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陆延宏、陆延修以及陆元的眼睛齐齐一亮。

对呀,国公爷手脚不能动,基本上就是个残废了,国公府不能有个残废做国公爷。即便不能提前让爵,好歹也要指定一个代替国公爷‘理事’的人啊。

陆延宏、陆延修和陆元都觉得自己最有资格:

陆延宏自认为是陆延德的长兄,长兄如父啊,弟弟出了事,兄长理当顶上。

陆延修却觉得。他和陆延德都是‘嫡子’,按照宗法程序。也该由他替代陆延德管理国公府。

陆元最理直气壮,原因无他。他才是国公府的正经世子,是朝廷钦封的,国公爷不能理事,世子爷代理再正常不过。

陆元还有个杀手锏,老夫人与他最亲厚,旁人或许还会犹豫,但老夫人定会百分百支持他啊。

三人心中都拨拉着小算盘,陆延宏、陆延修还好,到底年长,经历的事也多,城府也深,心里想着,脸上并没有表露出来。

陆元就有些…

梅氏瞧了,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眼前这人明明是她和陆延德的亲生骨肉,却硬是被老夫人离间得仿若路人。

哦不,比路人还不如,在陆元眼中,她梅氏便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仇敌!

陆延德吃了药,情绪渐渐平稳下来,但神智还清醒,听了老夫人的话,胸中又燃起怒火,扯着嗓子喊道:“我、我还没死呢,国公府的事自然还是有我做主!”

陆延德的语气很不好,老夫人不以为意,还慈爱的笑了笑,仿佛一个包容顽皮儿子的慈母:“大郎,你当然是国公府的主人…只是,你现在身子不好,需要静养,母亲不想让外头的俗务打扰到你。再者,京城里人来人往的交际多,咱们定国公府须得有个人出面应酬——”

陆延德再次打断:“用不着,哼,我都快病死了,你们还想着出去玩乐?整个国公府,除了我,还有谁有正经的差事?一个个都是不入流的勋职,也敢代表国公府出去交际?!呸,没得丢了祖宗的脸!”

陆延德越骂越来劲,最后更是暗指老夫人想趁着他的病而架空了他,继而夺取国公府的爵位。

老夫人气得脸色煞白,她确实有这个想法,可问题是,这话能说出来吗?

咬了咬牙,老夫人恨声道:“大郎,我知道你病了,心情不好,人也糊涂了,可这件事不是小事,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明天就是正旦朝贺,若依你的意思,难不成整个定国公府竟是一个男丁都不去?!”

梅氏看了半日,终于等来插话的机会,淡淡的说道:“老夫人放心,二郎已经进宫去了,定国公府的事如何料理,一切皆伏听圣裁!”

老夫人一惊:“什么,陆离进宫了?谁让他进宫的?”此事若是惊动了圣人,那、那后果就不是她能控制得了。

第144章 错有错着

谁让陆离进宫去的?

屋里这么多人,却无一个回答老夫人的问题,因为答案很简单,每个人都知道:还有谁,当然是陆离这个自作主张的混小子自己决定要去的啊。

陆延宏、陆延修两兄弟比任何人都明白陆离的手段,这小子,自从一年前从外头‘游历’回来,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愈发狡猾、冷漠,甚至是凉薄,对付起自家人来,真是一点儿都不手软啊。

这次老夫人设计,陆延德中毒,陆家大宅里隐藏的各种污糟事儿全都被扯了出来。若是换做其他人,或许会想方设法的将这事儿瞒下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保全了陆家的名声才是正经。

可放在陆离身上,大家就有些不敢确定了。前段时间的‘分家’事件,不就是陆离这厮自曝家丑,将事情闹到了圣人跟前,最后弄得一家上下都不得安宁嘛。

尤其是陆延宏、陆延修两人,更是亲身体会到了陆离的腹黑与阴险——妈蛋,这个混小子为了能尽快挤走他们,不惜跟臭名昭著的锦衣卫扯上关系,也太特么的狠了!

