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晋终于满意,把一碗面分了她一半。自己慢慢回味着主子两个字,已足够饱肚。

  可怜云意,为了半碗面,面子里子都不要了。

  不知不觉,屋子里伺候的人已走了大半,等她吃碗面漱过口,丫鬟端走了碗筷,便只剩下她与他两个人。不知哪来的风,吹动了红烛,一明一灭,撩得人心痒难耐。

  陆晋沉着脸,问:“吃饱了?”

  “吃……吃饱了。”她捏着衣角,像个犯了错的学生。

  “那好……”他站起身来,一步步向她靠近,就像蹲守已久的猎人收拾猎物,一只手臂横过她曼妙腰肢,勾过来紧紧贴在身前,再低下头在她颈间深深吸上一口女儿香,睁开眼向她宣告,“正好,吃饱了好洞房!”

  一把扛在肩上,大步往红鸾帐里去。

  ☆、第78章早起

  七十八章早起

  云意疼了一夜,也哭了一夜,身边欢欢喜喜的只有通体舒畅的陆晋。因有了她坏了早起的规矩,直到丫鬟婆子在门外商量着要来叫起,他才迷迷糊糊睁眼,长臂一伸,顺带把窝在角落的小人再带进怀里。她身上松松散散挂着一件小衣,而他是大喇喇地裸着,没羞没臊。闭着眼睛拿鼻尖蹭她锁骨,脑袋埋在她胸前半点不安分,“别理,再睡会儿……”说话间带着浓重的鼻音,扑面而来的都是属于成年男子的气息,还捎带着一点点撒娇的意味,让人没能力抵抗,只有沦陷。

  云意迷迷糊糊的,不知几时就落到他身子底下,让他捏住了紧要的东西,反复摸索。因哭上一整夜,如今眼皮还肿着,眼底也是一片红,故此演一个万分委屈的新媳妇儿可算信手拈来,只需眨巴眨巴眼睛,放软了语调求饶,“别闹了,一早还要拜见父母,你看我这幅样子,下地都迈不动步,回头到了前厅,肯定要被婆婆妯娌取笑,你让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谁管她们?明儿爷就带你另辟一间宅子单个住。”

  “别说孩子话,二爷,你起来,我真是疼得厉害。”

  他把人拢住了,头枕在她肩上,重重地喘着气。

  云意轻轻推他,娇声唤,“主子爷,好歹也体谅体谅我。”

  他愤愤的,去咬她嫣红娇嫩的嘴唇,吮够了才说:“小骗子,就只有痛吗?昨晚上是谁手脚都缠过来,哭哭啼啼求着夜不许走的?睡一觉就都忘了?爷累了一晚上全算白忙活?”

  “你胡说……我才没有…………”她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也就是在闺房话题上,陆晋能占上风,“我是真疼呢,你怎么能坏成这样,要了人命了。”

  “可怜可怜,指怪你家二爷太勇猛,换了人,人该烧高香谢祖宗,就你娇气,还嫌三嫌四的闹脾气。”陆晋笑呵呵自鸣得意,伸手往被子里探,稍稍钻进去些许,“真是,肿得厉害……”

  见她面红,再起坏心,上前些许,嘴唇贴着她的耳,说话时的轻微响动能震得人耳鸣眼花,尤其是他说那一句,下流至极,听得人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云意恨恨道:“快起,耽误了时辰,看我怎么收拾你!”

  陆晋撑起上身来,高声大笑,“好得很,河东狮要发威,爷得赶紧赔罪。”

  云意扯着领口坐起身,闷闷道:“别闹我了,再说我可真生气了。”不敢抬头的小模样落进他眼里,可真是招人疼,他没能控制住,猛地亲了她一回,才算过足瘾,能安安分分起床梳洗。

  陆晋自己个套上银灰色绸裤,裸着上半身坐在床沿,就等丫鬟进来伺候。

  自云意的角度望过去,视线恰好都落在他宽阔厚实的背脊上,还有一头龇着獠牙威风凛凛的草原狼,铺了满背,随着他一起一伏的动作,换着角度瞪她。

  她莫名其妙气不过,心想着你主子欺负我,你个小畜生也敢乱瞪眼,一张嘴咬在他后背上,给这头狼多加两颗牙印。可惜陆晋连头都不回,单单问她,“好吃吗?”再把手伸到背后,一左一右拉着她两只手环到腰前,这小人就只能老老实实贴着他后背,咕哝说:“不好吃!臭死了!”

