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他:“为什么这么喜欢跟我在一起?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不知道。”敖炽摇头,“你身上有好好闻的香味,我从来没有闻到过的。反正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就是啦。”他嘻嘻一笑,抓住她的手说:“你跟我回家去好不好?”

她一惊,问:“为什么呀?”

敖炽撅起嘴:“连给我铺床叠被的小螃蟹都有爸妈,前几天我看到他们来找小螃蟹,说是他的生日,带了好多好吃的给他呢,一家人笑得可开心呢。”他垂下头,“就只有我,什么都没有。哥哥整天读书,也不理我。你跟我回家,我跟爷爷说,让你当我的妈妈好不好?”

她一把将敖炽拥在怀中,眼泪决堤而出,说:“等你长大了,就不会为这样的事难过了。”

还能说什么呢?

在小敖炽又一次被东海的虾兵蟹将们又哄又骗地带回东海时,她躲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儿子的身影消失在大海之上,在心里说了一万次对不起。

第二天,她悄悄离开了渔村。知道孩子被照顾得很好,可以安心了。

她去了一座遥远的深山,化回最初的样子,不再进食,无牵无挂的她,任自己渐渐陷入无边的深眠。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她被一阵冰凉的感觉惊醒。

睁开眼,却什么都看不清楚,模糊之中,只觉得有人正在将一种绿色的、散发着奇异香味的液体灌入她的体内,但感觉很舒服,有一种饱食美餐后的满足,溃散掉的力量迅速聚拢回来,似乎还比以前强大了许多。但是,视线一直不清楚,最后,只看到一只手朝自己伸来,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之后,她迷迷糊糊地醒来过几次,发觉自己身在一座木屋内,四周是模糊的墙壁,还有一个熟悉但又十分陌生的身影,扶着她的肩膀,将那绿色的水缓缓送进她的口中。她无法动弹,身子仿佛被固定在了一个地方。一切变得越来越不对劲,她觉得越来越饿,那种饥饿的感觉从心里爬到脚下,再迅速地扩散开去,她的思维越来越混乱,整天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进食,无法控制。混沌之中,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不断膨胀、变化,它们分裂开来,在地下游走,并且学会了她从前的本事,窃听人心,模仿声音,将无数猎物吞入腹中。

她很痛苦,可是无能为力。清醒的时候,还可以强迫自己停止捕食,可是,随着她被强制饮用的绿液越来越多,她清醒的时刻也越来越少。有时候,感觉有许多黑乎乎的人影在她周围出没,有时候觉得天地之间都只剩她一个。但大多数时间,她都如坠深渊,意识空白,只有一个莫名的念头,就是“往上”。直到敖炽出现。

他不但认出当初做芝麻饼的女人是她,还知道她就是自己的母亲。

当他将龙珠送入她体内做净化时,她才从又一次的“空白”中醒来,见到长大成人的敖炽,她自然诧异到不能言语。

她问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敖炽说,他只是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味。

在敖炽全力为她驱除体内那股邪力之时,心肪相通的母子,意识相交于虚无之中。她听到儿子的声音,听到他宽慰自己不要担心,他一定会让她恢复正常。他不停鼓励她,告诉她一定要好好活着跟自己离开,一定要去见一见她那个极品的树妖儿媳,一定要随他们回去不停,喝一杯世上最难喝也最好喝的茶。

她是这么高兴,多想跟已经成家立业的儿子一道去看看那家叫不停的小店。

可是,太晚了。她的身体,已经不可能被解救。她知道那股力量有多根深蒂固。可是,敖炽根本没有放弃的意思,他不断注入自己的力量,意识越来越涣散…

砰!

大叔跟敖炽都摔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将我从另一个遥远而抽离的世界中拽了回来。

我不过是失神了刹那,但实际上,却像走过几生几世那么长。

看到女人比刚刚更显虚弱的脸,我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冷汗,难以置信地说:“你刚刚…”

“给了你我的记忆。”她笑笑,“这样的见面礼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没能陪伴敖炽长大,没能看到他娶妻成家。我完全缺失在你们的生命中,原本这些过往,应该是在一个好天气的时候,一家人坐在阳光里,一边喝茶,你们一边耐心地听我唠叨。可惜…没有时间了。”

“不会的!一定有办法让你恢复到从前!”我抓住她冰冷的手。

“敖炽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又骄傲又脆弱。”她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我能感觉到你对他的重要。裟椤,就当我恳求你,不管将来发生什么,别像我一样,抛下他不理。命运很神奇,当年我与他父亲,惨淡收场,如今的你们,同我们从前何其相似,你们不要像我们…相爱的人,不要说谎话…永远不要!”

