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原采你叫的也是这个音,全身像是无力到了极点,她呐呐的回道,“没事,我只想问,你最后一个字是怎么读的?”

“子,儿子的‘子’。”虽然有些诧异。冉苏还是礼貌的回答。

只见那人脸色惨白,踉跄了几步,快速转身离开,口里直呢喃的念叨:“原来,原来,尉董,你真那么爱她……”

心像是撕裂了一般,宋苏紫吹着大楼下刺骨的风,只觉得想笑,这真是个好名字,他曾经在她眼前呢喃的称赞,原来也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家中那个心心念念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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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一场 五十四 我对不起你

“冉苏,对不起。”他道歉不为今天,为昨日的错误。

“尉行云,对不起。”她没说没关系,她也说对不起,因为她也做不到无所谓。

原来,他们逃不过的,就是彼此自己编织的噩梦。

他的睡颜很俊,眼角有丝丝皱纹却显得无形的内敛,微醺的酒气扑来,她走进房间没有理会身后跌跌撞撞离开的女子,只是淡淡的走近了他。

月色很凉,在他的脸颊印着浅浅的光亮,他睡得极不安稳,眉间竟是褶皱,明明不是寒冷的天气,他浅睡的伟岸身子却蜷缩成了一团。

他冷吗,冉苏垂下了眼,将被子盖上了他,坐在床边安静的凝视着尉行云睡着觉依然紧抿的薄唇。

突然,他的身子震了震,猛然像受了惊,突然一睁眼,恍恍惚惚,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他便看到了那人,在床边浅着眸子望着自己。

“……苏,子。”

她动了动眼眸,“恩”了一声,轻叹了口气:“是我。”

愣了半晌,他抿了抿唇,仿佛有些错愕和欣喜,但还是轻声似乎怕这个人突然消失一般:“你来哄我?”

“……”望着尉行云略微期待的眼眸,冉苏睫毛微扇,无声动了动嘴唇,没有声响。

“苏子,你能不能骗骗我,说你还爱我,你知道的,我宁可你回答不爱,也好过你说你曾经爱过我!”

他抚着她的微凉的脸颊,眼神哀伤温凉的望着她,两相对望,他们都无法忽视那种无形的悲凉。

“能不能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又是什么时候不爱我了?”他还错过了什么,他还追不回什么,他拼命追逐的东西是不是已经遗落在了永远他无法触及的地方。“即使是死,你也得让我死个明白,行不行?冉苏……”

如果她残忍一点,她可以现在就告诉他所有的真相,如果她真的心狠一点,她可以完完全全全盘托出,他的手揪着她,揪得她的皮肉生疼还带着微微的颤抖。很凉也让她很痛,但此刻她感觉到的不是气愤而是悲哀。

他在发抖,隐隐的发抖,他明明注视着她的眼睛毫不避讳,可是手却不由自主的掐着她,仿佛这一瞬间,她是他全部的支撑。

终于启口,她拂过他有点失了光泽的发鬓,不若当年意气风发的风采,清冷的眸子流转着微微的暖和,她轻着嗓音道:“以后,再说好吗?”

至少还有几个月,她不想再继续僵持下去了,她想,儿子是对的,在离开之前,至少她该留点他们彼此不用太过难受的回忆,以后想起来也不必总记着那些纠结相待的情景。

闻言,他深吸了一口气,木讷的点了点头,失神的道:“……好,也好,也好。”心中突然松了一口气,他想知道答案,却也知道自己并不那么有勇气能承担那些无法错改的答案,她选择现在不告诉他,他竟觉得鼻间微微酸涩发疼,蓦然觉得心酸,也好,怎么不好了,以后再说,即使一辈子都不说,也算了,他刚刚鼓起秀气问了但终究还是不够,以后的路他总想着还长,还长,不说也好,已经半辈子了,一辈子不长的,他只想跟她一起白头,其余的他还是懦弱的不知好了……

嘴角慢慢漾出了笑意,他优雅微醺的唇翘起,握着她的手细细的磨蹭了一下又一下,当不经意瞥过地上那算乱的衣衫,还有某个女子来不及没想到拿走的内衣,突然脑中轰然一鸣,心跳加快,急切的望着她,紧张正色突然道:“我没有!我发誓!冉苏,我没有!”

