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珩安慰道:“我只知道你做什么都是有原因的。”

“我当然有原因,”莫之恨冷笑了下,“不管是谁,如果在诗芫临走前陪在她身边,都不会原谅他。你知道诗芫最后求我的一件事情是什么吗?”

沈世珩一怔,忙道:“她求你什么?求你不要离开继谦?”

“不是。”

“那是什么?”

莫之恨叹口气,苦笑道:“她求我,一定要想办法替唐婉赎身。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沈继谦从头到尾都爱着唐婉,知道他一直都和她还有联系,知道自己的相公从来没有爱过自己。她为什么那么傻?”

“她的傻,对她来说,却可能也是一种福气。”沈世珩揉揉她的脑袋,带着她继续往前走。“是,她是很执着,傻傻地爱一个并不爱自己的人。可是在她有限的生命里,这样执着地爱过,又怎么不值得人佩服。”

“可是,”莫之恨拉着他停下来,“你不觉得继谦真的很混账吗?他怎么忍心这样对一个爱他至深的女子呢?”

沈世珩默默看了她一会儿,忽而笑了。“那么三年前呢?三年前你爱着他的时候,你这样怪过他吗?”

“我?”莫之恨微微一怔,呆了呆方道:“我那个时候,没想这么多。”

“可是你心里其实也是清楚的,他爱着唐婉,从来没有变过。”

莫之恨垂下眼,她不得不承认七爷说得对,她不是也一直都知道沈继谦心底的那个人是谁的么,可她还不是为此执着了许多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只是如果一切都是自己愿意的,那么旁人又何所谓再多说什么。”沈世珩轻轻握住她的手,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最重要的是,你现在已经把他放下了,并且愿意重新开始。之恨,我等不及了…”他略顿了顿,语气坚定。“我爱你,给我一个机会永远照顾你,好不好?”

心猛地揪起来,莫之恨抬眼看他,又很快撇开。这是第一个对她说“我爱你”的人,第一个,把“爱”字说出口的人。这么久以来,她曾经期盼从沈继谦口中听到这句话,却还是竹篮打水。但现在真的有人说出口了,她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沈世珩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只要一次,我只要你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莫之恨终于支支吾吾地开口,“我…我怕我还没有准备好。”

“你不需要准备什么,”沈世珩温柔一笑,“你只要继续做你自己,然后一切都让我来照顾你,保护你,这就够了。”

心里泛起盈盈的感动与温暖,莫之恨看向他,她感受得到他是认真的。这么多年来,他的一句“我爱你”今日终于说出了口。鼻子一酸就有掉泪的冲动,她忙背过身去,狠狠吸了吸鼻子,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世珩绕到她跟前,托起她的下巴。“你笑了就是答应了。”

“我何时说我答应了?”

“你笑了呀,笑了就是答应了。”

这人又开始蛮横了,莫之恨却不生气,只是继续含笑看着他,只看到他心里发毛,末了才道:“我饿了。”

“嗯?”

莫之恨斜看他一眼,“不是要照顾我吗?我饿了。”

“哦,哦,哦!”沈世珩笑得合不拢嘴,“走走走,我们这就去用膳,去天福楼,记我账上!”

莫之恨忍了笑,甩手向前走。“那当然,不然还记我账上?”

“我我我,当然是我。”沈世珩挠挠头,像个孩子般地跟在她身后,恨不得蹦蹦跳跳起来。

莫之恨看向地上,阳光下他们的影子隐隐重叠,相依相偎。这一刻,她的心里是宁静而喜悦的,因为她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感情。她已经放下了沈继谦,而七爷,是她的未来。不管旁人会怎么说她,不管世事会如何变迁,只要他们相爱,只要他们在一起,一切就好了。

几日之后,秦诗芫入殓安葬,秦政鸿老泪纵横,临走前对沈继谦说了句“我决不会让沈园好过”。莫之恨当时不知道他是认真的抑或是说的气话,可三日之后,她明白了秦政鸿确实是认真的。

