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

“别叫我的名字,你不配!”一听他叫她名字,她心里的怒火更盛,直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翻江倒海的汹涌翻腾着,气得她扑上去就是一阵捶打。

他默默承受着她的怒气,心里并不比她好过。她没一会儿就打累了,转而趴他胸口莫明掉泪。夏天的衣服本就轻薄,她的泪很快渗透衣服,热热的湿湿的粘上他胸膛,他的心仿佛一下子被炙烫了一般,再也顾不得其他,抬起她下巴就吻了下去。

她踮着脚尖回应着他,不知是难过,还是绝望,眼泪像忘了关的水龙头,愈发落的凶。

“别哭,安之…”他的舌尖带着醉人的酒香,在她唇舌之间缠绵流连,想用这种肢体的温暖慰籍她心里的伤痛。

是的,伤痛。她比他更怕动情、比他更怕动心,他明明一直知道她心里最恐惧最抗拒的是什么,却直到此刻才感同身受。

她也渐渐热烈了起来,相比最初那个莫明其妙的吻,这一次彼此都只觉得仿佛冥冥中自有宿命的定数,才让这一刻的唇舌纠缠有那般致命的诱惑力,逼得他们最后只能轻颤着身体互拥在一起。

“别开灯…“她双手环住他腰,将脸紧紧埋在他怀里,害怕在他脸上看到此刻同样出现在她脸上的意乱情迷。

他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吻了吻她发顶。两个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直至完全平静下来。

“什么,你怀疑虞总劈腿?”美朵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颇有些愤慨,“虞总这么好的男人你居然不相信他?宁安之你没救了。”

安之佩服美朵的想象力。她不过是问她最近有没有关于虞玮韬与祝双宜的传闻,毕竟他们一起出差一周,祝双宜对虞玮韬的感情又是有目共睹的,加之之前虞玮韬对她的冷淡,她想从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而已。

安之并不知道她那天酒后失言说出大麦哥哥的事,她只知道昨晚上她一宿没睡,矛盾犹豫害怕思虑再三,才好不容易下了个决定:她不要再一次错过她的大麦哥哥!

她知道虞玮韬喜欢她,不然哪怕给他灌□,大概他也不会这般失态的待她。她还知道他心里一定介意着什么东西,才让他忽冷忽热、转变至此。是因为他的玻璃情结,还是因为祝双宜,又或者其它她不知道的原因?她只知道要是上次出差虞玮韬真与祝双宜发生了些什么,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没有。

清扬走了一年多,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快开始一段新的感情,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她有过自责、有过内疚、有过彷徨,最终却选择了勇敢面对。

何况那一个人还是她的大麦哥哥,青梅竹马的故事虽然久远、短暂又老套,但她心里始终有一种固执的认识:大麦哥哥是她的大麦哥哥。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再遇见大麦哥哥,也从来没想过真有那么一天,大麦哥哥是否已经是别人的依靠、而不再属于他。

“是你说的,如果我是拉拉,如果我有需要你帮忙的一天,你会非常乐意像我之前帮你那般帮助我。说过的话要负责,你身为男人,一个有地位有影响力又有钱的男人,不可以耍赖的。” 看着财务分析会议上忙着端茶递水的安之,虞玮韬的思绪不禁飘回早上。

她一大清早给他打了个电话,将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末了还脸不红气不喘的一口咬定她就是拉拉,十足的无赖相。可是明知她耍无赖,他却不能反驳。

这话的的确确是他说的,就在不久前他忽悠她暂住他家时。她可以耍赖说自己是拉拉,他却不能耍赖当没说过这句话。

安之奉完茶,走回座位后挑眉往虞玮韬方向看一眼。他刚好看过来,眼神相撞,他迅速移开视线,想装作若无其事的喝口茶,不料手才端起茶杯,便闻极轻极轻一声“叮”。所有人的视线便都聚焦到了他跟前,十数双眼睛看着那颗钮扣滚了几圈后终于躺平。

浅米色几呈透明的扭扣在深红的会议桌上尤其抢眼,边缘一排字母,Armani,是安之上次吃撑被送往医院时,从他身上用蛮力扯下来的。众人还想看得更清,却见虞玮韬先一步合指拈起。

