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婢子明白!”凝碧不再说什么,只躬身称是。

随后的事实证明,周氏的这个决定是多么的明智,而周家三爷也险些给谢家和周家招来祸事!

半个月后,延寿堂。

老祖宗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她的病情愈发重了,前几个月的时候,她还能含糊的吐出几个字,现在却张嘴都困难。

此刻。她正满脸愤恨的瞪着面前的男子,歪斜的嘴巴流着口水,她想开口骂人,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谢嘉树坐在床前的鼓墩上,唇角微弯,笑眯眯的看着老祖宗,柔声道:“告诉老祖宗一件大喜事,咱们家自清考中了进士,二甲头名,已经被选为庶吉士进了翰林院…老祖宗。咱们家终于出了个储相呀,他日自清入阁拜相,定能光宗耀祖呢…”

老祖宗依然狠狠的盯着谢嘉树,小刀一样的目光几乎要将他凌迟。

谢嘉树丝毫不在意,继续说道:“自清有了出息。孙儿也觉得脸上有光,所以,孙儿想举家迁往京城。”

老祖宗的眼睛猛地瞪大,似是想到了什么,头剧烈的晃着,嘴里“啊啊”不断。

谢嘉树却用一种“我明白”的语气说道:“我知道老祖宗舍不得扬州,您放心。扬州是谢家的根本,孙儿断不会舍弃。只是自清的前程要紧啊,且咱们家在京城还有许多‘故交’,过去咱们家是卑贱的商贾,不好上门打扰。如今自清做了官,咱们谢家好歹是官家了。再去拜访那些‘故交’,想来也不会被人嫌弃。您说,是也不是?”

老祖宗愈发着急,五官扭曲得厉害,只可惜她说不出话来。旁人也无从得知她到底在“急”什么。

谢嘉树见老祖宗的模样有些狼狈,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口涎,道:“我就知道老祖宗也想去京城看看,您不用急,我已经命人收拾京城的宅院,过几日,待参加完表弟的婚礼,咱们就进京。”

老祖宗眼中都要喷火了,不过听到那句“参加婚礼”的话语后,她的情绪又平缓了些。

还好还好,还来得及,这次她不能犹豫了,要尽快把“东西”交给女儿和外孙。

谢嘉树还在絮叨京里的新宅子以及谢自清的差事,老祖宗心中却暗暗盘算如何把谢家的资源转交给女儿,祖孙两个各自盘算着,气氛很和谐。

足足聊了一刻钟,谢嘉树才起身告辞离去,临行前照例再叮嘱服侍的丫鬟婆子几句。

出了延寿堂,谢嘉树也没有走远,就在延寿堂一侧假山上的凉亭坐了下来,随侍的丫鬟很尽责,忙命人准备茶水点心,以便主子能悠然的“赏景”。

一炷香后,有个不起眼的小丫鬟悄悄从延寿堂的角门摸了出来。

谢嘉树凭栏而坐,手里端着个茶盏,居高临下的看着不远处的身影,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果然动了!”

他就知道,老祖宗一听说他要把家搬到京城,定会心急,为了确保那些东西能顺利运出谢家,也会立刻寻谢贞娘来商量办法。

而他要做的,便是静静的待在一旁看着,等他们动手了,再伺机围上,一举擒获。

至于方才他说的“搬去京城”倒不是说谎,而是确实有这个计划,只是时间并没有他说的那么赶。

谢家家大业大,这次进京,估计几年内都不会回来,所以要准备的事情很多,待一切安排妥当,怎么着也要三四个月呢。

谢嘉树故意那么说,不过是逼老祖宗尽快行动罢了。

搬家的事务太多,他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在延寿堂,料理完这事儿,他还要再去处理西苑的事务呢。

西苑~~一想到那些调查来的资料,谢嘉树的心就直往下沉。

早在袁氏进门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是盛阳安插进来的钉子,可是,他还是没有想到袁氏背后竟隐藏了那么多的事。

十多年了,盛阳通过袁氏的手,弄走了谢家上百万两的财产,这让奸商谢嘉树很是肉疼。

袁氏必须处置,而且要赶在离开扬州前。

谢嘉树小口小口喝着茶水,心中默默计划着。

被谢嘉树“惦记”的袁氏,此刻也正在跟来客说着“离开扬州”的事。

“…已经决定了?真的要搬到京城去住?”