  陆晋嘿嘿地笑,“下次给你个好吃的。”

  门开,丫鬟们鱼贯而入,云意一早要洗一洗身上脏污。陆晋倒也不避人,就着眼下姿势起身来,再捞住她往下掉的小屁股,背着人送到屏风后头。

  云意面薄,短短一段路也忍不住同他闹,“放我下来,丫鬟都瞧着呢。”

  陆晋道:“放心,都低着头呢,再说了,爷背自己媳妇儿,有什么不能看的?”

  “你讨厌——”

  “我讨厌,就你香,爷就稀罕你。”

  他这样油盐不进的,云意也没辙,只能随他闹,总归也就在自家闺房里,并不怕传出去难听。

  等她自屏风后头绕出来,已换上一身樱色莲花纹褙子,月牙白的六幅裙,虽未施米分黛,已足以淹没身旁颜色。陆晋早已经穿戴整齐,墨绿的长衫开出浅色的君子兰,腰间玉带左右挂香囊、玉佩各一只,云意眯眼看,原来黄玉上雕的真是长须横刀的关二爷,瞪着眼睛好生威武。云意与他目光相撞,又迅速低下头,莫名好笑。

  陆晋也在笑,扬手招呼她,“快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我就光会吃呀?”她笑着抱怨,随丫鬟一同坐到妆台前,绾发、扑米分、上胭脂。红玉手巧,单螺髻挽得又快又水灵,发间配的是红宝石簪子,赤金的凤翘,脖子上再多一只沉甸甸镶满宝石的璎珞圈,眼前便走来一位光彩照人的新夫人。

  “看什么呀,傻子。”

  陆晋却只管笑,想着到了夜里她的身子也该养好了,说不定下午就能关上门弄一回,横竖这院子被他安排得密密实实,一句话也透不出去,何况她的陪家里也没有啰啰嗦嗦老婆子,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这么一合计,早饭也多吃两口。

  云意心不在焉,陪着陆晋随意吃了一些,眼看时候不早,她心里虽不愿意,但知道迟早要过这一关,面上还需欢欢喜喜作陪。

  两人一路行至正厅,表情都像是远赴沙场,多走一步多一份凝重。到后来自己都觉得好笑,云意掩着嘴角安慰他,“放心,这场面我见得多了,拿手得很,一定护着你。”

  陆晋笑,“少胡说,男人还能躲到女人后头?”

  “行啊,要不然我一个眼神,你过去一人一拳打晕了了事,二爷以为如何?”

  “甚好。”几乎要抚掌击节,“好一对贼夫妻。”

  正厅里人马集结,拉开阵仗,等的就是待宰羔羊。

  可惜羔羊不服输,高昂头颅要与之一较高低。她一进门,一个眼神,忠义王妃就知道,这丫头从前在乌兰城全是装出的懦弱无力,因此也收敛了笑意,稳坐高位等她行礼。

  然而她不过弯一弯膝盖,已算给足脸面。“见过王爷、王妃,二位万福。”

  还指望她跪下磕头行大礼?简直痴人说梦。

  陆晋照旧不懂规矩,拱一拱手这“礼”就算周全过去。王妃看陆占涛,不知从哪里学来的窝囊气,这时候还能笑呵呵受了这不高不低的礼,连声夸好,再把红封如意赏下去,她等了多日的机会就如此放过?

  再想到如今不成模样的陆寅,她如何忍得,回头看一眼世子妃徐氏,逼着老实人开口,“公主……按理……按理还得…………”

  意料之中,云意抬起头,笑盈盈对着满脸挣扎的徐氏,循循善诱,“大嫂有话要说?”

  “是…………”她看一眼婆婆,被瞪回来,再看丈夫,陆寅也未将她放在眼里,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说下去,“按理,公主该去灵堂给郑氏磕头上香,继室进门,就该执妾礼……这……这是规矩,不好不守的。”

  陆晋气盛,就要与她争上一回,而云意先他一步开口,字字句句出乎意料,“大嫂说的不错,规矩,总是要守的。”听得人人都讶然,她却忽而话锋一转,另起一头,“既然无规矩不成方圆,那我便斗胆,受了诸位这一礼了。”说完向后退上一步,似乎就等着座上的人一个个站起身来跪下磕头,高呼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妃皱眉,面含愠怒,“公主这是何意?”

