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快去忙吧。”

沈羡走后,玉珠留在西次间看着嫁妆单子,她的嫁妆多,就连聘礼都被姜家人送过来放在她手中,还有太妃娘娘皇上皇后赏赐下来的东西,她估算着,总价值怕是有几十万两的银子,携这样巨款出嫁的姑娘,整个上京怕是也没几个,姜家人非常的疼爱她,出嫁时,她的几件铺子也都到了她的名下,还有这么些年铺子赚的银子都存在钱庄,木氏把钱庄的印子给了她,她估算下,里头怕是有大几十万两的银子。

玉珠上辈子就是同钱打交代的,这一世成了姜家娇养的女儿,铺子也都有掌柜打理,月底查账都是木氏和专门的婆子,从未让她操心过。眼下嫁人,一切都要靠自己。

这算是老本行,处理这些事情对玉珠来说在简单不过。到晌午用膳时她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打点好,嫁妆也都依次让丫鬟们抬进库房里头,处理完,玉珠回房梳洗,见房间摆设太过硬朗,有些冷冰冰的感觉,她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库房把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抬来,把这个屏风换掉,另外库房里的掐丝珐琅绘花鸟百年好合图样的铜镜和青花梅枝花觚也都抬过来,铜镜摆在妆奁旁,青花梅枝花觚放百宝阁那儿,一会儿在折几枝梅花进来插着。”

想了想,玉珠又指了指窗棂下的榻,“把上头的小案几换成青鸾牡丹团刻紫檀小案几就成了。”

甘草拿着库房钥匙打算取东西过来,墨画墨书相似一眼,也默默跟上,等着丫鬟们忙活半晌,房间里摆上换上她说的那些东西,动的东西不算多,可整体却有了大变化,不在是很冷硬的风格,透了些温馨出来。

玉珠满意点点头,这样才像个家的感觉。

忙完这些,丫鬟们抬热水进来,玉珠梳洗,换上衣裳披了斗篷出来,沈羡已坐在外头,背影笔直,听见声响就回过头,见她换过衣裳,面颊透着粉,刚出浴的样子,便淡笑起来,“可都忙完了?”

玉珠过了这一晚上一上午,心底没那么忐忑,走到他身边坐下,“都忙完了,可要用膳,要不让丫鬟们摆膳吧。”

沈羡点头。

丫鬟们提着膳食鱼贯而入,中午的可比早上丰盛的多,摆的满当当一桌子,还都是玉珠爱吃的,味道也极好。她常在沈家吃东西,沈羡可是见过她的吃相,玉珠也不拘着,吃的肚儿滚圆,惹的沈羡也多吃了半碗饭。

沈府的规矩极严,用膳时几乎不语,玉珠守不住这些规矩,吃几口就瞅他,“沈大哥,你瞧见这房中可有什么变化?”

沈羡就抬眼四下看看,“嗯,瞧见了,可是你让人摆置的。”

玉珠笑道,“沈大哥觉得如何?”她是很满意这样的摆设。

“是很不错的。”沈羡扬了下嘴角。

用过午膳,玉珠习惯小歇片刻,沈羡还得去书房忙,直到晚膳才归。玉珠醒来,沈媚正好过来,两人是十来年的闺中好友,自然不会生分。这次玉珠出嫁连带家中的两只大兔子也都带来沈家,不过沈羡有洁癖,玉珠就把它们放在后院,平日都有人招呼着。

沈媚是很喜欢两只兔子的,就让丫鬟抱来房间里头玩,快到晚膳才离开,走时弄了一身兔毛,玉珠身上也沾惹上不少,房里也有些,见时辰不早,她喊丫鬟去收拾,自个也去房里换了一身衣裳。

