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哓也不过多问一句,见柳絮也浑身绷紧,仿佛这庄子上有谁要害自家姑娘,悄声嘀咕:“姑娘,可是这汤药不对劲?”

“哪里,我不过随口一问。闻着味儿,就知道肯定很苦。”她一脸苦笑,如果可以,还真不想喝药。

柳絮一听,不由好笑:“我的好姑娘,苦口良药,还是趁热喝了吧。不然等凉了,只怕要更苦的。”

她又指着身后的小丫鬟捧着的甜汤,笑道:“夫人早就准备好这甜羹,姑娘待会喝下,自然就不觉得苦了。”

“也只能如此了,”顾云哓叹气,低头把汤药喝得干干净净,满嘴的苦涩,她一张小脸忍不住皱成一团。

柳絮连忙递上甜汤,让她压下嘴里的苦涩。

只是甜汤还没接过来,窗口一阵响动,一道黑影扑腾着飞了进来,“哐当”一声,把甜羹摔到了地上,洒得到处都是。

柳絮一看,吓得赶紧上前查看,好在顾云哓没被甜汤溅上。

她再抬头,惊得连连后退:“姑娘,这不是萧太傅的那只海东青?”

的确是奎儿,它弄得房间内满地狼藉,歪着头,一双小眼睛无辜地看了过来,似乎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顾云哓叹气,只得挥手道:“赶紧打扫一番,给我送一杯温水来漱漱口。”

柳絮应下,回头见小丫鬟们吓得跑了出去,只怕是去禀报姬嘉倩或是侯夫人,只得叹着气,兢兢战战在海东青的眼皮底下简单打扫了榻前的脏污,也退到了门边。

“姑娘,这海东青会啄人吗?怎么大晚上的,它就跑到这里来了?莫不是认不出家门,迷了路?”她性子活泼,见海东青老老实实站在榻前的小几上,柳絮不由好奇地上前一步,小声问道。

谁知道海东青似乎明白她们在说自己,低低叫了一声,忽然伸出利爪,在地上一抓,便飞在了半空中。

顾云哓一愣,这才发现角落一块帕子,似是沾了点甜羹,刚才没被柳絮发现。

也不知道海东青拿着这块帕子去哪里,一溜烟钻出窗口就跑掉了。

等姬嘉倩领着丫鬟过来瞧瞧的时候,只看到顾云哓歪在软榻上,柳絮正吭哧吭哧地打扫,屋里还残留着一点甜甜的味道:“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收拾了?三丫头这房间暂时就不住了,柳絮扶着你家姑娘去隔壁歇着,没得让这些笨手笨脚的丫鬟惊扰她歇息了。”

柳絮赶紧把手里的活计丢给其他小丫鬟,扶起顾云哓,还给她穿上披风,慢慢走向隔壁已经收拾好的房间。

顾云哓在榻上坐下,感觉被褥还带着暖意,看来姬嘉倩在来之前就已经让丫鬟快手收拾隔壁的房间,还把被褥都用手炉熏过。

柳絮给她掖了掖被子,免得顾云哓着凉,这才解开披风,放在了一旁。

姬嘉倩关切地问道:“三丫头可是好一些了?你浑身是血被送回来,实在把我吓得不轻。我已经送信回顾府,只是礼部最近忙了些,老爷抽不出身来,让人送了不少药材过来,还带了封口信,心里也惦记着你的伤势。”

她这话说得圆滑,只是顾云哓心里清楚,顾老爷哪里是忙,其实是压根不在意自己,哪里会特意过来看看?

姬嘉倩径直说道:“等他忙过这几天,便会到庄子上来。三丫头只管好好歇着,别回头让他看见你瘦了,就得找我算账。”

“母亲说的哪里话,原本就是一场意外,谁能预料得到?该是女儿的不对,让母亲操心了。”顾云哓乖巧地应着,即便是场面话,姬嘉倩已经做得够妥帖了,说得也够婉转。

她已经不是三五岁的小童,哪里会因为受了点伤就找爹爹哭鼻子?

第九十九章 惊疑(一)

“你这丫头,就是太懂事了一些。”姬嘉倩坐在榻前,拍了拍她的手背,不经意地问道:“刚才听几个小丫鬟回禀,说是屋内有一只猛禽飞进来了,可是萧大人的海东青?”

