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说不定……”她慢吞吞移到他身边,别别扭扭勾在一起的手让他一下握住,男人手上粗糙的茧摩挲着她冰凉的手背,他叹一声,皱眉道:“怎么又瘦了。”

  云意道:“姑娘家忽胖忽瘦是常事,改明儿我胖成个肉球的时候你可别嫌弃。”

  “你还是胖点儿好,胖点儿好生养。”捏来捏去,手上都只剩骨头,乍看之下倒像是府里苛待了她。害他在厅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厨房里当差的都记着板子,明天一早拖院子里人人二十板子跑不了。

  “虫草汤一早就在灶上温着,夫人先用一碗,垫垫肚子可好?”程了了走过长廊穿入花厅,云意听见声音就跟遇上抓奸一个样,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把陆晋甩开,一双手藏到身后去,退开一步才敢去看程了了,呐呐应一声,“好——”

  就连陆晋也没能明白过来,出现了个程了了从未见过的呆样。

  这场景,像是色老爷调戏丫鬟,让正房夫人逮个正着。

  不由得往云意脸上瞧,正是一副做了坏事赶快藏好的架势。可这算哪门子坏事?当即伸手一捞想将她捞回来,没想到这丫头真敢躲,一下就闪到对面去,佯装无事地坐下喝汤。留下他手臂高举,面色僵直,不知所谓。

  程了了只当没看见,摆上碗筷服侍她用餐,“这汤补身,夫人趁热喝。”

  “哦,好好好——”她埋头喝汤,无奈,对美人最没辙。

  美人眼波泠泠望向陆晋,怎奈莽汉不解风情,挥手道:“这儿没你的事,回去等着。”

  程了了看看云意,再看一眼陆晋,福了福身子,退了场,没半句怨言。

  只剩两个人的时候,陆晋就想干点坏事。

  于是怂怂地搬起凳子坐到云意身边去,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爷喂你。”

  “啊?”这下终于肯从汤碗里抬起头,看向身边有着变态嗜好的男人,“可我都好好的呀,我能自己吃,唔……你干嘛…………”

  他懒得听人啰嗦,拿了骨瓷汤勺就往她嘴里送,她送上身的那点子拳头,全然可以忽略不计。

  “爷喂你你还不乐意啊?”

  “你讨厌!”她抬手捶他肩膀,一句抱怨激发一段旖旎。他笑着问:“谁讨厌?”

  “你!就你!”

  “谁?爷叫什么?”

  “陆晋啊!”她百思不能解,他是不是脑子有病,一阵一阵的,见了她就病发,药石无灵。

  “乖,再叫一声。”

  她想喊他绿毛龟,但到底忍住了,咽下一口满是药味儿的汤,试图将话题引入正陆,“方才是谁来了?要找的人是我么?”

  陆晋放下碗,正色道:“不错,来人正是陆寅。”

  “他还想着图呢?你在王府那没能过关?”

  “他在白狼河下游已找到女尸一具,与你的样貌、身材、衣饰都相符,但他若不来这一趟,必不能安心。”

  “那你想要么?”天底下人人都想抢的东西,她不信他能分毫不动心。

  “喝汤,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家家的少打听。”又塞给她慢慢一勺汤,喝得云意腻歪得不行。

  她推他,没能推动,“你烦不烦呀你。”

  “爷是挺烦的。”一碗汤眼看见底,他将碗底的药渣都舀起来,“爷还讨厌么?”

  “讨厌!”她答得斩钉截铁,“拿开啦,底下的东西我都不吃的。”

  他二话没说把剩下的都送自己嘴里。

  那勺子她用过…………

  云意摸了摸面颊,莹白的皮肤下面透着一丝丝的热。

  这顿饭吃到月上中天才收场,云意自顾自起身,预备回屋休息。未料到陆晋就在她身后一步不离地跟着,她到哪儿他也到哪儿,狗皮膏药似的甩也甩不掉。

  西厢房本就小得可怜,他来了,恁大一个人,毛熊似的壮硕,往炕床上一坐,长腿一伸,更显得屋内狭小。

  云意折腾一整日,已有些不耐,“二爷跑我屋里来做什么?还占了我的床,真要让我睡屋顶啊?”

  他抓她手,快很准,就像军营里跟人练拳脚,握住了就往身边拖,不给半点逃脱之机。“坐这,爷跟你说两句。”

  云意动弹不得,只好就范,“二爷想说什么?我会的不多,四书五经棋艺经略倒是能聊上几句,琴歌风月却是不能的。”

  “谁跟你说那些,不过,你这话正好起个头。”她站他坐,他一只手足够箍住她双臂,将人牢牢控制在身前,跟牢头审犯人一个样,“爷让你去主屋跟程了了搭话了吗?琵琶那破玩意儿是你该碰的吗?”