等到沈羡从书房回来,房间里已经收拾干净,两人用过晚膳,她也没甚娱乐的事儿,就梳洗了捧着卷书靠在床上翻开着,沈羡刚梳洗出来,穿着一身月牙色绣暗纹边子的中衣,挑开幔帐见她悠闲的躺着那儿,他俯身取过她手中的书,低头道,“这样躺着看书不是好习惯,会把眼睛看坏,你若无事,我们过去榻上对弈一局。”

玉珠就想着,反正没事情做,下会棋也挺好的。她点点头,披上褙子过去榻上坐下。

沈羡去取了白玉棋盘过来搁在榻上的小案几上,那个案几正是上午玉珠让人换成青鸾牡丹团刻紫檀小案几,配上白玉棋盘,格外的好看。

沈羡上了榻就在案几对面盘腿坐下,他身材高大,这样坐着倒显得有些拥挤。

第115章

玉珠执白子,沈羡执黑子,两人开始对弈,玉珠很专心的望着白玉棋盘上棋子的走向,见他手指捏着一颗黑子轻轻扣在棋盘中,手指修长,骨骼分明,不知是旁边的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烛台的灯光太过柔和,她觉得他的手指好看极了,不太像练武人的手掌,有些温雅的感觉。

这错觉只是片刻,半刻钟后,玉珠输的有些惨,她把白子都收起来搁在小案几上嘟囔道,“我不玩了,时辰不早,该歇息了。”她不算愚笨,平日在姜家和家人们对弈也是输赢参半,实在是沈羡的棋艺高超,她赢不了他的。

她说罢就趿拉上绣鞋跳下榻回到房间里的黑漆云母石事事如意的架子床上坐着,沈羡跟在身后,身形颀长挺拔,白色的中衣微微敞开着,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他随着她来到架子床,她坐那儿有些呆怔,见到他才又慌忙起来问他,“沈大哥,你睡里头吧。”

没出嫁时,姜府教导规矩的嬷嬷告诉她,出嫁后要以夫为天,夜里休息时,女子是要睡在外侧,以便随时起来照顾夫君。她当时听完心里不太舒服,又深知这个时代不一样,她无法反驳。这会儿就突然想了起来,急忙站了起来,又被沈羡轻轻压着她的肩膀坐了回去,他道,“不必,你睡里头就好。”

说完这话,她瞧见沈羡忽然半蹲下身子,替她脱了脚上的绣鞋,才淡淡的说,“休息吧。”

玉珠不知怎得就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那会儿她不过是个四岁的胖娃娃,被柳夫人邀请着来沈府看腊梅,她入了沈媚的眼,被邀到凝翠院去玩,第一次见到沈羡,又因听闻他是个不好惹的,有些紧张,起身给他行礼时腿麻差点栽倒在塌下,要不是他给提留住,脸就砸在地上毁了。

还有一次,也是她四岁时,去探望生病的沈媚,上榻陪她时,那双毛茸茸的兔毛儿靴子脱不掉,正他是俯身帮着她脱下来的。和记忆中那个少年的身影重叠起来,玉珠便恍惚了。

“在想什么?”沈羡挨着她坐下,顺势握住她的手,纤细小巧有些软绵绵的,捏着很舒服。

玉珠抬头望着他,“沈大哥,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也是这么帮我脱靴子的,我那会儿人小力气小,怎么都脱不掉,还是你帮我的。”

沈羡当然没有忘记过,自小和她接触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件事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刻在脑中。这些年的痴想,痴念终于得以成全,娶到了她,他表情看着平淡,垂眸不知想些什么,玉珠便觉得他还是那个对他温和的沈大哥,两人成亲,好像也没有太多的改变,她扯了扯他的袖子,“沈大哥,忙了一天了,快些歇着吧。”

她如水的眸子望着她,眼中不掺杂任何的念头,干净纯粹。

沈羡的脸色便有些冷淡,他抽回手道,“你先歇着吧,我去西次间有些公务处理下。”