“是的,母亲。或许是走错路了,转眼又飞走,女儿也丈二摸不着头脑。”顾云哓的确不明白,海东青莫名其妙跑进来,又抓着一块帕子急急忙忙飞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带走去玩了。

都说鸟儿也有自己喜欢的,有些偏爱亮晶晶的小玩意,有些偏爱会滚动的小东西,海东青喜欢女儿家柔软的帕子,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见她的神色疑惑,不像作伪,姬嘉倩这才笑了:“萧太傅的海东青素来凶猛聪慧,没想到也会迷路,倒是头一回听说。以后把窗口关上,不然冷不丁被吓一吓,对你养伤也不好。”

顾云哓点了点头,姬嘉倩分明不想她跟萧夕凛亲近,自己如今在侯府的庄子上,自然是听话顺从的。

见她毫不犹豫地应下,姬嘉倩这才满意了:“冉郎很是担心三丫头,又是十分自责。明明是他领着几个丫头出去的,偏偏让三丫头受伤了。幸好伤得不重,不然他必然要内疚一辈子的。”

“姬大人言重了,不过是一场意外罢了,是我不小心,哪里是大人的错?”顾云哓摇摇头,遇见黑熊,只能算是她倒霉。

姬嘉倩欣慰地道:“冉郎送来不少好东西,连老夫人见着也相当惊讶。我都替你先收下了,回头得好好补一补,别落下了病根。”

“实在不必如此,若是十分贵重,还请母亲帮忙还给大人,女儿受之有愧。”顾云哓连连推脱,姬柯冉送的东西连侯夫人都惊讶,必然是相当罕见的了。

这意思如此明显,难保侯夫人会察觉,她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无功不受禄,更别提是姬柯冉砸千金献殷勤了。

“这些东西送过来,冉郎心里才好过一些。三丫头就收下吧,不然他内疚得夜里怕是要睡不着的。”姬嘉倩劝了几句,顾云哓不得不顺着她的意思把姬柯冉送来的礼物都收下了。

姬嘉倩又淡淡补充道:“萧太傅也送来了一些药材和伤药,实在有心。只是这次多得太傅出手相救,已经帮忙请郎中到府上,再收下这些厚礼实在说不过去。我就自作主张,把太傅送来的东西都还回去了。”

姬柯冉的收下了,萧夕凛的反而退回去了?

这意思够明确的,连顾云哓都察觉出来。如果说之前姬嘉倩还遮遮掩掩的,如今这心思足够清晰,分明是要把她和姬柯冉凑成一对。

真够稀奇的,侯府家大业大,姬嘉倩没看上高门大户的闺秀,居然真的想要撮合她和侯府的长孙?

即便是续弦,顾云哓也算得上是高攀了。

她沉默了下来,不知道该如何着手此事。姬嘉倩也没打算逼得太紧,稍微暗示一番,叫顾云哓心里有数便好。

姬嘉倩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你先好好歇一歇,如今什么都别想,赶紧好起来才是正理。难得到庄子上来一趟,倒是委屈三丫头要闷在屋内。等伤口结巴,再去后院的池子里泡上一泡,据说能好得更快一些。”

说罢,她又叮嘱了一番,这才带着流苏离开了。

柳絮送走了姬嘉倩,回头见榻上的顾云哓怔怔出神,不由嘀咕道:“夫人对姑娘真好,比起二姑娘更好。”

“这话以后可别说了,只不过是我受伤了,母亲心里内疚没能照顾好我,这才关切了几分。”她被姬嘉倩一番话说得心烦意乱的,姬柯冉出身极好,相貌只比萧夕凛稍逊一些,完全是翩翩君子。

几次三番出手帮忙,又时常面露笑容,亲切和蔼,比萧夕凛更好亲近。

只是笑容之下究竟隐藏了什么,顾云哓却不得而知。她总觉得此事没看起来那么单纯,却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姬嘉倩眼光极高,不然也不会看上顾老爷。心性高傲,若非如此,也不会在守寡后迟迟未嫁。加上她跟顾老爷之间的相处总透着疏远和客气,根本不像是平常的夫妻,更是叫人心里犯嘀咕。

顾云哓忽然有种大胆的想法,是不是姬嘉倩有什么把柄落在姬柯冉的手里,这才会事事替他着想,又打算把她嫁过去遮掩一番?

