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纸人一伙的,不是好人。”浆糊白她一眼,“再好看也没用。

戈压低声音问唐夫人:“你家的唐夫人摇头:“自嫁入唐家起,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娃。”

我一思忖,住在这种地方,非精即怪,不能马虎。

我示意所有人都留在原地,我自己上前,慢慢推开木门。

门很轻,但声音挺大,吱呀声里,当我整个人都出现在门口时,那孩子却连姿势都没换一下,黑亮灵动的眼睛专注无比地瞅着棋盘,眉宇间只有举棋不定的烦恼。倒是那纸人一眼看到我以及我身后的老老小小们,立刻吱一声跳起来窜到孩子背后,瑟瑟发抖地缩成了一团。

我咳嗽了一声,好歹要跟主人打个招呼,哪怕主人只是个毛头孩子男孩眼皮儿都不掀一下。

请问……”我开口,被打断嘘!”他将夹着棋子的手指放到唇前,“最后一步这样的处变不惊、稳如泰山,实在不衬他的年纪主人既发了话,我也不多嘴,耐心地站在门口等他半分钟后,他抿着嘴,不情不愿地将棋子落上棋盘,然后看着那交织在一起的黑白两色,沮丧地说:“还是分不出胜负,罢了罢了。

言毕,他抬起头,眼中没有半分惊诧,倒像是见到了每天都会见到的熟人,十分随意地说:“我好久没看到人了。”语气里有孩童的天真,甚至有点高兴你不怕我们?”我走近几步,左右环顾。

三十平方米大的不规则控空间,除了他跟纸人,不远处的一个石缸前,还趴着一只深灰色的石龟。放置于四周的梨花木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杂物,掉了漆的首饰盒,木头削成的小车小马,发黄的书籍,正中间最高的木架上,一堆规规矩矩卡在木质底座里的工具,斧凿刀铲一样没落,一看就知是上了年月的老物件,但每个都没生锈,刃口雪亮雪亮的。

“你要杀我?”男孩反问,将棋子一个个拾起来放回棋盒。

“为何要杀你?”我笑。

那便是了。你又不杀我,我怕什么。”男孩撇撇嘴,“小白说你们肥把它们都烧了小绿还被你们砍成了两截?

“小白小绿?”我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你说那倒吊起来吓唬人的纸人跟你面前这位?”

嗯。”他点头,“打我住到这里之后,就只有它们跟我一块儿。如今没了,我日子又冷清了“你不打算替它们报仇?”我笑问,心里打起十二万分的神来,我从不轻敌,即便对方是个小娃娃。

“为何要报仇?生死寻常事。”男孩又给我一个意外,他继续拣棋子,自顾自地叹气,嘟囔着是这样,真是苦恼。”说着说着,他抬头看向我们,问:“你们可会下棋?

木道长暗地扯了扯我的袖子,附耳道:“小儿看似无害,只怕深藏不露,我看还是及早收服以策万全。我的霹雳金光弹还剩下……”

再敢提你的霹雳弹,我就让你吞下去自爆!”我把老东西搡到旁,走前两和颜悦色道,“你喜欢下棋?”

我叔说,下棋最易打发时间。”他不置可否我重新打量他:“你不像是此地士生土长,如何住到这里来的?

“我叔带我来的呗。”他回答每个问题都很干脆“你叔尊姓大名我就叫他叔。”

“那你尊姓大名想不起来。”他将最后一枚棋子放回棋盒,“我要想得起来,就不住这里了我走到他面前,在最近的距离里端详他:“你不是人类孩身上没有人味,亦无妖气“你说不是,那便不是吧。”他不气不恼,抬头看我,“你们要在这里住下么?我这里地方虽不大,要容下你们也不难。

从头到尾,他都淡定和善,小小年纪居然有那么点超然世外的意思。

你这里连个包子都没有,怎么能住人呀!”未知溜到我身边,冲他吐了吐舌头。他一跟,好奇道:“包子是何物?

“你连包子都不知道?”小小的优越感跑到浆糊脸上,“包子是一种食物呀,把肉馅儿、菜馅儿包在面皮儿里揉起来,上锅一蒸,好吃得很!最好吃的,莫过于我赵公子叔叔做的虾仁水晶包,好吃得把舌头都要吞下去!”

“食物…”刹那的失望从男孩眼里划过,又很快转成无限欣喜,“虾仁水晶包又是怎么回事?我听说水晶是一种石头,石头又怎么能吃呢?

“不是石头啦,那就是一种叫法!

那到底是怎样?

“那种面皮是半透明的,跟普通面皮不一样,你过来过来,我好好跟你科普一下。”

好啊好啊,我再去拿两个蒲团,你们坐着跟我讲。不过,何为科普?