玉珠迟疑片刻方才点头,“那沈大哥你先去忙吧。”西次间就在外头的偏房里,距离睡觉的主卧只隔着一扇纱门,里面燃着炭盆,他穿着中衣去忙也不会嫌冷。等沈羡过去西次间,玉珠喊来甘草,“你去让墨画墨书去小厨房炖盅黄芪牛肉汤,一会儿沈大哥忙完可以喝。”墨书墨画两个是伺候沈羡的丫鬟,有些事情吩咐她们就好。

黄芪炖牛肉汤养心安神,强身健体,熬夜喝这个是不错的。

不过,方才沈大哥似乎有些生气?玉珠摸不透他的脾气,吩咐完丫鬟只能先熄了等上床休息,西次间那边还亮着灯,透过纱门有些朦胧的灯光传来,玉珠昏昏欲睡,没一会儿就睡熟。

一夜好眠,就夜里的时候被什么抱住,有些闷热。睁开眼天色已微亮,丫鬟们听见动静鱼贯而入,玉珠半坐起身子,望着身边空荡荡的,问道,“沈…姑爷去哪儿了?”当着丫鬟的面再喊沈大哥也是不对的,两人毕竟成亲。

甘草道,“姑爷一早就起了,外出有事儿,说是晌午才回来的,让太太起来自己吃早膳。太太想吃些什么?厨房都有,奴婢让人去端。”

玉珠报了几样吃食,由着丫鬟们给她穿衣梳洗,已是辰时,玉珠就道,“我先去给婆婆请安吧,回来在用早膳。”出嫁的姑娘到底不一样,辰时要去给公婆请安,就算嘉禾常礼佛不管事儿,她作为儿媳的也要过去问候一下的。

甘草给她挑了身紫色连珠弹花暗纹的锦服,披着件织锦皮毛斗篷,很端庄正式的打扮。外头落着小雨,玉珠出门才发现,她道,“都落雨了,天又冷了。”

甘草跟在身后打伞,“昨儿后半夜落的雨,怕是过不了多久便要下雪了。”

玉珠带着甘草很快到了主院的啸风堂,外头廊庑下有婆子和丫鬟们站着在,玉珠道,“娘可在里头,我过来给娘请安的。”

一婆子就道,“夫人还在敬安堂礼佛,太太不如去啸风堂里等一会儿。”

玉珠不能拒绝,进了啸风堂,里面连炭盆都没摆,有些冷,丫鬟婆子们送了茶水和果子进,茶水倒是挺热的,玉珠捧着茶盏捂手。她还没嫁进沈家就知道嘉禾每日都会礼佛诵经,现在只能等着,等了约莫半个钟,玉珠越来越冷,这样的天儿,房里不摆碳炉实在受不住的。

甘草担心道,“太太,这样等下去不成,您会把身子冻坏的,我出去让她们拿个小暖炉,这样实在是过分。”太太才嫁进沈家,第一天来请安,就给这样的下马威,没见让儿媳等在厅里却不做些保暖措施的。

玉珠点头,“你去要吧。”她一时也不能肯定这到底是嘉禾给的下马威还是下人们疏忽。

甘草刚出去,就见到奴仆簇拥着嘉禾走了过来,她的手上还挽着一串佛珠,显然是刚刚礼佛出来的。甘草立下一侧,请了安。进到啸风堂,嘉禾一见玉珠冻的脸都有些发白,脸色也铁青回头,回头就呵斥,“你们这群蠢东西是怎么做事的,太太过来请安,堂里却连炭盆都不摆上,滚出去跪着去!”