他当时以为混乱之中她早不知将它丢弃在哪里,在车里寻了一遍未果也就不在意了,原来竟一直在她手里。虞玮韬把玩了下钮扣,众目睽睽之下坦然收进口袋。只是这一颗钮扣似乎比那一件衬衫更暧昧,尤其在祝双宜看来,这两人一来一往毫无顾忌的调情兼宣告之举好比是往她脸上狠抽了个嘴巴子,让她在所有人跟前颜面尽失。

这次出差她用尽手段碰了一鼻子灰不够,如今安之还要演这一出戏来讥讽她,祝双宜觉得前所未有的羞愤。

会议结束之后,虞玮韬故意落后一步。安之按例留在最后整理PPT器材与会议室,当他是透明人。

“安之…”终是他忍不住先开口。

她自然明白他想说什么,倒是老实,冲他耸耸肩,眼睛睁得大大的,别提有多无辜了:“我只是物归原主而已。至于大家的想象力会不会过于丰富,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她不想去解释,也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原来她只想跟他开个小小的玩笑,以她的身手,钮扣放在他杯子底下根本不会有人发现,等会议开始他拿起杯子,也不会有人留意到压在杯底的钮扣——至少不会有人比他先留意到。只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杯子遇热之后,杯底会粘住钮扣,还要死不活的粘了一秒钟就掉了下来。

这一幕情景、这一场对白如此相似,虞玮韬哭笑不得之余,颇有一种无力感。

“对了,考虑清楚了答复我,我先走了,虞总再见。”她冲他甜甜一笑,抱着资料率先出了会议室。

先是沿用他之前的招数,再将他说的话几乎一字不差的扔还给他,让他又一次无法反驳。就凭她这一点任性,以及一再将他逼至无力境地的能力,他不必费心去核实她身份就坚定地相信,她就是小米——那个才五岁就已将他吃得死死的小女孩。

所以,他更明白不食言的结果会是什么。

他不能让这种结果发生,那是他对已故母亲的承诺。

虞玮韬在BQQ里给安之发了个信息:“下班后谈谈。”

“现在是上班时间。”

虞玮韬看到回复,颇有种命中克星的感觉。她就像长在他心里的狗尾巴草,还是棵小心眼的狗尾巴草,高兴了就往他心尖尖上挠一挠,让他安生不得。

“你可以下班后答复我。”

“晚上加班,到时再说吧。”安之加了个打酱油的表情发送过去,忽然心情大好。

不过安之一语成谶,原本加班只是推脱之辞,结果临下班时林总监忽然布置了几项工作给她,让她赶在明天上班前备妥,苦命的她就只能留下来加班了。

其实这些工作并不属于安之的职责范围,只是林总监扬眉吐气后,凡事就特别倚重她。习惯这东西非常可怕,渐渐地林总监一有事,脱口而出的肯定是一声“小宁”,安之又不好明言推辞,于是工作只能变得越来越忙碌又越来越琐碎。

林总监也留下来算是陪安之加了会班,趁着整个办公室只剩她和安之后,语重心长:“小宁啊,虽然公司不反对办公室恋情,但人言可畏是非多,有时候还是得注意一下。”

安之知道她说的是下午开会的事,她很诚恳的向领导认了个错,并表示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便一心扑到工作上去了。

一个人忙完已过九点,偌大的一个办公室只剩她一人。

安之锁门的时候才发现整个楼层就只剩她一人了。楼道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她鞋子踩在地板上的“叩叩”声,不轻不重,却很有规律。

莫明就感到一股疲倦袭卷而来。安之深吸一口气,又将这口气用力呼出,心里盘算着这个月的工资发下来后,得划出多少去还信用卡债。清逸刚工作不久,没什么钱,房子低押给了银行,下个月开始也要支付银行贷款利息了,她又该拿出多少去帮他。

或许从法律上来说,她根本没有帮清逸的义务,但她只要一想到她的命是用清扬的命换来的,她就觉得替清扬守护他的家人是她义不容辞的事。她相信如果清扬还在,一定可以做得比她更好。