在场的大人们面面相觑,一个包子,就让三个小家伙成了侃侃而谈的朋友,他们甚至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有人说,年纪越长越难有朋友,我看与年纪是无关的,心机越多,朋友越少,如此尽管我也不知这小娃的底细,但我默默往他额头上贴了一个“无害”的标签,看到他在浆糊未知说荔枝有多甜美细嫩,炸鸡腿多香脆可口时,眼睛里单纯的向往与羡慕,我更肯定他就是个孩子,不管他是什么种类。

我不准备打断他们的座谈会,一肚子疑惑的木道长见我那么放心让两个孩子跟他起,也不敢多说什么,把一肚子怨气都撒在那纸人上,举起桃木剑把纸人逼到墙边,命令它氧墙站好不准乱抖,有钱给钱没钱给命,把那纸糊的家伙逼得吱吱讨饶,不停朝他作揖,场面突然变得滑稽不已而唐夫人自进了门到现在,全程言不发,只是直发白的脸孔不知何时有了血色那是一种久违的兴奋,她完全忘记了自己变老的身体,像只蝴蝶似的在各个木架前来回一会儿拿起一把凿子自言自语,一会儿捧着一本旧书红了眼圈,那种发自内心的激动根本无法掩饰。

最着急的莫过于时妖,在我肩头跳来跳去:“你们老在这里待着作甚?我要去找扣子啊!

我朝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它还是跳:“如果扣子有三长两短,你就算烧死我,我也不会让那些人复原的!

真难得它还记得手里捏着这张王牌…“那么,我把扣子找回来,你就把时间还给大家?”我把它拽到手心里站好,严肃地同,“你确定?

“绝不食言!”它斩钉截铁,“我跟你做这笔生意“啧责,也不知当初是谁假装深沉鄙视我从事的行业,现在又巴巴来跟我做生意我酸了截它的脑袋,“成交此时,唐夫人正站在中间的木架下,从上头陈列的诸多工具里,拿下一把尺来长的素黑色木尺,呆呆地看,痴痴地摸,仿佛是她亲儿子。

她一定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正要上前,一直在那边欺负纸人的木道长急急跑过来,将我拉到一旁:“纸人并非妖物。”说着,摊开手掌,露出一条细细的白线,末端坠着一块拇指大小的木片,木皮上端端写了个“唐”字。

这是…”我觉得这穿线木片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是哪里见过是傀儡木呀!”木道长兴奋地说,“还以为是妖物,吓得我…原来是这种小戏对,是叫傀儡木,那是许多许多年前,敖炽带我去城里的戏院看傀儡戏时他跟我说的。没记错的话,那阵车子还是清朝未年吧,没多少娱乐活动,能看个大戏就是顶好的戏文的内容我老早忘了,就得那些在演员操纵下做出各种动作的提线木偶,活灵活现、眼花缭乱。敖炽说,有些懂术法的人,从上了年月的旧木偶上取下后脑勺那一小片,再割下一根操纵它的线穿到木皮后头,将自己的姓氏写在木皮上,施术之后,这就成了能操纵死物的傀儡木。记得我当时还问他,这术法岂不是很邪恶,若用到活人身上,利用他人杀人放火、作奸犯科,追究起来也赖不到真凶身上,太坏。他却说我想太多,傀儡木顶多算是术法里的小儿科,根本不能用到有自我意识的活物身上,连猫猫狗狗都不可以,顶多拿来挂在扫把上,驱使它扫地清洁,出不了大事如今这傀偶木上写了个“唐”字,莫非…我将目光移到唐夫人身上,她见我神色有异,又见木道长手里的傀儡木,立刻道:“纸人之事,我并不知情,唐家先祖皆为能工巧匠,有人习得几分玄学术法也不出奇。”说罢,她面色一凛:“你怀疑我?”

木道长抢在我前头道:“如今想来确有几分可疑,从头到尾,都是你一面之词,那姑娘到底有没有被你扔到井里都未可知。说不定是你有心将我们骗来此地…只绣花鞋亳不客气地砸到木道长嘴上,唐夫人气得哆嗦,指着他鼻子骂:“你真真是老糊涂了!将你们带到这里来于我有什么好处!若纸人听我使唤,何至于将我自己困于铜棺之内!”她越骂越气,捡起鞋子朝他身上乱抽:“你这木头脑袋,不配吃我家的饭菜,把昨晚吃的喝的给老娘吐出来!“昨晚都没正式开席好么!唉唉,有话好好说,我好歹救过你母子性命!

呸!半桶水的老骗子!

六十岁大娘举着鞋子追打七十岁大爷的场面不要太血腥…别闹!”我挡到两个当事人中间,“加起来都一百三十岁了,也不怕闪了老腰!”

本夫人老早就想教训这个只知敛财的老骗子了!”唐夫人气喘吁吁地举着鞋子气愤难平木道长捂着乌青的嘴角,想发作又不敢,硬着脖子分辩:“单靠骗术是当不了天仙观主人的!唐夫人,我知道你有钱,但有钱人也不能随便拿鞋底子抽我!贫道也是有人还吵?!”我哭笑不得,又说,“操纵傀儡木的肯定不是唐夫人!大家虽称她声唐夫人,可她始终只是唐家的媳妇,身上没有唐家的血。傀儡木上写了唐字,那么背后操纵之人必是唐家血脉个老东西俱是愣,唐夫人脱口而出:“唐家祖辈皆已仙游,如今只剩章儿单传“这种段位的傀儡之术实属粗浅,操纵之人若不在傀儡附近,成不了事的。”我将视线转投到正津津有味听未知浆糊瞎吹牛的男孩身上,刻意提高了声音,“小娃儿,对他听得人神,却也没错过我的问题,他从未知对面歪出脑袋来,说:“没错。纸人听我的。

