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不大,在九道巷这边算是个最小的院落了。

朴实得连块像样的瓦都没有,唯有地上一条青砖石还算整齐,少年阿沐在这条街长大,混杂在各大赌坊妓院,分明就是个人精儿,如今韩湘子手里拿着的这小圆木雕人儿,更是给自己的猜测加了三分笃定。

若是父子情深,时时刻刻想念儿子,如何还能有闲心雕刻自己的小人像?

韩湘子刀工很稳,看那袍角上的祥云图案,分明就是他自己的穿着模样,李煜低头在地上捡起来一个另外废弃的小圆木,上面也同样是一样的服饰,只不过在雕刻男人的脸时候,一点深印落在男人的半张脸上,似乎不满意才扔的地上。

他来回转了转,看着韩湘子:“今日除了探望韩大夫,还有一事想来问问,之前重嘉送了阿沐一块玉,那是我晋王府的令玉,阿沐出事后一直并未找到,却不知可在他的衣物当中了?”

男人动作不停,闻言也只哦了声:“那块玉我知道,只不过阿沐的衣物随身用品,都和他一起去了,我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李煜挑眉:“他埋在哪里了?理当过去看看他。”

去看看他?

韩湘子就像是听见了一个笑话一样:“埋在哪里了?我儿子自然得和我在一起,我们爷俩从来都是相依为命,怎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那呢,你是不知道,阿沐胆子小又怕黑,自然是得百年以后和我葬在一起了…”

他叹着气,仿佛这便宜儿子就在眼前一样,眼底甚至还带了丝丝的笑意。

一听他口气说人没埋,李煜暗暗松了口气,二十弱冠三十而立,阿沐的年纪还算少年,轻易不会火了。

不过,很快,韩湘子就站起了身来:“你想看看他啊,好啊,我也半天没和他说话了,正好一起吧。”

说着竟然转身回了屋里,牛二奇怪地看着李煜:“殿下?”

饶是李煜也察觉出不对劲了,心底隐隐地有着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进了屋子,就在一个高架子上面,那最显眼的东西就是个坛子了,韩湘子伸手抱了下来,这就放了桌子上面:“看,我们阿沐可听话了,我让他好好睡一觉,他就一声不吭。”他拍了拍坛子,还煞有其事地探头看了一眼:“不过那什么玉,这好像没有,阿沐的衣物随身用品都扔在东郊的破庙门口了,那有些衣不蔽体的孩子,总算是做点好事。”

言外之意,你那块玉我们没注意,也不知道是不是随着阿沐的东西扔在破庙门口了。

而如今,所谓的阿沐,已经变成了灰。

这让他如何能接下这个口去,韩湘子当真是半分机会都不给他留,可越是这样毫无破绽,李煜就越是怀疑,阿沐并没有死,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诈死,他都没有死,也很可能早就扮成了别的模样,现在就是好吃好喝地过着他自己欢快的小日子。

此事还需密查,他沉吟片刻拂袖离去。

当然了,吉祥当然是好吃好喝,小日子过得十分欢快。

矮桌上面,摆着两道菜,一碗汤。

她习惯了在吃饭之前喝一口水,独自一个人坐在窗边,回头张望。

院子里面的海棠树随风落叶,安安静静的,不敢相信整个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在,一早上起来老太太就叫赵英过去说话,据说是有媒人来保媒了,几个丫鬟都跟着过去了,只有她被留下来看院子。

感觉十分微妙,她就存活在赵昰的眼皮子底下,也曾偷偷地打量过他,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他从前的模样。如今他又有妻有女,又和老太太住在一起,这偌大的将军府里,多少勾起些回忆来,这么多年其实她很少一个人吃饭,此时想着前面赵昰一家人即使是吵吵闹闹也属团圆,她胸腔当中,五脏六腑都痛。

尽管日光很暖,于是她也难免小有感伤。

不过吉祥是谁,她回身抓过了个帕子过来,翻腾几下就系出了个大脑袋人来,这就摆在了矮桌子上面,假装是阿姐陪着她一起,甚至还亲了阿姐一口,这才动筷子。

酒足饭饱,一行人从老太太那里回来了,都恹恹的看着脸色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三个丫鬟都不无担心地看着赵英,这位姑奶奶却好似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回身坐了矮桌旁,看见吉祥正摆弄个帕子来来回回地系了细绳像个大脑袋人,十分好奇:“那是什么?”