下楼却见虞玮韬的车停在公司门口,安之虽不知他等了多久,却知他是在等她。不管是本意还是天意,这一段经历真的太过相似了,她没说什么,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径直坐了进去。

上一次鼓足勇气尝试坐回副驾驶座,结果并不成功。她勇敢地迈出了一步,最终却还是没能战胜心里的恐惧。

虞玮韬对安之的这一举动也颇感意外。刚想开口,她已然快了一步:“忽然觉得好累。”

她的嘴角好像挂了秤砣,笑起来有些沉重,眼神幽幽地,看向他时却掺杂了一丝不甚起眼的期待:“能让我靠靠么?一下下就好。”

她嘴角的秤砣一下子跑到了他心里,让他的心也变得沉甸甸起来,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须臾便觉她轻轻靠过来,半个头枕着他肩膀,小心翼翼不敢用力的样子,只有极细微极细微的呼吸在他肩膀起伏。压在他心里的秤砣好像突然变成了透红烙铁,让他的心霎时滚烫起来,有什么东西沸腾了似的在里面喧嚣个不停。

“安之…”下班前想好的台词悉数被辗成碎末,他知道他不可能拒绝她的任何要求。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不管是让她依靠,还是所谓的帮助她跳出拉拉大坑。

追寻,那尘封已久的往事。

“大麦哥哥,疼…”一只肥嘟嘟的小手搭上男孩胸口,用力在他包扎的伤口处揉了揉。

男孩咝口气、浑身一颤,咬牙切齿地拉下小女孩的手,努力和颜悦色:“小米乖,哥哥不疼。”

“囡囡疼。”于是小女孩子转过身冲他撅起屁股。

那条粉红花内裤又露了出来,然而暴露在内裤外的皮肤却比内裤上的花纹更花更红。他知道她一定是挨了打,跑来找他要安慰了。

从小到大,父母从未体罚过他,遇到她之后,他才知道原来长辈教育晚辈还有这样一种野蛮的方式。那次她爬进他家误食过多的压缩饼干被送进医院,听父亲说出院回家后,就被她奶奶狠狠吊打了一顿。他当时极为震惊,在他看来这是他的过失,父亲虽然言辞严厉的训了他,却再无其他,没想到她刚惊魂一定,就又迎来责打。

“囡囡疼。”小女孩不耐烦的扭扭屁股。

他叹口气,认命地伸手替她揉屁股。大概这世上真有前世因、后世果的事,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宠她?服侍她不够,还抛头颅洒热血的,随便准备献出自己的生命似的。

他揉得手酸,她终于觉得够了,转回身冲他晃了晃手:“给。”

她左手从进门就紧紧握着,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肯定藏了什么。他依言伸手过去,她暖暖肉肉的小手贴上他掌心,慢慢松开手指。有冰冰湿湿的东西滑落在他掌心,待她抽手离开,他才看清原来是条尾巴状物什,细细黑黑长长,也不知是什么动物身上的,看得他寒毛都竖了起来。

而罪魁祸首像条毛毛虫似的,一边屁颠颠往他大腿上爬,一边“咯咯咯”笑得开心:“大麦哥哥,这是壁虎尾巴哦,我昨晚上抓到的。”

他整个人抽搐了下,用力一甩手,人就跟着醒了过来。

原来是梦!

只是梦境与回忆完全重合,连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曾改变,真实得就像刚经历一般,掌心处还留有那种粘湿恶心的感觉。

虞玮韬盯着摊开的手,渐渐适应黑暗之后,点了根烟。

他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准确的说,他只有过一段不长的烟史。父母意外过世的那年,他正在国外求学,急急赶回去时,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那是他人生最黑暗的一段岁月,烟是他最忠实的伙伴,后来心境慢慢平复,才没有了这种依赖。

多年后的这个晚上,仅仅因为一个梦所勾起的回忆,仅仅因为答应她做不食言的君子,他再一次有了抽烟的欲望。

美朵特别佩服安之,安之的魅力所向披靡,连新来的男同事都不放过。

这个“新来的男同事”就是李清逸,这两天中午和小刘一起出现在她们饭桌上的人。美朵在得知他部门后,大大地发了句感叹:“安之,你是想把房产公司整个地纳入后宫么?”