“我明白。我答应你。”我用力点头,她的手越来越凉,连身体都咆哮起来。

“还打!打个屁啊!”我扭头朝那两个男人大吼,“敖炽你快过来!”

那边,敖炽一惊,闪过大叔的拳头,朝这边冲来。

“敖炽…”女人颤抖着抚摸他的脸颊,努力地说:“对不起…如果你将来见到你父亲…跟他说…说…”

她的话戛然而止,眼睛突然瞪得很大,原本还有一抹淡红的嘴唇也开始变得乌紫,整个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

“妈…”敖炽手足无措地握住她的手,“别这样,你还要跟我回去呢!别这样!”

与此同时,整个屋子与地面都开始抖动起来,一股马上要天塌地陷的危险感迅速包围了我们。

“他们来了…你们…”女人的牙齿上下磕碰,费力挤出几个字后,便再也说不出话来,裸露在雪白肌肤上,一条条绿色的脉络由浅而深,畸形地扩散游走着。房屋震动得越来越厉害,墙壁与地面上的花骨朵竟在此刻纷纷开放,一个个嚣张地吐出了恶心的绿舌头,并激烈地发出嘶嘶的噪声。

里头的情形十分不乐观,外头的情形,也很不妥——房里悬挂的纱帘被粗暴地撕开,一大群黑衣裹身、看不到脸的人,气势汹汹地外头冲了进来。

2

巨大的显示屏里,播放的不再是奇怪的实验室,而是再普通不过的新闻,内容千篇一律,却同样触目惊心——暴雨成灾,世界各地死伤无数;地壳运动反常,多个城市之中,不同震级频发;非洲某地区巨大的隔离区里,无数具尸体被抬往焚化炉,新型的传染病至今也找不到解药,从政界到军方到科学界,各位掌权者与专家一直宣称努力解决,但实际上无计可施。

天空真的像被捅漏了,再也堵不上。

某一个频道里,播放着一条空无一人的街道,一个疯疯癫癫的流浪汉在暴雨里狂奔,一直跑到一堵墙下,拿起一罐油漆,在墙上疯狂地泼写着——2012!末日!

“上面”的世界真是越来越可怜了。

他笑着走到窗前。

头上那片橘色的天空,不知几时开始,已然掺出一股乌黑之气,由上而下,层层扩散。

“成了…成了…”他惊喜的神色,堪比见了糖果的孩子。

他从窗口纵身跃出,迫不及待地飞到空中,一路上拼命呼吸,仿佛想把整个变异的天空都吸到肚子里似的。

这个本来充满暖色的世界,渐渐变成了冷色。

他兴奋地往高处去,舒展双臂,贪婪地呼吸,一脸极致的陶醉。

突然,他停了下来,一把掐住了自己的喉咙,脸色涨成了乌紫,悬于空中的双脚痛苦地乱踢着,一道闪电般的白光从他体内炸裂开来,把半壁天空都照成了白色,他猛一翻身,天空中便再不见他的身影,只有一条巨蛇甩动着尾巴,挥动着身上的翅膀,挣扎着朝上飞了一小段距离后,便一头朝地面坠下。

神殿的窗口,一个模糊的人影,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把屋里的外来者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木屋外,绿腰穿上了一副坚硬的盔甲,手执一把类似枪支的武器,一脸狠绝地指挥着他的下属。

“可是绿腰先生,之前神君不是有命令不能靠近木屋么?”一个敦实的,像个小头目的黑衣人有些犹豫。

绿腰怒道:“他已经不管‘源’的安危,也不管我们的生计了。他已经不打算再酿制末途!所以这次,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能听他的!照我说的做!快!”

“不酿造末途?”黑衣人大吃一惊,“那我们靠什么为生?没有它给我们补充能量,我们一个都活不下来啊!神君到底怎么了?他要我们全都死掉么?!”