盛阳的夫人杜氏姿态高贵的坐在榻前的圈椅上,目光灼灼的看着一脸蜡黄的袁氏。

自谢向荣成亲后,袁氏就一直病着,起初是心病,但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她的身体竟真的有些虚弱。

发展到现在,更是连床都下了了。

幸好谢向意渐大了,袁氏将西苑的庶务交给了女儿,否则东苑那边的人就要过来插手了。

“嗯。老爷是这么说的,”

袁氏有气无力的说着,脸上布满了灰败之色,语气淡漠的说道。

杜氏皱眉,似是很看不过袁氏这么死气沉沉的模样,“你到底是怎么了?程老太医不是给瞧过了吗?明明没什么大病,你这样要死不活的做给谁看?”

袁氏扯了扯嘴角,难看的笑了笑,道:“姨母勿怪,我、我也不想这样。可就是提不起精神来。只要一想到自己这些年来的努力在旁人眼中不过是个笑话,我、我的心就似被火烤、被油煎一样难受。”

说道“旁人”两字的时候,她还有意无意的看了杜氏一眼,袁氏知道,其实不只是谢家人瞧不起她。就是她的这个“好姨母”,估计也没把她当回事儿。

好呀,瞧不起就瞧不起吧,反正她早就不在乎了。

袁氏不是个会掩藏心事的人。

“啪~”

杜氏实在忍不下去了,抬手便给了袁氏一个耳光,只抽得她险些一头栽倒地上。

“够了,少给我在这里装死。不要以为我们要离开扬州了,就管不住你了,我且告诉你,如果你真想死,我也不拦着,”

杜氏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说道:“你可别忘了,你的父母兄弟侄子侄女,袁家可有一家十几口人,他们的命也在你手上攥着。还有你的宝贝女儿,不要以为她姓谢我就奈何不得。”

袁氏的脸火辣辣的疼。嘴角流出了鲜血,而她的脸色也随着杜氏的话变得惨白,“姨母,我、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牵连我的家人。还有我的蓁蓁,她更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都尽心做事,从未有过懈怠,还请姨母看在我过去的功劳上,放过她们吧。”

顿了顿,袁氏忽的想起了什么,惨然一笑,“姨母问我为何这幅模样,呵呵,其实您和姨丈应该也知道了,老爷对我有了戒心,最近半年来,西苑的产业我竟是一丝一毫都动不了。我甚至怀疑,谢家已经探查到了什么…老爷不会放过我的。”

说着,袁氏一把扑到杜氏近前,哀求道:“我死就死了,可我的蓁蓁,她还是个孩子呀。姨母,求您了,看在我一直听话的份儿上,求您救救蓁蓁吧。”

杜氏吃了一惊,“你的身份被谢嘉树发现了?”

袁氏犹豫了一下,“我还不确定,不过,应该是察觉到什么了。否则,他、他不会把西苑的产业看得死死的。”

杜氏没有立时说话,静静的想着,好半晌才道,“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你放心,我和你姨丈都不会弃你不管的。你姨丈的差事暂时还没定下来,不过应该会上调回京。而谢家不是也要搬到京城嘛,这样,你先将身体养好,不要给谢家理由把你留下。只要到了京城,我们便有法子保你周全。”

袁氏眼睛一亮,虽然她口口声声说“死就死了”,但倘或有机会活着,她还是会拼命抓住的。

用力点点头,“好好,我明白,我、我会想办法跟着去京城的。”

杜氏又交代了几句,见袁氏不再像之前那般要死不活,心中略安。虽然她一直骂袁氏不争气,但不可否认,这些年袁氏也确实帮他们做了不少事。

而且,袁氏是同批女孩子中做得比较好的人,谢家又是老爷关注的重点,这枚棋子还有利用的价值,杜氏不想这么快就放弃。

送走了杜氏,袁氏陡地有了力气,大声唤道:“来人,我要吃饭!”