如果是这样,或许姬柯冉有着不为人知的暗疾。迎娶高门大户的姑娘,怕是要遮掩不住。小门小户的姑娘,碍于侯府的权势,必然不敢说出去。

若是如此,顾云哓倒成了让人任意揉搓的柿子,还是一个浑身挂满线跟木偶一样要对姬柯冉言听计从了。

不过这只是顾云哓的猜测,兴许事情并非她想得那样。

她到底受了伤,白天又受了惊吓,在温暖的被窝里很快感觉眼皮沉重,转眼就睡了过去。

柳絮轻手轻脚替顾云哓掖了掖被子,打发掉屋内其他小丫鬟,她偷偷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

打开盖子,淡淡的药香飘来,叫人心旷神怡。

这是萧夕凛派人送东西的时候,上回送两人回府的那个小童偷偷塞到自己手里的。

药童临走前暗示这是上好的伤药,柳絮便收下了。

如今想来,她收得对,自己试过割破了手臂,小小的伤口抹上这伤药,一股凉意让疼痛减免,止血也更快,的确是极好的伤药了。

比起侯府送来的,显然更好。

柳絮小心翼翼给顾云哓手臂和脖子的伤口都涂抹了一些伤药,这才偷偷把瓷瓶重新收起来,贴身藏好。

姬嘉倩的态度,她这个做奴婢的也看出来了,压根不想承太傅大人的情,把送来的伤药都退了回去。反倒把姬柯冉的厚礼尽数收下,这心思简直跟敞开说没什么差别。

亏得太傅大人的脾气好,不然一片好心送伤药过来却被断然拒绝,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比起总是笑脸迎人的姬柯冉,柳絮却觉得萧夕凛更可靠一些。毕竟太傅大人不管是救下顾云哓还是送来郎中和伤药,事事都紧着自家姑娘的。

反倒姬柯冉,事前没能帮上忙就算了,回头却一副内疚不已的模样,也只送点身外物来,丝毫没看出多少用心。

柳絮不傻,想必顾云哓也看出来了,所以刚才姬嘉倩提起的时候根本没有接口。

她不放心其他人,独自守在屋内,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窗口一阵冷风吹来,柳絮一个激灵便睁大眼,捏紧拳头,害怕得脸色都白了。

一道身影缓缓而来,虽然不是从正门,而是从翻窗进来,举手投足依旧从容潇洒。

柳絮一愣,对上那张出色的容貌,红着脸低下头,不敢多瞧,结结巴巴地道:“太傅大人,这…”

“我来看看顾三姑娘,可惜顾夫人并不欢迎我。”萧夕凛轻轻一叹,听得柳絮心里一紧。

难道姬嘉倩不但拒绝了萧夕凛送来的伤药,还不给人过来瞧瞧自家姑娘的伤势?

这实在太过分了一些,柳絮不由义愤填膺。

她相信萧夕凛的为人,便率先起身道:“奴婢去外头看着,姑娘这才睡下没多久,还望大人不要吵醒了她。”

这是主动去外头盯着,免得有人来打扰,又或是发现萧夕凛的踪迹,对顾云哓的名声便有碍了。

倒是个知情知趣的丫头,就是对自己一个男子,跟顾云哓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会不会太放心了一些?

萧夕凛挑眉一笑,宽袍一扬,伸手握住顾云哓的手腕,脉搏稍弱,倒没有什么大碍,正如老郎中所说,静养多日便好。

他又低头看了看顾云哓的睡颜,她睡得并不安稳,柳眉紧蹙,面色苍白,比起对上黑熊的英勇,如今却带着几分柔弱。

这个小丫头临危不乱,倒是叫人刮目相看。

萧夕凛后来去看了黑熊的尸身,四支羽箭,除了被熊掌折断的,一支落在树干上,应该是刚开始的时候顾云哓依旧有些慌乱。

余下的两支,都结结实实落在黑熊身上。尤其一支还刺入了黑熊的眼睛,若非如此,顾云哓恐怕很难逃得了。

若是平常的姑娘家,只剩下四支羽箭,早就绝望地放弃了,唯独顾云哓挣扎着要活下去,这才勇于对付一头比她高大许多的黑熊。

萧夕凛双眸微沉,眸色几乎要与黑夜交融在一起。顾云哓最后遇到的人是顾云妍,羽箭也都是她拿走了大半,他不得不怀疑,这一切很可能是顾云妍的手笔。

但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姑娘真有这么大的能耐,既知道猎场里有一头跑到东区里的黑熊,又事先取走羽箭叫顾云哓陷入危险之中?