“所以,不想死就快点进去!”绿腰一咬牙,“他抛弃我们,我们也可以抛弃他。”

3

黑衣人不是人,妖气弥漫,攻击方法也十分特别,一见到我们,便捂住自己的嘴,狠狠一吹气,身体便像生气的河豚一产膨胀起来,还外出一根根的尖刺,每根刺上,都钻出一个三角形的鲜红的蛇头。于是,只见一排密密麻麻的刺球怪朝我们扑来。只要它们身体接触过的地方,就变成一块空地,不复存在。

帕卡尔握着砍刀,朝扑向他的刺球狠狠砍去,刀刃深深陷进了刺球的身体里。

“放手!”我猛的一下打在他的手上,刀柄滑落出去,转眼间整把刀连同刺球都不见了,地上只剩下一条尺来长的小黑蛇的尸体。

九厥以结界暂时护住老黄夫妇,随后取出个酒壶来,念了几句咒语,便将里头的一股脑儿洒了出去,好好的美酒顿时化成了锐利的小尖刀,一次解决了几十只刺球。

敖炽与我以灵力化为气流击向刺球,但不管我们多么努力地杀,刺球的数量都不见明显减少。地上蛇尸总是过一会儿就消失,以至于我怀疑它们是不是又死而复活加入战斗。

敖炽的母亲被我们严密保护着,我根本没有时间去看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只是莫名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正在噌噌往上“长”。

所有人都在战斗,只能那该死的大叔,不声不响杵在我们身后,完全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突然,一阵清晰的破裂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破碎的墙壁与地板里,钻出无数粗壮的绿茎,上头全是吐着绿舌头的紫蓝花,扭曲游动的绿茎仿佛失去了束缚,要一起从暗处涌出,席卷整个空间。

这时,一声我这辈子都没有听过的巨吼,在身后炸响,其巨大的程度,不止是要震坏我的耳朵,连魂魄都快震散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强悍的冰凉气流,像一双毫不留情的大手,把我们所有人都朝外头狠狠推开了去。

我身不由己地被抛向半空,那些同时被震开了去的刺球,全部化作了碎成一段段的蛇尸,啪啪地落在地上,污糟不堪。

来不及施展法术,我便重重跌落在地,幸好九厥跟敖炽还算利落,凌空抱住了老黄夫妇跟帕尔卡,不然他们真要碎成渣了。

忍住疼痛,我迅速爬起来回头一看,呆了——木屋不见了,四周的土地被毁得一片新人疮痍,木屋原来所在的位置,已经凹陷下去,成了一个巨大的坑,那个长在地下的大怪物已然见了天日,无数绿茎与乱飞的紫蓝花从它的主干上窜出来,混在一起,在四周快速游动着。

所有人都呆住了。我们真正的惊讶,不在于这些,而是那怪物直冲天际的主干上,笼罩的,是一条飘飞的布裙,布裙下不脚,而是与主干长在一起的肢体。

此刻,敖炽的母亲高高在上地站立着,姣好的容貌已被一条条绿色的脉络完全破坏,散开的头发在空中凌乱地飞舞。每一条游动的绿茎,每一朵想吃人的紫蓝花,在她身下动荡不止,那些怪异的跳动与扭曲,仿若恶魔的舞蹈。

难怪她动不了,原来,她根本就是“长”在了这里,我们之前所见的,都只是她的一部分而已。

这时,大叔突然从怀里取了个什么出来,好亮!

敖炽见状,大惊失色,呼的一下蹿过去,拽住了大叔的手:“不行。”

我追过去,看到大叔手里的,是一枚三寸长,用骨头打磨而成的针,上头还刻着精细的花纹。

“只要她还活着,供应给其他妖物的能量就不会断绝。你杀掉再多小喽啰也没用,它们会循环复活。”大叔沉沉道,“她体内吸收的邪力已经太多,你以龙珠净化,不但不能成功,反而会被她吸收变异成新的力量,让她妖变得更厉害!再不动手,都别想活着离开。”

敖炽咬牙:“会有别的办法!”

大叔将骨针塞到他手里:“你自己决定!”说完,他一把拧住敖炽的后脖子,逼他往上看,说:“看清楚,她最后的一点本性马上就要消失,如果你不动手,这里很快就会变成炼狱。如果你不阻止,她还会继续生长,很可能一天就长到另一个世界去。更多的人会成为她的食物,也有更多的邪灵妖物会因她而强大,生生不息。”

事态紧急!换成是我,我会怎么做?不知道。但是,总得要硬起心肠做一道数学题,留下她,会有多少人受害,除去她,会有多少人得救。答案太一面倒了。

可是,敖炽的悲伤,身为人子的责任,又该如何计算。

我伸出手,用力捏了捏敖炽的肩膀,在他背后说道:“如果有一天你变成这样,我会是那个让你消失的人。同样,如果是我,也请你不要犹豫,因为,但凡我还有一点点本性,那唯一的希望,就是让你来阻止我。与其变成一个彻底的怪物,不如做一个安息的灵魂!”