吉祥眨巴着眼睛:“是我阿姐。”

这孩子竟说胡话,赵英嗤笑一声,单单看着她:“看来这老太太是打定主意给我嫁出去了,我就是这将军府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日不除,多少个人都睡不好觉呢!”

吉祥笑:“谁叫你天天作。”

赵英抿唇:“时间不多了,我得想想怎么送他去西天。”

她低眸瞥着吉祥的脸,试图在她脸上看出什么情绪来,可惜人根本就不在意这个:“随便,如果你能送走的话。”

早她就想说来着,在将军府里,想让赵昰暴毙,说难不难,说容易缺也并不容易。

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年的行军习惯,老奴谨慎得很,凡事都亲力亲为。

赵英自然也懂得其中道理,只不过她惦记的并非只有这一件事:“这几天我会外出,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

吉祥假装听不懂:“没有。”

赵英冷哼一声,怒目以对:“我早就说,你就是个白眼狼,先生养你这些年,就一点不懂得心疼他了?”

吉祥抿唇,折了帕子放入怀中:“我怕见了会给干爹气死,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她嬉皮笑脸地没一点正经,赵英看了别过眼去,气得不轻。

来登将军府大门的媒人果然是一日勤过一日,就连赵昰也侧面问过赵英,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喜欢什么样的家世,当然了,现在这姑娘也算个老姑娘,想找个称心如意的也是难,多是来求续弦的老夫少妻。赵英心情不好,自然耍了脾气,赵昰也由着她闹,亲事该张罗还是继续张罗,倒是林氏和赵姝再问过来混闹一次。

又过了七八日,赵英果然说太闷,要出去走走。

她闹腾了好几日,老太太是乐得清净,叫人赶了车送她出去上山求签。

转眼到了初一,五行山上又是热热闹闹,吉祥就在半路下了车,她早起还特意换了件新裙,说要去见一个人,赵英也只当她脑袋开窍了,高高兴兴让她去了。

过了晌午,赵英一行人从五行山上下来,就遇着了何其正。

得知将军府的小姐要上山,韩湘子可是一早就起来了,可等了大半天,连阿沐的影子都没有瞧见,这才恼了使了人来问。赵英悄悄跟了他上车,韩湘子脸色不虞,竟也亲自来了。她也不敢隐瞒,将吉祥穿的什么样的衣裙,做的什么样的打扮统统说了一遍,男人冷哼数声,显然气得不轻。

就是不去见他了,就是不想见他了,连爹都不想要了,他倒是断得干净!

也不管她到底是去见了谁,韩湘子目光如刃,叫了何其正上前来:“今日有点晚了,明日一早去趟太子府,叫红袖回来住两日。”

何其正低头应下,赵英小心翼翼地开口:“先生,那阿沐呢?您想见她直接叫她回去就是,红袖姐姐才刚得李槪独宠,此时突然撤身回来,只怕前功尽弃啊!”

男人却只捏得骨指咯噔咯噔直响:“小兔崽子,我叫你跑,没良心的白眼狼怎么也养不熟!”

第44章

齐国人好酒,赵国人好茶,这都是出了名的。

在燕京最大的酒楼里面,到处都是人。

楼下十分喧闹,小二穿梭其中,倒酒倒酒倒酒,叫嚷声和笑闹声连成一片。

楼上一雅间内,小姑娘酒色微醺,已经有点上头了,她两只脚都搭在桌子上面,毫无形象可言。

可即使是这样的个人,也觉得挺可爱的。

所谓的雅间,也只在门前挂了珠帘。

男人站在门口,无奈地看着她:“主人还没到,客人就喝多了,这样真多好吗?”

