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二十八星宿!”

他严厉地瞪着眼前的人,清淡的眉目,头发和眼睛都是灰蒙蒙的古怪色泽,分明是东方七星之氐宿!

氐宿给他提在手里,也不说话,只是阴森森地笑,细长的眼睛里竟有一种令他心惊的惨烈光芒。他正惊骇,忽听头顶又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辰星大人,擅自调查别人的秘密不是神该有的行为哦!只好麻烦你去死了!”

辰星大惊!这个声音……该死!他怎么才想起来二十八星宿中用这种漆黑巨大镰刀的神,分明不是氐宿!而是南方七星的柳宿!他太大意了!氐宿是引开他注意力的诱饵啊!

“嗖”地一声,那把巨大的镰刀飞快地被人收了回去,刀尖还滴着鲜血,染红了地上的冰雪。镰刀柄上是一只白玉也似的手。北方曼佗罗城如此严寒,那站在墙头上的女子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短打,两截洁白的手臂暴露在外面,纤细美丽,让人不敢相信这样一个怯生生的女子竟有力量将那镰刀使得出神入化。

柳宿秀美的脸上此刻是饱含杀气的笑容,秋水一般的眼睛冷冷地看着辰星,沉声道:“五曜再也不能压在四方头上了!收敛一下你们那些让人恶心的傲气吧!”说着,她又瞥了一眼死在地上的张宿,鄙夷的神色一闪而过。

“背叛的狗!氐宿,交给你了!让这个玩水的神尝尝厉害!”

她将那镰刀一抛而起,寒光一闪,准确地落在她背上。她转个身就要跳下墙头,却听辰星笑道:“小美人,你留下好不好?我对着这个死人脸,浑身不舒服,就是要我死,也该让我死得开心一点,你说是不是?”

她回头娇媚一笑,竟是风情万种,红唇上也不知凝聚了多少讥讽。

“登徒子,死到临头还耍嘴!偏不答应你!”

虽然这样说着,她却停在了墙头,也不下来,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

辰星一手制着氐宿,一边笑道:“真后悔怎么没早点遇见你,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子,我可舍不得杀了。乖孩子,愿不愿意到我的川水宫做女伶?我会好好疼你的。”

柳宿娇笑了起来,花枝乱颤。

“你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可是我却有点喜欢你了……你的川水宫好玩么?”

这样说着,她居然当真做出要跳下来走近的动作。被辰星制住的氐宿突然厉声叫了起来!

“柳宿!快走……!”

那个走字还没叫完,只觉背心一凉,被辰星掌心的水刺刺穿了!同一时间,柳宿已经走近,手里早已举起那把巨大的镰刀,眼看就要兜头劈下!

风声凌厉,却听辰星嘻嘻一笑,忽然一把推开了重伤的氐宿,纵身如电,飞快地绕到柳宿身后,贴上她的耳朵柔声道:“狡猾的小丫头,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话音一落,一只手掌已经从她的前胸穿透了过去,鲜血喷泉一般撒了一地。

氐宿尖叫了起来!“柳宿——!”

柳宿娇媚的脸上还残留着甜美的笑容,夹杂着一种不可置信,两只眼睛瞪得好大,死死地看着自己胸前的那只手。

辰星叹了一声,另一手伸了出来,将她环在怀里,在她脸上轻轻一吻,轻道:“便是不愿意去川水宫,我也不强迫你,只把你的心给我带回去吧……”

说罢,捏手成拳,扯住她的心脏,一把拉了出来,那纤柔如同柳树的身体顿时断了线一样跌在地上,再无一点气息。

他冷笑一声,将那通红的心脏随手丢在一边,抄起一把雪将手上的血污擦干净。

“比你难缠一百倍的丫头我都遇过……”

他突然想到了曼佗罗,喔……曼佗罗属于异类……在她面前,只有他苦笑的份。

氐宿脸色惨白地瘫在地上,一双死灰般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也不说话。辰星走到他面前,冷道:“好了,说吧,反正你也不是美丽的女人,我可不会心软。杀一个星宿是杀,杀五个也是杀,不要让我翻遍曼佗罗城,将二十八个星宿都杀了。”

氐宿怔了半晌,忽然轻道:“好……我说……你走近一点,我没气力高声说话……”

辰星慢慢走过去,一边笑道:“怎么?又打什么鬼主意?刚才不是还气力十足地尖叫么?”

