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叫姬嘉倩觉得感动，反倒叫人看笑话了。
顾云哓颇为同情地看了眼言子馨，见她十分自觉地站在姬嘉倩的身后，抢了红鸾的活计，准备给这位新夫人布菜。
媳妇给婆婆布菜，原本就是规矩。只是言子馨和姬嘉倩在一块，反倒看不出两人的年纪差别，倒显得姬嘉倩还要年轻一两分，实在怪异得很。
顾云哓看着别扭，索性低下头。
顾老爷早就不耐烦这样的繁文缛节，瞥了身边的姬嘉倩一眼，后者笑道：“你忙乎了一早上，也该好好歇着了。这点小事让丫鬟来动手就好，你赶紧坐下一块用饭吧。”
红鸾会意，连忙抢过言子馨手里的双筷，扶着她在姬嘉倩身边坐下：“少奶奶，请坐，这点事奴婢来做就好。”
言子馨对姬嘉倩感激地笑笑，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今早的忙碌，她累得要命，最后什么都没捞上，反倒接二连三的闹笑话。
看看顾云妍低着头，嘴角的笑意却一直没落下，一直看着她的笑话呢。
言子馨气不打一处来，原本想给安国候这位小姐一个好印象，以后也对顾玄奕多多提点一些。
即便是出嫁女，没能在官场上给顾玄奕什么帮助，只要在安国候面前美言几句，言子馨就已经满足了。
如今出师不利，她眼看事情不如自己所想，顿时面露尴尬。
第三十四章 过目
几人用饭一声不吭，循规蹈矩，从来都是吃不语的。
顾老爷用完饭漱口后，就换上官府去上朝了。
留下饭桌前已经收拾好的几个女子面面相觑，顾云哓是巴不得立刻回院子去。
只是一个两个都不动，她也不敢擅自离开了。
红鸾让小丫鬟送上清茶，顾云哓嗅着那淡淡的茶香，就知道是极品的碧螺春，应该是从安国候府上拿过来的。
果不其然，姬嘉倩笑着问道：“这是娘亲送来的茶叶，平日很少品茗，却听老爷说饭后喝一杯茶能养身，这才让红鸾给翻出来，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味儿。”
“茶香扑鼻，袅袅清香，自然是难得的极品茶叶，我从来不曾尝过的。”言子馨见两姊妹不说话，担心冷场，便急急应道。
只是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打自己的嘴。
一味想要奉承姬嘉倩，说的话却太过了，谄媚的意思实在明显了一点。
姬嘉倩听惯了这样的话，并不以为然。
再说，言子馨从来都是眼皮子薄的，这样的人才好拿捏。
有顾玄奕在，就不信言子馨会跟自己作对。
姬嘉倩仿佛没听见顾云妍轻轻的嗤笑声，转向言子馨道：“既然你喜欢，就让红鸾把剩下的茶叶都送去凌霄阁。”
“这使不得，怎么能夺人所好。”言子馨连忙摆手，她说错了话，要是喝了还带走，回头指不定要给顾玄奕脸上抹黑，以为两夫妻就是贪小便宜的主儿。
“刚才老爷不是说了，我们是一家人了，哪里就分得这么清楚？”姬嘉倩的声音娇媚温柔，不疾不徐的，却让人拒绝不了。
“而且这茶再不错，能得你喜欢才是好的。搁在我这里，也不过浪费罢了。”
她这话说得妙，不是言子馨讨要这茶，而是姬嘉倩觉得这人喜欢，便把茶叶送了去。
言子馨的脸面被保住了，心叹不愧是安国候府出来的，面面俱到。
哪里像顾云妍这个小蹄子，丝毫不给自己留一点脸面，肆意嗤笑，别以为她没听见了！
隐隐压下怒意，言子馨连忙把手里准备好的库房册子奉上：“这是最近整理好的，也不知道是否有缺漏，还请夫人过目。”
姬嘉倩没看，示意红鸾把册子接过来：“你办事我必然放心的，也不必再查看了。只是我刚进府，对各处也不熟悉，少不得要劳烦你帮忙搭把手。”
“这是自然的，夫人吩咐就是了。”言子馨心里舒服了不少，任是谁忙碌了一个月，光是整理这些账册就累得够呛。
要是姬嘉倩还打开库房一件一件查看，不说落了她的脸面，也是不信任言子馨，自己在顾府是再无主子的威严了。
幸好这位安国候的么女一点也没有斤斤计较，恐怕想着有所缺漏，她随手补上就是。
姬嘉倩财大气粗，对这点小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的。