敖炽的眼睛布满血红的丝,他用生平最凶狠的目光盯着我,然后,突然转身,跃向半空。

越来越黑的天空下,他停在母亲的面前,看着她已经变成了两块绿色球体的眼睛,慢慢举起了手里的骨针。

“敖炽,你怎么忍心杀掉妈妈?”

一个悲哀的声音,从她身上发出,传染般扩散下来,所有的绿茎与紫蓝花都发出了同样的声音,这句话,连绵不绝地在四周响起,听得人心脏发紧。

窃语独有的妖法,竟然用在了敖炽身上。

敖炽的手剧烈抖动起来,骨针停在半空。这时,数条绿茎缠绕过来,紧紧套住了他的身体,无数吐着舌头的花趁势朝他涌去。

不好!

我和大叔同时飞了上去,他比我快,挥手弹出一片火焰将怪花烧成灰烬,再一抓住敖炽,顺势抢过他手里的骨针,朝敖炽母亲的额头狠刺过去,毫不犹豫。

敖炽跟我,都下意识地把脸扭向一边。

可是,半晌都没动静。

转过头,一条尖尖的蛇尾,紧紧缠住了大叔的手臂。

巨大的羽翼,把天空都要遮住了,浓重的阴影将所有人锁住,强烈的压抑感从头顶贯穿脚底,一对深灰色的眼珠,在布满紫白鳞片的硕大头颅上缓慢转动,没有任何光彩,任何外来的光线,都不能在那样的眼睛里折出光来,那片比真正的黑洞更可怕的灰色,真是世上最绝望的颜色。

这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一条蛇。

健壮蜿蜒的躯体在空中巍然不动,水波一样的光纹在它每片鳞甲上闪烁,张扬耀眼,与它阴暗不见天日的眼睛形成鲜明的对比,橘色与黑色混在一起的气流滚滚而来,在它的身周游弋不止。蛇妖我见过不少,顶多骚扰一下市民或弄倒一座和尚塔,能成这般气候的,绝无仅有,如果它不是没角没爪,我会以为我看到了龙。难怪它会被称为羽蛇神,且不论它的正邪,这架势已是足够了。

老黄已经吓晕了,帕卡尔哆嗦着,连刀都快握不住。

“她属于这里。”羽蛇神的嘴里,露出一排尖细密集的牙,乌黑分叉的芯子在齿间跳动,每说一个字,就有一缕灰色的雾气从口中漫出。

这一瞬间,它与大叔僵持,敖炽被绿茎缠成了粽子,我最自由。

我在千分之一秒时间做了一个可能会让敖炽恨我一辈子的决定。

纵身向前,在所有人都忽略我的刹那,我闪电般从大叔手里换过骨针,赌上我全身的力气,照准敖炽母亲的额头猛刺下去。

“裟…”敖炽的眼睛瞪得比灯泡还大,惊诧得连我的名字都喊不完整了。

那张丑陋的脸孔张大了嘴,已经变成绿球的眼珠死死瞪着我,下一秒就要脱出眼眶一般,她,应该是它,抬起绿脉遍布的双手想来掐我,却突然定住,深深插进它眉心的骨针,只留不到半寸在外,金光激射,我可能眼花,反正我看到金光之内幻化出无数条昂首摆尾的龙,齐齐钻进了她的脑袋。淤血一样乌红的颜色,即刻从地面上每一根绿茎的末端,每一朵紫蓝花的花心开始,迅速朝上蔓延,地面的震颤比任何时候都强烈,波及的范围似乎不止我们所在的这一块,整个地城的土地都在颤动,地面下,有东西正在垂死挣扎。隆隆声中,地城的土地开始翻腾,褐色的泥土骤然化为乌红,上头的植物瞬时枯萎,其间,大大小小的动物尖叫着逃窜,一副末日之象。