氐宿待他走到近前,忽然一把扯开衣裳,猛地将手插进胸膛,往外一拉,厉声吼道:“今日要你死在这里!”

辰星大骇!该死!他竟然打算散魂!这也是四方的吩咐么?一旦被生擒,就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法?!他疾步后退,一掌拍在地上,溅起无数白雪,给他挥手化为水滴,瞬间组成一面碧绿的水墙,将他整个人都包在里面。

眼前平地迸发出刺目之极的光芒,飓风卷了起来,仿佛从天上忽然降下一条灰色的龙,盘旋着以氐宿那里为中心,卷起无数冰雪。一阵龙吟似的尖锐啸声从光芒处传出,然后是惊天动地的崩裂声。

瞬间,巨大的气浪砸了上来,夹杂着冰雪和石头,扑头盖脸地打上来,全被那面水墙挡了住。辰星吃力地撑在那里,虽然有办法不受散魂力量的伤害,却不能阻止泥沙冰雪将他从头罩住。眼看头顶光线越来越暗,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呼啸声渐渐平息了,周围安静了下来。辰星试着动了动身体,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让自己移动一分。啊,麻烦啊,也不知道给埋进了多深的地下。这些星宿真是的!居然在凡人的地方用这种凶猛的术,想必方圆两三里都已经给化成飞灰了……

他陡然发动神力,从好几尺深的石头堆里窜了上去,却见外面的景象比他想象的还凄惨。他记得这里原本是曼佗罗城的一个偏僻小街道,周围全是房屋,熙熙攘攘,几乎透不过气来,此刻却已经成了一片空旷的野地,地面上呈一个巨大的螺旋形,却是散魂的力量引起的。

氐宿当时身处的地方已经陷下去一个深深的洞,残壁断垣,尘埃遍地,却是半个尸体半滴鲜血都看不见。

“散魂的力量还当真可怕……”

他苦笑了一下。

结果还是什么都没问到,看样子只有他来主动出击了。既然派了二十八星宿全体出动,四方的四个兽必然没亲自来,他就不信将二十八星宿全杀了,白虎还能忍得住!

唉,好在不是在中心地带打斗,不然一定波及到那个戏班子,曼佗罗那个死丫头一受伤肯定哭得比谁都响,而且一定极难看。还好……她是在很远的中心,还好啊……

心里升起一种很温柔的东西,他却已经没有力气排斥了。接下来,去寻找其他星宿的踪影吧!

紫缎绸包裹的厢壁,青玉雕出的软榻,雕花窗前还放了一个玲珑小案,上面置着两个酒杯和几碟下酒菜,杯子里琥珀色的琼浆微微随着马车的前行晃动着,空气里是沉水香的幽然香气。

非嫣默然地看着这个超乎想象的华丽的马车厢。啊,镇明什么时候如此奢华过?这种阵势,到底是去曼佗罗城抗敌还是去赏景?

揭开窗上的浅紫色丝绸,她往外面看去,却见一长串仪仗大队跟在这辆华丽马车后面,镇明黑色司土的大旗迎风而展,猎猎作响,这种嚣张的势头,就差没让乐仪队跟在后面敲锣打鼓了。

“在看什么?你的酒快冷了。”

镇明端着杯子,悠然低语。

非嫣放下窗帘,叹道:“我在感叹,我是不是做了噩梦?一向节俭低调的司土之神居然会搞出这么大的排场,做给四方看么?”

曼佗罗城距此五百里也不止,只怕到了那里,这些仪仗队也早已风尘仆仆,没半点仪态了,这么多人只会成为累赘,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镇明将酒杯塞进她手里,笑道:“你算说对了一半,我是做给‘四方的眼线’看。反正现在白虎越来越嚣张,甚至连西方王城都给我布上眼线,不威胁威胁,我可不甘心。”

非嫣喝了一口酒,随便挟了一些菜,边嚼边道:“表示你不惧他们,不但不低调,反而更嚣张对不对?根本是小孩子心态嘛!你怎么不想想这么多人跟着,不但浪费时间,日后也成累赘。”

镇明伸出食指摇了摇,轻道:“笨,两个人赶路也是赶,一群人赶路也是赶,谁说一定就浪费时间?你仔细看看那些人,若连这个你都看不出来,就罚你出这个车厢,下去给我骑马去。”

非嫣皱起了眉头,忽地将酒杯往案上一放,站起来说道:“好吧,我承认我看不出来,我宁愿骑马去,省得鼻子给这沉水香薰得没了知觉。”