有了那些事做经验,现在陆离慢说是进宫‘认罪’了,就是将国公府的*编成段子让茶楼里的说书人四处宣扬,陆延宏等人都相信陆离能做得出来。

老夫人也想到了,她抿了抿唇,略略扫了眼在场的几人,最后目光落在了那架紫檀雕花白绢绣富贵牡丹的座屏上,哦不,确切来说,老夫人是在透过薄薄的屏风打量隐在女眷中的某人。

谢向晚后脖颈的汗毛猛的竖了起来,她抬起眼角。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悄悄打量着四周。唔,隔壁老夫人的目光好炽烈哟。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谢向晚暗中做了许多小动作,有些很隐蔽。但有些却稍稍一查就能查得出来。

谢向晚却并不担心被人发现,接下来她要跟陆离一起忙外头的事,根本没精力牵扯内院里的事儿。唯有让旁人知道她的手段,明白她谢向晚不好惹,小齐氏等人才会不敢轻易寻衅。

所以,谢向晚决定适当的展示一下她的手段和实力,震慑一下某些企图利用、算计她的人。

屏风那一边,老夫人彻底没了脾气。还怎么说,人家都把家丑捅到宫里了,国公府内的事情该怎么安排,已经不是她这个老婆子能决定的了。

“这样也好,”老夫人淡淡的说了句,又假模假式的交代了梅氏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陆延宏和陆延修没有跟上,两人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个眼色,然后领着各自的家人回他们的新家。

陆元和小齐氏犹豫了片刻。还是追着老夫人去了宁寿堂。

至于谢向晚,也没有多停留,跟梅氏象征性的寒暄了几句。

梅氏忽然说了句:“今天的事。多亏你们了。”

谢向晚挑了挑眉,瞥了眼已经睡去的陆延德,浅笑道:“为父母分忧,是我们为人子女的本分,母亲太客气了。”

梅氏定定的看了谢向晚一眼,良久,才缓缓说道:“你是个聪明的,二郎也比过去变得聪明了。好,很好!”

这话说得。也太装逼了吧。谢向晚心里默默吐槽,暗道。有些事咱们心知肚明,您又何必装腔拿调的。把话敞开来说不是更好?

谢向晚脸上还是带着标准的微笑,没有说什么,只低着头,一副‘您说的是’的恭顺儿媳妇模样。

梅氏额角抽搐了下,原本还想再试探试探谢氏,继而结成同盟,但见谢氏不接话茬,她也没了兴趣。罢了,只要他们夫妻不跟着老贼婆一起胡闹就够了,其他的,她梅氏也不稀罕!

摆摆手,梅氏打发谢向晚出去。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了陆延德和梅氏。

望着躺在床上、脸色蜡黄、神情萎靡的陆延德,梅氏的心情很是复杂,她帮他掖了掖被子,忍不住嘀咕几句:“陆延德,你都瞧见了吧,老夫人想要你的命,而你的好世子也等着你让爵位给他,至于你的哥哥弟弟们,哼,不提也罢…唯一肯站在你身边、帮你寻公道的人,竟然是你从未放在心上的老二。唉,你说说,过去几十年,你是不是白活了?”

陆延德闭着眼睛,早已沉睡过去,根本没有听到梅氏的低语。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还有你那个爱妾,哼,我就不信你不知道她是老夫人的心腹,结果你还宠了她二十多年,真是蠢到家了,”

提起情敌,梅氏的语气变得尖酸,嘲讽的说道:“你还不知道吧,方才在宁寿堂,就是你的爱妾悄悄在松香院塞了个诅咒人偶,还想把下毒的罪名嫁祸给姨娘…啧啧,人家对老夫人才是真正的忠心呢,对你,哈,不过是逢场作戏…”

梅氏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最后才感慨的说:“今儿我算是看明白了,什么规矩,什么宗法,什么亲情,统统都是狗屁,只有握在手里的权利才是最靠得住的。所以啊,从今天起,你就好好给我活着,继续做你的国公爷,而我呢,也继续当我的家、做我的国公夫人,国公府只能是咱们的国公府,那些个贱人,管她们去死!”

说完这话,梅氏站起身来,叫进来几个丫鬟,“你们好好服侍国公爷,国公爷若是醒了,第一时间来报我。还有,若是宁寿堂来人瞧国公爷,你们先给我拦住,然后火速来报我。”

如此反复交代了几遍,梅氏才出了正房,前往议事堂去处理家务。

梅氏刚刚出了房门,床上原该沉睡的陆延德缓缓睁开了眼睛,望着头顶的藕荷色帐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禧堂的院子里,梅氏缓步下了台阶,秦妈妈已经送了徐太医回来,跟在她身后,不解的问道:“夫人,您刚才作甚说那些?万一被国公爷听到了呢?”