闻言,唐夫人脸色急变,看这孩子的眼神像是生了刺:“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喃喃:“章儿他爹去世多年…不可能任何女人在遇到这种情况时,第一个念头必然是夫君背着自己在外头有了私生子,不论这件事有多不可能,依然是当头一棒我及时扶住她,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抓住我:“不可能的,对不对?这娃儿不过三四岁,章儿他爹在章儿五岁时便去了……他不可能是唐家的后代!”她激动起来,光着只脚冲到男孩面前,用力抓住他的肩膀:“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藏在我唐府地下?

男孩不惊不怒地答:“我说了我是跟我叔来到此地,并且我不是藏,是住。我叔说在我想好要去哪里之前,都可以住在这里。”他略无辜地解释:“可我始终没想好要去哪里,此地不错,舒适安静,长住也无妨的。”

我把唐夫人拉开,问男孩:“傀儡木的用法也是你叔教你的?

对。”他点头,“我叔说,外头有个家印会保证我的安全,一且有人破坏家印,小绿跟小白就会主动出马吓退来者。”他不好意思地块绕头,说:“所以小绿小白你们并不是我驱使的。平日里我鬼策它们.只是跟我说话聊天罢了,我还教过它们下棋可惜它们学不会。我只好自己跟自己下,却老是分不出胜负如果遇到的是吓不退的人,你岂不是危险了。”我说。

“你们不危险啊。”他一本正经道。

“妈,他下的是五子棋哟!”未知插嘴道、“好无聊对吧!

“跟自己下棋……”我笑了,“我们往别人验上打一举容易,往自己脸上打一可是很难的。”

“嗯?”男孩疑惑地看我,“为何?

“不论下横还是对战,若要取胜,必下重手,不给对方息之机。可一且你自己跟自己对战,又怎舍得对自己下重手。”我摸摸他的脑袋,“所以说,世上最难对付的人,就是我们自己。这也是你分不出胜负的原因男孩把我这番话在心头嚼了又嚼,半响才说:“虽不是很明白,但又像是这谁教你下五子棋的?”我看看木几上的棋盘棋盒,很日。

“还是我叔。”他说,“我叔说了,多下棋既能打发时间,又能调养性子。

“那你叔现在还来看你吗?”我可他。

早不来啦。”他撇嘴,“可能死了吧。我都有几十……说不定有一百年都没见过他了百年……个在地底蜗居了一百年的孩子“你不伤心吗?”我又问,“要是你叔已经死了的话我伤心他也活不过来。”他耸耸肩,“听说太伤心的人活不长,我还想活着哪。

这孩子太有意思,我打趣道:“你不是说生死寻常事么,怎的自己又对死亡这般忌“我得守着我叔让我看守的东西呀!”他白了我一眼,“我要死了就没人照看了!

终于聊出了一点干货…我赶紧追间:“啥东两这么要紧?

他沮丧地耷拉下眼皮儿:“我就是不知道呀“你连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他摇头,说:“我叔临走时说,东西交给我了,好好守着。可那天我把家里里里外外都翻遍了,也没看到什么新鲜玩意儿。可我叔不骗人的,他说给了,那肯定是给了。

所以我也愁啊,他总不是交了一阵风给我吧。“所以这么多年你哪里都不去,更重要的原因是你要守着那个你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里的东西?”我眼看着一点希望化为乌有,哪有这样的大人,给个东西也给得这么糊涂!

我本来也没想好要去哪儿,住在这里也颇为习惯。”他看了看未知跟浆糊,咂吧咂吧嘴,“可是听你们说那包子啊荔枝啊芒果啊,这里却没有,我心里吧,突然就乱糟“你就是馋的呗。”浆糊一语中的,搬出大哥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要不你跟我们出去吧,这里条件这么差,你老晒不到太阳,会不长个子的!

对啊对啊,跟我们一起走吧,外面可好玩儿呢。”未知拽他的手,看样子她很是喜欢这个小哥哥,“你既然没名字,以后就叫你五子棋吧,哈哈。”

五子棋……也好。”他想了想,眼里刚刚升起的期待突然又熄了,“我不走。”

啊?”未知一瞪眼,“为什么呀?这里一点都不好,你都孤独到要跟自己下棋“我若是离开,叔留下的东西没人照看,被人偷了可怎么办。”他越想越坚决,“算啦算啦,你们快走吧。这里不是你们的家妈…”未知求救地看着我,心里盼着我能替她劝服这个看起来软软萌萌,实则硬得像石头的家伙“来去不强留,你喜欢留下便留下。”我示意未知不要再说话,环顾四下是你叔有没有跟你说,此地的出口在哪里?你也知道,入口被一个蠢材封掉了。