交付了库房的钥匙，言子馨便打算告辞了。
顾云哓连忙跟上，却被姬嘉倩叫住了：“昨儿府上忙忙碌碌的，听说冉郎见着三姑娘，这才从我这里把红鸾叫出去的？”
“是，母亲。我去水榭的时候遇到了姬公子，他见我满脸焦急，便问了两句。”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见了外男，总归是不规矩的，自己不免有些忐忑。
第三十五章 扛上
言子馨对她还是多有维护的，立刻插话道：“是这样的，我让三姑娘去水榭帮忙置办席面，一时没留神宾客比预料中多了。手忙脚乱的，幸好姬大人出面，请红鸾过来帮忙，不然我就要闹笑话了。”
姬嘉倩不在意地笑了：“这有什么，红鸾能帮上忙自然是好的，不然闹笑话，我面上也不好看不是？若非有你在府门迎客，宴席怎能置办得妥妥当当？”
她又转向顾云哓，道：“我只是好奇，冉郎素来对这些琐事不放在心上，突然派人把红鸾叫走，便有些上心了。”
似乎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姬嘉倩面露疲倦，几人便识趣地退了出来。
顾云妍出了鹤归园，就对言子馨笑道：“恭喜大嫂，以后可就不必再忙忙碌碌，连照顾大哥都顾不上了。若是闷了，妹妹的书房有不少书册，大嫂可以派人过来取几本回去看看的。”
言子馨气得倒仰，这人长得漂亮，一开口却总是把人气得不轻。
什么叫以前忙的连顾玄奕也没伺候好，闷了去顾云妍的院子讨要书册来看？
顾玄奕的书房，言子馨的确很少进去，免得看了什么不该看的。
顾云妍却像是没这个顾忌，想要去就去，倒是显得言子馨在顾玄奕的心里不如这个妹妹了。
这事拿出来，分明是嘲讽她！
要不是在鹤归园门口，言子馨倒要卷起袖子教训顾云妍一番，看看还是不是继续目无尊长！
“不劳妹妹操心，以后妹妹的亲事就不必我来操心了，一切都由着夫人来决断。”她素来不是个软柿子，轻飘飘反击了回去。
顾云妍再不想嫁，可不能像以前对言子馨一样，斩钉截铁地拒绝姬嘉倩了。
要是这位新夫人给顾云妍说亲，她还能像以往那么理直气壮吗？
顾云妍冷笑：“大嫂这也好，以后不必操心这些了，直接当个甩手掌柜。”
说罢，她带着青芽扬长而去。
言子馨气得脸色涨红，好歹知道在鹤归园面前吵闹，很快就要传到姬嘉倩的耳边。
她赶紧走远了些，见顾云哓跟在身后，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不由叹道：“还是你贴心，这丫头总是刀子嘴，实在叫人吃不消。不过也好，有夫人在，二妹的亲事恐怕很快就要定下来了，也不必三妹继续蹉跎着。”
顾云哓无奈地笑着应了，心里对嫁人这件事并没有多少期待。
虽说顾云妍对姬嘉倩服软了，却不等于真的愿意乖乖嫁人，此事还有的磨了。
姬嘉倩嫁进来，没过几天，便在水榭设宴，款待贵夫人们。
言子馨特意到香荷苑来，拍了拍顾云哓的手背，笑道：“夫人这是打算给你们说亲了，好歹在夫人们跟前好好表现，得一个如意郎君来。”
想到顾云妍不想嫁，如今也得嫁了。
这臭丫头敢一而再再而三不把她放在眼内，只怕是不敢跟安国候府的么女扛上的。
顾云妍恐怕这次要吃瘪了，言子馨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都痛快。
第三十六章 女儿
果不其然，没多久红鸾就亲自到香荷苑来，请顾云哓打扮停当，一并去水榭见一见这些夫人们。
柳絮机灵地塞了一个荷包过去，悄声问道：“姐姐，水榭里的夫人都是什么来头？不妨说一说，也好叫我家姑娘不至于失礼了。”
红鸾笑着收下，这个丫鬟倒是比叠翠苑的青芽懂事多了：“来的都是三品之上的官夫人，三姑娘只要别大红大绿，端庄贤淑些便好。”
她一叠声谢过红鸾，这才跑到后院去跟顾云哓一股脑说了：“姑娘，要不挑这件宝蓝的裙子？”
“也好，简单些，别耽误太久了。”顾云哓想到要见一群陌生的官夫人，心底有不少抵触。
想到自己要被人像挑牲口一样上下打量，任是谁都高兴不到哪里。