梅氏扯了扯嘴角,冷冷的说道:“我就是说给他听的,他若是不听,岂不是浪费了我的一番唇舌?”

秦妈妈:“…”

皇宫里,承徽帝也有些无语的看着陆离,心说话,劳资又不是专管大臣家务事的闲人,你丫个陆离,怎么什么破事儿都来寻劳资?!

陆离却似没有感觉到皇帝的不耐烦,事无巨细的将今日国公府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陆离从未想过欺瞒皇帝,开什么玩笑啊,锦衣卫又不是摆设。

所以在陈述的过程中,陆离几乎没有怎么掺假,只是将谢向晚背地里做的一些事悄悄的瞒了下来。

九真一假,这才是说谎的最高境界,而且陆离觉得,他也没有说谎,只是少说了些微细节。又不影响大局,相信圣人也不会追究。

承徽帝起初还有些不耐烦,当他听到在陆家搜出了诅咒人偶时,脸色不由得变了下,看向陆离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严肃。

难怪陆离不惜自曝家丑也要跑来宫里‘认罪’呢,陆家那位老夫人果然不安分啊,下毒、陷害也就罢了,居然还搞起了‘巫蛊’。承徽帝不禁猜测,这样一个没有底线、不受束缚的老女人,倘或有了其他‘振兴建业的机会’,比如什么‘从龙之功’,齐氏会不会也敢插手。

承徽帝忽的想起一桩心事,最近不知从哪里传出一个荒谬的流言,说什么当日永昌帝夫妇自尽的时候,与他们在一起的那个孩子并不是建宁太子,真正的建宁太子已经被永昌帝的心腹偷偷救了出去…

承徽帝听了这则流言,很是恼火,却不好公开宣布捉拿建宁太子。相反的,他还要做出关切的模样,四处寻访‘侄孙’,倘或寻到建宁太子的下落,他还要把人好好的迎接回来,至于迎回来以后的事…那就是后话了。

自从有了这则流言,承徽帝便不禁揣测,传说中的那个‘永昌心腹’到底是哪个?登基后,承徽帝杀了不少永昌帝的心腹重臣,偶尔有漏网之鱼,也是因着那些人说到底只是忠于正统,却算不得永昌帝真正的肱骨,比如方名儒,比如陆延德。

可问题来了,如果流言属实,建宁太子真的活着,那么他便是大周最正统的继承人,当日承徽帝放过的那些‘漏网之鱼’,便有可能会继续拥簇建宁,甚至藏匿、包庇他!

陆延德坐了一年多的冷板凳,性子似是扭转了些,且他是个在大事上聪明的人,应该知道,搀和建宁太子的事儿绝对是死路一条,所以,他应该不会跟那些流言有关。

可老夫人齐氏就不一样了,为了富贵、为了利益,她连巫蛊都敢折腾,再救个前朝太子,想来也不会太犹豫!

如果只有一个老太婆,承徽帝自是不在乎,但陆家不同,他们家在军中颇有些人脉,如果齐氏真的打定主意要立个‘大功’,极有可能打着陆延德的旗号去招揽陆家旧部。

毕竟,齐氏是长辈,陆延德、陆离等人碍于孝道,也不敢轻易忤逆。

承徽帝的脑洞开得极大,直接想到了老夫人整合陆家资源、跟随建宁太子谋反的场景。

幸亏陆离不知道,如果他猜到了承徽帝的心思,定会无奈的说一句:陛下,您想多了,真的!

第145章 新的开始

承徽帝的脑洞开得极大,但结果却是好的,至少对陆家、对陆离来说,皇帝很‘圣明’的帮他们做了一回主。

陆离从宫里回来,刚刚进了家门,还不等跟谢向晚说几句话,传旨的内侍便来了。

老夫人、梅氏、陆元等人接到消息,纷纷换了正式的服饰,大开中门,摆了香案迎接。

宁禧堂的前庭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跪了一地,内侍肃立正前,确定陆家的主人都在场后,这才清了清嗓子,传达皇帝的口谕。