  云意笑得很是无辜,“按规矩办事,当先行国礼,再执家礼。我这厢早早受完了国礼,才好去给郑姐姐磕头上香呀。您说是不是呢?王妃娘娘。”

  她这笑容里藏着刀,一刀一刀要人命,仗着身份欺负人。徐氏窝囊地望向婆婆求助,陆占涛也不站在她这一方,那眼神瞧过来分明在嫌她多事,但这一口气如何忍得下,再瞪一眼徐氏,由她去呵斥,“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叫父王母妃向你行礼。”

  “比不得嫂嫂,本宫千金之躯,万人之上,可从没有给一民妇行礼的道理,按说王爷义盖云天功在社稷,合该是天下万民表率,嫂嫂做出如此不合规矩之事,不怕传出去拖累了王爷威名?”

  “好了!”收尾由陆占涛出来和稀泥,“高高兴兴的日子何必说这些,来来来见过你几位叔伯兄弟。”陆寅与陆禹她是一早见过的,这回还来了好几位穷亲戚,憨憨傻傻一个劲赞叹陆晋好福气。只陆寅还是那一副白日见鬼的怪模样,送她一双金镶玉的绣花线,大小正好,放在旁人眼里,写满了意味不明的暧昧。

  碍着人多,陆晋好歹忍了这口气,没能冲上前去再给他一拳,把他那根多事又无用的鼻梁骨打歪。

  而陆禹换了脸孔,摇着扇子装风流,殷殷切切嘘寒问暖。云意听得不耐烦,接了他那两柄破如意,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吵吵闹闹一上午,各怀鬼胎的会面总算结束。陆占涛也懒得再演父慈子孝家庭和睦,摆摆手出门寻欢,徐氏怕了云意,任王妃再瞪眼也不敢来招惹。云意与陆晋对视一眼,生出一股只求一败的孤独感。再叫来红玉,“去取五千两银票送到世子妃手上,就说是见面礼,谢她照顾。”

  陆晋做个老夫子拷问学生,“说,谁是坏蛋。”

  云意老实招认,“是我是我,好了吧。二爷今儿出门么?”

  “哪都不去,就在家陪媳妇儿。”陆晋挽了她的手,一道往外去,走的却不是回蘅芜苑的路,而是向西,越往深处越觉荒僻。

  “去哪儿?”

  “带你见个人。”

  他不肯说,她便也不再追问,乖乖跟着他去到一间雪洞似的小屋。

  ☆、第79章生母

  七十九章生母

  云意跟着陆晋慢慢走到一处幽静窄小院落,院子里的花期没能续上,到初夏的时候也种满了深秋的寂寞萧索。乔东来与红玉几个都在院外等,照着规矩不进这座供奉故人的宅院。

  含苞的蔷薇花旁坐着晒太阳的老阿婆,苍老的仆妇颤颤巍巍站起身来,讲着拗口的汉语向云意问好,“见过……见过夫人……”阳光落在她满布皱纹的脸上,在眼前书写时间的残酷与无情。

  陆晋扶着老妇人,弯着腰同她低声寒暄,说的都是蒙语,讲的快了云意便听不懂,无奈放眼打量周围陈设,心想着留出这样一个荒僻简陋的院子给陆晋,王妃暗地里估摸着也难咽下这口气。

  女人么,头一件事就是爱跟女人斗,管他是死是活。似乎扫清了眼前这一个,自己就能称王称霸就此舒心顺意,哪知道还是一个样,生来就苦,什么希望什么未来,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再往里去,陆晋自行推开门,再退后一步扶着云意的手带她跨过门槛。入了门才发觉,这屋子朝向不当,窗户开着也不够敞亮,阴沉沉能把晌午变作黄昏。

  不出所料,云意被领到一座牌位跟前,鎏金的笔记写着陆门齐颜氏,余下便再没有其他。

  陆晋熟门熟路,自顾自点燃了三炷香,一甩袍角跪在蒲团上,正正经经拜上三拜。云意自始至终站在他身旁,思量着这个时候是不是该放下身段也随他行上一礼,但再抬眼去看,那牌位上连个落款都没有,一个没名没分的通房丫头,又可说是外头掳来的奴婢,到底受不起她这一拜。

  好在陆晋并不勉强,上过香,木呆呆冲着牌位说话,“阿妈,儿子带媳妇儿来见你,阿妈放心,有了她,儿子一定能吃饱穿暖不受欺负。”

  云意瞥他一眼,摆明了不赞同,“瞎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地主老爷,嫁进来保你吃喝。”

  陆晋咧嘴笑,“阿妈你看,她凶得很啊,以后阿妈再也不用担心儿子受人欺负,她会替我一个个都骂回去。”

  “我可不是河东狮。”

  “好,你不是河东狮,是宝贝疙瘩。”

  “肉麻——”

  “又嫌弃爷?”