安之啐她一口:“那是我同学的弟弟。”

这下美朵更受打击了,她托着腮,语气里尽是羡慕:“虞总对你可真好啊。”

恒隆年后并没有公开的招聘,在美朵看来,清逸能进到公司来,肯定是安之从中搭的桥。这么些年,她看到的听到的,虞总从没利用职权安排什么人进公司过,安之却一直是个例外。

安之沉默。即使听出美朵话里的深义,她也没办法反驳。解释起来越描越黑的事,还是不解释为妥。不过出乎安之意料的是,这一件事很快流传开来,大公司人多口杂,她原本也不甚在意,所以从未刻意隐瞒她与清逸的关系,但流言传来传去,倒让虞玮韬蒙受了不白之冤。

安之心有愧疚,周五约虞玮韬一起吃晚饭,理由虽是帮她“从良”,心里确是想借此机会向他道个歉。

七月的天,正是台风开始肆虐的时候。阴霾了一天的天在下班前暴发,倾盆大雨劈头泼下来,任是打伞也无济于事。

小小的一段路,安之牛仔裤的膝盖以下已全湿透,一半肩头也难幸免。她收伞挤进副驾驶座,头发上垂了几颗小小的水珠,不自觉抖了抖身子,冲着虞玮韬笑:“要不我们去吃火锅吧。”

她穿着短T,还真的感觉有点冷。

他不说话,将车内的温度调得高些,告诉自己切不可动感情,不可太关心她。

火锅店的生意虽不如冬天火爆,但因为周末,还是坐满了大半,嘈杂不改。

隔着火锅上袅袅的蒸气,虞玮韬犹豫着该如何开口。对面的安之吃得尽兴,太极形鸳鸯锅底,属于她的那一半浮着赤红一片辣油,她给自己倒了一小碗醋,手法纯熟地涮着羊肉吃。

“呃…你怎么不吃?”将近半份涮羊肉喂下肚后,安之才想起对面只是看着她吃的虞玮韬,不免心中疑惑,“你不会不吃羊肉吧?”

他沉默。他一向不习惯这样的环境,也不喜欢这样的口味,只是因为她很开心的建议,他就没办法拒绝。

安之吐了吐舌头,双颊在氤氲雾气中绯若晚霞,眼眸被水蒸过似的,异常清亮。她轻轻抿了下嘴,双唇即刻就像那臻艳的樱桃,裹着层红嫩嫩的薄皮,好像轻轻一咬就能滴出甜美的汁来:“其实我也不吃羊肉,因为羊肉太骚了。”

他没办法不皱眉。吃羊肉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他不明白她这样的谎言有什么意义。

“可是涮羊肉不一样,这个…”她说着说着,夹起一片生羊肉卷,很认真的打量起来,“这个只能算是不是羊肉的羊肉,因为一点羊骚味也没有了。”

她将羊肉卷扔进属于他的那半片清汤里,对着他露齿一笑,“不信你试试,不行的话再沾点调味,保证吃不出羊骚味来。”

他的眉整个地拧成了一条线,沉默地看她用勺子将刚才的羊肉捞起来,然后很期待的递至他跟前:“试试吧,我不会骗你的。”

他伸手,没有接过,而是摘下眼镜细细擦干净上面的水蒸汽后,看着她正色问:“你有什么样的心结,才会排斥男人?”