她诧异的挑起了淡眉,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然后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在静静的流淌,只浅浅的勾着微笑,手轻轻覆上了他宽厚的手背,微凉的手掌与他温热的手背相触传来一阵奇异的感觉:“我知道,我没怀疑过。”

尉行云,你终究做到了,你让我不敢再爱你,却也让我相信,你是真的不可能再一次背叛我。

“你信,你真的信?”他欣喜的微张黑眸,握着她的手急切的住自己身边一拉。

她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我信,我真的信。”

突然,她身子一阵晃荡,被他一拉跌进了他的怀里,她的颈项有着他的重量,肌肤里微微湿润,她心一惊,眼眸沉了沉,抚上他宽厚伟岸的背,淡淡的问:“怎么了?”

“……苏子,苏子……”一瞬间,他抱着她像是能将她揉进怀里,死死紧紧的,他喉咙微紧,沉声有些哽咽。

他很高兴,高兴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她说她相信自己,她知道他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可当她笑着那么说的时候,他突然全身一阵狂喜的热又一阵冰凉的冷,他没有对不起她,他从来没想过要对不起她,可终究他还是骗了她,在很多年前的邢一天,他还是骗过了她。他以为自己忘了,却发现原来自己才是记得最清楚的那个人,他忘不了即使那么多年他努力的忘记那一件永远都洗不掉的污点,可当今天的她点头说相信他的时候,他高兴,也悲恸,甚至恨不得能将昨天的自己杀死,还自己像今天一般的干净!

“苏子,苏子……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错了,对不起,苏子,对不起!”

他道歉,他道一个迟了十多年的歉意,他悔,他抱着她,思绪紊乱却还是拥着她,这个他曾经放手了一次然后一辈子都无法再放开的女人,他不知道该如何说,他只觉得难熬,难受,她淡淡的信任却让他全然崩溃,不为今天而为昨日的错事。

苏子,对不起;对不起,苏子。

她怔了怔,脑子有些混沌,微微张着唇,想说些什么,却在咀嚼着他话中的意思时忽然明了,心口泛起了无比的沉痛,她揪着他后背的衣料,手指下意识的钳进了他无法感觉的皮肉,有几丝血丝渗出了衣服,他却恍然未觉,闷在她细瘦发凉的颈项,他涨得头疼,恍惚的说着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冉苏,冉苏,我以为,我真的以为没关系的,我以为不要紧的,我以为不过就是……我没有想过,我真的没想过自己会那么懊悔,我错了,我错了,如果你知道,你能不能原谅,能不能……我很早就后悔了,好早好早就悔了……我……”他的脑子被无数的冲撞记忆和酒精混乱着,他抱着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只一个劲的说抱歉,一个劲朦胧乱语。

“别说了,你别说了!”

她推开了他,蓦地像用尽了全身仅存的力气,咬着唇,摇摇欲坠的身子顷刻间下了床,靠着墙上喘着气。

他被她一推,没有任何力气的倒在了床单上,怀里的空荡一下子让他觉得空虚,他俊美的脸颊沉然湿痕,微醺着眼,四处摸索呢喃道:“苏子,苏子,你在哪里,苏子……”

他摸了摸了几下,搂着到了被单,朦胧的抱着它,紧紧的磨蹭。

“苏子……我不会再放手了,不放第二次了……再也不会了……”

她看着他的样子,口中翻腾着酸涩,捂着嘴呜咽的闷声哭泣。

颓丧的身子一下子就滑落在了地上,埋在了双腿间闭着眼睛咬着唇。

“行云,对不起……对不起……”她无法继续,她不知道她为何呢喃着道歉,却不知道为何只觉得难受,胸口渗得心慌,直觉得事情乱作了一团。

当几日后,她在宴会上见到了盈盈笑着来跟他们夫妻敬酒的俞向依才恍然明白,原来,他们终究逃不过昨日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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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一场 五十五 破镜难再圆

吾妻,我爱你,却发现原来我爱得那样晚,那样迟,当曾经那个让我迷失的女人重新回来的时候,我又该怎么面对你?