不过有顾云妍在，只怕那些目光有大半都被分走了，顾云哓这才感觉舒服了一些。
她简单收拾了，看着铜镜里的清秀佳人，淡妆素雅，不出挑，也不过分，倒也适合当壁花。
顾云哓特意走慢了两步，果真进去的时候，顾云妍已经到了。
夫人们一声声的赞叹不要钱的砸过来，她在门口脚步一顿，抿了抿唇这才踏了进去。
“三姑娘来了，”红鸾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顾云哓，连忙提醒姬嘉倩。
姬嘉倩招招手，示意顾云哓坐到她左手边来，对右手边的贵夫人笑道：“这是顾家的三丫头，比妍丫头要小两岁。”
右手边的贵夫人一身朱红色的衣裙，发髻高耸，一支金步摇微微晃动，褶褶生辉，端得是风韵犹存，她捂着嘴笑道：“顾家的两个丫头都是美人胚子，夫人替她们说亲，只怕要挑花了眼。”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哪家的青年才俊，才配得起这两个丫头。”姬嘉倩妩媚一笑，又对顾云哓介绍道：“差点忘了，这是镇国候夫人。”
顾云哓连忙行礼：“见过夫人。”
“是个伶俐的丫头，这是见面礼，小小意思，你们两姊妹一人一只，倒也相配。”镇国候夫人示意身后的丫鬟上前，把一只翡翠镯子呈上。
顾云哓看向姬嘉倩，后者笑着点头：“妍丫头已经收下了，镇国候夫人财大气粗，你们可别跟她客气。”
镇国候夫人显然跟她熟悉得紧，啐了姬嘉倩一口道：“有你这么说话的，不知情的还以为镇国候还真是财大气粗呢！”
“这不是怕丫头不好意思收下吗？”姬嘉倩笑笑，又道：“她们两个丫头的亲事，我可就指望上你了。这些年我一直在侯府里，大门不迈小门不出，也没认识几户好人家，可真是惭愧，这时候也说不上谁来。”
镇国候夫人瞥了她一眼：“妹妹这话可就生分了，就怕说好了人家，你却舍不得这两个贴心的丫头了。”
“说起来，你家的丫头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
姬嘉倩叹道：“她舍不得外婆，正在侯府里陪着呢。说起来，这两天也该搬过来了。”
顾云哓这才想起姬嘉倩还有一个女儿姬晴柔，比她还要小上一岁。
第三十七章 受邀
连姬嘉倩成亲的时候，姬晴柔都没出现，显然不怎么喜欢这门亲事。
“夫人，姬府的马车候在门外，说是姬小姐到了。”
正好有丫鬟撩起帘子来禀报，姬嘉倩笑道：“这一说，她倒是来了。”
镇国候夫人也跟着笑了：“这丫头是念着你的，哪里舍得跟你分开几天？”
姬嘉倩笑而不语，一个粉衣姑娘进了来，先是向各个夫人行礼，然后扑到姬嘉倩的怀里撒娇道：“娘亲也是的，柔儿不来，你也不让人去侯府催一催，女儿还以为你多了两个姐姐，就不要我了呢。”
“胡说什么，你娘亲一直念叨着，怕你吃不好睡不好的。”镇国候夫人见姬晴柔一直腻歪在姬嘉倩的怀里，不由好笑：“你再痴缠撒泼，两个姐姐可要笑话你的。”
姬晴柔红着脸站直身，扫了眼旁边落座的顾家两姊妹，怯生生地行礼道：“给两位姐姐见礼了。”
“妹妹客气了，以后是一家人，哪里有这么多礼数？”顾云哓连忙起身回礼，倒是顾云妍发话了。
姬晴柔目光微闪，赞同地道：“也是，都是一家人了，见面的时候总是行礼，倒是显得疏远了。”
“看看，这姊妹三个就是投缘，一见面倒是不肯说规矩了。”镇国候夫人赞叹了几句，很快便要告辞了：“时辰也不早了，我该出发了。”
“这是赶着去哪里，椅子还没坐热，就急着走了？”姬嘉倩不由奇怪，难得镇国候夫人上门做客，没想到只一会儿的功夫便要离开了。
镇国候夫人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你也知道我家外甥是个孝顺的，这不庄子上的花儿开得正好，便邀我去赏花了。凛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性子，我可拒绝不得，少不了要给妹妹赔个不是了。”
“姐姐哪里的话，”姬嘉倩见顾云妍时不时偷偷向这边张望，顿时迟疑道：“原本开口总是失礼了，只是家里两个姑娘家也没怎么出门。以前少了个长辈陪同，束在府上。如今有姐姐在，赏花的话带上两个丫头如何？”