圣人的口谕很简单,先是慰问了下‘意外中毒’的陆延德,然后又说定国公府一向忠君爱国,现任定国公陆延德也曾上阵杀敌、为朝廷立下了不少功勋,是大周朝的功臣。如今功臣出了意外,圣人很是痛惜,专门从太医院调拨了一名太医常驻陆家,帮陆延德调理身体,直至他康复为止。

圣人专门赐了太医,这是天大的恩德,就是老夫人心里别扭,面儿上也要露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领着一众媳妇、儿孙再三叩谢圣恩浩荡。

接着,内侍又宣读了一份口谕,明日正旦朝贺,陆国公有恙不能前往,便由世子陆元、次子陆离代替陆延德进宫。其他女眷,则按照品级行事。

听了圣人的口谕,陆元和小齐氏的脸上都露出惊喜之色,他们之前还担心圣人会偏帮陆离。现在看来,圣人还是重视嫡长的呀。

梅氏不动声色,只淡淡的瞥了两个儿子一眼。

唯有老夫人,眉头微微蹙了下,圣人这是什么意思?陆元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定国公身染重病。由陆元出面代理庶务,是顺理成章的事。

可圣人却刻意说了出来,这、这就有些不正常了。

更要紧的事。圣人还提到了陆离,并让他和陆元一起代表国公府出席正旦朝贺。老夫人不禁猜测。圣人想要做什么?难道他要把陆离捧到与陆元并列的位置上?然后让陆离取代陆元?

老夫人的直觉向来很准,虽然圣人不像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问题是,陆离在圣人和太子跟前颇有些体面。单看陆离能轻松的进宫面圣,便知道陆离的圣宠如何!

老夫人的心险些跌入低谷,如果圣人不插手,国公府的事儿她还能做一半的主,可圣人若摆明阵仗站在陆离这一边。那——

至于身边那个难掩喜色的陆元,老夫人忽然有种不忍直视的赶脚。她微微的叹了口气,暗道:“这事应该还没完,陆离进宫一回,断不会只求了一个太医回来,定然还有后手!”

随后的事实证明,老夫人的直觉依然灵验啊。

正月初一,新年的第一天,按照惯例,文武百官、宗室、勋贵都要进宫朝贺。

今年又是迁都后在新京过的头一个新年。新年新气象,上至承徽帝,下至黎民百姓都想好好庆贺一番。是以,今年的正旦大朝会格外郑重。

凌晨时分,天还没亮,定国公府的内院里便亮起了点点灯火,老夫人、梅氏、小齐氏皆按照品级大妆起来。

原本,以陆离的品级,谢向晚还不够资格入宫朝贺,但昨日圣人的口谕里,特意点明让陆离与陆元一起代表国公府出席。夫君要进宫了,做妻子的自然不能落下。所以。谢向晚也换了崭新的袄裙,跟着梅氏一起出了宁禧堂。

“国公爷。您且好生休养,圣人专门派了太医来照顾您,显是没有忘了您,所以呀,您就踏踏实实的在家里养病吧。”

临出门前,梅氏去跟陆延德告辞,见他有些焦躁,便笑着安慰道。

“…那是自然,我与圣人可是在一个营帐里待过的同袍呢。”

陆延德骤然大病,手脚麻痹不能动弹,心里又急又恨,眼瞧着旁人能风风光光的去宫里赴宴,而他却只能可怜兮兮的躺在床上养病,那股子郁闷愈发浓郁。

不过听了梅氏的话,陆延德一想也是,京中权贵生病、受伤的人不知有多少,可有谁能像他这般体面,竟能劳烦圣人亲自关注?!

看来,圣人还是念旧情的!

陆延德暗暗在心里劝慰自己,烦躁的心情好了些,看梅氏的时候也分外顺眼。他甚至还有心思交代梅氏两句:“宫里不比旁处,夫人去了还需多加谨慎。还有,‘母亲’上了年纪,行事难免不周,倘或有了什么不妥,还请夫人多担待些。”

那个老虔婆,竟敢对他下毒,还企图栽赃姨娘,真真是歹毒至极。自昨日知道了真相,陆延德便将老夫人恨到了骨头里,如今提起她,也总是阴阳怪气的。

梅氏暗自冷笑,脸上却仍一副温柔贤惠的模样,柔声道:“是,妾身省得。”

说罢,梅氏又将自己的心腹婆子留下两个,命她们好生服侍陆延德。虽然府里有圣人赐下的太医,老夫人应该不会再动什么手脚,但梅氏却不得不防着些。

这些年她被老夫人算计了无数次,是以,只要牵扯到老夫人,梅氏潜意识里都会多些小心。

她倒不是多稀罕陆延德,而是觉得这人半死不活的活着,远比死了更有价值。

不想梅氏这个举动落在陆延德眼中,却变成她无比看重他、舍不得他受半点伤害的表现,心里忍不住忖度:“梅氏的性子虽然孤冷了些,但却是个良善之人啊,做妻子,倒也称职!”