织造坊盖得好好的,安司监忽然来说不准沈园再继续建造下去,说他们不符合开办织造坊的条件。很明显,这是硬找的借口,若不是秦政鸿放了话,又怎么可能。他是铁了心要置沈园于死地,就算联合顾家也在所不惜。

但对于沈园来说,这确实是莫大的麻烦,眼下的形势建织造坊是势在必行,人力财力都已经投入,若不继续做下去那势必都打了水漂。

本该是沈继谦的事情,可自秦诗芫安葬后,他又像变了个人,成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什么都不做。莫之恨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她已经完全不了解沈继谦,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可是他能把自己关起来不管园子里的事,她却不能,七爷也不能,如今这个情形恐怕也只有他们两个来相扶相持了。商量之后,他们决定还是先去尚书府一趟,毕竟如果能说服了秦政鸿,这事儿也就解决了。

匆匆赶到尚书府,门房的倒是和善,听说他们是沈园的竟然没拦着,还告知他们秦政鸿在二夫人院子里。一路打听着到了院子门口,他们俩不由愣住,面面相觑。

院子里左边是两头怡然自得撅着屁股晒太阳的猪,右边是五六只张牙舞爪的大公鸡,另有三两只青蛙间或在其中蹦蹦跳跳,实在让人很难想象它们是如何能够这般和睦相处。

咽了口唾沫,莫之恨深呼吸几次才真的踏进院子里去。不过恁她小心翼翼地三步一蹦、两步一跳,仍然不小心踩上了一些…味道难闻的东西。自然,沈世珩也未好到哪儿去。

“什么人呀?”

一个含混不清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把他们吓了一跳。莫之恨四处打量了翻,试探性道:“我们…我们是沈园的,来见秦大人。”

“我爹呀,他在里头呢!”说话间,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连同缠在身上的一条小蟒蛇一起从一间小屋后闪身出来。那丫头绑着两股小辫儿,鹅黄色的锦衫衬的肌肤更加白皙,一对玲珑的眼眸带着几丝顽皮,笑意盈盈地看着莫之恨。

莫之恨一怔,好娇俏的丫头,看起来竟是秦诗芫的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哈哈哈~~~开心了不,激动了不?

哈哈哈~原来我家香儿第一次出场在这儿~爱她啊爱她

顺便怀念一下我家斐然…

第二十六章(上)

身世真相——莫之恨腿一软跌坐到地上,呆看着半开的门仿佛离了魂。太荒谬,这是太荒谬的事情,甚至荒谬过她所有的梦境。

那丫头拍了拍蟒蛇的头,蟒蛇竟然就乖乖从她身上滑下去,很快消失在一旁的草丛里。她蹦跶着走过来,看了看莫之恨与沈世珩,眨眨眼睛道:“你们就是我爹说的‘沈园的混蛋’?”

莫之恨哭笑不得,只好干笑道:“我们…我们是从沈园来,想见一见秦大人,能替我们通传一声吗?”

丫头点点头,“那你们等一会儿。”说着她很快跑进屋子里,但只过了一小会儿就从门框旁探出一个脑袋,面带委屈。“我爹说不见你们,还将将把我骂了一顿。”

虽然早已猜到这样的结果,莫之恨还是有些失望,抱歉地对那丫头道:“真是不好意思了,那我们…”

“你们可以留下来等。”丫头溜出屋子,立马又笑得阳光灿烂。“爹不会逗留太久,可能一会儿就会出去办事,你们就在这儿等吧,不会有人赶你们的,但是千万别让我爹知道是我让你们留下来的。”

“好,谢谢你。”莫之恨与沈世珩对视一眼,都略宽了心。只要有机会见到秦政鸿,他们就还有希望来说服他。

等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秦政鸿果然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见他们二人时不由皱了皱眉就准备从他们身边走过。沈世珩忙拦在他跟前,作揖道:“秦大人,请您给我们一点时间,不会耽误您很久。”

秦政鸿冷冷瞥他一眼,“当这儿什么地方,你们说来就来?我没时间陪你们耗着,让开。”

“秦大人,我们只是希望您能对沈园公平一点。”莫之恨跟着走过去道:“诗芫临走前是我陪着她,您难道就不想知道她的遗愿吗?”

