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倾涯死了一千年,而萧流音,活了一千年。

“呵,你自然不是雪倾涯了,他比你更优秀,天赋也比你更高,但是…”夷鸢一笑,然后走近了一步,眼睛瞥过他怀中的女子,“…你是他一抹魂,若不是我,只怕在一千年前,他的魂魄就真的彻底散尽了。”

一千年前,雪倾涯命丧自己的猎妖剑下,本是要魂魄散尽的,可是偏偏那剑上遗留了他的一抹魂。

夷鸢恨雪倾涯入骨,自然是不会放过他,但是一想到那时自己的修为,却开始犹豫了,他一向明白雪倾涯的惊人的天赋,如果能得到他的修为,对自己的噬魂功可是莫大的帮助啊。

于是,他将那那抹魂放入一个即将垂死的婴儿体内,让他复生,将他带回了天涯海阁,让他修炼法术。

果然,不出所料,这萧流音不愧是雪倾涯的一抹魂,不过才几百年,居然就羽化登仙了,他心中暗喜,但是每当看见那张让人憎恶的脸的时候,他不得不一遍一遍提醒着自己,暂时先不杀他,他只是自己修炼噬魂功的材料。

一切都很顺利,但是,偏偏白嫤出现了,这个女人,他知道,无论是雪倾涯还是萧流音都会被她所影响,所以,不得不提前动手,取了他的仙印。

萧流音眸色一沉,然后望着怀中神情呆滞的白嫤,原来自己一开始对她的熟悉感,是因为自己曾经是雪倾涯的一部分。

那一样的容貌,还有对自己的特殊,只是因为,她在自己的身上看见了雪倾涯。

怪不得,雪倾涯一千年都未醒来,自己占了他的魂,三魂七魄皆不在,又怎么可能会醒来呢?

阿嫤,在你心中,你要的,还是你的师傅吧。

萧流音不禁有些失控,体内的那团火止不住的乱窜,让他此刻有些难受,那无法抑制的火焰在体内熊熊燃烧,几乎要冲破身体。

于此同时,萧流音眉心出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黑印,夷鸢一笑,他知道,那是魔印,只要魔印变成黑色,那么,萧流音就彻底成魔了。

呵,他就是要看看,一向高高在上的流音尊者为了一个女人堕入魔道,然后为六界所诛杀的场景,而且…那个女人,自己早就用了摄魂术,她已经失去了神智,心中念得只是怎么杀了萧流音。

不论萧流音死在谁的手中,都是自己所希望的,而且,这摄魂术的解法就是萧流音的死亡。

多好啊,他们不是很相爱吗?那就成全他们为对方去死,成全他们那恶心的爱情。

以后这魔界,就是属于自己的了,不,这还不够,他还要更多,不单单是一个小小的魔界,那些仙人,更该死。

萧流音眉心的魔印越来越深,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然后双目逐渐泛红,正一点一点被魔气所侵蚀。

“流…流音。”白嫤用尽全力凝神,才稍稍恢复一些意识,看着此刻几欲入魔的萧流音,白嫤伸出手,然后抚上了他的脸,“流音,不要。”

不要入魔。

不要。

听见白嫤的声音,萧流音眼睛慢慢变成黑色,眉心的黑印逐渐褪去,低下头,对上那双眼睛,“阿嫤。”

伸手覆上她贴着自己脸颊的手,然后温柔一笑,就好像此刻两人仍悠闲的住在芙蓉帐一般,“你放心,我不会的。”

不能入魔,而且,他也不会。

萧流音俯身,然后轻轻在白嫤的额头印下一个吻,“等我。”

放下白嫤,萧流音望向夷鸢,起身,一步一步朝着夷鸢走去,腹部的伤口仍在流血,殷红的血液一直往地上滴着,蜿蜒成一条血路。

怎么会?