丫鬟婆子们瑟瑟发抖的跪下求饶,嘉禾已经喊护卫进来把人都拉了出去,又吩咐人抬了几盆碳炉子进,才拉着玉珠一脸叹气道,“这些丫鬟婆子都是我身边的老人,有些恃宠而骄,我实在想不到他们会如此怠慢你的,你这孩子也真是,你没嫁进沈家前还是阿媚的好友,该知道每天早上我都要去礼佛,你不必过来请安的,也是怪我,没想到你会过来请安的。”

堂里摆上炭盆,玉珠暖和不少,听了嘉禾的话笑道,“我如今是娘的儿媳,自然和以前不同的,要过来给娘和爹请安的。”

嘉禾道,“你是个好孩子,一会儿回去后记得请个大夫瞧瞧看,这天儿太冷,我怕那你冻病着。哎,都是怪我,从明儿起,你也不用过来给我请安的,我一早都是要礼佛,实在不成,你初一十五过来陪陪我就是。”

“谢谢娘。”玉珠乖巧道。

“你怕是还没用早膳吧。”嘉禾道,“时辰也不早,你过去颐华院又是好一段路,现在我这儿用过早膳在回去,正好娘也有些事情要交代你。”

玉珠就在这边陪着嘉禾用了早膳,这边是堂屋,嘉禾领着玉珠回房间用的膳,嘉禾礼佛,平日都是吃素,甚至不能在餐桌上见到半点荤腥,连鸡蛋都不吃的,这顿早膳不必说,全是素食,清淡,好在味道不错,玉珠也吃了不少。嘉禾见她吃的多,也放心了些,就笑起来,“多吃些,把身体养好,早些生个胖娃娃出来,你也知道,阿羡年纪不小了,该有个孩子了。”

说起这个,玉珠胃口去了些,拿帕子擦了下嘴,“儿媳记得。”

沈羡已经二十三四的年纪,搁在平常百姓家,孩子都能得五六岁了。

嘉禾笑道,“好好,那你多吃些。”

在主院用过早膳,玉珠才回了颐华院,她让丫鬟们端热水进屋洗了把脸,蔫蔫的道,“甘草,我有些累,先回床上歇会儿。”这几天因为成亲的事情,精神一直紧绷着,今儿在被这么一冻,就觉得有些累着了。

甘草担心道,“太太,您没事儿吧?要不要去请个郎中瞧瞧。”

玉珠已进到房里的架子床上,坐那儿脱了靴子,她道,“不必了,就是有些累,小歇一会儿就好。”

甘草就道,“那太太先歇着,奴婢去小厨房给您熬点汤,太太想喝甜汤还是肉汤。”

玉珠觉得胃口不太好,“都成吧。”

甘草出去后,玉珠就睡下,不曾想,这一睡却把颐华院的下人们给吓住了。

第116章

到午时屋子里的丫鬟才发现不对劲。

甘草在小厨房炖了枸杞羊肉汤,这汤强身健体,适合冬天喝,太太这几日累着,喝这个再好不过。到了午时这汤熬的差不多,这汤火候要主意,她在小厨房守了一上午,白芨白芍才从库房出来,她喊两人去唤太太起来,白芨匆匆折回,哭的不行,手都在抖,“甘草姐姐,不好了,姑娘,不是,是太太病了,白芍姐已经拿了牌子去请郎中了。”

甘草吓的手中的汤碗摔在地上砸的粉碎,白着脸就朝屋里走去,“怎么回事?”太太从主院回来说有些累着,就歇下,她一直在小厨房忙着熬汤,白芨白芍海棠去库房整理东西。太太嫁妆和聘礼太多,需要好几天整理,尹嬷嬷就和另外三个丫鬟去库房,留下墨书墨画在房里伺候着。

白芨跟在甘草身后哭道,“我和白芍姐去喊太太起来,过去才发现太太脸色赤红,伸手探了下额头,滚烫滚烫的…”

过去房间里,墨书墨画急的团团转,正绞着帕子敷在太太额头上降温。甘草过去一探外头,烫的吓人,她心里懊恼自己,从主院回来就该请个郎中的。

还有墨书墨画这两个丫鬟,她不该让她们留在房里伺候着,怕是偷懒没去注意太太的动静。

“你们先去厨房烧些热水备用着,把炉子也燃起来,一会儿熬药需要。”甘草让墨书墨画两人先去小厨房准备着,两人也知因疏忽惹出大麻烦,怕的不行,瑟瑟发抖的去了小厨房。

两人刚走出房门,就见沈羡披着大氅大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个面容清秀的小厮,这小厮是常在大人身边伺候的,叫林泉,自从大人成亲,不便在颐华院伺候,就调去书房,平日大人有事都会带他出门。