他一双美目中浅浅都双笑意,一身青衫腰间系着美玉两三,走起路来叮当做响,身后还跟着低着头多赵妧,正是赵国太子扶苏。吉祥也不知道这酒劲竟然这么大,回头瞥见是她,立即坐直了身体,这就笑了:“说什么呢,我只喝了一小点,怎么能多呢。”

桌子上面摆着多是肉菜,獐子腿,银肉蹄,野凤凰,狮子头她可倒是会享受。

男人缓缓走到桌边,回身坐下:“来得还挺早,你也知道我那经费什么样,非得剥掉一层皮么?”

吉祥左手一提,在旁边椅子上面抓起了一小袋银子来,这就扔了桌子上面来:“我请殿下吃酒,可以来吧,小气鬼。”

什么?

小气鬼?

扶苏笑,不由得倾身,细细地看她眉眼:“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啧啧啧…”

吉祥靠坐在椅子上面,只上笑:“是啊,我为什么会被生出来呢?”

她叹着气,拿起来筷子轻轻地敲着空碗,叮叮当当。

阿姐就曾和她说过,她说沐王府地小二宝,生来就是过淘气的货,也正因为她地淘气,一次跟着奶娘出门竟然走丢了,赵昰在寻找她的时候与人产生来争执,打斗当中似乎打到来头,再后来机缘巧合见了赵国的熟人,才想起自己是谁来的。

少女模样慵懒,只目光哀伤。

赵妧看来她好几眼,到底是心疼不过,拿了自己地帕子上前,两手捧住来她地脸,唇边还有一点肉渣,仔细擦了去。

吉祥醉眼朦胧:“妧妧,还你最好了!”

她偏过脸来,摩挲着赵妧地掌心,启唇亲了一口,其实这小姑娘对她的心思她不是一点都未察觉,只不过是不知道如何回应,现在赵妧知道她也是女的了,自然无所顾忌。

只不过,眼前的少女还是脸红了,狠狠推了她的脸起开,赵妧狠狠瞪着她:“别乱亲,恶心死了!”

吉祥托腮,又来拿酒:“反正也出来了,喝醉了也好,回去好好睡一觉。”

赵妧一把夺了酒壶去:“不许喝了,喝多了误事!”

吉祥举起双手做告饶状:“好好好,你说的算,都听你的行了吧。”

她一双笑眼里面,是红着脸的赵妧,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真的喝太多了,只觉得心肝肺里都暖烘烘的。

扶苏在旁无语:“这里是燕京最有名的酒楼,你在这里点最烈的酒,存心不想回将军府了吧?”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吉祥他就很想笑,“说吧,这次叫我出来干什么?”

吉祥送他一个大白眼:“殿下您想得太多了,我捎话过去就是叫赵妧出来见见,托她帮我办件事,什么时候叫别个了?”

扶苏:“…”

不过,赵妧一巴掌拍上了吉祥的后脑勺:“怎么跟殿下说话呢!你以为没有殿下我能出来见你啊?还托我做事,我为什么要帮你?我现在是殿下的丫鬟,殿下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知道么!”

吉祥抱头:“…”

扶苏终于笑出声来:“看,终于能有人治你了不是?”

赵妧哼了声,转身出去放风。

很显然,这男人是哪有事都要插一脚,吉祥也无心和他调笑,随便在桌子上面拿了一双筷子,这就递了他的面前:“给。”

他笑着接过,十分嫌弃地举了起来:“没有一道是我爱吃的菜…”

话音未落,少女已经倾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是叫赵妧找机会把这双筷子带给我阿姐。”

扶苏:“…”

吉祥笑,男人别开双眼,手里的筷子也啪地放在了桌上:“什么意思?”

吉祥却是扬眉,重新拿了一双递给了他:“给了她她就知道什么意思。”

他哪里还有心情拿什么筷子,顿时拂袖打落她的手:“不去。”

男人脸色不虞,很明显是有了小情绪。

若是平常,吉祥还会哄上一哄的,她身边所有的人,她都珍惜。

所以,只要不是仇人,她能说两句好话哄哄的,从来不放过,只不过她今天心情似乎不特别好,无意与他玩笑:“不去算了,这双筷子今天晚上之前必须送到,明天就来不及了,我自己再想办法。”

扶苏脸色也冷凝起来:“为什么?”