饱饱的吃了一顿,袁氏的气色好了许多,叫来心腹和管事妈妈,仔细询问了下最近家里的情况,得知女儿管家管得极好,她略略松了口气。

刘宝德家的见袁氏终于有了“生气”,想起之前袁氏吩咐的一件事,凑到她近前,小声回禀道:“对了,太太,您交代的那件事,老奴办妥了!”

第036章 水晶吊坠

“什么事?”

袁氏先是一怔,对上刘宝德家的那神秘的眼神后,猛地记了起来,“哦?果真办成了?”

刘宝德家的左右看了看,见四周都是袁氏的铁杆心腹后,这才小声的说道:“好叫太太知道,我家男人接了太太的吩咐后,便四处寻找,足足找了一个月——”

袁氏现在哪有心思听刘宝德家的邀功呀,不耐烦的挥手打断她的话,“少说废话,快点儿说正事!”

刘宝德家的瘪了瘪嘴,心道:太太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不过面儿上还是恭敬的说道:“是是,老奴明白。我家男人终于按照您的要求,将那物件儿寻到了。”

袁氏眼中闪过一抹诡异的亮光,急切的问道:“真的找到了?全都是按照我的要求?”

刘宝德家的很得意,咧开厚厚的双唇,“真的找到了,太太,东西我都带来了,您瞧瞧!”

说着,刘宝德家的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首饰匣子,双手捧到袁氏近前。

袁氏热切的看着那匣子,正欲伸手接过,忽的想起多年前的那件事,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冷声道:“哼,九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还夸下海口说什么唐墓中挖出的大凶之物。结果呢,那死丫头一点儿事都没有。”

袁氏越说越来气,看向刘宝德家的目光也愈加森寒。

刘宝德家的愣了下,双手僵在了半空中,她吞了吞口水,不敢看袁氏冰冷的目光。

心怦怦跳得厉害,只是不知她因为某些事而心虚,还是因为被主人斥责而忐忑。

不过,刘宝德家的到底是办事办老了的人精,只片刻的功夫,脑中便有了应对之策。她抬起头,故作委屈的说道:“太太,当年老奴两口子确实是按照您的吩咐办事,可…唉。谁能想到那日慧远大师将自己带了多年的念珠赐给了大小姐呢。有了那沾了佛气的念珠,哪怕再霸道的大凶之物也没了用武之地啊。”

九年前,袁氏算计谢向晚,特意命陪房刘宝德去市井寻了个古墓里刚挖出来的死人佩戴的羊脂白玉佩送给谢向晚。

袁氏会相面,也学过些风水、命理,她曾悄悄推算过谢向晚的生辰八字,发现谢向晚是极罕见的玄阴之体,即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更难得的是,谢向晚那眉间的胭脂痣,既是福气的象征。也平添了许多变数。

似她这样纯净的灵体,很容易被邪祟之物侵扰。

再加上那时谢向晚年纪小,心智不坚定,倘或有邪物入体,定不能抗衡。就算没被孤魂野鬼吓死。神智什么的也要受影响,严重些,或许会落得“失魂落魄”、最终变成痴儿的下场呢。

袁氏满怀希望的把玉佩送给了谢向晚,结果,只在次日听说了谢向晚生病的消息,还不等她开心的上门看笑话呢,谢向晚便就醒了过来。

辛苦筹划了一场。非但没把谢向晚怎样,相反的,这个死丫头变得越来越难对付了!