五子棋小朋友想了想,指着木架上一面洗脸盆大小的铜镜道:“我叔说把它往左边扳一下右边扳两下,墙上就会开门,万一真有不好的人进来,我可以从那儿出去。不过这么些年,一个人也没有我松了口气,有出口就好说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墙上确实开了一道门,我们顺利穿过潮湿阴暗的狭窄通道,就是在“出土”的时候遇到了一点点小麻烦,五子棋没跟我们说通道尽头那扇开在头顶页的小门年久失修,我的手才刚摸到它,就场了……再然后,我们就出现在聂巧人面前在一个很不恰当的位置很曲折。

我言简意赅的描述后,聂巧人时不时侧目打量走在浆糊跟未知中间的五子棋,疑惑道,“唐家地下有这么一处地方便够离奇了,却不知奇中有奇,谁会将这小娃放那不见天日之地。”

走在凌晨的回廊里,我看看三个小崽子,无奈一笑:“也是缘分。要不是我这两个贪吃货一个劲儿宣传好吃玩意儿,这孩子怕是不会出来的。”说着,我顿了领,放低声音对他道:“说是孩子,说不准年岁比你还大呢。”

他冷哼一声:“总之,你带出来的人,自己看好了便是,若惹了麻烦,我不会善罢甘休。”

你也留神些吧。”我故意对他附耳道,“说不定是个妖怪。

我知道聂巧人对于妖怪的存在一直是否定的,不管他亲眼看到亲身经历过怎样的与妖怪有关的事件,哪怕他刚刚才看到被我攥在手里的,会动会说话的时妖,他还是圣定地跟自己说,世上是没有妖怪的。能做到这么严肃地自欺欺人,也是难得。

果然,他只是投给我一个不属的眼神,说:“在我这里,没有妖怪不妖怪,只有有罪与无罪。

这时,手里的时妖突然挣扎起来,大声说:“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那块布!

我停下,把它放在手心站好:“什么布?好好说!

在井底拾到的那块黑布呀!”时妖急急道。

那块印着红色花瓣的破布?”我记得那玩意儿,本来一直捏在手里,后来一串突发事件后遗失了。

时妖肯定地说:“我在北坊只见过一个人穿那样华丽的布料!

“罂大人罂大人?”我想起那日唐公子跟我讲他的恋爱史时,隐约提到过这号人物咳!你知扣子以捕蛇为业,之前她杀掉过一条大蛇,那蛇却是薯大人家的家时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后悔得直跺脚,“怎的早没想到!扣子杀了他的蛇他定不会轻易放过她。在新婚当日掳走扣子…”它越想越槽糕,急得声音都变了,“落到他手里,扣子说不定已经被…“别瞎想。”我打断它,“我要是那么恨一个人,肯定不会让她死那么快“老板娘,不带这么劝人的…”木道长小心地插道,“若是跟北坊那边的人有关,事情就比较棘手了我挑眉:“哪里棘手了?

北坊是个三不管之地,各种恶人怪胎充斥其中,曾有北坊的人来天仙观找我帮忙我都婉拒了。”木道长认真道,“我哪有见银子不赚的道理,还不就是受不了那地方的乌烟瘴气么!

你不是不想赚银子,也不是嫌弃那地方混乱,你是没本事替他们解决吧。”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木道长槛尬地摸了摸头顶:“反正那不是个好地方破晓前的黑暗里,铺满湿湿冷冷的露气,一行人沿着空无一人的走廊,随着聂巧人往前走,除了三个小东西有说有笑之外,大家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尤其唐夫人,自地下出来后,便一直三缄其口,对我们的交谈也没有表示出任何关心,完全沉在自己的世界里。

遇到你们破土而出,我此时已在前往北坊的路上。”聂巧人忽然开口已知此事与北坊有关?”我略感诧异他不答我,径直走到唐公子房前,守在门口的两个手下见了他,忙拱手道:“聂大人怎的又折返?我们照您吩咐,于门外寸步不离,未见任何异常你们唑续看守。”他点点头,推开门对我们道,“嗨我进来听到开门的动静,披着被子的中年唐公子从屏风后探出身子来,见是我们,眼中的惶恐才稍微减去了一点,在看到老去的唐夫人时,他目瞪口呆,跑过来一把抓住母亲的双手:“娘……怎的你也成这样了?可还伤到了别处?”

母子始终是母子,哪怕之前为了李扣子势同水火,生死关头还是要互相记挂的。

唐夫人拍了拍儿子的肩,摇头:“娘没事。老是老了些,还死不说着她咬了咬嘴唇,看着唐公子的眼睛道:“之前,是娘过分了。”

所有人都没料到唐夫人会道歉唐公子愣,旋即用力摇头:“我听说宾客中有人丢了性命,你们平安就好。”说罢他抬头环视四周,发现我们中间并没有李扣子的踪影,脸色又难看起来,问:“扣子呢为何不带她来?还是娘你将她“她被掳走了,这次跟你娘无关。”我直截了当,“你也放心,我们已大致有些线索只要她还活着,我保证把她带回来。

掳走了?”唐公子面色铁青,一屁股坐到地上,语无伦次地喃喃,“难怪我做了那样的噩梦……那个梦…一定是不祥之兆!