长勺连着勺里的羊肉“当”一声摔在桌子上,“哗啦啦”的摇了会才停下。

果然人与人是不一样的,她当时答应帮他,可没问过这种直接而本质的问题。安之重重地呼了口气,弥漫在两人中间的腾腾热气悉数往他方向而去,他刚擦干净的眼镜又蒙上薄薄一层雾气,让他看不真切眼前的人。

“我不是排斥男人,只是经历那一场车祸,失去了再爱的勇气。”

他心里一阵钝痛,急忙撇过头看向窗外。外面依旧狂风暴雨,黄豆般的雨点“噼啪”打在玻璃窗上,夹着若隐若现的闷雷声,像极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傍晚。

二十年前的那个傍晚,也是这样一个台风过境的大雨天,他被那个小丫头片子拉去玩水。她很喜欢玩水,哪怕有数次被淹的经历,也一点都不知道后怕,一玩就是半天。等到天渐渐阴沉下来,他抱着浑身湿透的她回家,却发现她家里正一团乱。

她的奶奶拿着个鸡毛掸子追打她母亲,而他的父亲不仅意外出现在她家里,还极力护她母亲周全。

“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长者身体硬朗、行动敏捷,说话的气势一看就知是做惯一家之主的人。鸡毛掸子落下,没打到她儿媳,却实实在在抽在他父亲身上,她更加怒不可遏,索性直接拿掸子赶他父亲,“你给我出去,这里不欢迎你,快给我出去!”

他当时别提有多震惊了。父亲光着上身,样子十足的狼狈,而她母亲衣衫不整,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骇然之下,唯一想到的就是在怀里的小女孩闻声扭头看过去之前,抱着她急急逃离。

“你有没有试过一转身,最喜欢的人就消失不见、再也寻不到的感觉?”

他良久才缓缓转过头来看她。镜片上的薄雾早已褪散,他镜片后的双眸明明如此清晰,她却读不懂他眼里的情绪。安之不觉讪笑,不是她的错觉,自从出差回来后,这个男人的眼神她就再没看懂过。

“是去了另一个世界,或是去了另一个地方。”她低头,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划着碟子里的醋,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世界真是很小又很大,我一直在想,如果他们去了另一个世界注定再也没有抓住的可能,为什么有些人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却也一直寻不见遇不着呢?”

“安之…”他的声音有些重,很想说些什么。

她打断他的话:“我不是拉拉,如果你觉得这样没有帮我的必要,你可以拒绝。”

从火锅店出来,雨已经停了。安之坚持自己回去,不让虞玮韬送。

被雨水冲刷过的大街湿漉漉地,看起来格外清爽。她与虞玮韬道别,转身没入城市的夜色之中。

有细而冷的风迎面而来,带着沁脾的清新气味,她缩了缩脖子,又忍不住偷偷地深吸了好几口气,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条路,再熟悉不过,曾经她与清扬一次次相携走过。记得有次她和清扬吃完饭后,一道散步回家,她闲来无聊,随口一问,“清扬,你明明早就喜欢我了,读书时为什么还要帮我出主意追林岫?”

这个问题很不合逻辑,至少远远超出了她理解与接受的底限。安之觉得但凡是个正常人,不作为已是极限,哪有把自己喜欢的人死活往别人身上推的理?可是清扬却说是对她一见钟情,让她困惑得不行。

她记得当时清扬沉默了很久,她数过七盏路灯还不见他回答,就恼了:“喂,李清扬你不会只是说着好听的吧?”一想到这,她就凶神恶煞般跳到他跟前,只差揪他衣领子了,“说,你是不是忽悠我来着?你当年其实不喜欢我的是吧?”

他就在路灯下冲着她笑,温柔地、认真地:“我觉得让林岫喜欢你比让你喜欢我容易,自然就支持你追他了。”

电瓶车的刹车声在她身后尖锐响起,然后绕过她扬长而去。大约雨过天晴带来好心情,所以连咒骂也省下了。安之就这么站在叉路口,望着马路两侧的路灯连绵不绝直伸向远方,就好像一条昏黄的飘带,满载着回忆,直伸向她记忆最深处。

不停的有车子经过她身边、又勿勿离去,仿佛那些任她怎么抓也抓不住的日子。唯有她站在原地,不知下一步该往向、还是往后。

“还没做好决定?”程默递过去一杯酒,“这可不像你啊。”

他这会儿倒是支持安之的。没办法,既然安之不是所谓的二奶,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又懂得情调——嗯,反复看那种广告的,应该很懂得情调才是,不像他家芒芒,所以再适合眼前这个伪斯文真闷骚男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