一想起这些,袁氏的火气就忍不住直往外冒。

当时袁氏不是没想处置“办事不利”的刘宝德夫妇,但刘宝德家的还喊冤的,表示不是他们不尽心。实在是谢向晚的运气太好。谁能料想到谢向晚生辰那日,谢嘉树带着她去山光寺祈福,而主持慧远大师不但给谢向晚赐了小字,还把自己戴了几十年的乌木念珠送给了她做生辰礼物。

刘宝德家的信誓旦旦的说,谢向晚之所以没有中招。或者说受影响不大(毕竟次日谢向晚的院子里传出了她昏迷的消息),全是托了那串念珠的福。

慧远大师是得道高僧,不止在扬州有名气,就是在京城也颇受尊崇,他戴过的念珠,定然也沾染了灵性,所以,袁氏便接受了刘宝德家的这个说辞。

如今旧事重提,刘宝德家的为了不让小心眼、善于迁怒的太太想起旧怨,解释了一番后,忙岔开话题:“太太放心,这次老奴男人弄来的物件儿,比上次的玉佩‘厉害’几百倍呢。”

袁氏挑眉,嗤笑一声:“哦?怎么个厉害法?难不成刘宝德还亲自试了一回?”

又没有亲身体验过,竟还敢大放厥词。

刘宝德家的表情尴尬,幸而她这些年被袁氏骂习惯了,面皮也厚了许多,讪笑两声,道:“太太说笑了,我家男人怎么会…那什么,是这样,太太,您可曾听说前两年北边的小山村发生了一件奇事?”

“什么事?”袁氏皱了皱眉,不耐烦的催促道:“少说这些有的没的,赶紧说正事儿!”

我这不就在说正事儿嘛?!

刘宝德家的暗自腹诽,脸上却还要堆着笑脸赔不是,“是是,太太教训的是。老奴长话短说,话说两年前北边的一个小山村,有个老实本分的农户,他家里的一个小孙女顽皮去河边玩儿,不甚落了水,救醒后竟似变了个人。才三四岁的孩子,就整天撺掇着父母攒私房钱、闹分家。后来更是一出一出的折腾,把好好一个家都给闹散了——”

“分了家,那小丫头就撺掇着父母去山里采草药。话说那对夫妇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户,哪里认得什么草药,就是那丫头也是一知半解,虽认得几种药材,却不会炮制,拿到药铺子去卖,人家掌柜的嫌品相不好不肯收,她一个丁点儿大的孩子竟指着掌柜的鼻子骂‘有眼无珠’、‘狗眼看人低’什么的…”

刘宝德家的拉拉杂杂的说了许多那农家小丫头的“奇事”,就在袁氏快要耐不住性子发飙的时候,她话锋一转,道:“后来,那丫头的父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觉得这不是他们的孩子,特意请了附近有名的神婆过去看,那神婆一看便惊呼‘恶鬼上身’…最后,那丫头被神婆制住,一把火给烧死了。”

袁氏似是明白了什么,她问道:“难道你说的物件儿,就是这个被活活烧死的丫头留下来的东西?”

“还是太太厉害,一下子就猜中了,”刘宝德家的习惯性的拍了记马屁,而后故作神秘的说道:“那丫头被烧死后,她父母想着孩子被恶鬼附了体,鬼被烧死了,可这肉身是自家孩子的,便将那尸身好好收殓、安葬。收殓的时候,却无意间在灰烬中发现了这个——”

说着,刘宝德家的将首饰匣子打开,露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吊坠儿。

袁氏往前探了探身子,细细看了看,道:“好像是水晶吧!”

