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的花在宅子后头,不给旁人看的。”小厮又道,“那里有专人照料,连我信这些下人也是不允许便靠近的。

么花这么全贵?藏起来不给人看?

“也不见得金贵吧。我曾经到花圃外头打扫,也瞧见过里头几眼,就是一大片红花花呗,还没有什么社丹啊桃花阿好看。”小斯不以为然道,“平日里都是大人跟苗大夫亲自打理,可能老人家的喜好跟咱们不同吧。

“苗大夫又是哪位啊?”我依稀记得之前婢女来找他时,说过要请什么苗大夫。

住在响家的大夫呗。”小斯说,“平日里大家有个什么病症,都是苗大夫给瞧的八十往上的老大夫了,医术高超。咱家小姐的身子也是全靠他看顾着。”这多嘴的小斯四下看看,才又压低声音道,“小姐也是可怜,身体一直不好,眼看着二十有三,也没找着婆家。还落了个……不好的名声。只怕这辈子都没指望了,唉。

人各有命吧。”我话锋一较,“大人如此阔绰,想必对你们也不薄吧,比起其他人家的仆从,你们的日子应该舒服得多?”

罂大人确实大方,逢年过节都有额外的红包,大家都觉得找对了好人家。比起别的有钱人,我家大人算是心肠好的了。据说十几年前,割冢里的老管家见财起意,忘恩负义地把家里所有仆从婢女都纠集起来,趁夜把大人给绑了,将冢里所有值钱物洗劫一空,还戳了大人一刀,然后逃了。幸好大人命大没死,后来官府来查,大人却说只怪他驭下无方,若以后追查到他们的下落,主仆一场,也不要大难为他们。这胸襟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只可惜多年来都没找到那帮吃里扒外的叛徒,一个都没找到,老天也是瞎了眼。”小厮说得气愤,又道,“我家大人对下人只得一个要求,就是守规矩不许看的不看,不许听的不听,不许说的不说。犯了规矩的,一律撵出去,绝不留用我笑:“那你跟我们说这么多你家大人的事,就不怕被撵出去?

这些事就算我不说,外头也传得沸沸扬扬啦。”小听撇嘴,“宅子里本来人就少,也不能随便出去,我们也难免闷得发慌,再不跟人聊聊天,只怕人都要傻了。

正一路闲谈时,却不想回转角处,突然走出个人影,对面而来。

光线太暗,又走近几步才勉强看清是个白发白胡子的瘦老头,披了一件深灰的袍子拄着木杖,木杖头上还挂着一个葫芦,夜深风大,他衣袂飘飘,稳步而行,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相遇,停步,老头捋着胡子打量小听和我们:“是小马啊,这是送客人出去?

苗大夫回来啦。”小斯一拱手,又道,“小姐今儿又晕倒了,您老还是去看看吧。”

哦?小姐现下如何?

是又好了,在房里抄经文呢老夫这就去看看。”老头又礼貌性地朝我们微微点头,快步离去。

我若无其事地看了看他的背影,问小厮:“这就是那位苗大夫?”

“正是。颇有老神仙的风骨吧。”小厮很是自得。

“确实确实,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物。”我连连称是。

不过呢,老神仙就免了吧,老妖怪就差不多。旁人眼里,他是仙风道骨的老医生在我眼里,那就是一只修行不低于五百年,浑身毒气的老蝎子,一清二楚。五百年对人来说太长,对妖来说太短,若这蝎子修炼的时间再长些,成了人形,我未必能一眼看穿其本相,可这家伙太心急,修不成人形就披一张人皮到处跑,骗人容易,骗我太难。我能看穿他,他却对我的身份懵然不知,他限我,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不过现在不是拆穿他的时候。

我心里冷笑,好一个大人,好一座冢,看似家大业大,平静无波,私下厘里不是养大蛇吃人,就是奉一只蝎子为“神仙”,所谓蛇蝎心肠,也不知会应到这里的哪个人身上。

“那老头是一只蝎子?”石姨惊愕地看着我。

嗯。”我靠着罂冢的外墙缓慢行走,时不时蹲下来看看。

怎么可能呢…”石姨难以置信,“怎么会有人放心把亲眷交给一只蝎子“诊治的?还让这厮住在自己家里……会不会他自己都不知道?你看,连我都看不穿那妖物的本相。

“你几乎没有妖力了,当然看不穿。至于那男人知不知道,不好说。”我盯着墙角下几只妈蚁的尸体,又抬头看看这些深紫色的墙砖。

蝎妖都是阴毒之极的玩意儿,只会害人性命,你不出手?”她有些急了,“他若跟罂大人蛇鼠一窝,扣子岂不是凶多吉少“扣子的生死,过了今夜自有分晓。我做生意讲究效率。”我继续看墙砖,“不过蝎妖也分很多种类,并非所有都是龌之物。我多年前遇见过一个,后来还成了很好的生意伙伴。差点苦死你的那杯茶,我的茶叶,就是他种出来的石姨更加诧异地看我,半晌才道,“罢了罢了,不管你到底什么来历是说说接下来要怎么才能把扣子找回来呀!