从那日回来已有数日,尉行云只觉得,她变了,变得让他有些不习惯,他搂着她,她不会再胡乱动弹反而很安静的靠在他身上,他细细的在她耳畔呢喃她也不躲着,或许好些还会回他几句,他吻她,小心翼翼,她没有推拒他,甚至也同样小心翼翼的承受着,他心里有巨大的欢喜与雀跃的时候,还带着莫名的不自然,也许,是等得太久了,终于等到了,反而心底里有那么一丝丝不确定的酸涩和甜蜜。

这么多年,那个他心疼至心里,用十几年的时间去追逐的女人终于给予了他反应,她来追他了,她说她相信自己,她甚至还有些变得让他受宠若惊,他想,此生满足了吧,不提爱了,也不问缘由,就那样吧,什么都不计较的去守着她,只要她能给他一点点的回应,就像现在如此,一点点都已经足够让他心满意足,愿意就此白头一生,毫无怨尤。

怔怔的想着,望着褐色浓郁的红茶杯里镜面上自己微笑的面容,氤氲的水汽扑面而来,带着夏目的暖意,他心底里蔓延开来的是释怀的愉悦。

轻啜了一口,那浓郁的口感延伸开来,尉行云出色的俊颜带着年岁沉淀的成熟渐渐变得温润,笑意在嘴角翘起,凝视着那人穿长廊缓缓移动着身影,素色的长裙摇曳,当她终于走到了自己面前,他竟觉得,此生他等得一直是她,也许曾几何时,他也走岔过了路,但他还是明白了,原来他一直都在等她回眸顾盼自己,如今恍若等到了……

“苏子,你来了。”他笑着为她倒茶,案上秀色可餐的小点心琳琅满目,放置在一个精致的盘子里,树影婆娑,光亮又时不时幽暗的阴影洒在精美的器具上显得格外惬意美轮美奂,他牵着她的手拉着她坐下,递给了她一杯刚沏好的伯爵红茶静静的放置在她的手里。“你喝,刚泡的,没冷。”

她握着手里的温热精致的杯子,灼热的气息传进她的鼻尖,她垂下眼眸轻闻了一口。

真的,没冷也不凉。

他看起来早已在这儿坐了半天了,这茶竟然也没凉,她淡淡的眉微挑,略带迟疑。

“我有时候等你从试验室里出来,没事就泡茶等着你,冷了就再泡,泡了冷了就继续泡,你看,你这次来,它还是热的,一直是热的。”

尉行云看出冉苏的诧异,微笑着淡淡的解释道。

他的嗓音低柔磁性,在这炎炎的夏日显得很温和,话语从他口中淡淡的传出,她的心却猛然一窒,眼眸一眨,舌尖微微有些涩然,分不清是茶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喝着茶,低垂着眼,他也不说什么,俊美的容颜带着优雅贵气的笑意弯着星眉也静静的望着她,看着她喝茶,轻啜,淡淡的沉默,他也觉得是一件幸福又重要的事情。

“行云,你还记得后天是什么日子吗?”半晌,她放下茶杯,唇角淡淡的问他。

“你生日?不会啊,你明明已经过了。”他灵光一闪,挑着星眉温柔的笑着反问。他总记得她的生辰,日子对他来说只有重要和不重要,没有记得和不记得,只要是她的他都记得。

闻言,冉苏心里一酸,咬了咬唇,无奈的道:“是你生日,宝宝和我打算给你办生日宴会,就在家里,宝宝说了你平日不爱应酬,你的生辰也好几年没过了。后天就热闹热闹吧。”这今生辰,她想她不该再缺席了,至少在离开之前,她想好好对他。

他听了,勾起笑,只觉得身体四处通体舒畅。

他从不在乎这些,日子久了,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的生辰是什么时候,不过有人记得的滋味是好的,有人想为了自己费心的滋味更是好的,他有多久没从她口中听到生日快乐这四个字了,恍惚的想想,他真不记得了,结婚开头那四年他是真的记得不清了,那时没有留心没有花心思自然不曾留意,等他再想记住每一件事情的时候才发现,她似乎从没有跟他说过一句:生日快乐。

