珠,她要是能有孩子,怕也有玉珠这般大了。

“小姑姑,我给你送驴打滚来啦,这包的好,里头还是热乎的,你快尝尝看。”她献宝似的把食盒举在小姑姑面前。

姜芳苓笑眯眯的看着小姑娘,“那成,姣姣陪小姑姑一块吃可好?”

玉珠自然是愿意的,姑侄两一人一口的把食盒里的点心都给吃掉,玉珠又陪着小姑姑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回三房。

一路上,玉珠在想小姑姑的事情,她是知道祖母又给小姑姑说亲的打算,小姑姑回来这两年多,来府上提亲的人不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伯府又是好光景。可这些提亲的,真心实意的没几家,剩下两家也都是死了主母,想娶小姑姑做续弦,家里条件不好,落魄的不成样,人品也不行。

玉珠是觉得,二嫁不挑个好人家,真心喜欢处得来的,还不如做一辈子姑子呢。

过了没两日,中书令穆大人的事情在上京传了个遍,惹不少人笑话,听说穆贵妃还亲自回门一趟,劝说中书令夫人接纳了那小妇和孩子,穆贵妃说,‘到底是爹爹的血脉,找上门来也不可能不理睬的,这是家务事,告上官府都没法说,不如找个院子给她们住下来。’

没人知道穆贵妃这话是怎么传开的,反正是人人皆知,有道穆贵妃通情达理的,也有道她不替生母着想。

中书令上朝时总被群臣拐着弯的嘲讽,弄的他连早朝都不想去了。

这件事情的热度过了好几天都还没下去,京城里议论纷纷的。

玉珠晚上歇息就能听见两个小丫鬟黑灯瞎火的嘀咕,白芨道,“穆贵妃还真是大度呢,这事搁谁那儿都不好受,怎么还把人安置在府中呢。”

白芍低声道,“都说是家务事,本来也是中书令大人的血脉,不往家里安置能放哪儿去?行了,快别嘀咕,主子都睡下了,咱们也早些歇息,明儿好像要下雪了,得把厚实些的袄子找出来备着。”

白芨忍不住嘀咕几句,见白芍不搭理她,这才闭了嘴巴,留下一屋子黑暗,玉珠睡意袭来,不大会儿也酣然入梦,到半夜做了个噩梦,惊醒过来,猛的坐起身喘息几口气,把睡在脚踏上的白芨白芍给惊醒了。

白芍披上袄子,取过一旁的火折子把油灯点上,看她家姑娘满头大汗的坐在床上,她扯了白芨一把,“还不快些起来端盆热水过来,姑娘魔怔了。”又轻轻握住玉珠的手臂,“姑娘您没事吧?”

玉珠摇摇头,她额上全是汗水,“没事,做了噩梦,去帮我倒杯温水过来就成。”

白芨也麻溜的爬了起来,炉子上有热水,她过去倒了杯温水来递给玉珠,玉珠一口子给喝光,手还是有些抖。白芍也端了热水来给她擦了额头身上的汗水。

“姑娘,您没事吧?要不去喊了郎中来看看?”白芍有些担心,她是第一次见到小主子夜里惊成这样。

“我没事,再给我倒杯水来。”

水端了过去,她又给一口气喝光,心里头才好受了些。那噩梦实在可怕,她竟然梦见沈世子出了事,梦见战鼓四起,狼烟滚滚的战场上,剑拔弩张,刀兵相见,血染沙场,一枚利箭射向沈羡的身子。

那利箭正中沈羡的身上,血染开来,她就给吓醒了。

“姑娘,您这是做了什么噩梦?要不奴婢去跟您喊喊魂?您脸色不大好。”白芨凑过来,眼里全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