秦政鸿神色微微缓和,扫向她道:“她说什么?”

“她求我一件事,求我替唐婉赎身。”莫之恨深吸一口气,“唐婉是什么人您肯定听说过,诗芫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都想着继谦,那我想您也一定明白对她来说继谦有多么重要。您如果要毁了沈园,那就是毁了继谦,您想要诗芫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吗?”

秦政鸿冷哼一声,“怎么,难道你这样说,我就要多帮沈园一把不成?”

“不是,我们不求您帮我们什么,但是至少,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我只是要帮我女儿讨回一个公道,让开。”秦政鸿推了莫之恨一把,举步向前走。

沈世珩忙扶住她,皱眉冲秦政鸿道:“但这都是她自愿的,又何来公不公道?更何况,当年是您硬要把她嫁过来,那这样说,罪魁祸首岂不是您自己?”

秦政鸿身形一滞,转头怒视。“你说什么!你说是我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沈世珩放开莫之恨,不卑不亢地迎向他的目光。“不能说害,但这一切都是当初您选择的。诗芫的身子不适合做娘亲,我们所有人也都劝过她,相信您也有。既然这样,就不该说如今沈园欠她一个公道。”

作者有话要说:OTZ…这章特别短的本来是一个很好的更新时间…

2010年1月2号3点4分5秒…

第二十六章(中)

沈世珩放开莫之恨,不卑不亢地迎向他的目光。“不能说害,但这一切都是当初您选择的。诗芫的身子不适合做娘亲,我们所有人也都劝过她,相信您也有。既然这样,就不该说如今沈园欠她一个公道。”

秦政鸿眯了眯眼,“是,她身子是不好,但我想问的是,这两年来,沈继谦有真的疼惜过她吗?他这个做相公的,心里头还挂念着别的女子,对芫儿公平吗?”

“可您在把她嫁入沈园之前就知道这一切了吧?如果您没有这么做,现在的沈家大少奶奶早就是别人。”沈世珩看了看莫之恨,接着道:“秦大人,伊人已逝,我相信诗芫不管是生前还是现在,她都没有后悔过。所以就算以后沈园不能与尚书府交好,也不该是仇人。”

“不必多说了。”秦政鸿一振衣袖,“我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你们若愿意,尽管在这儿杵着,但我若扳不倒沈园,我这礼部尚书不做也罢!”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莫之恨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在视线里,竟不由自主地扑哧一笑。沈世珩不解地看向她,“怎么,有主意了?”

“不是,”莫之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还笑得出来,摆摆手指了指前面的路。“瞧这院子里,那么多…咳…可秦大人大踏步走的时候可什么都没踩到,看来真是熟能生巧了。”

沈世珩本来一直揪着的一颗心也微微放松了,点点她的额头道:“亏你还有心思注意这些,不过这位秦姑娘是有些特别,我还是头一回看到有姑娘家不怕蛇的。真是奇怪,一个府里头教出来的丫头怎么如此不同。”

莫之恨长叹口气,“我也感慨,你和继谦都是在沈园长大,为什么也如此不同?我本来以为经过这两年他应该懂事了,可是诗芫一走,他怎么又好像回到了几年前?我真的是越来越不懂他。”

沈世珩笑笑,牵着她小心翼翼地往外走。“我几次想找他谈谈,但我知道他一定不会愿意。这两日去看大哥,他也很是发愁,完全没了主意。沈园如今正是个风雨飘摇的时候,你也听到秦大人的话了,不扳倒沈园誓不罢休。”