  云意忍着笑转过脸正对香火牌位说:“阿妈你管管他,老这么爷啊爷的,我听得别扭。一家人哪能怎么说话,关起门来还分高低,如何亲近的起来?”

  她肯随他喊一声阿妈,平平常常毫不做作,他心中波澜骤起,猛地握住她手背,按耐住,小心翼翼不轻不重地捏上一下,望着身旁如花笑靥,久久才憋出一句玩笑话,“这才几天,就学会背后告黑状了?”

  “你应过我了呀,男子汉一言九鼎说到做到,这事究竟该罚谁,你叫阿妈来评评理。”乌溜溜的眼珠镶了水润润的边,她说起话来语调软软,不自觉就撒起娇,谁来也没辙,只剩举手投降一条路。

  陆晋笑着认错,“末将有罪,还请公主宽恕则个。”

  “不恕。”

  “好歹给个面子。”

  “不给。”

  “不看僧面看佛面。”

  云意抬眼打量他,审慎为上,“可以考虑。”

  陆晋开始加筹码,“一顿烤全羊如何?你不是一直叨念着要吃么,这都过了一整年了还没吃上,为夫的心里过意不去啊。”

  她心中一动,念起烤全羊兹兹肉香,止不住的臆想翩翩。自出嫁之日起,她便不再守孝茹素,忽然一下说起肉食荤腥,她砸吧砸吧嘴,仿佛眼前已是幕天席地广阔从草原,熊熊篝火上烧着一只皮香肉滑的羊。但嘴上仍倔强,守着体面,“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当我是猪呀。”

  “带你出关去特尔特草原齐颜部玩两天。”

  “真的?”她听得眼睛都发亮。

  陆晋抬手轻轻刮一刮她鼻梁,有点可怜这个打小关在笼子里的小金丝鸟,“真的,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若要反悔……”

  “你是我大爷。”

  这誓言对得绝妙,两人都忍不住相视而笑,再由云意像模像样地举起手,挑眉道:“你我击掌为盟。”

  陆晋看一眼那只对他而言小的可怜的手,带着无可奈何地笑,伸出手来与她在空中对击,啪一声响,震得她掌心发麻,转手就被他握住,攥紧了不肯放。他高挺的鼻轻轻蹭着她侧脸,口中呢喃着,“小傻子…………”

  “才不是呢……”

  “总该要带你这个小傻子出去见一见草原风光,长河落日,还有我自小生长过的地方。”

  “还有狼?”她眨巴着眼睛,问得一派天真。

  陆晋点头,故作深沉,“有,多得很,夜里一个不小心就被狼叼走,葬身荒原,骨头都不剩。”

  “那…………”她心生恐惧,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出这趟远门。

  他却笑嘻嘻说:“不怕,夜里抱紧了我就好,什么手啊脚啊的都缠我腰上,缠紧了,卡稳了,谁来都叼不走。”

  云意面红,忍不住推他,“你还要不要脸了?当着阿妈的面也能说这些。”

  陆晋道:“这就是当着阿妈才只能用嘴说,背地里早就干上了。”

  “呸,下流!”

  陆晋把另一侧的脸伸向她,“再来一个,这边儿还没呸上呢。”

  云意停了停,咬着唇忍着笑,把一双红唇送上,轻轻在他线条刚硬的侧脸落下短促而轻缓的吻,就像羽毛划过,轻且痒。

  他的嘴角弯了又弯,三月的春光也比不上他嘴角浅笑。

  云意脸上挂不住,催促他,“该回了,闹了一上午,都这个时辰还没吃饭呢,饿得人难受。”

  “末将遵旨。”陆晋辞别生母,心满意足地领着她回蘅芜苑。路上经过陆寅的萧山居,远远就瞧见一身黑衣寡素的陆寅从院内冲向长廊,后头跟着仓皇无措的随侍,一溜烟消失在长廊尽头。

  云意看了看陆晋,心里估摸着陆寅多半是被她送去那五千两气得够呛,他处心积虑险些把性命都葬送,最终就分得宝藏五千两,如今她捏着这一条故意刺他,也难怪他沉不住气四处撒火。