一切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着,萧夕凛从来不相信所谓的巧合。只是顾云妍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就值得商榷了。

原本也只是他的猜测,无凭无据,谁也不能肯定会是顾云妍做的。

但是这个丫头太沉不住气了,比萧夕凛预料中更加按耐不住,这才真切地让他抓住了头绪。

顾云哓在梦中再次看见被黑熊追着跑的情景,心跳加速,手心里全是冷汗,绝望几乎把她给淹没。

这时候的她把羽箭全部都送给了顾云妍,自己被黑熊追上,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心里满是悔恨和不甘。坐骑被杀,她软绵绵的双腿一直往前跑,却越来越慢。

黑熊嘴里的腥味已经能闻到了,顾云哓痛快地看见自己被追上,然后黑熊举起了爪子,朝着她的脑袋拍了下来…

顾云哓猛地睁开眼,满头的冷汗,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忽然瞥见榻前的黑影,她吓了一大跳,张口就要叫出声,却被对方察觉,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萧夕凛附身凑过来,轻声道:“委屈姑娘了,只是姑娘若果大声叫唤,只怕要引来其他人的。”

顾云哓瞪大眼,还没完全从噩梦中回过神来,冷不丁对上那张俊美的容貌,愣愣地点了下头。

“不必担心,一切都过去了。一双熊掌我明日就让人送来,叫侯府的厨子烹煮一番,给姑娘尝尝鲜?”熊掌难得,虽说黑熊最后是萧家卫猎杀的,但是没有顾云哓之前伤了黑熊的眼睛,也不会那么容易,分一对熊掌给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萧夕凛的安慰跟别人不同,若是姬柯冉在此,肯定会搂着她的肩膀,温和地安抚自己,甚至会握住自己的手,陪着顾云哓,让她能安睡。

太傅大人却直接得多了,黑熊不是欺负她,叫顾云哓差点丧命?

如今死了,顾云哓吃完一对美味的熊掌,自然就会忘却黑熊给她带来的恐惧,只剩下一腔美味了。

这样想来,刚才的噩梦带来的不适仿佛消散了不少,顾云哓的唇边甚至挑起浅浅的弧度:“那就多谢大人了,小女子还没尝过熊掌的味道。侯府带来的厨子定然懂得如何处理这难得的佳肴,就是从大人口中夺食,小女子有些过意不去。”

“不管清粥小菜,还是珍馐佳肴,都是用来填饱肚子的,没什么区别。”萧夕凛大手一挥,浑不在意。

顾云哓好笑,若是那些对熊掌趋之若鹭的富商听到萧夕凛这番话,只怕要郁闷死的。

他们砸下千金,摆足场面,四处寻来难得的食材做成佳肴品尝,突显自己的身份不凡,如今在萧夕凛的嘴里,倒像是白费心机了。

萧夕凛闻见顾云哓身上淡淡的药香正是自己熟悉的,眉眼一缓:“送来的伤药被顾夫人送回来了,小童只来得及偷偷塞了一瓶给姑娘的丫鬟。连续抹上三天就能结疤,不出十天就恢复了。”

他从袖里取出一个瓷瓶,放在顾云哓的手里:“我这里还有,来的匆忙,只带了这么一瓶。若是用完了还要,只管让你家丫鬟去隔壁拿。”

萧夕凛倒是大方,这伤药闻着味道就知道药材难得,极为不凡。如今顺手就送给她两瓶,其中一瓶还是贴身携带,拿在手里依旧残留着萧夕凛的体温,顾云哓只觉得心里头暖融融的。

“多谢大人赠药,”顾云哓柔声感激,话锋一转又道:“只是母亲的举动实在奇怪,按理说她不该会如此明显要得罪大人的。”

如果不留情面地拒绝,简直是给萧夕凛一个没脸。

他好歹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又是一品太傅,姬嘉倩没道理会不乐意跟萧夕凛交好。

偏偏平日见面客客气气的,这时候倒是疏离客气,恨不得把萧夕凛推得远远的。

萧夕凛俯身,对上她的双眼:“顾夫人的容貌跟安国候和侯夫人并不相似,甚至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顾云哓一怔,面色不由古怪起来。

的确正如萧夕凛所言,安国候长得虎背熊腰,又是方正的国字脸。侯夫人一张瓜子脸,年轻时也是清秀可人。只是姬嘉倩比起两人,容貌却美艳得惊人。

二老爷跟安国候有三四分相似,大老爷应该也是如此,相貌并非十分出色,却是方方正正得很。

难不成姬嘉倩是安国候跟什么美人春宵一夜之后留下的,养在侯夫人膝下?