我看着不妥,将聂巧人拉到一旁问:“这小子怎的跟吓丢了魂似的?你方才说唐公子又遇到了麻烦事?

一个梦。”聂巧人简要地跟我讲述了他如何砍走那个黑影将唐公子从噩梦里唤醒还有唐公子醒来后告诉他关于无头女逼婚的恐怖梦境,以及那个叫作“罂冢”的地方。不等我说话、时早已按擦不住大喊一声:“你说罂冢?

不错。聂巧人略操弃地看了这小怪物一眼,“唐公子说,梦中女子一直强行拖他去罂家。

你知道这个地方?“我问时妖。

“那就是大人的府!“时妖激动得手舞足蹈,“冢,就是他所的名字“有趣。我策眉、“还从没听说哪个活人的住处被称为“冢的……你确定他是活人?

当然是活人!“时妖拍心口保证,“他绝对是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在北坊算个有头有验的人物、很是有钱。

这大人是做哪行的?”我又问。

“药材生意。”回答我的是聂巧人。

你认识此人?”我一愣、“不是说你很少去北坊么?

去得少而已。”聂巧人道,“大致有些什么人,还是知晓的虽不知冢与唐府事件有何关联,但唐公子不会那么巧偏在这个时候做这般梦”。加上李扣子被掳,还有方才你那小怪物讲的布料,既也是指向罂大人,那此事便真不是个巧合了。”他看着我,“你们既回来,我也就放心了,我看唐公子目前不宜离开旁人,尤其深夜。你看好了他,我去一趟北坊。

后头发生的事,当真与北坊有牵连?”唐夫人听到我们的对话,转身死死地盯住切尚是推测。”聂巧人直言北坊的人掳走了扣子?”一直在呆滞状态的唐公子突然站起来,又重复一次“是北坊的人掳走了扣子?

还不能确定。”我上前一步挡在门口,生怕这呆子干出什么过激的事,“你先不要急,我既然接了两单生意,不管是你们丢失的时间,还是李扣子,我都会找回来“你要去北坊?”聂巧人皱眉问。

你去得,我去不得?”我白他一眼,“天大的困难都不能阻挡我发财致富的道“老板娘!”那边一直盯着唐公子发呆的木道长突然过来,小声限我说,“您可不能把唐公子单独留下来啊!”他对我附耳一阵。

有这种事?”我一愣,“你确定?”

倒也不敢说十成把握,六七成总有的。”木道长言之凿凿,“我好歹是天仙观的主人,除了道法修为之外,对一些古方秘术也研究多年。

我想了想,又看看满屋子的老老少少,对聂巧人道:“看来你要准备一辆足够大的马车了。”

龙马飞奔在破晓前最后一段黑喑里五个大人,三个小娃,还有一只时妖,挤在同一辆马车上聂巧人坐在外头专注驾车,车厢内,唐夫人攥着儿子冰凉的手,母子紧挨着,都锁紧了眉头。我本想劝唐夫人留在府中等消息,可她说什么也不肯,一定要同我们一道去北坊探个究竟,还说李扣子是在她手上丢的,她要亲自把人带回来。一路上她同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如今这局面,还不如当时就让她齐齐整整嫁进唐府至于一直哭丧个脸的木道长,他是被我逼上马车的,之前他反复跟我讲“穷山恶水出刁民”,在我咄咄逼问下,这老东西才扭扭捏捏说年轻时在北坊留了一笔风流债,不去北坊无非是不想冤家路窄,万一碰上老相好岂不太尴尬。我就想说是哪个瞎了眼蒙了心的姑娘会看上这个混吃骗喝的老家伙,何况长得还不好看。不过纵使他百般推脱,我还是把他押上了马车,有些事情,我要他帮手最高兴的还是那三个娃,未知跟浆糊难得碰到一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伙伴,加上五子棋目前看来是个很乖巧懂事的孩子,三个小东西凑在一起,简直跟去春游一样兴高采烈。哪怕我之前已经严肃跟他们打过招呼,到了北坊,一定与我寸步不离聂巧人说,即便是龙马这样的速度,到北坊也要三天三夜车上备了水与千粮,目前看来,就木道长吃得最多。聂巧人基本上只喝水,一天下来顶多吃一个糯米饼子。唐家母子心急如焚,毫无食欲,点心咬一口便放下,我虽然很想多吃但又不敢,春天不减肥,夏天徒伤悲…未知照例跟浆糊抢芝麻糕,不过抢下来的芝麻糕她自己不吃,递到五子棋面前,笑眯眯道:“这个可好吃了,特别香!你吃!”

五子棋看着香喷喷的芝麻糕,用力吸了吸鼻子,垂涎三尺地说:“真的好香甜!

“那你吃呀!”未知把芝麻糕放他手里,又冲浆糊吐舌头,“再不吃有人会来抢的。吃里扒外!”浆糊扭头一哼,“干脆你认他当哥哥好了五子棋捧着芝麻糕,看了好久,闻了好久,最后却把它还给了未知:“你吃。我不饿呢未知打了个嗝,不解道:“你又不吃呀?咱们都出来一天啦,你啥也没吃呢。还是你不喜欢我们车上的食物呀?

