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碍于程诺还等在旁边,我真得再跟萧磊斗几句嘴。而如今也只得先走了。在路上,程诺推测萧磊是刚刚跟着我们来到这里,只是不知道他把我俩的对话听去多少。

“春风,我每次见到你,你身边总有不同男的。” 虽然开玩笑,程诺的口吻依旧很淡,以前那种娇气的感觉再也没有了。而且,她的神态隐隐有点熟悉。

我只好捏死脸颊旁边一只正吸我血的蚊子,干笑否认:“…真没有。”

也许是知道洋娃娃的事,我那几天感觉都有点伤感,内心沉甸甸的。等我从军训回来,收到交管局的短信,内心简直快都沉死了。

钱唐出差去外地看演唱会了。他的工作有时候就算正事,说起来依旧像打发时间。

我等他回来就说:“我可是给你擦了一整个暑假的车!一整个暑假啊!整车打蜡!!!座椅都用手擦的!!!”

钱唐的西服前襟上还有鲜花,他愣了下,放下手里的行李:“从何说起呢?”

就从我的驾本居然被扣分说起。

钱唐当初答应的挺干脆,要帮我付罚款钱,但他居然转眼就忘记了。这不,我的驾照居然被扣分了!

现在我也懂点法律,懂得看条款。等翻着交管局寄来的罚单,又觉得有点不对劲。按理说违章停车只教滞留金,但不会扣分啊。但手头这几张超速的罚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也算到我头上?

钱唐承认了错误:“你把车还给我前,我用过几次。”

“靠啊,那你开去哪儿了?你为什么不开自己的车?蹭我的分?”

钱唐顿了顿,没正面回答这问题。只是接过我手里的罚单说:“我明天去交钱,春风警官。”

等吃完饭,我把程诺家里的事情告诉钱唐。他闲下来,却罕见地在沙发皱眉摆弄手机,而且也没想起程诺是谁。

于是我就解释:“你最初看我空手道表演,被我打出去的女孩。”

钱唐依旧没有印象。

“她曾经和我一起参加夏令营,害我没参加完夏令营。然后害我进过局子,然后害我——妈的,程诺害过我多少事啊!”我忍不住愤然。

钱唐却突然想起来:“你送了她戒指。”

我心一跳:“什么戒指?”

“她母亲去世了?”钱唐继续漫不经心的问,然后他说,“应该岁数不大吧,真遗憾。”手机屏幕虽然有亮度,钱唐的口气却很平淡,像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我突然想起来了,程诺当时开玩笑的口气,居然和现在的钱唐有点像。怎么说呢,就像烟火熄灭的感觉。

钱唐有时候就给我这种感觉,身上确实有点看淡一切的感觉。他曾经说过不想结婚,也从来没想到结婚。原因不是是因为别的,只是觉得这事没意思。我有时候感觉,钱唐内心的某部分已经死了,所以他才喜欢来热热闹闹的娱乐圈,喜欢当旁观者,而不是参与者。

“这不妨碍我喜欢你,宝贝。”钱唐站起来,吻了我下,“别人送了箱血橙。在后车箱,等我会。”

他随手把手机丢在茶几上走出去。

我在茶几前站了会。然后,我对天发誓,是出于某种鬼迷心窍的想法拿了他的手机。钱唐的屏保密码我知道,倒不是他心肠善良主动告诉我的,但一直拣钱唐剩就这点好。

输入密码,点击最近信息。因为心情特别紧张,我甚至都没看到对方的名字。只瞥到之前那人发来满屏幕的消息,我感觉自己都不认识汉字了,光看到最后的一行字是“很想你”。

唯一让我感觉没那么糟糕的,是钱唐一条信息都没回复。但他妈的,但依旧是普通糟糕的程度。

钱唐再回来时,他带来箱极其难吃的橙子。那绝对不是我心情的原因而特别难吃。反正切开后,他只尝了口就皱眉,没让我碰打算直接扔掉。但当时我内心堵着气,居然冷笑着连续吃下三个醋精样的血橙。

钱唐欣赏我吃完后的脸,然后说:“这的确是我今年见过的最生动表情。”过了会,他递来水,“很酸?”