“太太好眼力,正是水晶,”刘宝德家的赞了句,而后道:“问题是,那丫头的父母都说,自家孩子并没有这样的东西,可偏偏此物就在那尸身的手腕上挂着。”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袁氏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下意识的搓了搓胳膊,上面早已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刘宝德家的好像没看到袁氏的异常,继续笑眯眯的说:“更古怪的还在后面,那丫头的父母见那吊坠儿品相不错,觉得应该值些钱,便悄悄托人将它卖掉了。结果您才怎么着,买了吊坠儿的人,刚戴了没几个月便得了场大病,病糊涂了说胡话,只喊‘有鬼’。起初谁也没想到那吊坠儿上去,还是那人的家人听了‘有鬼’的话,请了附近的道士去做法事,道士也是个有道行的,一眼便看出了问题所在。”

袁氏的眼睛泛着亮光,紧紧的盯着那水晶吊坠儿。

刘宝德家的见状,心中暗喜,忙将话题扯回来,“巧的是,我家男人竟与那道士相识,闲暇时聊天,听他谈起了这桩奇事,便留了心,私下里命人去探查。果然,那山村果然烧死过一个小丫头,而那个倒霉的买主也确实生了场大病,直到现在,那人还没有康复呢。”

“哦,快拿来给我看看!”

袁氏语气中难掩兴奋,冲着刘宝德家的招手。

刘宝德家的忙将首饰匣子递给她。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那吊坠儿确有古怪,袁氏刚伸手去拿,指腹便传来一股子阴寒之气。

袁氏非但不怕,反而愈发欢喜,“太好了,有这样厉害的‘宝贝’,我就不信谢向晚还能逃得过去。”

不是袁氏气量小,非要跟个孩子过意不去,而是她发现,在谢家,谢向晚越来越有体面,她说的话,甚至比谢向荣还要管用。且这些年,谢向晚明里暗里没少给谢嘉树“支招”,俨然成为了谢家的小智囊。

袁氏想要图谋整个谢家,那么谢向晚是必须除掉的。

还有一点,那就是为了谢向意。袁氏就这么一个女儿,眼珠子一样的疼惜着。结果,谢向意却一直生活在谢向晚的阴影中。

小时候也就罢了,如今孩子们渐渐长大,不管是谢向晚还是谢向意,都开始议亲了。

袁氏明白,有谢向晚这个处处出色的姐姐在前头挡着,谢向意就甭想嫁个好夫婿。

更不用说袁氏看重的女婿人选,似乎对谢向晚有些小心思,这让袁氏和谢向意都无比嫉恨。

…所以,谢向晚必须死,哪怕不死,也要她身染重病!

“很好,就是你了!”

袁氏不顾心底的忌惮,爱怜的抚摸着那枚水晶吊坠儿,笑得很是诡异…

第037章 昏迷不醒

许是终于有了对付敌人的法宝,袁氏很高兴,仔细的将那水晶吊坠儿放回匣子里收好,心里盘算着寻个时间让人悄悄塞到谢向晚的身上去。

哼,谢向晚在西苑安插了眼线,真当她什么都不知道嘛?

告诉你,我都知道,我不但知道,还以牙还牙的往东苑和外院埋了钉子。

这次,就让你好生领教一番。

袁氏暗暗得意,心情大好,再加上方才被杜氏一通敲打和威胁,她一扫过去几个月的颓废,重新梳洗、换了衣衫,竟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人虽依然病弱,但精神却异常的好。

就在袁氏想着如何顺利逃过谢嘉树的清算,以及算计谢向晚的时候,门外忽想起急促的脚步声。

声音愈来愈近,很快,一个俏丽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里。

“娘,听说盛家又来人了?”

谢向意脚步不停,气息微喘的扑到近前,拉着袁氏的手,上下打量着,嘴里不停的说着:“那人没有为难您吧?您、您没事儿吧?”

说实话,谢向意很不喜欢盛家的人,虽然母亲整天在她耳边嘀咕,说盛家是袁家的挚亲,更是她们母女的恩人,还说盛家是世代书香、盛大人更是简在帝心的重臣,与盛家交好,她们母女也有体面。还说——