她打开车门,正要翻身跳上一边的马背,腰上却忽然给人揽了住,整个人都给抱了起来。她苦笑一声,“快把那香灭了,不然我可要打喷嚏了。”

镇明关上车门,将她抱到软榻上,让她坐在自己膝盖上,喂宠物一般挟了一筷子菠菜给她。

“我最讨厌菠菜……”

她张口就要吐出窗外,却给他按住了嘴巴。

“吃下去,香气就闻不到了。哪里有马车不薰香的道理?偏你事多。”

她攀着镇明的肩膀,整个人软绵绵地赖在他身上,苦着脸道:“托你的福,我方才刚看明白。你是用泥土加上术造了那些人?真是无聊,也就你才会费事搞这么多名堂。”

镇明挠着她的下巴,像逗猫一般,柔声道:“笨狐狸,我可不会放你出去,天晓得你转着什么鬼心眼,好容易给我逮住,再不给你逃了。”

非嫣瞪了他一眼,哼道:“干吗?就打算这样一直缠着我?你很烦。”

镇明没说话,只抱猫一般将她抱在怀里,时不时摸两下头发,挠几次下巴,甚是自得。气氛很亲昵,仿佛一个饲主在逗弄他的宠物,宁静又安详。

非嫣懒洋洋地靠在他身上,几乎要睡着了,却听他轻声道:“我们别急着去曼佗罗城,我感觉四方不会亲自在那里,倘若只有二十八星宿,辰星一个人就能应付。”

非嫣呢喃道:“那你要去哪里?打算一路上游山玩水么?”

镇明缓缓摇头,“知道这次为什么非带上你不可么?我要你狐族的法力,替我打开阴间之门,要去找一个人。”

非嫣支起身子,两只眼睛狐狸一般,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终于也有要求我的时候?我偏不答应,你待如何?”

镇明看了她半晌,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蛋,轻道:“你若帮了我,便告诉你我的真名。”

他是天生的术士,真正的姓名向来是绝对保密的,一来为了占卜更加准确,二来防止其他术者利用了姓名来攻击他。现在却说要告诉她,不由让她微微一怔,思绪顿时飞扬起来。

记得她列入仙班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西方王城找他算帐。当时正值早春,阴阳宫前种满了桃花,有白如雪的,也有红若朝霞的,片片零落,极是美丽。

她顺着那条路慢慢走着,狐狸天生的慵懒令她永远做事不急不慢,所以在道路尽头看到他的时候,她只是眯起了眼睛,笑吟吟地看着他。

这个“御子”如今长大不少,已不再是当年的儒雅少年。桃花沿着他雪白的发,雪白的衣裳往下滑落,那一刻,她当真觉得天人也无法比拟这种美丽。这个她恼了几千年的人,再次相见,她却没想到第一印象竟会是赞叹他的美。

她也不说话,只等着他走近,一直走到她面前,柔声唤她:『小狐狸,好久不见,你已成仙了啊。』她却立即回了上去,『你的名字!现在我就要知道你的名字!不许再说我不配知道,我要你收回那句话!』他笑了,然后轻道:『我不信任你,我的名字是天大的秘密呢。什么时候你能让我信任了,我一定把名字告诉你。』什么时候让他信任了,就把名字告诉她……当时他是这样说的,那现在呢?难道表示他终于信任她了吗?她是该一跃三尺表示得意,还是放鞭炮表示开心?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镇明轻声道:“怎样?这样你还不愿意帮我么?”

她怔怔地说道:“那……你要找谁……?”

“太白,我要找太白的魂魄。”

第四章

天地间被灰色的纱笼罩,前方永远是未知的暗黑,无论怎么走,似乎都到不了尽头。道旁是微波荡漾的河水,倒映着空中点点碧绿荧光。一切都很安静,这种安静却又让人毛骨悚然,好象里面包含了什么可怕的事物一样。

每走三步,地上便有一盏血红牡丹灯,对着那鲜艳的灯光看去,河水里隐隐约约好象藏了无数蠢蠢欲动的影子,煞是可怕。

“这里是所有魂魄死后必经之路,叫做‘三步不回头’。新死之人若在这里回头了,便会迷失前进方向,再也无法轮回转世。但只要走上三步,见过牡丹灯,一切忧虑即可消除。”

非嫣轻声说着,用脚尖碰了碰地上栩栩如生的牡丹灯,那灯晃了几晃,忽然闪烁起来,竟仿佛在对她打招呼一般。

镇明环顾四周,却只见灰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脚下漆黑的一条羊肠小道,笔直地通往前方。

“为什么一个魂魄也不见?”