是的,一行人里吃得最少的就是五子棋了,准确说他是滴水不进、粒米未沾,整天如此。任何人给他食物,他都看很久,眼馋很久,但就是不吃,总说不饿。我问他在地下时都吃什么,他说他从未觉得饿也不觉渴,所以不吃也不喝。真是比胖三斤还过分呢,那斯虽不进食,但水还是要喝的,这小人儿不但不进食,连水都不喝!

我喜欢这些吃的呀,可我真不饿。”五子棋认真道,“谢谢你给我这么多吃的。”

不吃就给我呗!”浆糊趁人不备,从未知手上抢过芝麻糕放到嘴里,笑嘻嘻对五子棋道,“凡是不跟我抢好吃的,都是好朋友“这样就算好朋友啦?”五子棋瞪大眼睛看浆糊,“你真的不讨厌我呀?

未知比你讨厌多了,我不还是愿意当她哥哥死浆糊!把我的芝麻糕吐出来!”

你们别打啦!再跟我讲讲那个糯米荷叶鸡有多好吃!未知你别掐浆糊的脸…哎哟,那是我的胳膊!

还是当孩子好,不畏前路远,不识愁滋味由得他们闹腾,路途遥远,总不能让唐夫人母子的低落情绪蔓延得到处都是。

第一个晚上,小娃们跟木道长都在颠簸的车厢里呼呼大睡,唐公子靠着车窗,紧闭双眼,想睡又睡不踏实,唐夫人时不时帮他把盖在身上的薄被掖好,也不管自己两晩未合眼,满眼的红血丝。

我撩起布帘,窗外是一片广袤荒野,银亮的月光下隐隐见到低矮连绵的山丘,没有鸟,没有走兽,更没有人,正是那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真实写照。马车在聂巧人的娴熟驾驭下,避开一个个生满水草的泥沼地,轧在散发着腐朽之气的黑泥上,往北方飞驰。

确实,越往北,越觉得空气里少了几分暖气,以及善意。很奇怪的感觉。

放下布帘,我对唐夫人道:“睡不着也闭眼养养神吧。看你此刻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初识你时的霸气。”

她苦笑:“人老了,没霸气了。

你可不是会服老的女人。”我将水壶递给她,“喝点吧,里头装的是茶水,清心明目。

她接过来,略略唱了一口,说:“不是你送我的茶叶。”

“当然不是。我的茶叶多宝贵,哪能大把大把洒到水壶里。”我撇撇嘴,“再说在够苦了、再喝我的茶不是更苦。

“皆是自找的苦。”她咬了咬牙关,月色从时不时掀起的布帘外挤进来,白光照白发、美人更迟暮、她抱着水壶愣了许久,忽然看着我,“我很怕我微愕,支过身子去拍拍她的手:“除非你不信我能从时妖手里拿回你们的时间,如果不是、那你只管放宽心。”

鸡皮鹤发固然伤心,还不至惹我恐惧。”她摇了摇头,视线移到睡着的唐公子身上、“我怕的、是章儿命丧黄泉“当初他为鲁正所祸,那般凶险尚且化险为夷,可见是个命大的。虽然运气差了些再中招、你也不达太紧张。”我体谅她的为母之心,除了好言劝慰,也暂无他法这次不一样…”她嘴唇微颜,“不一样的。”

见状,我想了想,道:“在地下的时候便觉着你有不妥,怕你有难言之隐,一路上我不曾多问你。若你现在想说,我听着。

她深吸了口气,转过头问我:“唐家身为名门大户,本该人丁兴旺,如今却只落得章儿一脉单传,你难道从未奇怪过?”

我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点,因为我从不关心别人家生几个孩子…“不是说你夫君就是独子么?”我问“后来才是。”她缓缓道,“其实他排行第三,上有两个兄长,下有一个妹妹这样?”我不解道,“那为何唐府之中不见他们踪影?少小离家?”

“孩提之时,死于非命。”她又把落下来的被角给唐公子掖好,“就为一个传闻他兄妹四人被绑为肉票……最后只活下我夫君一人求财?”我皱眉。

“求物。”她左右看看,将一直随身携带的布包扯到身前,小心翼翼地从里头掏出一个拿厚布包了一层又一层的东西,慢慢摊开,却是把老旧的木尺和一个镶木把的黑铁子,很是家常的玩意儿我一看,说:“这不是摆在地洞木架上的工具么?你趁我们不注意时带出来了?

她轻抚着这两样工具:“多年之前,世上便有传闻,说唐家之所以精于修造,且不惧险山恶水妖魔鬼怪,是因为唐家先祖得了三件神物,丈天尺、飞龙、皇蛾弓。

是它们?”我半信半疑地指着那两件东西。“可章儿的爷爷却说那只是旁人夸大之辞,唐家之所以有今日成就,靠的是自己的双手与胆识,这三件东西确实存在,但仅仅是祖上传下来的,给子孙们留个念想的物事,工具本身也仅仅是比寻常物稍许锋利坚硬些罢了。只可恨外人以谢传讹,终为唐家招来杀身之祸,一撮邪佞之辈为得到所谓的宝物,使下作手段绑了我夫君兄妹逼唐家交出这三件东西。”她压下怒气,继续道,“据说那是一场血战。章儿的爷爷拼了命去救自己的孩子,歹人是被杀尽了,可他四个孩子也只剩一个。章儿的奶奶也是受不了这个打击没多久便因病去世。”

也是无妄之灾。”我叹息,人家都说吉祥三宝,唐家的却是灾难三宝…不过不是三件么?还有一件呢?