夷鸢一惊,发现萧流音此刻已经恢复正常,不再有入魔的迹象。可是,这不可能,魔宫魔气甚至,而且萧流音早已有入魔的迹象再加上如今的情绪波动,堕入魔道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是,为何会是这样?

夷鸢一怒,然后周身狂风大作,四周的摆设尽毁,瞬间变成粉末,气势宏伟的内殿变得满是疮痍。

萧流音念咒,唤出佩剑,那周身白光的剑似有灵性一般飞入萧流音的手中,发着耀眼的光芒。

狂风拂过,如泼墨般的发丝飞扬,周围产生一股强大的气场,连空气都仿佛凝结成了冰珠子。

九顷决的最高层,他居然练成了。

夷鸢难以置信,这九顷决,一念成魔,一念成神,那么此刻…他突然睁大眼睛,发现萧流音的眉心慢慢出现一个金黄的印记。

那个是…神印!

几乎是一击毙命,本是难有敌手的夷鸢到死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居然如此轻而易举的被萧流音杀死。

不甘心的望着眼前这张他熟悉又痛恨的脸,他的出现,让自己的命运遭受了毁灭性的的遭难。

王位,尊敬,亲情,一瞬间化为乌有。

呵,自己精心策划了这么久,还是抵不过命运的一个玩笑,他注定输给他,输给雪倾涯的一抹魂魄。

“萧流音,我诅咒你,生生世世,无法与最爱的人相守。”

那狰狞的面容开始慢慢消散,然后“轰”的一声,化作了一堆碎片,散落在地,滴落处,冒着黑气。

萧流音面无表情,看着那终于被自己诛杀的人,觉得心头顿时轻松了,但是,一想到他死前的诅咒,心却猛地跳了一下。

转身将榻上的人抱起,此刻白嫤已经昏厥,完全失去的意识。萧流音低头,然后亲了亲怀中人的额头,“阿嫤,我们这就回去,永远不再踏进魔界一步,好吗?”

没有人回答他,但是萧流音却微笑着勾了勾唇,抱着白嫤,走出了魔宫。

这个地狱般的地方,他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阿嫤,以后,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我会…将你所希望的,统统实现。

萧流音知道,他能做到,只要他愿意。

芙蓉帐内

雪倾涯躺在床上,那如出一辙的容颜让萧流音失神,一模一样,包括穿着。只是,在白嫤的心中,还是不一样的吧。

起身走出,却看见白琰立在身前。

“阿嫤怎么样了?”

白琰的伤势已经有些好转,但是白嫤却昏睡了半月,这半个月,他们几人就一直流在芙蓉帐陪着白嫤。

“还是老样子,不过十一去找七羽了,或许,他会有办法。”摄魂术实在是一门太过邪恶的法术,十一说他七哥喜欢研究一些冷门的法术,才去寻他想想办法。

萧流音敛睫,眉心的神印已经隐去,可是,他的的确确历过了劫数,位列神籍。转身将后身的门合上,然后去看白嫤。

“萧流音,其实…你完全可以离去,阿嫤根本无法给你什么。”虽然阿嫤是自己最宝贝的师妹,可是,如今萧流音历劫成神,有着让人羡慕的尊贵地位,而且,自己也曾经将一切告诉过他,实在…实在不值得。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索取什么。”他开口,语气一贯的清冷,自成神以来,他的身姿,愈发的高高在上。

可是,面对她,他把自己的地位放进尘埃里,卑微到渺小。

白琰一愣,小师妹何德何能?