“不酸。一点都不酸。”我说。

因为昨晚大部分时间都在马桶上度过,第二天,我也是踩着铃声踏进教室,幸好萧磊给我在前排占了个座。而在课间,他递给我一个士力架,我拒绝了。

“不吃,整排牙都酸了。吃不了东西。”

“你昨晚吃什么了?”

我想了想,咬牙说:“屎。”

萧磊笑到趴到在桌子上,他说:“你的口味真是与众不同啊。”

也许这里,我应该后知后觉介绍下A大。

西中是本城百年的高中,A大的校史其实要更长也更辉煌点。很多大学生都认为母校是“心灵上的家”,也为大学引以为豪。我没有。

大学带给我的成就感,并不如曾经考上西中那么大。大概因为后者有运气的成分,而我妈和钱唐曾经都读过A大,我反而就读这里是“不得不经过的路”。有时候钱唐来接我回家,我跟他说教学几楼,钱唐闭着眼睛都能摸到。这人总知道我所有不知道的事情,但我连谁和他发狗屁短信都不知道。

下课后,我心烦意乱,也不想回家,索性去了图书馆看书。

萧磊坐在我对面,看不惯我妄图混入学霸圈子的行径:“开学第一周就泡图书馆,少装样子了。高考都没见你这么用心。”

我没精打采地翻书,同寝室里三个女生,徐州的女生和我一个专业。她已经从早到晚在图书馆待着了。能考入A大的全是天南地北的牛人,我们专业入学分数最低的人,除了俩特招的国家一级运动员,就是姑奶奶我本人。

“没关系,有我在。”萧磊不在意地说,“到时候你继续抄我的呗,我都跟学长打好关系了。”

我痛苦地说:“为什么姑奶奶考完大学还要好好学习!”

“不辛苦只能回家当全职主妇了,但首先,你得找人结婚。”

我略微思考了让钱唐娶我,以及我当全职主妇的可能,眯着眼睛盯着书,上面写孟德斯鸠说“婚姻重要目的之一,是要消灭非法结合那种变化无常的状态”。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点忙,抱歉

熬夜了,全章等我补上

第107章 2.5

萧磊确实是另一方面的典型。他延续了西中的习惯,平时不知道在哪晃悠,很少泡图书馆,但一看依旧是满脸脱俗(且不变态)好学生的样儿。真好奇他小时候吃什么长大的。

我和萧磊保持着忠诚的好朋友和纯伙伴关系。这也是有道理,从钱唐身上,我也学到了一个道理:你不用费心和所有人交朋友,你只要和最受欢迎的人成为朋友就行了。钱唐对此比我棋高一着。首先,他自个儿就是所谓“特受欢迎的人”。其次,没了。

我自己是没法太欣赏这点。

这不仅仅意味着必须时常忍受嫉妒的滋味,而且另外还代表另一种压力。我是说,我也有自尊心。当萧磊越表示跟着他完全不用担心考试,我就越打定主意不依赖他的帮忙。

钱唐评论说:“你那小男同桌对你满腔热情,你少故意难为他。”

“得了吧。我感觉你从来不喜欢萧磊。”

钱唐没搭腔。过了会,他又淡淡说:“看到你这样,我也有点怀念大学,那时候生活很简单。”

“因为每顿饭吃食堂都不用刷碗吗?”

钱唐无声地盯了我片刻,然后他讽刺说:“是啊,不用刷碗。”

“我觉得也是。”

“当然不是,特长生。你现在的生活除了考试没有压力。而我待会要针对部没有实质内容的电影,和一些人进行一场有实质内容的谈话。简直无话可说。”

“我现在的学习也很难好么?”

“是吗?大一新生很难?”

我卖弄着:“是啊,很难。因为你不光要了解孟子写的东西,还要了解宪法刑法民法通则之类的。”

“孟子?”

“就是孟德斯鸠,你居然不知道他?他可牛逼了,我们介绍他介绍了好几节课。”

“我不知道孟子写过法律。你应该把给孟德斯鸠起的外号告诉你高中语文老师。”

“总之,我们法律系学的都是类似这样有实质性内容的东西。”

“抱歉。”钱唐故意露出个很虚伪的表情,“我瞧不起你了。”

我忍不住朝他傻笑会,然后说:“我先好好学习吧。学到老,活到老,我今年都快二十了,还剩下一万九千多年的寿命等着学习呢。”

钱唐反手摘下眼镜:“这话有点道理。特长生,如你所说,我也要学习。”

“呃,你要学什么?”