  云意摇摇头,“不是,以后不学就是了。不过一个屋檐底下住着,我总不好见了面把人家当物件摆设吧。”

  “有什么不能的?她不就是个物件摆设?”

  “二爷…………”

  “有话直说。”

  她犹豫一阵,末了还是没能忍住,“我看程姑娘对二爷情意匪浅,二爷如此待她,恐怕暗地里要伤心的。”

  “…………”陆晋连提都懒得提,捏着她的手指说,“你还记得自己什么身份么?这样的东西也用你费心?”

  云意摇头道:“世上人人都有不得已之处,推己及人,我不愿如此。二爷素来纯厚,何苦如此对待亲近之人。”

  “呵……你倒是大度。”

  “大度称不上,就是……程姑娘杭帮菜做得好,旁人投我以木瓜,我总得报之以琼瑶吧。”

  陆晋又让她气住了,忍不住捏她腮边肉当惩罚,“迟早你要为两口吃的卖了爷。”

  “别呀,什么两口,一口就卖啦!”说起来顺溜极了,毫不知耻。

  陆晋道:“别的不管,先让爷亲一口再说!”

  隔上三五日不见,心里想得不行,夜里睡在硬邦邦木床上,想的都是她的脸孔,她的身子,想得浑身都痛。但都抵不过这一刻的甜,甜得整个人都在云上飘,做着美梦便不愿醒。他捧着她的脸,吮着一片湿滑小巧的舌,下着大力气,仿佛要吃尽她舌尖上一小点儿春末浓香的花蜜。

  而后撩出一身火来,又不能撒在她身上,简直自作自受。

  之后云意赶他出去,还觉着舌根子疼得厉害。

  次日,陆晋走后,轮到曲鹤鸣登门。

  又是黄昏时分,暮色四合,曲鹤鸣身后跟着个褐色上衣的仆役,肩上扛一只布袋,一进门便往客房去,把布袋解开了,原来是个血淋淋的姑娘。

  “莺时!”

  曲鹤鸣道:“人让世子爷打死了扔进乱葬岗,赶到时还剩一口气,能不能活就看她自己了。”

  话音一落,老李便急匆匆闯进来,“夫人躲一躲,冯继良又来搜人。”

  “哼,疑心病从没好过。”他嘱咐云意,“你带着这丫头去井底,我来会一会这个什劳子冯大将军。”

  ☆、第31章秘密

  第三十一章秘密

  云意又被送回井底,这一次即便多一个病号,也能算驾轻就熟。

  藏在角落里点上小小一根蜡烛,云意借着光把莺时身上的伤仔仔细细看过一遍,大都是针刺篾片之类的小伤口。显然是受过重刑,但要说性命之虞,或也有几分言过其实。

  她悄悄唤一声莺时,眼见她眼皮底下稍稍一动,但人未醒,依然迷迷糊糊发着高烧。

  再出来时瞧见井边小径上一滩鲜血,云意扶着曲鹤鸣站稳,好奇问:“这是哪来的?你杀人了?”

  曲鹤鸣眼珠子看天,不屑道:“我用得着跟冯继良动手?三句话气得他吐血,灰溜溜跑了。”

  云意道:“你这样,不怕他又跑世子跟前儿告你一状,没得惹一身麻烦。”

  曲鹤鸣浑不在意,“冯继良那厮,给他三分好脸他照样告黑状,还不如力争到底。”

  “除了骂人,你还可以想法子坑他嘛。”

  “如何坑?”

  云意往后退上几步,给莺时腾出地方,踌躇一番,“这可不能随便说,你要学会了,我还坑谁去?”

  “行啊,敢情您就专坑我一人儿是吧。”嘴上虽然倔强,但心里怎么有点小雀跃呢?她只坑他一个,真是大大的光荣。

  “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她弯下腰去看莺时,这丫头面色蜡黄,嘴唇干裂,闹了两三个时辰,药也服下一剂,依旧是昏迷,“莺时病成这样,如何熬得住?要不然再换个大夫试试?”

  曲鹤鸣却满口笃定,“放心,明儿肯定醒。再说了,你以为眼下找大夫容易?随便进来个人都要查到上三代。”进而感叹,“你可真是个麻烦精。”

  “那你千万离我远点儿,省得招惹麻烦。”她守着莺时,往内走,把病人安置在拐角一间客房里。回过头看,曲鹤鸣还跟尾巴似的跟着,处处招人讨厌,“别老跟着我,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你管我!”

  云意思量片刻,想来这时节不应当得罪他,于是说:“你要再来,记得给我捎一套善琏湖笔、一刀四尺单生玉版、一刀四尺冷金宣的‘澄心堂’,再来三尺棉连蝉衣,这个要多多益善。”

  “怎么,您这是要作诗还是画画?”