唐夫人又道:“我曾间过我夫君,怎的从未在唐府见过这三件工具。他道,听说是收在了隐蔽之地,父亲也从未提过,只说就让它们永不见天曰,留个清静。”她叹口气:

当年那柱近乎灭门的惨祸,也成了唐家的禁忌,不得提起、不得谈论,到了章儿这辈,府中已没几人知晓。至于我夫君,事发时他才两岁不到,记是记不得了,但却由此落下了病根儿,夜里总是惊悸,身体也就一直孱弱。多年来,我独撑唐家,抚养章儿也就淡忘了此事。谁曾想我一个私心,误人地洞发现了唐家的密室,还见到了这所谓的宝物。我脑中一时发热,顺手将之带了出来大户人家故事多……我是万没想到唐家背后还有这一场带着人命的曲折。

“可是,只有两件?!”我指了指那尺子与凿子密室就那么大,我寻遍每一个角落,也未见那皇蛾弓。”唐夫人皱眉道,“当时震惊之余,倒是想起章儿的爷爷弥留之际曾说什么‘长留地下,有人看护’之类没头没脑的话,莫非当初唐家留了人看守密室,皇蛾弓被人藏起来了?

话音未落,我们的眼神不约而同落在熟睡中的五子棋身上。

我拿过那尺子跟凿子细细打量,说:“你唐家以修造为业,用尺子用凿子理所当然,但是,为何会有一把弓?弓箭历来都是武器,这不符合你家的风格唐夫人也摇头:“我也有过相似疑问,唐家所有跟工具有关的文书手札里,关于这把弓的描述都很少,只在一本被撕掉好几页的册子上有一句话,说‘弓甚凶险,无不能灭者。

头没尾,不明其意。”

我思忖片刻,说:“若这三件东西真的只是唐家祖辈留下的纪念品,当歹人以亲儿性命相要挟时,我若是他们父母,死物既能换回人命,必毫不犹豫拿东西去换。可你夫君的老爹宁可与人硬拼也不交出这三件东西,这一点我很是想不通我也纳闷过。”唐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若换作章儿有事,要我拿什么去交换都绝无二话。所以我将这两个东西带出来,也是想看看它们究竟有何宝贵之处。而我的恐惧,也是始于看到它们那一刻,身在唐家多年,偏在此刻见到它们,我担心这是个预示,当年唐家三个子嗣因它们而亡,章儿又连遭横祸,我“不要胡乱联想。”我打断她,“当初那帮歹人既已被杀尽,加上多年来唐家三宝已成长埋地下的秘密,想来唐公子是不会跟他叔父姑母相同遭遇。你且收拾心情,只待回李扣子,时妖自会奉还拿走的时间,届时你母慈子孝,再喝一杯媳妇茶,世界依然美好。”

你倒是说的一口好话。”她终于是挤出了一点笑容,“若真能安然度过,我付你我受得起。”我笑话音未落,我与唐夫人俱是哆嗦,一股不知来向的阴冷突然穿过我们的身体,连脏都骤然一紧“好冷。是窗外漏了风进来?”唐夫人伸手将布帘朝下压了压,“已是春天,何来寒气至此寒气当然跟天气无关,一个无头黑影,倒像是人的轮廓,赫然从车顶“渗”下来准确地扑向唐公子,而唐夫人显然看不见此物黑影有手脚,整个趴在唐公子身上,两只手还紧紧接住唐公子的脖子战的“亲呢”。而唐公子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嘴里混乱吃语着很是辛苦的样子就是聂巧人说的那个玩意儿?

事不宜迟,我顺手抽过木道长挂在腰间的桃木剑,嗖一剑劈过去,黑影吃了这一剑顿时烟消云散,不留痕迹,此时唐公子一声大叫,猛坐起来,青白着张脸道:“我不!

我不去!我不娶你!”

满车厢人都被吵醒了,唐夫人赶紧搂住儿子,急切道:“做梦了不成?

又是她…”唐公子喘着大气,“又是那个没有脑袋的女人,她扯我去罂冢,一模一样的梦!

没事没事,只是梦而已。”唐夫人赶忙安慰。

马车停住,聂巧人撩开门帘,冷看着我,道:“那东西又来了?

我点头:“被我一剑劈走了唐公子越听越不妥,突然死死盯着我:“不是梦,对不对?”

我与聂巧人对望一眼,事已至此,也没必要再瞒着当事人了。你们说的可是真的?”唐夫人听罢关于黑影的来龙去脉,面色大变,“那究竟是何物?怎会缠上我章儿?