“苏子,你能不能先祝我一次生日快乐,我想先听你跟我说。”我只要你跟我说。

他轻柔覆盖在她纤细透白的手,细细数着她手背上那一道道的纹理,他眼神深沉认真的望着她,仿佛在乞求又像在索要。

她怔了怔,回视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嘴唇干涩,抿了抿,她才逐开了浅淡的笑顿,握着他的手轻轻启唇:“……行云,生日快乐。”

“苏子,你以后都会陪我过对不对?”他又急急的说出口,有些欣喜若狂的倾上了身,贴近她精致的脸颊,定定的注视。

她一怔,风吹过她的脸,一瞬间,她不着痕迹的僵了下,然后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

可这笑在他眼里恍然成了最美的誓言,他安然的坐下身子,静静的与她对视。年岁已长,不若当年,温润情长的男女已不能算是俊男美女的璧人,在这夏日的淡风中,他们相坐的模样更叫人艳羡三分。

突然,这样一幅景象不期然落到了无意间逛到小花园的尉至眼里,他眨了眨眼眸,儒雅阳光的脸庞霎时晶亮,嘴角漾开了像小时候纯欢喜的笑容,俊朗得令夏日炫目。

爸,妈。

他在心底里默默的唤着,喉咙微紧,谁说他们是不相爱的,谁敢说他们不适合,他明明看得如此真切,如此清晰……

明明。一切在温热的阳光下,炎凉的夏日,岁月静好着,风微微静止着。

…………

觥杯交错,灯光炫目,琴声悠扬,光彩夺目。

他挽着她穿梭在祝福的人群中,她不爱热闹只想待在角落躲个清净,其他的他们父子俩去应付便好了。

可他却硬要软磨硬泡的要拉着她,在她抿着唇拒绝的时候正色的道:“冉苏,即使你不喜欢我也不让,我今天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每一个人都知晓,你就是我的妻子,不是旁人。”

威慑心魂的深邃眼眸一闪而过的锐气,她心底知晓他定是知道了那天她来找他,柜台小姐认不出的事情。他气了,分明是很气,握着她的手还隐隐的生疼。

她不觉得委屈,也不觉得计较,他却拼命爱计较,爱计较她所有被错待的事情,一件不落。

轻叹了口气,她还是依他了,时日不多,她想她心软的机会太少,给他便给他了,这半辈子的纠缠也不差这一刻了。

于是,她只听见他拉着她的手举着酒杯,低声轻柔的对每一个来敬酒的人念叨着:“冉苏,我的妻子。”

很多人都豁然大悟,原来那个国际香水界极富盛名的调香师就是这样一个淡如水的女子,浅橙色的长裙平添了喜气,被那个业界最爱好评的男人挽着腰不放,轻轻一动就叫那个男人眼神跟着她转。

众人皆点头,满脸笑意的说:“尉先生,尉太太真是恩爱的一对夫妻啊。”

恩爱,她听闻到那个词语不知为何觉得百味交杂,她侧头望着那明显受用的男人,心里微微叹息,他那么多年越来越像孩子了,别人随便客气的应对,他却能明显的高兴。

“对了,墨轩怎么还没来?”

宴会过了一半的时间,他潇洒行踪不定的弟弟此刻却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大哥的生日宴会都懒得出席?

“不会啊,我记得我和宝宝都提醒过他的,你可是他最敬重的大哥,他怎么可能缺席呢,有事吧……大概。”她笑着坐下了一旁放置的矜贵沙发,接过尉行云递过来的点心细细的吃着,在最后一个字僵硬的落下来的时候,她分明感觉到了自己身体莫名的颤抖,还有身旁那人惊愕微微错乱的神情。

他来了,尉墨轩来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风度翩翩的挽着一位风姿婀娜,甜笑着的成熟女子款款走进了别墅大厅。

宽敞热闹的室内,她竟觉得一种寒气直逼心口和脑子,她甚至能细细的听到身旁那个还未坐下身来的男人止不住的大声喘息,明明是吵闹喧嚣的环境,他们分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阵高过一阵,一阵快过一阵。

“……他,他是想毁了我这个哥哥吗?”他神情恍惚,脑子发涨的硬声呢喃。

他迷迷糊糊丧失理智的话语,她却分外听得真切,心蓦然一揪生疼,眼角猛然渗出了湿润,她以为还有更多的时间,没想到命运从来都由不得人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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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一场 五十六 我后悔十六年