莫之恨心情也跟着低落起来,可是看着七爷的样子,她又不忍心再说什么丧气话,只好强迫自己故作轻松。“你也别太担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沈园风风雨雨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我不信这一次挺不过去。再说了,若是长乐城实在呆不下去了,我们就举家搬迁呗。靖国这么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等到了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我们大可以重新开始。”

沈世珩久久未语,不知在想何心事,直到走至尚书府门口才停下来。“杂役司那头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回沈园吗?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难不成我还能走丢了?”莫之恨冲他微笑,“你去忙吧,我自个儿回去。天福楼的账好几天没看了,我也得忙一阵,不用担心我。”

“好,”沈世珩松开牵着她的手,“那你先走吧,我看着你走远。”

莫之恨点点头,顺从地转身。走远两步,她渐渐敛了笑容,这个时候又怎么还能开心得起来。她知道秦政鸿绝不是说气话,从他对织造坊的手段来看,他真的有意要将沈园赶尽杀绝。她能理解他的丧女之痛,可是七爷说的没有错,如今这一切,秦政鸿自己不也该负上大半责任吗。

走到拐角口,她回头望了望,果然看到七爷仍站在那儿。心里涌起暖意,莫之恨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见,挥了挥手方拐到另一条街上去。她知道无论如何,有个人一定会在她身边,这就够了。走了一小段路,她隐隐觉得身后似乎有人靠近,刚想回头看时,颈后忽然一疼便失去了知觉。

模模糊糊醒来时,莫之恨揉了揉脖子,只觉得自己身处一个幽暗的房中,甚至连一扇窗户都看不见。房里点着几根蜡烛,发出昏黄的光亮,隐隐摇晃。再细细一看,她发现自己竟是被放置在床上,若是仇家似乎不该对她如此仁慈。莫之恨蹙蹙眉,脖后的瘀青让她忍不住嘶了声。

“你醒了?”

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莫之恨冷不丁吓了一大跳,这才发现屋子东南角还有两个人在。其中一人坐在椅子上,目光如炬,不怒而威,另一人恭敬地垂首站在他身后,看都不看她一眼。莫之恨定定神,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你…你是谁?你把我带这儿来想做什么?”

坐着的那人静静地审视了她一会儿,方问道:“你叫莫之恨,你娘叫莫嫣?”

莫之恨猛然一震,她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过娘亲的闺名,眼前的人如何得知?“你到底是谁,你怎会知道?”

“真的是你。”那人却不回答她的话,静默了会儿又道:“你是承恩十八年三月初七出生的,是不是?”

“你究竟是谁?”莫之恨从床上跳下来,一阵心慌。她亦从未告知过谁她的生辰,但眼前的人又一次准确无误地说对了。

“你只需回答我是不是。”

他的话语中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莫之恨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但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那人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走到她面前。莫之恨这才看清他的脸,一字横眉,阔挺鼻梁,看起来竟有几分眼熟。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然道:“我是你父皇,随我回宫。”

心往下一沉,莫之恨张了张嘴,脑中有瞬间的空白。她似乎捕捉到了“父皇”、“回宫”这样的字眼,可是她想她一定是听错了。晃了晃脑袋,她道:“你究竟想做什么?你是谁?”

“朕说得还不够清晰?”那人明黄色的衣领露出半截,似乎在迫不及待昭显着主人的身份。

莫之恨后退两步,依然觉得自己在做梦,又或者是眼前的人在戏弄她,否则她怎么会看到听到眼前这一幕。可那人也不急,只是静静看着她,仿佛在对她说,这一切都是真的,你不必怀疑。

呆怔了良久良久,莫之恨终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骗我。”

“朕何必骗你?”他依旧面色沉静,“你就是朕与莫嫣的女儿,就算她死了也不能阻止朕找到你。你听着,你是我大靖国的公主,是我赵焕的女儿。”

“不…不可能!”莫之恨连连退后许多步,觉得自己从小到大从未如此慌张过。“你是什么人?你想要沈园什么好处是不是?你找人调查我是不是?你到底是谁!”话到最后,她几乎已是惊声尖叫。