暂时不知。”我摇头,“推测与北坊那位罂大人脱不了干系。”

唐夫人怒道:“我素来与北坊无瓜葛,那什么罂大人更是连一面之缘都没有,照你们所说,若是扣子杀了他家的蛇,他迁怒扣子不稀奇,但为何还要祸害我章儿!”

木道长插嘴道:“北坊的人做事都不依常理的那现下怎么办?”唐夫人急道,“总不能眼看着章儿受此折磨!

“现在没办法。”我坦白道,“臭道士说,唐公子怕是中了桃花咒桃花咒?”唐夫人大惑,“从未听过这种咒法。

邪门歪道,你当然没听过。”木道长略有得意,“只有我这种正宗门派出身的大师能一眼识出此阴寒鬼祟之物,竟有桃花咒这般好听的名字?”聂巧人道,“你确定?

名字好听,用起来却阴毒得很哪。”木道长挪到唐公子身边,盯着他的脖子,眼睛一亮,拍大腿道,“中了中了!确是桃花咒无疑!你们看唐公子的咽很处大家凑上去一看,唐公子白净的脖子上,不知何时隐隐浮起一串花瓣状的灰黑阴影寸宽,像条紧贴皮肉的项链,将他的脖子套得严严实3唐夫人惊道:“这是何物?”说着又下意识拿手去擦莫擦了,这是咒,咋可能擦得掉。”木道长要她住手,“起初我还不能肯定,如看见这桃花链,我肯定唐公子中的,就是桃花咒。

“你莫要卖关子,究竟何谓桃花咒?”唐夫人急问,“可会伤及性命这咒法,是专用来牵‘生死姻缘’的。”木道长说,“光听字面,你们就该明白是啥意思了吧?”

生与死?”我略一思索,诧异道,“莫非这是将活人与死物缠到起的咒法?

可不是麻。自古以来,有未婚男女早天,家人恐其死后寂寞,常会寻巫师出面寻另一家也丧儿女之人,两家结为‘姻亲’,原本只是个宽慰活人的风俗传统。谁知着时间推移,巫师之中渐渐有人心木不正,将这传统变成一门邪术,专用在活人与死物之上,借此讹其家人钱财。中了桃花咒的人会夜夜为死物所强扰,身陷梦不说,若长期不得解咒,脖子上的桃花链会越收越紧,最终害了活人性命。”木道长如数家珍道所以,但凡会桃花咒的人历来被视为歪门邪道,一旦被发现,都是要处以极刑的这么熟悉,你多半也拿这狗屁咒讹过人家的钱吧?”我斜睨他一眼,“照你这么说,有人把唐公子跟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但肯定是个‘死物’的玩意儿用咒术绑在了一起,既你已肯定是桃花咒,那解咒的法子你可知道?

天地良心,我可没用过这种毒咒。”木道长心虚地辩解,又赶紧道,“要说解咒也不难,就是得知道另一半究竟是何物,寻到之后以火焚毁可。”

可是,要如何寻到那东西呢?”唐夫人着急道,“你们不是说,那玩意儿每次来时都只是一道黑影,能把影子抓住么?”

那黑影不是本体,抓住也是没用的。得另想法子。”我想了想,“到了北坊安顿下来再说。这几日,夜里咱们都警醒些,守好唐公子便是也只能这样了,聂巧人一声令下,龙马扬蹄飞奔,马车继续跑在越发荒凉的景色里。

传说中的北坊,奇葩云集、龙潭虎穴之地,等在前方。

我们的马车差点被一只四蹄腾空、乘风破浪的大黑牛撞翻,拽着牛尾巴不撒手的青年,除了表现出一点蠢头蠢脑的不怕死的气派,对阻止黑牛的逃亡毫无作用。

最大的问题是,我们此刻已身在北坊街市之上,路人们抱头鼠窜溃不成军,沿途都是被牛或者人踢翻踩烂的摊档与蔬果,小孩子在娘亲怀里哭得接不上气,大人们也面如土色连呼命大。

初入北坊便是疯牛来袭,这见面礼也太贵重了些。若不是聂巧人驾车技术了得,险险避入巷口,那疯牛非得把马车撞成零件不可。

无人敢阻止,由得那疯牛拖着尾巴后的青年继续肆虐,地上除了一条长长的拖痕还渐渐洒上了血迹。

聂巧人自马车上一跃而起,顺便踩了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的脑袋,一阵风的自半空中俯冲而下,雪光乍起,手起剑落,自他身旁斜冲出去的黑牛在惯性的支撑下又冲出几十米后,轰然倒地,牛头牛身差不多分了家这是常人根本无法理解的速度与力道,以及一股低调的狠劲。场面血腥,我赶紧捂上了未知的眼睛。

我命令三个小家伙留在马车上,让唐夫人照看着,自己跳下车往事发地点小跑而去聂巧人收剑回鞘,冷睨着傻坐在地的青年:“你的牛?

青年满脸灰土,身上的衣裳烂成了布条,遍体伤痕,呆滞地点点头。

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聂巧人盘问话音刚落,身后便追来一个嚎哭中的胖大妇人,边嚎边喊:“要了命咧!你这杀千刀的小杂种!让你看个牛都看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