非嫣笑了起来,“我们的镇明大法师也有不懂的时候,世上多少人?每日要死多少人?倘若全部都聚集在这里,连这迷津河也装不下。阴间本就是虚无飘渺的存在,说简单一点,就存在于你自己心中,这条路,永远只有你一个人走下去,不会有别人来的。”

她笑吟吟地攀住镇明的胳膊,眼睛都弯了起来。

“我虽然身为狐族,拥有穿透三界的本领,不过要将你一个神生生连肉身带过来,也很吃力呢!你要怎么报答我啊?”

镇明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轻道:“什么都没做就要报答,倘若找不到太白的魂魄,罚你还来不及。”

非嫣却不恼,歪头想了一会才道:“我不确定他的魂魄会在阴间,一来他是神,恐怕不能为阴间所容;二来,我总觉得他还没死……或者,因为撞破了结界,连魂魄也已经全消散也不是没可能……”

“他的魂魄不会散的。”

镇明不等她说完,直接否定。非嫣瞪大了眼睛看他,有些不明白。

“你忘了……他是上代司金太白的儿子,身上有凡人的血液。天底下最坚固的便是凡人的魂魄了,并非撞破几个结界就会消散的脆弱东西。我曾用窥镜寻遍生界都找不到一点他的痕迹,所以才确定他是在阴间。”

非嫣恍然大悟,她居然忘了太白身上有凡人的血统!这样说来,他很有可能在阴间!

“你打算把他的魂魄带出阴间,再给他做个身体嵌进去吗?不要怪我没事先提醒你,虽然你是神,但是这种行为是违反阴间条律的,得罪了阴间王,我也没办法收拾了。”

她抬手捉住飞到面前的一点荧光,看了半晌又抛回空中。那是残留在三步不回头这里种种凡人的欲望碎片,多少个千年下来,凡人的欲望聚集在这里,怎么都不化去,为原本萧索的地方增添了一点诱惑的美丽。

“要不要返回生界看他自己的意愿,我不替他决定什么。他若不愿意重生,我不强迫他,但是倘若他愿意,哪怕将阴间的王杀了,我也要将他带走。四方那里,我希望尽量用五曜的力量来解决,不到迫不得以,不想用‘那些人’。”

话说到此,路也已到了尽头。

眼前陡然开阔起来,仿佛一切灰色云雾都瞬间散了开来。却见面前条条道路蜘蛛网一般伸展开来,粗粗一看,不下数十万条。每一条道路上都有无数云雾缭绕,有的是娇嫩粉色,有的是灰暗的土黄,甚至还有浓重的漆黑,莫可名状。

“这里是……?”

怎的这么多条路?难道当真不同的路走下去结果也不一样吗?

“一般来说,死后的魂魄来到这里,只能看到一条路,路上承载了他一生的事情,走完了,过往一切都会忘记。我并不知太白选择了什么路,所以干脆让你看到所有场景。这里是‘遗忘道’,任何记忆都会被消除,清清白白的去见阴间王。”

非嫣拉住想往前走的镇明,“这里没有属于你的路,不能再往前走了。”

镇明轻喟,“那如何找到太白?要我在这里施唤灵术么?”

非嫣想了想,摇头道:“若在这里擅自用法,很容易引起阴间的震荡,生界的法术是不可以在这里用的。这样吧,我把看守遗忘道的门人叫出来,问一下情况。”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束艳红的毛发,用漆黑的丝带扎着,那色泽,分外眼熟,竟是她身为狐狸时的毛皮!

非嫣两手交叉,食指与中指指尖轻触,口中喃喃念了起来。

『幽幽黄泉,漫漫迷津,听我之音;闻我声者,视我形者,即刻现身!』那束毛皮立即散发出刺目的红光,伴随着她的清啸,如同闪电一般,迅速划过灰暗的天空,仿佛天突然开了眼一样,留下一道红痕。

『以我妖狐之血肉精华,呼唤道君,见者立出!』话音刚落,却听身后一个非男非女的声音响了起来。

“非嫣,你这只调皮的狐狸又来捣什么乱?上次你擅自将凡人女子秦四的魂魄偷走,强行加入妖气令她转世成水妖的事情,阴间王还一直没找你算帐呢!”