“这倒也不妨事，”镇国候夫人满口答应下来，皆大欢喜。
姬晴柔不甘示弱地摇着姬嘉倩的手臂道：“娘亲，女儿也要一起去。难得见着姐姐们，一块儿玩耍可不能少了我。”
姬嘉倩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少了谁也不敢少了你的，去吧，听姐姐的话，别到处乱跑给夫人惹麻烦。”
“我才不会惹麻烦呢，是不是？”姬晴柔吐了吐小舌头，对镇国候夫人调皮地笑了笑。
“这丫头我是看着长大的，一向乖巧听话，哪里就有调皮捣蛋的时候？”镇国候夫人大手一挥，三个丫头就一起跟着她去庄子赏花了。
顾云哓听得一愣一愣的，两人一唱一和，怎么到头来她们几个就被一并出门去了？
柳絮推了推她，顾云哓这才回过神来，跟在顾云妍的身后对姬嘉倩行礼：“母亲，我们这就走了。”
“去吧，我已经派人跟老爷说了，你们不必担心。”
第三十八章 克星
闻言，顾云哓这才发现红鸾不知何时出去了，刚回来在姬嘉倩耳边嘀咕了两句。
顾府一辆马车，跟在镇国候夫人的后头。
顾云哓坐在角落，顾云妍倒是跟姬晴柔并排坐着。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怎么这事像是事先说好的一样，镇国候夫人这被邀请了，怎的还到顾府来做客？
做客到一半，居然把自己几个丫头一并带去参加外甥的花宴，实在蹊跷得很。
既来之，则安之，不然又能如何？
姬晴柔眼珠子到处乱瞟，对顾云妍娇憨一笑：“二姐姐真漂亮，都说是庆国第一美人，的确实至名归。二姐姐敢说第二，谁也不敢说第一的。”
顾云妍眯了眯眼，冷哼一声道：“既然来了，那就别假惺惺的，皮笑肉不笑，也不难受？”
“二姐姐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明白？”姬晴柔依旧笑眯眯的，顾云哓却听出两人的火药味来。
这不是第一次见面，她们怎么就一副快要打起来的模样？
顾云妍说话够不客气的，好歹是姬嘉倩的亲生女儿，这个二姐不是想跟新夫人打好关系，怎么跟她的女儿如此不对付？
见她一副懵懂茫然的样子，姬晴柔笑了：“三姐姐怎么迷迷糊糊的，怕是不知道镇国候夫人的外甥是谁了吧？”
姬晴柔卖了个关子，挑眉道：“娘亲真偏心，招呼镇国候夫人上门做客，居然也不提早让人去侯府叫我，险些叫我给错过去了。”
顾云妍又是一声冷哼，就知道她是冲着那人去的。
姬晴柔笑吟吟地道：“二姐姐怎么跟小猪一样，见着我总是哼哼叫？这毛病可要不得，若是被别人听见了，少不得要笑话这庆国的第一美人，那声音却难听得紧，整天猪叫着，岂不惹人笑话？”
顾云妍眼底就要喷出火来了，冷冷地撇开脸，显然不愿意跟一个小丫头计较。
姬晴柔扳回一局，也是见好就收。
她就是看不惯顾云妍一副谁也没放在眼内，高高在上的清高模样。
长得好看又如何，自己也不差，怎么顾云妍就一副谁也比不上她的神色来？
呸，也不照照镜子，此等胭脂俗粉，那人又如何会入眼？
两人虽然并排坐着，脸却朝外，谁也不看谁。
顾云哓憋着笑，难得看见自家姐姐吃瘪的时候。
看来，姬晴柔注定是顾云妍的克星了。
足足半个时辰，等顾云哓昏昏欲睡的时候终于到达庄子了。
姬晴柔迫不及待地催着丫鬟扶着她下马车，只是刚站稳，她脸上的笑容不由一僵。
等顾云哓也跟在顾云妍的身后下车，发现两人脸色难看，这才看到庄子门前好几辆马车。
镇国候夫人笑吟吟地被嬷嬷扶着下车，看见三个姑娘呆呆地站着，不由笑道：“人多才热闹嘛，你们说是不是？”
顾云哓见另外两人不吭声，连忙答道：“是，人多才热闹，就是担心叨扰了庄子的主人。”
镇国候夫人瞥了她一眼，笑道：“多得你有心，这庄子的主人确实喜静，不过难得这么多花骨朵一样的姑娘来做客，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顾云哓听得迷糊，只含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