十六年前,她的决心,天下可知。

十六年后,他的爱始终是独幕剧。

在他们都怔忡之际,那个女子露出娇美的笑颜,风姿绰约的挽着一脸深沉抿唇的尉墨轩走来,脚步不紧不慢,踏在他们彼此的心上一下一下的刺痛戳疼。

紧紧攥着拳头,尉行云眼神深沉如冰的望向尉墨轩狠狠的剜了一眼尉墨轩,只见尉墨轩身子颤了颤,低了头又自持镇定大胆的望向他。

“大哥……”

蠕动了一下嘴唇,尉墨轩狭长的星眉微眯,呐呐的道。

别叫我——

尉行云深邃内敛的眼眸一下子凌厉阴霾起来,身子不看痕迹的微微颤抖,他不能失态,他拼命的告诉自己要镇定要忍耐,他在商场打滚那么多年什么都经历过了……可他偏偏没经历过这种可能一步走错就陷入万丈悬崖的境地!

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呼吸,尉行云瞥了那似曾相识的女人,那张盈盈的笑意此刻让他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这么多年,她也苍老了,却用着脂粉掩盖着自己的妆容,还带着年轻时的娇俏,此刻竟显得分外令人难以接受。

一见钟情,去他妈的一见钟情!

尉行云心里低低不可抑制的咒骂着,收回神,他赶紧看了坐在沙发上宁静自若的女子,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的头发和眉间,漆黑如丝的发丝遮掩过她的面容,他瞧不真切,却觉得她此刻静得如水,静得让他莫名的心慌胆颤起来。

也许是他多想了,也许是的,现在他只能告诉自己要镇静,无比的镇静。

“墨轩,你来了。”

沉沉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他无数次的告诉自己要平常,但他还是无法愉快的欢迎这个带了不速之客的女人来的弟弟。

他话落,冉苏站起身,淡淡的道:“墨轩,你终于来了,你哥等你很久了。”她说完瞟了那个笑着意味深长的女人一眼,平静无波的眼神淡得让人发慌。

“尉少,不,应该叫尉董,我敬您一杯,还有……尉夫人一杯。”

那女子轻声娇柔的道,举着杯子晃荡着杯中透明红色的液体,歪着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不明的光亮。

“谢谢,我夫人不能喝我替她了。”尉行云眼一眯,冰冷森凉,瞪了俞向依一眼,拿走冉苏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再将自己手中的酒仰着头喝进了口中。

够了没?!尉行云幽暗如浮的眼眸凌厉的扫过那对男女的眼眸,警告意味浓重,放下酒杯,攥着冉苏冰凉的手心紧得发疼,他捏着她,紧紧的,像是害怕又像紧张。

闻言,俞向依眼中划过一丝嫉妒的暗光和失落的情绪,他从没那么对她过,当年极宠她的时候,他也不曾那样呵护相待,他不曾为她挡酒甚至不曾用那样紧张的神色望着自己过……

你怕失去吗?尉行云,我就让你尝试失去自己以为得到了的人是有多痛苦的滋味,我就让你知道当年我有多痛,我要让你早点认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那个女人还不说,我就来替她说!

“尉董何必紧张,尉董以前可没那么温柔体贴呢!”她笑着说,尉墨轩看着自己大哥快濒临临界点的怒气有些担心的吞咽了一口,牵着俞向依的手动了动想拉她走,可她直直站立在这儿就是不动,巧笑着阴沉着脸继续道,“至少,以前尉董对我可没像对尉太太一样的细致关心啊,可真让我伤心……”

闻言,尉行云冷冷一抽气没想过她会如此肆无忌惮,莫非是仗着他弟弟想撒泼!