袁氏说了许多盛家的好话,谢向意从小听到大。幼时,她年纪小,没什么辨别力,母亲说盛家好,她也满心向往。

随着年岁渐长,谢向意也有了自己的思想,看待事物也不再是人云亦云。

盛家好不好且不说,单看这些年来他们对母亲的态度,谢向意就能推断出。盛家并不如母亲所说的那般“善良”、“仁厚”。

又是盛夫人,每次来谢家,表面上客客气气的,但眼中却总带着几分轻视。对袁氏也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而且吧,谢向意觉得,盛夫人并没有把母亲,或者说是把谢家当做亲戚,而是、而是,怎么说呢,她总觉得在盛夫人眼中,母亲更像是一个仆从,而绝非什么“外甥女儿”。

还有一点,最近一段时间谢向意开始接手西苑的家务和外头的生意。她核对账册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几处原本极赚钱的铺子,前些年却一直亏损。

谢向意也是谢嘉树的女儿,继承了谢家人的经商头脑。她发现异常后,并没有急着跟人说,而是悄悄的调查。

又是翻查历年账册,又是询问积年老伙计,一两个月查下来,还真让她发现了点儿问题:有人在偷偷吞没西苑的产业。

起初她还怀疑过东苑,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是说她相信谢向晚的品性,而是人家东苑的产业远比西苑经营的好。

不怕说句“长他人志气”的丧气话,谢向意觉得,以谢向晚的精明和手腕,在花费时间相同的情况下,她宁肯去开拓新生意。因为那样获得的利润更丰厚,而不是费尽心思的摆弄西苑的买卖。

排除了东苑的嫌疑,谢向意便把怀疑的目光放在了与袁氏交好的几家人身上。最后,她发现,盛家的嫌疑最大。

如此。许多事也就能相通了。为何盛家会为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袁氏撑腰,为何盛夫人在袁氏面前总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为何…

原来盛家是想借母亲的手谋取西苑的财产呀。

猜到了这一节,谢向意愈发看不过盛家,偏事关自己的母亲,她又不能对父亲说,只能默默忍下,并竭尽所能的帮母亲抹平一些痕迹。

希望父亲还没有发现这些,谢向意满心愧疚的想着。

今天谢向意又去巡视了几家铺子,查了查账册,发现生意好转了许多,她以为是她这几个月的整顿起了作用,心里很是高兴。

满心欢喜的回来跟母亲报喜,好让病了许久的母亲高兴高兴。

结果,刚踏进院门,便听小丫鬟回禀说盛家来人探望母亲,谢向意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急匆匆跑来。

唯恐自己来晚一步,卧病在床的母亲会被盛家人欺侮、算计。

只是,当谢向意一路小跑的冲进来,她猛然发觉,母亲什么时候能下床走动了?还、还一脸精神焕发的模样?

袁氏见女儿着急的模样,心里熨帖,伸手反握住女儿的小手,另一只手掏出帕子,一边给女儿擦汗,一边道:“你这孩子,多大的人了,还这般冒冒失失的?瞧这一头一脑的汗,现在入秋了,天气凉,若是冻坏了,可怎办?”

“娘,您、您的病好了?”

谢向意显是比这巨大的惊喜惊倒了,说话都有些磕巴。

“嗯,好了,”袁氏勾了勾唇角,看不出喜怒的说道:“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在这个家里,除了我的蓁蓁,就算是我病死了,也没人心疼。”

谢向意听得心酸,忙劝慰道:“怎么会?娘,除了我,您还有父亲呢。您忘了,这些日子父亲每隔几日就来探望您,还特意请了几个通药理的厨娘来给您调理身子…今天早上我去给父亲请安的时候,父亲还念叨您呢…”

谢向意拼命回想着父亲的种种“体贴”与“关怀”,努力劝说母亲不要有那样悲观的想法。

袁氏瞧了,只觉得心酸又心疼,她也不揭破女儿这“善意的谎言”,反而一脸微笑的听着。

谢嘉树对她到底如何,袁氏心知肚明。

谢向荣成亲那日,杜氏问她是不是“不能生了”,袁氏惊慌之下,当天便悄悄命人寻了大夫来问诊。

果然,那大夫说,她早些年用了些霸道的药物,早就坏了身子,再也无法生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