沈羡见到两人就问,“太太了?该用午膳,你们去准备着。”

两个丫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诚惶诚恐的道,“求大人饶命,太太病了,都是奴婢们疏忽。”

听闻此话,沈羡的脸色沉了下去,跨过门槛进到房里,见屏风后甘草和白芨正忙着绞帕子给玉珠降温,他走上前冷声道,“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又冷又沉,仿佛浸了冰渣子,甘草跪下道,“都是奴婢不好,太太一早去啸风堂给夫人请安,不想夫人在礼佛,太太就在堂里等着,堂里没炭盆,是奴婢疏忽,该早些让啸风堂的丫鬟婆子抬炭盆进来的。太太回来就说有些乏,要休息,奴婢去小厨房给太太熬汤,这才…”

沈羡取下玉珠额头上的帕子,用手背探了下,烫的不行,他换了个帕子敷上,问道,“当时伺候在太太身边的都是谁。”

他的声音淡淡的,却让白芨吓的不行,整个人匍匐在地上,甘草也有些发颤,“是,是奴婢让白芨白芍海棠她们去库房整理东西,墨书墨画在房里伺候着。”

“林泉,喊护卫把外头的两个丫鬟拖下去打死。”沈羡淡声吩咐,又对甘草说,“等你们太太好了,你自个去院子里领罚二十大板,其余伺候的丫鬟婆子各十大板。”

外面候着的小厮应了声是,甘草和白芨吓出一身冷汗,这会儿什么都不敢说,俯身称是。

“大人饶命啊,奴婢们知道错了。”外头的墨书墨画开始求饶,脸色煞白,她们没想到会遭遇这样的祸事,她们两人是夫人送来颐华院的,以往不过是在主院伺候夫人,大人成亲后,夫人说这边没几个丫鬟伺候不行,便把她们两人拨了过来。一开始觉得这差事挺好,太太来的第一天就赏了她们不少银子,整日也没甚活计,都是大丫鬟的待遇。

今日太太回来说乏了,太太陪嫁过来的丫鬟婆子要去库房忙活,就喊她们两人守在房里,她们见太太睡得熟,便偷懒了下,靠在榻上休息会儿,没去探下太太的状况。

沈羡一言不发,林泉已喊了护卫进来,护卫们很麻利的把两个丫鬟拖了下去。

郎中也过来的很快,给玉珠把过脉,开了药方,“大人不必太忧心,太太只是寒气入了体,加之最近刚成亲,有些劳累,这才一下子病倒,不过,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次还是要注意些,老夫给太太开了些药方,还有些膳食方子,慢慢调养着,不会有问题的。”

等到郎中离开,沈羡让丫鬟们退下去煎药,他自己留在房中照顾玉珠。

玉珠觉得身上难受的厉害,头疼,意识模糊,她感觉有人在用冰凉的帕子替她敷额头,耳边有些嘈杂,似乎还听见沈羡的声音了,拖出去打死,打死谁?

玉珠感觉自己应该是发烧了,迷迷糊糊的,耳边嘈杂的声音渐渐去了,没多久她感觉自己被抱进一个坚硬的怀抱中,有人一口口的喂她喝药,她嫌苦,皱着眉头不乐意,那人柔声细语的哄着她,好不容易才把一碗药喝了进来。过了会儿又出了身汗,有人用热水替她擦了身子,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哄着她说,“姣姣快些睡吧。”

身上清爽不少,头也没那么疼了,她正迷迷糊糊想要睡过去就听见婆婆的声音了,“阿羡,墨书墨画也不是故意的,你何苦要打死她们。”