吉祥瞪眼:“不为什么,过了今晚我再不回去见我爹,他该生气了。”

还是不懂,不过男人顾全大局,也不得不伸手抓起了筷子:“知道了,今天晚上会送过去的。”

小姑娘这才对着他笑了:“那就多谢殿下了!”

她讨好的笑意当中,还带着些许俏皮,虽然面目上仍旧是别人的脸,但只这双黑漆漆的漂亮的眼睛,光只看着也觉动人。这小姑娘本来身世就可怜,扶苏到底还是心软了去,只淡淡瞥着她。

她亲自拿了另外一个酒樽,提壶倒酒,拿了起来送到扶苏面前:“真心的,以后我们一起就是自己人。”

自己人?

为着这个称呼,扶苏微微颔首:“不过听说你在晋王府的时候,世子李煜也对你不错,你还和他称兄道弟了?兄弟如何?你连养育你多年的养父都能舍弃,可不敢与你称呼是自己人。”

吉祥却只扬眉:“兄弟确如手足,必要时候也能舍弃不是?殿下何必这么笑话我呢,其实我早就知道,咱们是同一种人,是为了目的不折手段,任何东西都能抛弃的人,每日敷衍着一直笑,其实心里很痛苦。所以…自己人,不是么?”

她自嘲地笑笑,男人却脸若冰霜。

正是这时,赵妧却是转身回了雅间里面,压低了声音说道:“世子上楼了,不知道是察觉到什么还是偶然。”

吉祥蓦然瞪圆了双目,现在她头脑不太清醒,不适合出现在李煜的面前,她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跳窗而出,两个雅间之间的窗户是通着的,她手一搭,转了个身就轻轻落在了旁边的一间窗外,因为不知道来人会在哪里停留,暂时就落在了外面。

这边也是,赵妧一屁1股做了吉祥的位置上,门口的珠帘就被人伸手挑了起来。

来人修长的手轻轻一挑,珠帘晃动起来直叮当作响,后面露出他那张俊美的脸来,李煜美冠华服,目光淡淡扫过雅间里面的每一角,也只微微勾唇:“太子殿下好大的雅兴,一个人来酒楼喝酒?”

装腔作势,扶苏也不差:“我的小丫鬟想吃酒,就带她来了。”

李煜急匆匆上楼,身后竟然没跟着人,四目相对,都在彼此目光当中看见了诧异。

赵妧见了他赶紧起身施礼,殷切地给男人拉开了椅子。

略有秋风从窗口吹过,珠帘又响。

李煜并未坐下,却是走了窗前,他冷冽的目光在外扫视了一圈,可窗外没有人,二楼下面也是酒楼后院的马棚,若有异常马儿也会嘶鸣起来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正常,没有半分的…异常。

外面已经日上三竿了,日光从窗口照进来,暖洋洋的。

扶苏也起身走了他的身边:“说起来,当真应该感激晋王府在其中周旋,才容我三个月的时间回赵,从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日刚好无事,我来做东,换一桌酒菜,如何?”

他的目光也似漫不经心地在窗外扫过,看见地面马棚里安安静静地只是挑眉。

赵妧已经把吉祥留下的那小袋子收了起来,雅间之内两个男人一起闲谈说着话,外面仍旧一片嘈杂,然而在这楼下,才刚刚停好马车的牛二已经心急跑了上来。他也不知道为何府里一得了消息,说蹲守了几日的眼线,明明并未发现赵国太子异常行动,只不过他今日并未去茶楼,而是带着丫鬟坐车来了大酒楼,他家殿下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他手里还拿着刚在街头买的一袋栗子,这些天他家殿下寝食难安,吃什么都没什么胃口,偶尔想起来能吃两三栗子,也算开怀。牛二可是有眼力见的,每日都惦记给殿下买栗子呢!