赵焕笑了笑,自腰间掏出一块令牌。“看清楚了,这是朕的腰牌,当然你也可以怀疑它是假的。”

莫之恨不由自主走上前来,看着那块流光溢彩的令牌几乎说不出话来,她知道那不可能是假的。或许她的理智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可是她的感情做不到。“你骗我,我爹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不是你。”话说完,她想也不想就一手打落了他手里的令牌。

“休得对皇上无礼!”许是觉得皇上受到了威胁,一直站在赵焕身后的人忽然一个箭步上前,剑尖直抵莫之恨的咽喉。

赵焕冷冷扫视他一眼,尚未开口那人便立刻收回了剑。重新看向莫之恨,赵焕道:“存心欺骗你隐瞒你的是你娘,不是朕。你仔细想想,如果你不是朕的女儿,朕怎么会知道你娘的闺名,又怎么知道你的生辰八字?”

莫之恨仍在震惊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赵焕舒口气,面色缓和了些。“方才是朕急了,对你太凶,但是朕只是想让你知道,朕很想要你这个女儿,因为朕曾经很爱你娘。”

“你根本就不爱她!”莫之恨直视着他,“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你就是当今皇上,如果你确实是我爹,那么你一定不爱我娘。如果你爱她,为什么要让我们在外这么多年?如果你爱她,为什么身为靖国皇帝都不能给妻女安稳?我不相信,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想相信。”

赵焕抿了抿微薄的唇,神色间有几分黯然。“朕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事实,但是朕真的找了你们母女二人许久,这和你娘的故事也不是一夕之间可以说完。”他说着伸手想要摸摸莫之恨的头,但仍是顿了顿缩了回去。“朕可以给你一点时间,三日,三日之后,朕再在这里等你。如果你肯来,朕就会告诉你我和你娘之间的一切。”

“我不会来。”莫之恨想都未想就做了回答,其实她已经没有什么思考的能力了。

“总之三日之后,朕等你。”赵焕皱皱眉,眼中似有哀痛。他长叹口气,带着身后的侍卫离开。

莫之恨腿一软跌坐到地上,呆看着半开的门仿佛离了魂。太荒谬,这是太荒谬的事情,甚至荒谬过她所有的梦境。她不能信…她信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身世很狗血,言儿我知道

可是…其实人家很早就铺好路了…

下面是之前写的作者有话说…

看到收藏刷刷掉了许多,我只能表示无奈

大家看了这么久,应该相信我的对不对?

浮生是单独的一篇,但又不仅仅是单令的,我一直很想以这样一个国度,描绘一群人的人生,所以下篇文的女主就是在秦家露过一次面的丫头

对,莫之恨是皇帝的女儿,是很狗血,但我只是想说,不是牵扯到宫廷,就是和亲啦,借助皇势啦之类之类的。她的身份,是整个大背景大故事的需要,不是生拉硬扯来的,她的娘亲对她的态度,对最后自尽的选择,我从开始就已经预留了一些想象空间了,不是么

总之,我只希望你们能够相信我,相信浮生…OTZ

第二十六章(下)

你们都很自私——“你太自私!”莫之恨怒视着他,“你怎么不想想,你会愿意放弃你皇子的身份,背叛你的国家跟我娘去夏国吗?你自己不能做到的事情凭什么要求娘亲做到?”