非嫣笑吟吟地回头,立即见到那个说话的人,却见他一身可笑的七彩羽衣,面目洁白,身材矮小仿佛孩童,偏偏额头上许多皱纹,下巴上一大把浓密的白胡子,老不老,小不小,甚是怪异。此刻那人正目光灼灼地瞪着她和镇明,眼神也说不出究竟是生气还是欢喜。

“道君,好久不见,依然硬朗啊!”

非嫣奔过去,弯着腰笑眯眯地说着,刻意忽略他方才提起的秦四一事。

道君哼了一声,神色虽然不善,却依然拍了拍她的脑袋,很疼爱的模样。他抬头看了一眼镇明,雪白浓密的胡子抖了两下,才冷道:“这不是五曜的神么?怎么将他带来这里?”

非嫣“哦”了一声,笑道:“我们来,是为了找一个人……不,确切说,是为了找一个与他一样的神,道君你在这里也有好几个千年了,最近有没有见到拥有凡人血统的神的魂魄来这里?”

道君直摇头,“没有没有!神怎么会来阴间?!回去吧,待久了沾染上一身晦气我可不管!”

非嫣歪头看了他半晌,才道:“真没有?”

“真没有!”

回答得很干脆。

非嫣挑了挑眉毛,忽地转身拉着镇明就走,“既然没有,那就算了,我们告辞啦!倘若让我发现你在说谎,小心你的胡子哦,道君!”

镇明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却听非嫣低声道:“别管那么多,出去了再说。”

“哦,对了,道君,我想那个神或许以后还会来这里。你若见到他,就替我们转告他,清瓷没有死,现在正在四方那里做客呢。”

非嫣回头对发愣的道君笑了笑,便拉着镇明飞快地离开了。

灰色的云雾在他们离开之后笼罩了上来,将眼前所有道路掩盖。良久,道君叹了一声,轻道:“你……想通了没?要不要回去……?”

身后有一片黑色的影子,面容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此刻却在瑟瑟发抖,显然内心激动之极。

“你在这里等了几个月,也没等到她,原来果然活着。这里不是神该来的地方,你既有一身法力,便自己上生界去吧。欲望未尽,心愿未了,总是不能清清白白的走啊。”

道君苦口婆心地劝他。

那影子怎么也不说话,许久,才低低叹息了一声,竟是忧郁难解,缠绵之极。

一直出了阴间,回到马车里,镇明才开口问道:“为什么那么快离开?你确定那个道君说的是真话?”

非嫣半躺在软榻上,懒洋洋地说道:“笨,呆子都能看出他在撒谎。倘若当真没见过,以道君的个性,必然要想上很久才会作答,但他却想也没想就说没见过,肯定有鬼。太白八成就在那里。”

“哦?”镇明捏住了她的下巴,神色有些冰冷地看着她,“为什么那么快出来?就算他不见我,我也可以用术强行将他带走,为什么阻拦我?”

非嫣挥开他的手,“所以说你笨。道君既然隐瞒,必然有原因。你的目的不是让太白复活那么简单,而是要他出来一起对抗四方。倘若强行带出来,也不过增加一个不合作的神罢了,何苦?总该要他心甘情愿地出来才行。”

镇明哭笑不得,“所以你骗他清瓷没死?居然还说在四方那里做客?”

非嫣嘻嘻一笑,眨着眼睛轻道:“怎么?嫌我撒谎撒得不好?”

镇明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笑了起来,“小狐狸,你的脑袋是什么做的?什么鬼灵精的点子都能想出来。倘若让太白发现那是谎言,你又该如何?”

非嫣转着眼珠,耸了耸肩膀,“我能如何?反正有你镇明大法师罩着我,我可不愁。”

镇明想了半晌,才道:“暂时冷上一段时日,也让他自己在阴间好好想想。过些日子再去找他,说什么也要将他带出来了。”

非嫣突然爬上镇明的膝盖,直溜溜地瞪着他,小声道:“那,我帮你打开阴间,找到太白了!现在是不是该把你的名字告诉我?为了这个问题,我们也纠缠够久的了!”

啊,是够久的了,仔细数来都有六七千年了……

镇明奇道:“哪里找到太白了?他在哪里?难道一个推测也算是找到他了?小狐狸,这次你失败了,放心吧,我不会把名字告诉你的。”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