他俯□深深浅浅的吻我:“去学你身上那些我还不特别熟悉的东西。”

我埋首在钱唐的怀抱里,低声说:“你知道么,钱唐。咱俩现在是在没有实质性的偷情。”

“你和你那小男同桌才是,但和我不是。”

我恼火万分,用手抵住钱唐的下巴:“你们一个个别总抹黑我!!!再说了,萧磊人很好。别的不说,你会像他那样指导我写案情摘要吗?”

“懂了。”钱唐低笑,“先和你上床,再杀了你,动笔写完美的案情摘要,最后继续和你尸体睡在一起。”

“…靠。”

开学一个月,我发现大学确实比高中更有意思。不客气的说,我适应大学生活的速度,比每个月的手机流量都要更快点。我甚至还跟钱唐抱怨,为什么高中不直接采取大学的自由制度:上完课就走人,不用吃喝拉撒睡都在同学眼皮子底下。自由啊!

当然,你听了我这话后,肯定也可以推断我在女生宿舍里待的时间少得可怜。上大学前我只和钱唐住过。他的生活教养和习惯都好,即使到现在,钱唐在我面前做过最过的事,无非是光着上身在客厅打游戏,或者是躺在沙发上不脱鞋而已。

通常是钱唐嫌弃我,让我不要干这不要干那,更不用说他经常强调和威胁我“请不要乱放东西,特长生!”

住在女生宿舍里就绝对绝对不一样了。我对脏乱差没什么感觉,但说个特别碍眼的小事吧,我确实挺受不了宿舍里女生洗完澡后光着白花花身子走来走去的。

“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是一个隐形人?”我给钱唐打电话的时候忍不住问他。

“我不知道你指什么,特长生。”

“她们洗完澡后,就…直接脱下浴巾,当着我的面换上内衣。懂吗?她们只换上内衣,然后,在宿舍里只穿内裤走来走去的!我操她们为什么不穿衣服啊!!!这都秋天了!!!她们穿粉红色的内裤你知道吗?”

钱唐打断我的话:“我待会还得开会。这样,不如等明天晚上回来,你再把这香艳镜头跟我再仔细描述之?我非常感兴趣。”

“我每晚都被她们这些躶体晃得都没心情睡觉。”

钱唐在电话那头沉默,无论我怎么叫都不说话。靠啊,难道我又成了隐形人了?

后来被我吵得受不了,他大半夜终于来接我回去。

钱唐降下车窗对我说了第一句话:“春风,老实说我交往了个纯情小丫头就已经心存压力,现在,我担心交往的我其实睡了个纯情小男生。”

除了上课,至今为止最能留住我脚步的依旧只有食堂。而等我发现食堂做的所有饭都可以打包后,宿舍就只成了专供我午睡和放书的地方。

假如现在还在自己家,我爸一定冷冷勒令我别回来。他肯定认为别的女生都能忍受这点鸡毛蒜皮,我为什么忍不了?但钱唐不同,他愿意让我舒舒服服的。虽然他对此的真实态度可能不赞成,却也没拦着。

钱唐只是习惯性地先把最坏情况警告我:“假如你总这么选择走读,等大学毕业后,你会发现自己不但没有大学同学,连个室友都没有交到。”

“那你现在还和自己大学室友联系吗?”

过了会,钱唐才回答:“我的情况和你不一样。”

曾经和钱唐一起合写小说的大学室友,目前是某网站上的二流作者兼编辑。他明明和钱唐一边岁数,却开始奔向愤青晚年,天天在网上骂钱唐,而连带的,我有时候都能被他骂了几句。钱唐对那个大学室友从来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埋怨,冷嘲或者瞧不起,都没有。

我紧紧追在他身后八卦了两天,钱唐终于松口说他大学那会为什么闲得开始写小说的原因。他当时的好友,也就是钱唐室友喜欢上中文系的系花学姐,打算写小说让对方多看他一眼。钱唐本人被室友拖下水的原因也无比弱智:他打牌输了。