  云意道:“都不是,我要抄经。”

  抄经用这么一两银子一尺的东西,可真能造。

  莺时到次日午后才醒,先拉着云意哭够了才说话,“奴婢这不是做梦吧,竟真能见着殿下!殿下平安无事,奴婢就算死也甘愿。”

  云意坐在床边,轻轻拍她后背,温声道:“好了好了,这不是都好好的么?千万别再提那些个要死要活的话,养好身子要紧。”

  莺时捂着脸,又是一阵哭。云意向窗外望,这座宅子里当差的人并不比宫里差,汤圆面上耿直,内里心细如发,但凡她有意想要支开人的,根本不必开口,汤圆便能曲膝告退,但私底下究竟去了哪儿,这倒是不得而知了。

  她少不得需安慰莺时,“别哭了,再哭当心哭坏眼睛,到时候嫁不出去,可别后悔。”

  一提起嫁人,莺时立马止住了,带着满脸泪,委屈地望向云意。“殿下也受苦了。”

  “我这里并不算什么,倒是你们。陆寅穷凶极恶,为了拿到五鬼图,多半是无所不用其极。好在老天垂怜,遇上曲先生菩萨心肠,好心将你救回。不然,你我主仆恐怕再无相见之日。”

  她说每一个音,都未曾放过莺时神色,然而莺时并无破绽,“奴婢还好,只是玉珍嬷嬷同槐序季夏几个,身子骨熬不住,怕是不成了。”

  云意叹一声,心中涩然,“你细细说与我听,自我落水之后,你们去了何处,如何进的忠义王府。”

  “当日殿下落水失踪,奴婢无法可想,只好随查干大人先行上路。至于为何是向西,而非南下,奴婢这等身份,确实不敢开口去问。好不容易到了乌兰城外,却突然遇上劫匪,奴婢躲在马车下面看他们杀得满地是血。杀完了人二爷才现身,二爷同嬷嬷说,水流太急,没能追上殿下…………嬷嬷听完,当即便晕了过去,队伍里哀声一片的,大家伙都觉得没了活头。只得跟着二爷进城,谁知进了王府就像入了诏狱,任是什么样可怕的刑具都往人身上试一遍。熬不住的胡说八道,熬得住的,好几个都咬舌自尽了…………”说到此,悲从中来,眼泪流干了,便只剩下抽噎。

  云意长叹道:“是我害了你们。”

  莺时咬咬牙,继续说:“奴婢当时想着殿下既已去了,奴婢若真说些什么,往后就算到了下面也无颜相见。奴婢…………奴婢就算死,也一个字没说…………”

  云意握住她布满疮疤的手,安抚道:“你死里逃生,我又怎能再疑心于你?即便是有人受不住吐口,也无妨,这样的世道,能保住性命我便替他们高兴。”

  “殿下放心,即便有人挨不过大刑,也说不出什么要紧的东西。公主落水,是多少双眼睛看着,编也编不出来。至于图的事情,世上活着的还有几个人知道?哪能让奴婢这等人晓得?招出来也都是胡话。”

  云意道:“那……德安与德宝,一个南下江北,一个去往京城,这事…………”

  她看得十分清楚,她提到德安与德宝两兄弟时莺时瞳仁猛然一缩,埋藏在伸出的慌张与无措突然闪现又突然消失,让人猜不透这里头藏着什么秘辛,谜底究竟是什么。

  莺时流着泪,一个劲摇头,“奴婢什么也没说!奴婢发誓,但凡多说一个字,都让奴婢天打五雷轰!”

  誓言说出口,反倒让云意无地自容,她连忙劝慰,“你我私下说话罢了,何苦立下如此重誓。”

  她心中烦闷,嘱咐莺时专心休养,便不再过问其他。

  但她未能料到,深夜有客登门。

  程了了梳着温柔妩媚的堕马髻,发间缀银凤镂花长簪,上身穿烟霞色的牡丹纹褙子,腰下是五彩缎面六幅裙,天渐渐热,她却一连三日都穿着荷花立领,将一段雪白纤长的脖颈遮得严严实实。

  这一身光彩照人,风流艳丽,与她往日装扮大相径庭。

  挑了帘子进来,头一件事是告罪,“深夜前来,多有打扰,还望夫人不要怪罪。”

  云意觉着好笑,只管望着她,耐着性子等她演下去。

  她自寻了一张圆凳落座,随她来的圆脸丫鬟抱着琵琶低着头一言不发立在她身后。

  听她说:“早几日在席上唱过一曲,听闻夫人好奇,便想着弹上一曲唱与夫人听。”