她不知道自己在屋子里坐了多久,待她推开房门时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借着昏暗的月光,莫之恨忽然发现这是她与娘亲的旧宅,方才只是太惊愕,所以没有留意到这熟悉的一切。

皇上、旧宅、娘亲、自尽…一个个念头不断在脑海里盘旋,她忽然觉得恐惧,恐惧即将到来的一切。赵焕很笃定,笃定她三日之后会去找他,因为他口中有太多太多的秘密和过往是她所想知道的,可是她怕,怕那一条路走下去,就不能回头。

夜更深了些,她听着打更的打过了四更,这才迷蒙蒙地向沈园走。方走到门口,一个温暖的怀抱便抱住了自己,耳畔是沈世珩的声音。“你终于回来了。”

噪杂的一颗心瞬间安静下来,莫之恨伸手环住他的腰,头埋在他胸前一言不发。他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觉得还有勇气继续面对将来的路。

良久,沈世珩放开了她,柔声询问:“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我很担心你。”

“担心我又一句话都不留地就走了吗?”看他点点头,莫之恨捧起他的脸,蹙眉望着他。“那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又不声不响地就离开了,你能不能答应我…”

“我不答应。”话未说完,沈世珩就打断了她,吻上了她的唇。莫之恨缓缓闭上眼,她很怕这一刻他们还能如此亲密地唇齿相依,下一刻就不得不分开。

从小到大,她想要的总是那么难以得到,她想过最平凡简单的日子,却遇到沈继谦,纠缠进沈家大大小小的事情;她想忘掉一切,在宁城重新开始,却被七爷强行带回来;她想从头开始,和七爷从此安安乐乐地在一起,结果却又莫名其妙成了皇帝之女。

她想,也许真的是她命不好,注定了会一生不顺遂。

离开她的唇,沈世珩抚着她的眉,正色道:“你听好了,除非我死,否则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不要对我承诺永远,”莫之恨神色黯了黯,“我所看到的、听到的,承诺了的事情从来就很难做到。”

“如果我承诺了,我就一定会做到。”沈世珩霸道地抓紧她的手,“我不管从前有多少人对你违背了承诺,我也不管我们以后的路会不会很难走,我什么都不管,我只知道,莫之恨,我要你。”

如果这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无论在你处于什么境地时都能让你觉得温暖和感动,那么这个人或许就是可以托付终生的人了。莫之恨微微笑了,反握住沈世珩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好,不管路有多难走,我们都不分开。不管我还会遇到什么事情,沈园还会有再多劫难,我们都祸福与共。”

她不怕了,只要有他陪在身边,只要明天的太阳仍旧会升起,她就会让自己勇敢地撑下去。

三日很快过去,辰时刚过,莫之恨便动身去往旧宅。今日她穿了件妃色的衫子,七爷说过,她穿这个颜色漂亮,人也精神许多。那日太过狼狈,今儿她要以最好的姿态出现在赵焕面前。

从辰时等到申时,莫之恨坐得四肢都要僵硬,终于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门很快被推开,赵焕走在前头,跟在后头的侍卫看身形还是上回那个。

莫之恨站起身,却一时有些无措,她已经知道眼前的人是当今皇上,可是她僵直了身子不知道是不是该给他行礼。赵焕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摆了摆手示意她无许多礼,坐到了一旁。

莫之恨直视他,开门见山道:“告诉我你和我娘的故事。”

赵焕眯了眯眼,淡笑道:“不卑不亢,和你娘当年确实有几分相似。随朕回宫吧,朕保证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过最好的日子。”

“不,我要先知道当年的事情。”莫之恨吸了口气,真的见到他,她心里的担心与害怕反而都不见了。“我和我娘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不是你三言两语就可以弥补的。我也从没想过要随你回宫,更没想过认你,我只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赵焕收了笑容,静静望了她一会儿。“真和你娘是一个脾气,但朕希望,你可千万不要和她一样死脑筋。”

“我相信娘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就算她像你所说的死脑筋,也一定是她深思熟虑后最好的选择。”莫之恨顿了顿,对赵焕扯扯嘴角,多了几分挑衅。“倒是你,如果你爱我娘,你了解我娘,你就不会说她的选择是死脑筋。”