我又听到咔咔的碎裂声,她身下的主干,被强大的力量撕裂开来,由下而上,所有从这里生出的绿茎与柴蓝花,都化成了乌红的灰烬,弥漫在天地之间。

力量并没有因此而停下,直到她朝我伸出来的双手,她的身躯,她的脸孔,在我面前碎成了渣,大地才停止了震颤,一切方告平息。

敖炽跌在地上,愣愣地望着漫天灰烬,一根纤细的小草从空中飘下,正好落在他的怀里。

连气都来不及喘一口,一个愤怒的火球便朝我扑来,我慌忙闪开,衣裳仍被擦过去的流火烧掉了一个角。这位愤怒的羽蛇神显然是锁定了我,连大叔都不顾了,扔下他便朝我而来。离得近了,我才更清楚地看到,那张狠狠张大的蛇口是有多大,两个不减肥的我也不够它塞牙缝。

跑!打不过就跑是我的信条!正想朝更高的空中飞,却没料到自己被“黏”住了,任我的双腿怎么蹬,身体怎么窜,就是飞不动,不但飞不动,还被一股力量往后拖。回头一看,羽蛇神口里吐出的烟雾居然变成了蚕丝一样的鬼东西,像502胶一样黏在了我的背上。

拔河,我怎么可能是这大块头的对手!老天,别告诉我我的2012就是被一条大蛇吃掉,这样的结局太伤心了!

4

胡思乱想挣扎之际,一圈激烈的光茫在背后闪开,纵然我是背面而对,眼睛也被刺得发疼。身子突然没了束缚,我朝前一扑,一个家伙从后面撵过来,抓住我的手臂拖进怀里。我一回头,除了敖炽严肃到黑暗的脸,当然还看到一个誓要置我于死地的大嘴巴,那密密的蛇牙,离我不过咫尺之遥,不过,也就只能保持这个距离了,它无法再往前窜动半寸。

谁拽住它了?!谁这么大力气拽住了它?!

敖炽抱着我朝地面而去,就在我跟羽蛇神拉开距离之后,我才看到惊掉下巴的一幕——一条体型比它更大的龙,死死咬住了它的尾巴,仰着脖子朝后一甩,这家伙便飞了出去,重重附落在地。那浑身银白的大龙,龙角峥嵘,目光如炬,傲然立于空中,冷冷注视着地面上的敌人,大龙任何一个动作,不管仰头还是抬爪,都会有一道炫目的银光顺势而出,华贵之气一目了然。除开这些,它更有一份气定神闲、不怒而威的庄严。那种感觉,就是它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稳稳地立于高处,便能叫所有看见他的人,情不自禁地臣服于脚下。

哪里来了这样一条龙?!我看得呆傻,只记得当时离羽蛇神最近的,只有一个大叔。

大叔?!

摔一跤自然摔不死堂堂的羽蛇神,它从被它砸出一个大坑的地上一飞而起,朝大龙扑去,两个大家伙缠斗在一起,一时难分高下。

我与敖炽落到地面,他二话不说,从怀里摸出那根小草,慎重交给我:“守好它。”

“你…”

不等我说话,这厮已毫不留情地抛下了我,突然现出原形,飞速朝空中那两个打得难解难分的家伙而去。

天空变得更糟糕了,仅剩的一点点橘色全被滚滚的黑浪所代替。一银一紫两条龙,口吐海蓝真火,昂头奋爪,联手对付那条自以为可以翻云覆雨的羽蛇神。我曾听敖炽说,龙发怒的时候,天地都会随之变色,所以不要总是惹他。以前我以为他是夸大其词,当年他生气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吐个火就算了,直到此时,我才明白没有骗我。

此刻,整个天空已经漆黑一片,闪电鸣雷,狂风大作,无数滚动的火球在他们彼此身边炸裂开来,龙爪犀利,蛇头狠毒,每每到他们肢体相碰的时候,就有刺眼的光华炸裂开来,整个世界在这场旷古绝今的战斗里,被迫与黑夜与白昼中不断转换。落下的碎火借着风势散得到处都是,轻易引燃了那些枯干的植物,转眼便连成了一片火海。

我最怕火。他们再这样打下去,羽蛇神会不会降伏不知道,这片土地倒是很快会被烧得一干二净。

“西边!西边有一个湖!”帕卡尔焦急地指着远方。

“没用。远水不解近火。而且火热蔓延太快。”我知道他的好意,但我无能为力,我没有操纵大量水源的能力,九厥也不行。就是这么几分钟,火热已经比刚才扩大了一倍,滚滚黑烟中,焦臭的气味越来越浓。

“去神殿顶上避一避。”我大声说。

殿顶离地面很高,就算这里烧成了火海,这座坚实的金字塔也还能维持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