  自哪一处听来?这府里一个个都是锯了嘴的葫芦,谁又有闲心背后传话嚼舌根呢。

  云意微微颔首,露出些许笑意,“程姑娘有心了。”她既不答应,也不拒绝,是宫里应酬人时惯常的做法。你要自轻自贱是你的事,横竖她从没开这个口。

  程了了捧起琵琶,一手拨弦,应声唱道:“无限风流疏散。有暗藏弓履,偷寄香翰。明日闻津鼓,湘江上、催人还解春缆。乱红万点。怅断魂、烟水遥远。又争似、相携乘一舸,镇长见。”

  这一曲只唱半阙词,便有人间纤素手,将琴音落定。

  半生愁苦仿佛都随琴声,缓缓袭上心头,她静静看着座上碧云之年的少女,一时更觉苦涩,因而低眉轻吟道:“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她这一生,仿佛已在这一阙词里诉尽。

  “姑娘有心事?”云意低声问。她手里捏着一柄小团扇,慢悠悠摇着风,团扇上豆蔻年华闺中女正提着绣球逗弄一只虎斑猫。

  看清后才知讽刺,心似琉璃,慧极必伤。程了了抱着琵琶,如同抱紧此生仅剩一点依凭,发出声来,依然美妙,“妾身明日一早便要启程,今夜实则是来辞别夫人。”

  云意道:“人生路漫漫,姑娘保重。”

  程了了心有不甘,“夫人不想知道妾身要去何处么?”

  “自来处来,往去处去。万事自有因果,何须深究其中。”云意胡乱捏出一段禅语,仿佛已将话题说尽,又仿佛什么也没说。

  程了了显然让她噎住了,酝酿多日的说辞也没机会再出口,只能无奈笑道:“夫人是有大智慧的。”

  “曲是好曲,词是好词,可惜我不是曲中知音。”云意摇一摇团扇,勾唇浅笑,程了了纤细指尖一时出力,险些被琵琶弦割出血。

  她长舒一口气,摇头叹,“二爷低估了夫人。”

  云意挑眉,坐直了身子欣然道:“程姑娘走后,恐怕我在再也吃不到那样道地的杭帮菜,想来着实遗憾。”

  “此一别,妾与夫人恐再无相见之日,万望珍重。”她盈盈起身,抱着她的琵琶,远离伤心地。

  ☆、第32章局势

  第三十二章局势

  至此,程了了此人仿佛乘风散去,来时也匆匆,去时也无需留,似烟尘亦如落花。

  而云意坐在院中,对着满地的海棠花,呆呆静立一转眼就是一天。

  兴许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临近夏至,天气越发湿热。

  云意要的东西,曲鹤鸣很快送来。恰好她桌上还有几张旧帖未来得及收拾,让他抢到手里翻来覆去琢磨个透,到最后心服口服,“你这字写得,真跟徽宗一个模子。怎么练出来的?”

  抽回他手里一沓字帖,一一叠好了都收进檀木匣子里,云意适才转过身来说道:“早年间父皇痴爱徽宗文墨,我为讨父皇喜欢,就这么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练出这么不伦不类的一笔字来。学得再像又如何?总归不是真的。”

  “要真能临一帖,再寻个厉害匠人将纸张作古,你这字……啧啧,定能以假乱真。”他就这么信口胡诌的一句话,云意也不曾放在心上。因心中念着京城局势,总忍不住要打听。

  “你们近日都忙些什么?我看二爷好几日都不曾现身,忙着要打仗不成?”

  曲鹤鸣道:“月底出征,要去龚州会一会顺贼兵马。”

  云意神色一凛,“京里如何了?南京要立新帝了吗?”

  “早着呢,各处都在闹,要么真刀真枪实干,要么就隔江骂娘。哪哪都不消停,你要想打听事,晚些时候直接跟二爷说,我要说得多了,还得挨板子。”他站起身,衬着她愣神的档口,再深深看她一眼,如同久旱逢甘霖,满足至极,“得,事情办妥,我得走了。万一撞上二爷,又得挨骂。”

  云意笑着问:“二爷骂你做什么?”

  他一时无言以对,硬扯出一句,“骂我偷懒不干活呗。哎……你是不知道,近几日军营里忙得晕头转向,一开拔更是要命。算了算了,跟你啰嗦这些干什么,走了。”

  匆匆忙忙的,像是有追兵在后。

  将近月底陆晋才出现在宅内,他来时云意正窝在自己的小卧房里,慢慢细细喝着绿豆汤。他身上衣料早让汗水湿透,大大咧咧坐到她身边来,抢了她手里的青花小碗便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灌下去,末了还说,“再叫厨房盛一碗来。”

  汤圆依言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