  再往前走两步,远远传来女人压抑的抽泣声。大约是闹得凶了,来不及回屋里关起门来哭诉。世子妃徐氏背对院门坐在凉亭里,身边站着一位袅娜佳人,定睛一看才认出来,原来是久未谋面的程了了。此时正捏着帕子,俯身细语地安慰徐氏。

  地上还有一具冰冷女尸,盖了白布却遮不住手臂上青紫可怖的伤。两个麻利的老婆子将人抬起来这就要送出府去处理干净,陆家在京城里只手遮天,如此草菅人命之事也做得丝毫不避人。

  陆晋伸手遮住她双眼,叮嘱道:“别看——”

  云意在这件事上头仍是懵懂,一只手扶住陆晋手背,傻傻问:“平日里瞧不出来,原来世子妃这样厉害,惩治内院丫鬟也是说打死就打死,真是……半点脸面都不要了。”

  “嗯——”陆晋随口答,抬眼向内望,与正巧盯着长廊方向的程了了对视一刻,双双沉默无语,各有各的心思。

  等这些个血腥脏污的东西都抬走,他才将手收回,身子稍侧,企图挡在云意与程了了之间。然则这一回她却问说:“我方才瞧见程姑娘了,她如今可好?陆寅那厮可不是好相与的,想来她也受了不少苦。”

  “你管人家做什么,管我就成。”陆晋老不在乎地答她。

  云意好笑道:“我管你什么呀?”

  他答得理所应当,“吃饭喝酒睡觉,特别是睡觉。”

  得,绕来绕去,又绕回老话题。

  好不容易盼到好菜上桌,她坐下想吃的时候却犯了难,“怎么只有一副碗筷?”想要吩咐绿枝去取碗筷,忽而发觉花厅里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只剩下木呆呆的她以及低着头忙忙碌碌的陆二爷。

  他拿起一只小巧透亮的银勺,端起碗,笑眯眯像个诱人犯罪的老滑头,“来,二爷喂你。”

  “我又不是伤了手,哪用得着——嗷呜……”用不着等她反驳,他已然送出一勺鸡丝银耳到她嘴里,一脸严肃地望着她一小口一小口慢慢把吃食嚼碎了咽进肚。一双小兔儿似的眼睛望过来,又娇又怯,百炼钢也要被看做绕指柔。而他更是心生怜意,抽出空来摸摸她后脑手说:“还想吃什么?明珠豆腐好不好?要不要先吃口饭?”

  云意瘪着嘴求饶,“二爷……能不让我自己吃?”

  “知道了。”陆晋正色道,“原来你想吃琵琶大虾。”再半勺米饭一只虾,配得刚刚好,送到她嘴边,就等着小乖乖听话吃下去,“张嘴——”

  好严肃啊…………

  云意被他盯得有点儿害怕,还是老老实实地接下陆二爷的“盛情好意”。

  而陆晋呢……内里越是澎湃,面上越是正经。当老妈子的幸福感再一次袭来,他对自己发誓,这一回绝不轻易放手。

  只是苦了云意,看他这填鸭式的喂法,不出三个月她就要胖成一堵墙,谁来都推不动了。

  烦人!陆晋到底打哪儿学来这么个癖好!

  ☆、第80章新婚

  八十章新婚

  吃得多了,难消食,云意夜里没能按时早睡,随意挑上一本词选便靠在榻上闲翻书。而陆晋交代完巴音,自书房回来,推门瞧见的就是春榻上慵慵懒懒一美人,拆散的乌发铺了满背,三千烦恼丝,丝丝缕缕都惑人。

  不经意间已自觉摒弃了外界纷扰,放软了一颗心,自背后将她拥住,下颌磕在她瘦削的肩上,去看美人手里究竟翻的哪一部书。

  “昵昵儿女语,灯火夜微明。恩怨尔汝来去,弹指泪和声。忽变轩昂勇士,一鼓填然作气,千里不留行。”他难得认认真真读一本伤春悲秋的诗词选集,这会子忍不住低声吟出来,薄薄的双唇就贴在她耳畔,声带的震动也传来她耳廓中一阵嗡嗡声。

  云意轻声接完了这阕词,“回首暮云远,飞絮搅青冥。众禽里,真彩凤,独不鸣。跻攀寸步千险,一落百寻轻。烦子指间风雨,置我肠中冰炭,起坐不能平。推手从归去,无泪与君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