我笑得肚子疼,但又有点不可相信:钱唐居然也有那么傻和冲动的时候?!根据他如今总胸有成竹的平淡样子,确实难以想象。

又到了深秋,到了举行螃蟹的群体葬礼时。钱唐马上又要过生日了。他已经过了三十岁,随着不做编剧,掌管CYY的发展,他的气质已经隐隐发生改变。我形容不好,只能粗略说钱唐现在更沉淀下来。虽然他依旧习惯和颜悦色的表情,但其实已经很少笑了。倒并不是钱唐的个性不幽默嘲讽了,只是以前存在他身上闲闲散散的东西已经全隐藏起来。有时候打着打着游戏,钱唐都会突然按暂停键,脑海里明显在思考别的事情。

假如现在在西中操场上碰到钱唐,我很可能不会再把他当成普通人。也很可能不会乐意和钱唐有任何交集,因为我不太善于和这种有点深沉的人打交道。

钱唐听后不由说他对我以后的职业生活感到深深担忧。

“对了,后来你室友追上那学姐了吗?”我想起来。

“无疾而终。那女孩身家显赫,自家事非常复杂。”

我突发奇想:“哦,你当时喜欢那学姐吗?”

钱唐看了我眼,他耐心回答:“可能当时也有点好感吧。但不到喜欢的地步。因为假如我喜欢她,我就会采取行动。男女之情又不羞耻,犯不着先写小说。”

我不由从鼻子里冷冷地哼了声,觉得这说法正确又自私。钱唐待人很随和,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身上没丁点的人情味以及操守都没有。就像钱唐做事能非常非常专注,但很难投入到什么。譬如说,我隐隐约约觉得,假如现在的钱唐再去西中演讲,假如有个我这样的高中生邀请他去什么空手道比赛,搞不好钱唐仍然会闲逛着去看看热闹。倒也不一定说他会做点什么,但钱唐可能会去。

所以,在很多个晚上,我之所以不太愿意总住在宿舍,难道仅仅是为了那些女生躶体太碍眼?算了,反正我回钱唐家住着。他是不管多晚,至少都会回家的。

我在大学除了萧磊,交到的第二个朋友是苏冰洁(没错,这么纯洁的名字也是个大众名)。她就是我们宿舍里和我同城的女生。实际上,苏冰洁在很长时间内都乐意用鼻孔对着我。直到有一次我在食堂里碰到了她唯唯诺诺地跟着程诺,程诺主动跟我打完招呼后,我才意识到她俩居然是一个专业。

苏冰洁高中读的也是重点,但不是白区附中和西中这么重点。她一方面鄙视白区附中和西中,一方面也有点莫名其妙的羡慕。反正苏冰洁肯和我做朋友的原因,估计百分之八十都是我最开始说的那种道理:因为她知道我和程诺、和萧磊关系不错。

萧磊不说了,我们专业学生本来在A大就喜欢出风头。萧磊在校园里简直混得太开了,哪哪都有丫。而程诺的长相加发型,以及她的个性和成绩,也经常能辗转通过萧磊的嘴又传回到我耳朵里。

我和程诺并没有像“患难之交”黏在一起。A大校园很大,中间又围着个大湖,学生宿舍还特别分散。大学生、研究生,以及游客跟沾了糖的蚂蚁似得巨多。有时候,我在人群中远远看到谁染着小黄毛的头发,甚至还会下意识避开点(有时候避开的是外国留学生)。

我说不上来很多原因。反正,现在除了每晚固定回钱唐家睡,我现在在A大校园里是被刺激得各种发愤图强。

连钱唐都有点惊奇我那种用功的劲头,他反而劝我:“女孩子家,不需要时时刻刻争首位,你多出去玩玩。文静那样的学生,也不是人人能当。”

“谁是文静。”

钱唐眼睛继续盯着他的屏幕,随口说:“胡文静,你同学。”

你绝对想不到,我和钱唐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大争吵就这样静悄悄的再拉开帷幕。而且,导火线居然是胡文静。

第108章 2.6

这辈子懂事以来,我唯二拿热脸贴冷屁股的也就是这俩奇葩

因此,当我震惊得知胡文静从写了《绿珠》剧本后,她一直以亲笔信的方式和钱唐沟通后,那心情简直像窗外秋风扫落叶下度日如年的永雄(永雄是我那没发芽的土豆),我深深觉得自己受了双重背叛:胡文静太不公道了!姑奶奶在社交网站上,给她发了无数好友的验证,全部都没下文!但没想到三年来,胡文静都在主动和钱唐联系?