赵焕挑了挑眉,神色阴晴不定。莫之恨无惧地回视,如果最坏的可能是死,她已经连死都不怕了,那还有什么可以畏惧的。

“好,朕告诉你。”赵焕闭了闭眼,又道:“不过,朕希望你听完之后,愿意冷静地考虑一切。”他看向远方,目光有如失焦。“朕与你娘,其实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相识了,那个时候朕还只是三皇子,而和你娘…完全是偶遇。”

“你娘是朕出宫游玩儿的时候遇上的,她不卑不亢,浑身透着一股泼辣劲儿,真的让朕一眼就喜欢上了。”赵焕笑了笑,又摇了摇头。“你知道,皇宫里有太多规规矩矩的姑娘,朕见过那么多,也就更显得她与众不同。开始的时候,朕并没有向她表明身份,一是怕吓着了她,二也是怕她一旦知道之后就会变了对朕的态度。”他说着眼角带笑,似乎想起当年的事情,还有许多回忆是美好的。但既然如此,二人又怎会分隔天涯。

“没多久之后,朕和嫣儿就在一起了。”赵焕接着往下说:“朕知道她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就替她在长乐城置了一处宅子,好让她安定下来。那段时光,是我们两个最开心的日子,你知道吗,朕甚至想过去求父皇,让朕纳她为皇妃。可是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样让朕倾心的女子,竟然也只是一直戴着假面具而已。”

莫之恨心里“咯噔”一下,隐隐约约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她希望是自己感觉错了,可是赵焕接下来的话很快证实了她的想法。

“你知道你娘是什么人吗?她是夏国的死士,夏国的奸细,其实她早就知道朕的身份,所以才故意来接近朕。”赵焕说得平静,脸上的笑意却消失不见,换之以深深的哀痛。

莫之恨自然是知道夏国的,它是靖国边上最有实力的国家,这几年来,也曾不断与靖国交战,两国各有伤亡,一时难分胜负。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娘亲竟会是夏国人,更想不到,她会是夏国的死士。“后来呢?后来怎么样?”莫之恨忍不住追问。

“后来?”赵焕苦笑了下,“后来朕求她忘记自己的身份,留在朕身边,朕也不会再让任何人知道,再来伤害她,朕会照样纳她为妃,可是她不答应。”他说着刷的撕开衣领,露出左边肩上一道疤痕。“看到这条疤吗?这是你娘刺的。她宁愿和朕决一死战,也不愿意留下来。”

莫之恨凝神望着那条疤,鼻子发酸,良久才道:“你一定很爱娘。”赵焕一怔,骤然睁大了眼。莫之恨道:“我不知道娘会武艺,从我有印象开始,娘就和一个寻常妇人没有两样。但是我知道,你的武艺一定很好,如果不是你诚心相让,娘不可能有机会刺你这么深的一剑。”

赵焕移开眼,有几分怔忪。“那又如何,想走的人还是走了,不会为谁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接着往下道:“朕始终没有把她的身份告诉别人,但是她却要离开朕。那日一战,我处处留情,她却招招狠辣,仿佛不取我性命难消心头之恨。你告诉朕,她如何忍心?”

“如果注定不能相守,那就只有狠下心来。”莫之恨揉揉眼睛,想起了两年前的自己。那个时候,她也不想离开沈继谦,可是还是只能逼着自己离开,她相信娘亲当时的心情是和她一样的。

“可是她当时已经怀了你,她就算对朕忍心,为什么对你也那么忍心?”赵焕稍稍提高了音量,“何况她心知肚明,她没有杀了我就是没有完成任务,根本回不了夏国。”

“你还不明白吗?娘亲不留在你身边,全的是忠,离开你独自生下我,全的是情。”莫之恨终于想明白了这中间的缘由,明白了娘亲自小对她的态度为何那么莫名,娘亲恨的不是她,而是娘亲自己。她恨自己爱上了赵焕,恨自己对夏国不忠,恨自己苟且偷生。

轻轻叹一口气,莫之恨也瞬间明白了娘亲自尽的原因。她蹙眉看向赵焕,“两年多前,你知道了娘亲和我都在长乐城,所以开始找我们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