好吵,她皱了下眉头,那人在她背上轻拍了两下,又听见他说,“姣姣不舒服,刚喝了药,不要吵到她,我们去西次间说吧。”

脚步声离开,她舒展眉头睡了过去。

沈羡吩咐甘草照顾好玉珠就过去西次间,嘉禾在身后跟上,一到西次间她就焦急道,“阿羡,我知道你心疼玉珠,我也心疼,这事儿其实怪我,我平日早上都要礼佛,啸风堂也一直空置着,甚少置办什么东西进去,那些婆子也是老糊涂,竟让玉珠在啸风堂等着,我已经罚过她们了。墨书墨画她们也没想到玉珠会生病的,这事儿她们打个十板子就是,何必要打死,阿羡,你就当给娘一个面子,娘礼佛半辈子,实在不愿造杀孽。”

沈羡俯视着她,淡声道,“姣姣才嫁进来两天,或许还不了解你。你院子里的那些婆子若没你的执意,她们是不敢把姣姣晾在啸风堂。”

嘉禾震惊的望着他,“阿羡,我好歹是你的母亲,你就是这般想我的?我,我以前的确不太想她做沈家的儿媳,她年纪比你小太多,娇生惯养的,可你既然娶了她,我也会把她当成女儿看待的,何苦会去为难她。”

沈羡望着她慢慢道,“没事的话你还是先回去吧,姣姣还病着,我也有不少事情要忙。”

嘉禾红着眼眶道,“阿羡,你就给娘一个面子,饶了墨书墨画,况且这还是你们大喜的日子,造杀孽不太吉利的。”

沈羡皱了下眉头,平静的说,“我知道了。”

玉珠醒来的时候已过酉时了,窗户天色全暗了下来,她刚有动静,甘草和白芨白芍就挑开幔帐凑了上来,白芨都快哭了,“太太,您总算醒过来了,吓死奴婢了。”

一觉醒来天色都暗了,玉珠还觉得有些恍惚,半坐起身子,甘草取了个迎枕垫在她身后,把事情同她讲了一遍,玉珠这才晓得自个儿生病了,白芨还在旁边道,“您这一病倒,可把奴婢们吓坏了,沈大人也着急,差点把墨书墨画打死,要不是夫人来求情,说是大喜的日子,不能杀生,大人这才饶了墨书墨画一命。”

白芍已端了温水过来,“先让太太喝点水。”

玉珠喝了两口水,嗓子没那么难受,问道,“姑爷去哪了?”

甘草道,“方才有官员找姑爷,姑爷去了书房,说您若是醒了,先吃点东西,奴婢晌午的时候在小厨房炖了羊肉汤,不过太太才退了烧,不太适合吃这个,我熬了些小米粥,太太可要吃点?”

玉珠点点头,她也觉得饿了,喝了一碗小米粥,沈羡就回来的,见她披着褙子靠着迎枕上,脸蛋还有些苍白,他走到床头坐下,脸色挺平淡的,玉珠就笑道,“你回来了,要不让丫鬟们摆膳,我们先吃吧。”

“也好。”沈羡点头。

玉珠烧退下去,人也精神不少,由丫鬟们伺候穿衣下了床坐在食案前,她方才吃了一碗粥,肚子已经半饱,这会儿夹着一个素馅的包子吃着,还抬头问对面的人,“沈大哥,你还要处罚甘草她们吗,她们也不是故意的,我让她们早些把库房整理好,二十大板下去,她们可要在床上躺半个月,到时候都没人伺候我呢。”

“食不言寝不语,先用膳,不要这么多的话。”

沈羡吞下口中的食物慢慢的说道。

第117章

这会儿嫌她话多呢,玉珠不服气,“你把甘草她们罚了,谁来照顾我,调几个面生的进来,我用着也不习惯的。”