下意识的,他将冉苏一把拉到了自己背后,倨傲着身子,握着她的手依然不曾松开,她没反应过来,直直的盯着他挺直却又微颤的脊梁,心口泛着复杂难明的酸楚。

“尉墨轩!你怎么什么人都带来,也不瞧瞧这里是什么地方!”冷冷的硬声喝道,尉行云森冷阴厉的目光射向对墨轩,冷得叫他心惊。

“大哥……我……”他只是想为了他好,他不想再让大哥继续过着这种不知哪天会崩溃的日子。

俞向依心下一紧,却还是鼓起勇气,强着笑意,看向尉行云身后淡漠如冰的冉苏,举了举手中的剔透凉凉的杯子,淡淡的道:“好久不见了……尉夫人。”

“是啊,好久不见了,俞小姐。”

她从他一心的庇护下走出来了,步伐慢条斯理,淡橙色手工礼服微拖在地上,她慢慢的走离了他高大身形的阴影,精致淡雅的面容也勾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一刹那,晴天霹雳,全身冰冷,仿若凉水浇透了身体里所有的一切,夏日温热,他的脚底冰凉刺骨,胸口阵阵痛着,耳鸣一片,只在一瞬间,尉行云听到那两句平淡无奇的对话,感到那纤细的手不带犹豫彻底的从他的手里划出,像流走的鱼就那样逃离了他的手心,逃开了他一心想珍藏的地方。

苏子,别走……求你别走……

“你们,认识?”他仿佛还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努力平着颤音冷静的问道。

看着他紧绷铁青,大惊失色又面色苍白得可怕的脸庞,俞向依笑得眼泪微渗:“是啊。你不知道吗,难道你的妻子没有告诉你,我们曾经见过,我想想是什么时候,啊,对了,十六年前,我们就见过,为了同一个男人见过一次面,相信尉夫人一生都难忘吧。”

雕塑般冰冷的精致的脸颊淡漠的注视着俞向依,冉苏淡淡的勾起一抹凉到极致的笑容:“是啊,一生都难忘。”

够了,够了,说够了!!他不用再说服自己只是误会,她们的认识只是无意的机缘,他不用再说服自己,他今天听到的只是梦,一个困扰他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梦魇,不是梦,不是他午夜梦回就可以安慰自己已然过去的噩梦!

牵扯血肉,竟像只是一刹那,战战兢兢小心遗忘安慰自己的那深藏已久的疤痕被她轻轻的一句答话狠狠的撕开,甚至因为冉苏的默认,他的伤疤被浇上了一层又一层滚烫的水,一把又一把的酸涩的食盐……酸疼得他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他转过身,发抖着板过她僵硬的身子,眼神酸涩得快要熬不住眼泪,低吼着声音,一字一句道:“……你知道,你竟然知道,苏子,冉苏,你真厉害,你怎么能这样真真狠心的骗我那么久!我是个傻瓜对不对!对的,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这么多年,夫妻那么多年,在我以为自己瞒了你那件事情天天内疚惭愧的时候,你竟然比我更狠!你看着我一天一天的沉沦却也隐瞒着我!我们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竟然只是一直在欺骗彼此,你说,你说这好笑不好笑!你说啊——”

他踉跄了几步,他们休息地方混乱的场景引得许多人的侧目,他却还死死板着她的肩膀晃得她眼神灰暗恍惚不已。

“谎言,我的香水……”她被他摇晃得无法克制的发抖,握着他晃动不能逃开的强制手腕,憋着呼吸气若游丝的呢喃道。

蓦然,他听到那个名字,幽暗的眼眸深不见底,一瞬间又睁大了眼眸,瞳孔放大惊惧的望着眼前那个虚弱喘息的女子,不敢置信的摇着头,俊逸成熟的脸庞此刻狼狈不堪,发丝落在额头多了抹凄凉的颓丧感,让人不由心生酸意。

十六年前的香水,她命名‘谎言’,他百思不得其解却还是依着她将它大为推广,却没想到今天因为她的提示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早就没为他留后路了,早就没有了,在她制作了这瓶久经不衰的香水取名‘谎言’的时候,是不是他就早已被她判了死刑,连缓刑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的决心,天下可知,只有他一人傻傻的以为自己还有幸福的机会……以为只要自己努力还是可以追到她的……原来,这么多年的相处,都成了他一个人欣赏的剧目,他还痴痴的保存着她残忍的决心,那些小小的香水瓶,那些他精心珍藏的她的杰作,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却没想到,那根本是他的催命符,那么绝,那么狠!

十六年的决心,他还以为自己能傻傻的追得回!呵,他笑了,朗声声嘶力竭的大笑,惊惧间,腿一软生生狼狈的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