顾云哓皱眉,这样却有些说不通,毕竟侯夫人对姬嘉倩的宠爱是真真切切的,丝毫不见半点生分。

若说是自家夫君跟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抱来养的,侯夫人就算表面宠着姬嘉倩,心里总有一点疙瘩,哪里能像如今这般毫无芥蒂?

若说是侯夫人跟别的男人生下姬嘉倩,那就更不可能了。安国候府戒备森严,侯夫人要跟男人私下苟且不止一次两次,还在安国候的眼皮底下,怎可能瞒天过海?

顾云哓回过神来,才发现两人近在咫尺,萧夕凛温热的气息似有若无地喷洒在自己的脸颊上,顿时耳根微红,面上火辣辣的。

这么一个美男子就在跟前,任是谁都很难无动于衷。

知道萧夕凛担心隔墙有耳,声音放得极低,靠的近,让她一个人才能听见。

顾云哓稍稍往后一扬,萧夕凛已经从善如流地退后一步,叫她心底偷偷松了口气:“太傅大人的意思,小女子不是很明白。”

而且这样的秘闻,萧夕凛又是从哪里打听来的?

安国候对姬嘉倩这个女儿的宠爱是真真切切的,看她再次出嫁到顾家,那价值不菲的嫁妆就能看出来。

连安国候都没能知道,萧夕凛又是从哪里瞧出端倪来的?

“余下的,就要顾三姑娘帮忙了。”萧夕凛微微一笑,小小的卖了个关子。

顾云哓顿时无语了,只给了一点线索,没别的头绪,让她如何能顺藤摸瓜查下去?

萧夕凛的本事比她可大多了,何必叫自己一个顾家不受宠的女儿来帮忙?

“顾夫人在后宅,我再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好太靠近。”萧夕凛不能够,顾云哓却没有这个顾虑的。

“而且侯夫人,或许知道些什么,姑娘可以从这里入手。”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云哓再想推脱也难了。萧夕凛这算盘打得响,却又何曾不是相信她的意思?

在顾家默默无闻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是被顾云妍的光环遮挡住,在姐姐的阴影里长大,很少有人能注意到自己。

如今姐姐的心上人却请自己帮忙,顾云哓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就像是有一天她离开了禁锢自己的山洞,终于豁然开朗的感觉。

“太傅大人就这么信得过我,不怕小女子跟母亲告状?”顾云哓低着头,没让他看见自己眼底的笑意。

“姑娘不会如此,毕竟你是个明白人。”萧夕凛笑笑,又道:“姑娘肯帮这个忙,我就帮姑娘摆平最近的烦忧事,如何?”

最近的烦忧…

顾云哓愕然地抬起头来,脱口而出:“大人知道了?”

说完,她又抿了抿唇,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小女子实在不明白,母亲究竟是怎么想的。”

“不管怎么想,总归不是为了姑娘你好,而是为了顾夫人好。”萧夕凛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又抛下诱饵:“这事姑娘不好办,就由在下接手,务必办得妥妥当当的,也算是给姑娘的一部分酬劳?”

顾云哓迟疑道:“大人出面,会不会惹来侯府的不满?”

萧夕凛能够出手帮忙,这自然是最好的。但是姬柯冉好歹是安国候府的长孙,他如此不管情面要坏了姬柯冉的好事,只怕这人不会善罢甘休。

到头来为了她的事,让萧夕凛惹来麻烦,实在过意不去。

“姑娘放心,这事不必我亲自出面,也能够办妥的。安国候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姬公子是他属意的继承人,不会轻易妥协此事。”萧夕凛说的是事实,足够直白。

安国候不会让姬柯冉娶一个身份低微的姑娘做正妻,毕竟这代表了侯府的脸面。

这跟姬嘉倩不同,她是女儿,女子低嫁,有厉害的娘家撑腰,以后的日子只会过得舒舒服服。

但是身为男儿,娶一个小门小户的人家,倒是叫人笑话了。

顾云哓挑眉,不确定地道:“不管姬公子如何,倒是母亲十分笃定,安国候不会在此事上多加阻拦。而且安国候如今树大招风,长孙娶一个高门大户,恐怕会惹来皇上的不满和…”

和忌惮…

没有说出口的话,萧夕凛心里明白得很,他微微摇头:“姑娘有所不知,安国候早已无惧于此。”

这话一出,顾云哓险些惊得从床榻上跳起来。

无惧于此,是因为安国候心中有了决断,压根就没把皇帝放在眼内吗?

若是如此,难道安国候还想造反?

顾云哓惊疑不定地看向萧夕凛,见他略略颔首,显然肯定了她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