他急着到主子身边去,脚步也急,二楼上面人来人往,因自己体型较大也是横冲直撞。

刚一上楼,牛二就看见一个窈窕少女从一个雅间出来,他本来也没太在意,只不过再看一眼发现她似是丫鬟装扮,心底的那点男人间的小邪恶就冒了出来,偶尔在府里遇见丫鬟了就故意撞上去,看见她们连连尖叫他反而很得意哈哈哈…

男人嘿嘿傻笑,更是迈了大步直直撞了过去。

小姑娘似乎吓坏了,左右晃了晃,然后真的撞在了他的胳膊上,不过她脚下一绊,牛二也差点摔倒。

他冷不防手腕也不知扎了什么,疼痛之下栗子就松了手,咕噜噜全都洒了出来。

少女抬起脸来,却是面无表情。

比起这窈窕的身形,这长脸可叫他大失所望,正是发怔,忽然发现栗子洒落一地,顿时抓狂了。

当然了,也不仅如此,牛二一弯腰,下意识往怀里一摸,发现自己的钱袋也不见了。

而刚刚还撞在一起的小姑娘,也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第45章

秋风瑟瑟,院子里的地面上,落叶无数。

老奴弯着腰,专心致志地扫着院子,吉祥从长廊走过,仔细地看,发现他缺了两个手指,他梁斌发白,因为略有驼背 ,老态龙钟。很明显,赵昰经常带着他,他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很尴尬,大事小事都经过他,但是似乎又被人憎恶着。

平时无事的时候,他就守着祠堂。

吉祥手里还拿着食盒,抬眼看着祠堂的门房门紧闭,这就转了个弯绕了回来。

老奴在赵姝身边见过她,竟然记得她的名字:“吉祥,你到这边干什么来了?”

她连忙低头:“是二小姐让我去灶房取的东西,走错院了。”

她的声音也跟着脆快起来,之前为了让声音更像少年,口中一直含着东西,声音低沉。这回扮成少女了,回归了本色一听就是个小姑娘,只不过她习惯了的音调很难一时就改过来,听她开口老奴也没太在意,只对着她指了指路:“从这个门出去,一直走,转过个小丁字向右最大的院子旁边就是二小姐的了。”

吉祥笑:“谢谢老总管。”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已近黄昏,这一天时间很快过去,从酒楼回来以后借着酒劲睡了一觉,起来才发现赵英还没有回将军府,她一个人无事去找赵姝,终归是无聊么,总得有点事做。

走到小院门口,一个小丫鬟看见她慌慌张张地向里面跑去了,吉祥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赵姝这小姑娘永远都是这样,冲动,没脑子,做事顾前不顾后。

这很明显又不知道在做什么坏事,故意给了里面的人一些时间,吉祥走进院子的时候,甚至还吆喝了声,这才有人出来迎她。许是赵姝交代过了,小丫鬟给她打着帘子,叫她进去。

屋里一个披头散发的婆子跪在角落里画了个八卦圈,她一身白袍,面前三炷香,口中振振有词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丫鬟对吉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继续出去望风了。

一边榻上,赵姝仍然一身红衣。

吉祥不知道她为何这么喜欢这个颜色,不过她向来喜欢简单的孩子,勾起唇角走了过去,一伸手把食盒放在了榻上:“小姐干什么呢,今天灶房里开了小灶,我给拿来了。”

小姑娘挑着眉笑,她一脸天真:“你猜我在干什么?”

吉祥早已经看见了,在她的手中,拿着的是一个白布小人,现在这个小人的浑身都扎满了针,略无语,也只能装不懂了:“这个是什么啊,小姐?”

赵姝手边还有几根,毫不避讳地拿了起来,这就扎了小人上面去:“我以前也没见过,挺好玩的,你来两针?”

吉祥连忙摆手:“不了…”

赵姝对着她眨眼:“吉祥,这可是个秘密,我是看在阿沐的份上才带你进的将军府,你虽然现在是跟着赵英,但千万别忘了你是谁的人。”

吉祥自然福身:“这个不用小姐开口,吉祥也知道。”

赵姝在小人的脑袋上面又特意多扎了几针,这才满意地放置了一边:“好了,来看看你给我送什么来了。”

食盒一打开,香气满屋。

其实这个是赵英的小灶,吉祥在小院里呆了一会儿,不等赵姝那个扎满针的小人埋在她屋角落里,就告退了。

赵姝也只当以为她单纯来示好,自然毫不在意。

出了小院,赵英果然已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