陆延德手脚不能动了,脑子、嘴巴还能动,这两日躺在床上,他旁敲侧击的从下人嘴里探听了不少事,知道了昨日在祠堂,自己中了毒,老毒妇却按着不许叫太医,还是梅氏拼着跟老夫人翻脸的危险,硬是命自己的心腹婆子请了回春堂的胡老大夫来。

旁的都不论,单凭梅氏肯拼死救自己。陆延德的心中就生出了许多感激。再加上这两日梅氏细心体贴的陪护,更让他觉得,梅氏这个妻子果然贤惠、善良。

在这个美丽的误会下。陆延德看梅氏时眼中不禁多了几分柔情,至于数次想突破梅氏的封锁来探望陆延德的邱姨娘。却被他丢到了一旁。

梅氏不想看陆延德的那副‘情圣’面孔,安排完院子里的事,便领着谢向晚出了宁禧堂。

老夫人、小齐氏等人也已经收拾停当,一众女眷在二门处汇合,然后乘坐马车出了陆家。

入了宫,老夫人等女眷先去了坤宁宫,薛皇后依然雍容华贵,与各家的女眷们聊天时。却又不乏亲切,让女眷们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却又不敢轻易亵渎。

谢向晚远远的看着,暗道一句,薛皇后果然是个极出色的女子啊,她能坐稳皇后之位,并不仅仅靠着她与圣人的夫妻情分,而是确有她的独到之处。

闲话了一圈,将该关照的女眷都关照了几句,薛皇后才示意众人退下。

众女眷纷纷行礼告辞。大家转身离去前,薛皇后又似想到了什么,说了句:“定国公府的齐太夫人请留步!”

陆家的女眷们皆顿住了脚步。老夫人的脸上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但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戒备。不过当她转过身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恭敬的神情。

梅氏也回过神儿来,用眼神招呼两个儿媳妇跟她出去,行至坤宁宫正殿外的台阶上等着老夫人。而四周还有一些贵妇,故意放慢了脚步,表面上看似在聊天,实则在等着齐老夫人出来。

说实话,在京城里的权贵圈里。基本上就没有什么秘密。

昨日除夕,原该阖家祭祖的大日子。陆家却猛不丁的请了个大夫回去,接着。陆二郎便行色匆匆的入了宫,再然后,宫里便来了内侍传旨。

随后没用多久的功夫,大半个京城的权贵便都知道了:定国公陆延德祭祖的时候,误食了乌头,结果导致四肢麻痹,瘫在了床上。

误食?

众人皆掩面而笑,开毛玩笑呀,陆延德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子,怎么会贪嘴的误食毒物?分明就是国公府里有人想要他的性命啊。

至于是谁下了黑手,众人也有猜测:老夫人,或者陆元。

原因很简单,杀人是需要动机的,陆国公倘或死了,谁能得到最大的利益,谁便是幕后真凶啊。

再联想下定国公府最近的荒唐事,许多人便猜到了真凶:齐氏太夫人!

啧啧,定是陆延德脑抽的接回了生母,嫡母不乐意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陆延德杀掉算了…只是,这手段也才弱了,人没杀死,却惹了一身腥。

所以,今天众贵妇看老夫人的目光都怪怪的,这会儿见老夫人被皇后留了下来,大家的眼中更是闪烁着八卦的亮光。

一刻钟后,老夫人缓步从正殿出来,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但谢向晚敏锐的发觉,老夫人的脚步有些微的踉跄,额上也有些汗意。

“母亲,您还好吧?”梅氏也发现了老夫人的异样,故作关心的说道。

老夫人深深吸了口气,强扯出一抹笑,“我没事,娘娘听说了国公爷生病的事儿,所以特意留我询问几句。圣人和娘娘对咱们陆家,果然恩重有加啊!”