而钱唐居然也不想着告诉我?

他毫不动容地回答:“因为你从来没问过我。”

现在跟着钱唐久了,我多少有点承受力。但依旧被他那股理所当然的淡然样气得脑壳疼。我操啊,他妈的我是没主动向他问过胡文静,但钱唐难道少听我跟他耳边碎碎念了?

我勉强压着气,再继续追问钱唐有关胡文静的事。

但不问不知道,当我得知去年钱唐去北美出差,他抽空在波士顿高级馆子里请胡文静吃了顿龙虾时,简直又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内心深处很想把钱唐浇上油漆淋上火从二楼推出去!然后捡回来,然后再推下去!

钱唐皱眉解释胡文静的信他从来没回复过,至于请她吃龙虾——“CYY想签的北美艺人在那个大学进修,街上巧遇到她而已。而且,并不是单独两人吃饭,文静和她的几个国外同学和教授都在场,我主要去买了单。”

钱唐的慷慨曾经是他很有个人魅力的地方,但现在,去他的!

我拼命喘着气,想让自己冷静。而钱唐却在对面,好笑地看着我的心烦意乱,“宝贝,你是怪我没告诉你?我事情太多,有时候缺乏心情说这些鸡毛蒜皮。和你在一起,我只关心你,不好吗?”

我呆若木鸡,听任钱唐继续逗我。

“总不会吃我干醋吧?别这样,文静只是个小丫头——”

钱唐嘴里“小丫头”这三个字简直像爆竹样迅速点燃了我的内心,偏偏导火线还没迅速烧到喉咙,我平静的回答:“你记得吗?我和胡文静是一样的岁数。”

钱唐(居然)瞬间愣了下,接着,他笑说:“我可不这么认为。在我心里,你是个喜欢为各种事情取外号的成年小侏儒——”

内心的炸药燃烧到喉咙而全部爆炸。脑海里巨大一声后,我突然发现身边所有以为坚固的东西都被炸空了,剩下特别茫然的难过感。不知道该上哪儿去,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眼前的钱唐停下手头的工作,关心地望着我——别这样了!太他妈假了。

突然间,我猛然懂得自己内心各种不安全的根源,这根源,是钱唐自己不乐意相信感情,他也更不乐意相信我。

实际上,钱唐只是了解我,但他从来就没信任过我。

这么温和的自私,这么含蓄的自傲,脑袋还这么多难以猜测的花招。当钱唐想让别人做什么事,最后肯定变成别人上赶着求他不可,他为什么还要再费力去动真格?因此不管是工作还是感情,钱唐已经成为一个怪圈,就喜欢看别人没头苍蝇似得乱撞。而自己老神哉哉地在旁边不参与,以此来掩饰自己情感缺乏的绝症——我操,这人性格到底出了什么毛病?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我太不明白了,不由喃喃地问钱唐。

钱唐估计已经看出我不对劲,他立刻伸手过来想抱我,我却猛地往后一缩。

“说真的,钱唐,你这人到底有什么问题啊?”我再次疑惑地说。

“春风,对不起。”

“你究竟是有什么问题啊?”

不管钱唐对我说什么,我只是不停重复这句话。而钱唐的脸终于渐渐沉下来。

“春风,我已经道过歉了。”

“不,我说真的。钱唐,你说你究竟是有什么问题啊?”

“够了!”他突然冰冷喝止我。

我被钱唐声音里带着的威势感弄得暂停了下。此刻,钱唐身上的那股温和调笑劲头消失得一干二净,透过镜片,他眯着的眼睛里有什么危险信号闪烁,但依旧深不见底。

钱唐回过神来,他用指节叩了叩桌子,稳住口气:“宝贝,胡文静的事情,我没有早告诉你都是我的错。你对我怎么发脾气都可以,但现在别像小孩子胡闹,好吗?你知道我从来不喜欢小孩,你也一直很乖——”

我很坦诚地打断他:“钱唐,你是我这辈子为止见过最烂的人了。不,我说真的,你真的是字面层次上的那种‘烂’。你的内心简直就像腐烂的红富士,只剩外面那层苹果皮是好的,是完整的——但他妈的,你实际上已经烂透了。你知道吗?”

钱唐沉默地望着我。片刻后他突然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继续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