见萧流音进来,守在白嫤身边的夙鸾愣了愣,萧流音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一眼,夙鸾心中暗暗发涩,然后便出去了。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萧流音与雪倾涯的关系,所以…所以才会对他有所不同,可是,不管是雪倾涯,还是萧流音,他们心里,却只有一个白嫤。

暗暗咬下唇,然后拂袖,一贯跋扈的模样。

看着床上的人,萧流音慢慢坐到了床边,然后将她的手放入掌心,轻轻握紧,那冰凉的触感使他心中酸涩。

他知道,白嫤没为什么没有醒来,因为是自己施了法让她沉睡不起,他知道,若她醒来,还是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

她会杀了自己。

他不是怕死,只是,她杀了自己之后,这摄魂术便会解除,那么,她会痛不欲生。

“阿嫤,我舍不得。”

淡淡的,犹如清风一般的话语飘散在空气中,萧流音将她抱在怀里,动作温柔,成神又如何,他还是救不了她,夷鸢的摄魂术,只有一个解法。

但是他舍不得。

他萧流音,也有贪念,也有放不下,只是,最终他还是要放下,不是吗?

伸手轻轻摩挲这她的脸,温和的触感让他的心情渐渐好转,自打遇见她,他的心就被搅乱了,她是他的劫,可是,却是他甘之如饴的劫。

放手吧。萧流音对自己说。

作者有话要说:

没网的日子很苦逼,我要花花,我要评论撒,快来安慰安慰我幼小的心灵把,潜水的孩子都出来冒泡吧,表憋坏了。么么哒

VIP章节 69月色皎洁不可得

窗外一身紫衣妖娆,夙鸾不再看下去,静静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那一身娇惯与跋扈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此刻萧流音的表情她很熟悉。

一万年前,雪倾涯将受伤的白嫤抱在怀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脸上的柔情尽显,让人觉的,他怀里的那个女子,就是他的全部。

这是她一辈子都无法奢望的温柔,即使是曾经的雪倾涯,也只是将自己当成亲人罢了,这一点,她早就明白了。

不论是雪倾涯,还是萧流音,于之她,都犹如空中的那轮皎洁的明月,只能远远的看着,却无法真正的得到。

雪倾涯,她喜欢了他三万年,如果没有白嫤的出现,那么,他就不会如今日这般静静的躺在寒冰床上。可是有什么用呢,她出现了,无论是雪倾涯亦或是萧流音,都已经遇上了她。

太迟了。

但是夙鸾,即使再迟,还是如今这般的结局吧。

黯然转身,却看见身前的一抹黑影傲然挺立,那冷清倨傲的表情,让她几乎觉得,那日他抱着重伤的自己的时候,脸上的担忧和着急,恍然如梦。

她知道袭墨喜欢她,可是,他却不曾表露过心迹,只是这样静静的陪在自己的身边,然后帮她守着魔界。

登位初始,发生过许多战乱,可是他却永远在第一时间挡在自己的身前,他一生杀戮,满身浴血,但是自己,却没有让任何人碰触到裙角。

他的表情永远的冰冷的,即使在自己的面前亦是如此。

自小她的眼中只有雪倾涯一个人,只要雪倾涯一笑,她就会觉得,整个压抑的魔界都是百花盛开的奇景,她喜欢雪倾涯的笑,喜欢他温润的气质,但是袭墨,永远只是沉默的站在一旁。

魔界的温情实在是弥足珍贵,所以自己才会贪恋雪倾涯的温柔,但是这些,袭墨没有,袭墨太适合魔界了,可是偏偏自己,喜欢阳光。

可是她一直都没有想过,自己作为一个处在黑暗中的人,根本无法得到阳光,即使得到,也会灰飞烟灭。

然而,如果撇开一切,袭墨绝对是对自己最好的人。

“魔尊。”袭墨微微颔首,一如往常的尊敬这眼前的紫衣女子,脸上的表情也是一贯的冰冷。

夙鸾一笑,像是早知道他会这样一般。袭墨从来不曾逾越,他俩的距离,永远是主仆,并且,永远都是。

“你的伤,可好些了?”她记得,那日他替自己受了夷鸢的一掌,虽然那时自己的神情有些不清,可是,那强大的掌风,她自然是感受到了。

黑眸微楞,似是有些惊讶,然后望着夙鸾,袭墨迟疑了一瞬,却立刻恢复如常,“无碍,魔尊不必挂心。”