说着,她还特意转过身,冲着正殿的方向拜了拜。

谢向晚瞧了,暗道:这老婆子,果然够城府啊,明明是被皇后训诫了,却还能如此镇定。

其实,老夫人也是不想让人看了笑话,一口气强撑着,好容易上了自己的马车后,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对此,谢向晚并不知道,她正被陆离带来的消息惊喜着,“真的?圣人给咱们的书院题了字?”

陆离笑着点头,“没错,圣人不但题了字,还在小汤山圈了一百亩山地赏给咱们用以修建书院…”

第146章 陆离辞官

承徽二年的正旦,绝对是齐氏老夫人一生中最灰暗的一天,想她都快七十的老人了,却当众被皇后单独留在宫里,措辞严厉的训诫了整整一刻钟。

一想到众人或嘲讽、或探询、或好奇的目光,老夫人就羞恼得几欲死去。这还不算完,她离开坤宁宫前,薛皇后还特意赐了她两本书——《女戒》和《女论语》。

老夫人见了这两本书,心中的羞愤愈发强烈,幸而她城府极深,又忍性坚强,这才没有露出什么端倪。

饶是如此,也气得直接在马车里吐了血,回到陆家后,更是一病不起。那模样,任谁见了也不会怀疑她在装病。

老夫人这边气得吐了血,自觉倒霉透顶,陆离夫妇那边却惊喜连连——

回到远翠苑,陆离便郑重其事的取出一个长条锦盒,打开,将里面的条幅拿出来,轻轻的展开,摊放在书案上。

谢向晚忙走上前,只见那条幅上写着四个大字——九华书院。

“好字!刚则铁画、媚若银钩,似有一股杀伐果决的气势在提笔转折间涌动,真真好字!”

谢向晚不由得合掌赞叹,她不是拍圣人的马屁,而是这字写得确实好,只不过四个字,却透着君临天下的霸气与铁血疆场的豪迈,胸中无大丘壑者,绝对写不出这样气势磅礴的好字!

陆离笑着说道:“圣人的书法可是方老先生亲自教授的。”而方老先生则是天下闻名的大儒、名士,学识、书法都是极好的。陆离投到方老先生门下的时候,也曾经跟着他学过一段时间的书法。师出同门,陆离对圣人的笔迹也非常熟悉。

谢向晚点点头,“方老先生的书法确实别有特色。不过,我觉得圣人的书法中又多了几分迫人的气势。”

赞完了皇帝的书法。谢向晚又将注意力放在书院的名称上,“九华?可有何典故?”

谢向晚没有记错的话,前朝也有个九华书院。因建在九华山下而得名。可他们的书院是建在小汤山,那里貌似没有叫做九华的山吧。

陆离笑了笑。从后面的书架中取出一个匣子,扭开锁扣,从里面取出一张折叠的硬黄纸。他将纸展开,放在书桌的另一侧,手指点了点上面的一个区域,道:“圣人赐给咱们一百亩山地用于兴建书院,而这一百亩地就在这个位置。阿晚,你来看看!”

谢向晚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见那张硬黄纸上绘着的正是京城及周遭县镇的舆图,虽然有些粗糙,但该有的重点位置都标注的非常清楚。

而陆离的手指落在的那个点,则是一处山地,旁边注着一行小字‘九华镇’。

谢向晚恍然,“咱们的书院就在这个九华镇?”所以才会叫九华书院?

陆离点点头,道:“这个位置极好,距离官道不远,而且还有几处汤泉池子,待书院建成后。那些汤泉池子也能好好的利用起来。”

不管是做浴池,还是用来种植温泉蔬菜,都很便宜。倘或以此作为招牌。还能招揽一些权贵家的子弟前来求学呢。

谢向晚很赞同陆离的想法,笑着说:“还是二爷想得周到。待书院建成了,咱们便搬到书院去跟学生们一起住。所以,这蔬菜瓜果、鸡蛋肉禽的,也须得准备妥当。有了那汤泉池子就便利多了,哪怕是冬天,也不会委屈了书院的先生和学生们呢。”

陆离双眼一亮,他也是这么想的。他从未想过跟兄长争什么爵位,而国公府的水也太浑了。陆离也不想搀和,偏父母俱在。他们不能分家,若是能以‘办书院’为名躲出去。倒也是件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