见她精神不错的模样,沈羡放下手中碗筷,轻叹了口气,“不罚了,你好好吃东西吧,多吃些。”他只是今日有些被她吓着,见到她昏厥在床上的模样,心疼不说,这才嫁给他两天就出这等事情,要不是顾忌着剩下几个丫鬟是玉珠身边的,她们也早就被罚五十大板扔到外院去了。

墨书墨画那两个丫鬟是嘉禾送来院子里的,说是姣姣嫁进来,陪嫁的四个丫鬟都不够用,他院子里全是小厮,伺候姣姣是不可能的,他才应下。

玉珠才退烧没多久,这会儿身子还不大利索,胃口不太好,勉强又吃了半碗粥出了身汗,让丫鬟们伺候着梳洗,早早的躺在床上。沈羡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见她蔫蔫的靠在那儿,可怜巴巴的样子,心软了些,“我也去洗洗,一会儿过来陪你。”

小半个时辰,沈羡穿了身中衣从净房出来,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玉珠道,“喊丫鬟进来帮你把头发擦干了吧。墨书墨画那两丫鬟现在肯定起不来,再唤两个进来院子里伺候你。”

“不必了。”沈羡自己拿布巾把头发擦了半干,一头黑发全束在脑后用跟绸带系着,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菱角分明,眼睛狭长,眼尾微微有些上挑,玉珠看了他好几眼。

沈羡丢开手中的布巾,甘草捧着东西退下,房间剩下他们两人,沈羡过去架子床挨着她坐下,“想做些什么?对弈可要?或者看会儿书。”

“给我卷书看看吧,不要百家丛书甚的,帮我找卷奇闻异事类的。”

沈羡还真给她找了卷奇闻异事,又怕她生病用眼落下什么病根,就捧着书卷一卷卷的读给她听,片刻中,他侧头去望她,发现她已经靠在迎枕上睡熟。沈羡放下书卷,撤掉她身后的迎枕,轻轻的把人放在床上,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这才起身披了大氅去书房,又喊甘草和海棠进来伺候着。

一夜好眠,翌日早起,玉珠精神好多了,她还惦记着三日回门的事情,睁眼见到沈羡站在床下穿衣,她高兴的喊甘草她们进来伺候穿衣梳洗,还跟几个丫鬟唠叨,“一会儿挑身好看些的衣裳,梳妆打扮的时候脸上扑些粉吧。”她病才好,脸色有些发白,担心这么回去家里人得担心死。

沈羡见她挺高兴的模样,也不阻拦,穿戴好就跟她说,“礼品单子都准备好,让丫鬟们去管家哪儿拿东西,我去吩咐些事情,一会儿就回来陪你用早膳。”

用过早膳,两人坐了辆翠盖珠缨八宝车回去侯府,姜家人早在府门前迎着。玉珠也挂念姜家人,见她们都无恙才放心,随着女眷去了偏厅,沈羡就同府中男人们一块去正厅叙旧,出嫁的玉香和玉兰也回来,玉香带了长子回来,小女儿才几个月大,吹不得风,就留在家中。玉兰前几月才成的亲,当初她私自给沈羡送信,差点被嫁给商户,好在最后及时醒悟,找了玉珠帮忙求情,又老老实实嫁给嫡母给她寻的亲事。

十几年的性子或许有些难改,不过她嫁的夫君待她极好,她脾气不好时发些脾气都是哄着她,公婆也是温和有礼,嫁过去这才两三月的时间,她心里就庆幸起来,这样的人家的确最适合她,心里不别扭,也开始跟夫君恩爱起来。

这次知道玉珠出嫁回娘家,她也跟着回来,见到四妹唇色有些白,多嘴道,“四妹,你在沈家如何?我瞧着你脸色不太好。”

玉珠见瞒不过,见到把事情说了遍,“其实也怪我自己,出嫁那几日本来就劳累着,又没注意,这才病倒,不过已经没大碍。”她心里还琢磨不透那天的事情是婆婆故意还是奴才们偷懒,也就报喜不报忧,没把事情往婆婆身上说。