他,从不需要她的同情。

相顾无言,夙鸾觉得有些尴尬,但是袭墨却没有再看向夙鸾,准备转身回房,步子一动,身后的夙鸾便叫住了他。

“袭墨…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一听此话,袭墨几乎定在了那里,呵,她明明知道的,不是吗?眸色一深,似是压抑着什么,可是而后,却浅浅散开,声音如一贯般的冰冷无痕,“魔尊,属下对你,只有尊敬。”

言罢,大步离开,仿佛只要稍稍停留,就会收回刚才的话。

袭墨看着眼前,不再回头,因为他知道,夙鸾的心里,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是自己。

很久以前,他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即使雪倾涯离开,他也不曾想过其他,他袭墨一直都告诉自己:若你想一世留在夙鸾身边,那么,就做她最忠实的属下。

这一万年,他做的很好。

以后,亦是如此。

夙鸾看着他的背影,然后微微一笑,那唇畔悄然绽放的笑意,犹如时间最美的花朵,仿佛看上一眼,就会被深深吸引。

夙鸾啊夙鸾,你看到了吧,傻的人,只是你自己。

他,根本不屑任何的补偿。

一个心里只装着别的男人的你,何必去糟蹋他的感情。

清风拂过,紫色裙衫随风飘扬,发丝拂过脸颊,然后轻轻遮住那双盈盈如水的眼睛,那一刻,那双眼睛,美得几乎勾人。

白嫤醒来的时候,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萧流音,那双琉璃般明媚清冷的眼睛,在对上自己的时候,是满满的温柔和溺人。

“醒了。”他启唇,声音是她熟悉的温和似水。

望着他,白嫤一笑,唤道:“流音。”

兴醒来就可以看见他,真好。

“嗯。”萧流音应道,然后将她自榻上慢慢的扶起,他很小心,动作轻柔的让白嫤觉得自己似乎一碰就碎。

白嫤觉得有些好笑,然后轻轻的靠着他,问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与此同时,萧流音也温柔的将她环住。

这般的温馨,让白嫤几乎忘记了魔界的一切,但是萧流音的举动却告诉她,一切都没事了,雨过天晴了。

那个时候,白嫤却从未想过,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怎样的心痛和悲伤。

“流音,我觉得,自己好幸福,从小到大,没有受过什么苦。曾经在仙界的时候,我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仙子,后来,遇见师傅和夙鸾,他们又真心待我。离开仙界,那三千年,师傅和阿琰又宠着我。师傅被杀,但是为了救他,我一直在芙蓉帐等待着有缘人,即使这一千年,也算不得什么,因为师傅,一直都在。”

她的声音很轻,可是一字一句都犹如千斤重一般落在萧流音的心间,然后,环着她的手稍稍用力。

“如今,又遇见你。流音,我大概是世间最幸运的人了吧。”白嫤的唇瓣微扬,漂亮的桃花眼泛着璀璨,极为诱人。

“阿嫤,你会一直幸运下去。”

萧流音的唇畔有些贴着她的耳朵,让她觉得有些痒痒的,唇边的笑意更深,她知道,她爱萧流音。

她爱他,不是因为师傅,即使曾经有一丝的关系,但是如今,她却辨的很清楚。

于之师傅的感情,早已随着记忆的遗忘而渐渐淡去,虽然在恢复记忆的那一刹那,有过心痛,可是到了此刻,也变得风轻云淡。

昔日自己喜欢的雪倾涯,在第一次被除去情根的时候,就注定了只是一辈子的师徒关系。而第二次,即使除了情根,却还是在遇见萧流音的时候迅速长出来了。

有些感情,即使忘得干干净净,在遇见对方的那一个,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却依旧存在,自己睡了这么久,那些紊乱的记忆慢慢的被整理清楚。

白嫤知道,这一刻,她很清醒,并且,也很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