木氏心疼起来,“病可好利索了?生病了给我们递个信就是,晚几天回来都没事儿的。”又跟甘草道,“你们也记着些,姣姣自小就是你们照顾的,别的丫鬟我也不放心,以后可不能在出这样的事儿。”

甘草忙道,“夫人说的是,奴婢记得,以后都不会,这次是奴婢们疏忽。”

“好了,娘,我都好了。”

见玉珠笑容多了些,没了出嫁前的焦虑,木氏也放心些。女眷多,聊得话题也多,不多时就到晌午,在姜家用过午膳,全是玉珠爱吃的菜,她病好的差不多,胃口也就好了,用了不少,要晚上才回沈府,筵席之后,木氏领着她回房里休息,累了一晌午,玉珠没一会儿就睡下。木氏喊甘草过去西次间问话。

“姣姣她在沈家如何?没人欺负她吧?你,你们姑爷夜,夜里折腾不?”木氏问着这话也忍不住脸红,可她实在担心,姣姣不过十五的年纪,再过几日就要生辰,就算十六岁,她还是觉得年纪小了些,担心是不是新婚姑爷夜里太折腾,姣姣太劳累才病倒的。

甘草红着脸道,“太太跟姑爷还没圆房。”这种事情也只有她们几个贴身伺候着丫鬟才晓得,“姑爷可能心疼太太年纪小,怕也伤着太太的身子。”

木氏倒松了口气,晚些日子圆房也好,看来姑爷是很心疼姣姣的。木氏又担心三皇子使什么绊子,仔细问了下沈府的情况,见无异常,她放心些,晓得三皇子怕也不敢冒然对付沈家的。

玉珠睡醒过来差不多要回去沈府,她醒来时只有两个丫鬟在身边,木氏去库房挑东西,怕是想让玉珠带东西回去。丫鬟们上前喂她吃了药,玉珠苦的直皱眉头,含了颗蜜饯才好些,丫鬟们给她穿上褙子系上斗篷,她吃掉口中的蜜饯才问,“姑爷呢?”

海棠道,“姑爷晌午被老爷和少爷们劝了不少酒,这会儿还在厅里跟老爷们说话的。”

玉珠点点头,“那等姑爷来了再一块回去。”

她起床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甘草端了汤进来,玉珠喝了一盏暖暖身子,还没等来沈羡,听丫鬟说谢澈过来找她。玉珠迟疑了下,两人的关系说是兄妹,又算不上,毕竟之前差点定亲,可不见吧,又显得小气,想了想还是让人进来。她心里坦荡荡的,既然成了亲,就真把他当成哥哥来看待。

谢澈穿着一身的宝蓝底菖菖蒲纹杭绸直裰,也没系大氅,看着有些单薄,玉珠见他进来就忍不住说,“外头有些冷,你穿的也太单薄了些。”

谢澈在她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温和道,“方才喝的有些多,有些发热,就把大氅脱了。”

“你小心些,这样最容易着凉的。”玉珠让丫鬟去取他的大氅,又让海棠去上了热茶。

谢澈见她脸色有些苍白,神色冷了些,“你在沈家过的如何?没人欺负你吧。”

玉珠道,“挺好的,他们对我都挺好。”见他神色不虞的模样,继续道,“我这是不小心着了凉。”

两人说了会儿话,玉珠看他心情不错的样子也放心些,她希望他能够解开心结,早点找个号姑娘,年纪不小了,也该成亲的。

“太太,姑爷回来了,该回去了。”丫鬟来通报。

谢澈也跟着起身,“既然他来了,我就先回去了,你早些回去,夜里寒气重,路上小心些。”

玉珠连连点头,等到谢澈离开,沈羡就进来,木氏也回来,果然拿着一个锦盒,把锦盒交给玉珠,“这是人参,你身子弱,回去让甘草用人参熬汤你喝。”

玉珠哭笑不得,她身子骨哪儿弱,每次月事来都没感觉,身体可健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