“你来看这墙壁。”我冲她勾勾手指“墙有什么好看的!”她上前,狐疑地看了看“墙壁有毒。”我又指了指死去的蚂蚁以及其他虫子,“但凡爬过这墙壁的小虫子都死了。有人将毒液混进砖石,不至于毒死人,但小虫小兽肯定是受不了的。

“整个罂冢,被围在毒墙之内?”石姨怎么想都想不通,“为何要这样?总不会是为了不让飞虫蚂蚁进宅子吧?”

“隔阻。”我起身道,“那蝎妖妖气很重,可我一出大门,就再也嗅不到半分。除了蝎妖的妖气,罂冢里肯定还有别的不好的气味’,有了这种毒墙,以毒压毒,互相抵消,才不至于惹外人注意,尤其是有道行的家伙。也算是聪明的伎俩了“那如何是好?”石姨仰头看着那高高的毒墙,跺脚道,“早跟那丫头说过不要招惹这家人的!搞成这样……”

“算啦,叛逆期的孩子都这样吧。”我拉住她,“先回挽朱颜,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能成功么?”石姨有些紧张。

“如果出了差错,唐公子就只能过清明节了。”我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道路,“所以不能出差错。走吧,夜里无人,我带你直接飞回去。”

等一下!”石姨用力拉住我,“你看那边!

顺势望去,几个高高矮矮的人影,正鬼鬼祟祟地从一条小路里摸出来木道长带头,唐夫人带着浆糊五子棋紧随其后,聂巧人执剑相护,背上还趴着一个睡着了的未知,一行人走走停停看看,方向正对着罂家。

赶紧迎上去,木道长见了我,心中大喜却又不敢大声说话,压低嗓子连声道:“成了!成了!老板娘成了!

我看聂巧人,他严肃地朝我点点头,又回头看看未知,说:“你家姑娘太能睡。

说着他晃了晃未知:“你娘喊你吃饭了未知猛地睁开眼睛,一见到我,立刻精神百倍地从他身上滑下来,扑过来抱住我妈!我看到有个黑影子把唐家哥哥带走啦,唰一下就不见吐“我们也看见了。”浆糊跟五子棋异口同声。

你们几个小鬼跟来干啥?”我扭头对木道长责骂道,“你们也太好说话了,带他们出来干啥“哪里是我们好说话!”木道长委屈道,“您家女儿是什么性子您不知道?说要是不带他们出来她就要把我的天仙观再烧一次!贫道委实不敢冒这个险好了好了,不说这个。”我把三个小东西喊过来,严肃叮嘱,“既来了,就要听话我让你们干什么,你们都得照做,不然我以后有任何好吃好玩的都不带你们!

三个家伙猛点头。

一切顺利?”我转身问木道长“顺利!”他将捏在指尖的东西递到我面前,“您看,一切如您所料。

根细而柔韧的发丝,夜色也掩不住它固有的光泽我在离开挽朱颜之前,拔了根头发拴在唐公子的左脚上,头发的另一端,我交给了木道长。我们反击的方法,就是在黑影来带走唐公子时不做任何反抗—这个法子,危险与机会平分秋色。在我坦白跟唐夫人讲明其中利害,并明确表示要不要实施的决定权在她之后,她什么都没说,思考很短一段时间后,点了点头,甚至没有间过我有多少把握,只在我出门前问了一句:换作是你,也是一样决定吧?”

是。”我答,“起码我在做事,而不是等死。”

我的头发有我的妖气,想弄断它,除非道行高过我,它会一直拴住唐公子,他被带到多远,它就长到多长,我需要它把我带到元凶面前当黑影再次如期而至扑向唐公子时,所有人都按捺下来,看着它终于将陷人迷梦的唐公子从床上拖起来,包裹住,最后消失在空气里。

木道长紧紧攥着头发的另一端,一行人立刻沿着无限变长的发丝前进。

现在,我们站在罂冢门口,手里的发丝静静地越过了围墙。

我们紧跟着它,悄无声息地越过墙壁,落到绵软的泥地上。

我接收了木道长的工作,拿过发丝,沿着它快速向前。此刻的罂冢,静得连虫鸣都听不到,沿途每处房屋都门窗紧闭,仅有的几盏灯笼挂在檐下,鬼火似的在夜风里明明切顺利,如入无人之境。很快,我停在一扇紧闭的拱门前,它很不起眼地摆在宅子的西北角,四周堆积着嶙峋的假山,一缕月光从密云后漏出来,将它们照成灰白的怪物的发丝,明确地从拱门门缝里钻了过去身后,唐夫人死死盯着这扇门,问我:“在里头?

十有八九。先别轻举妄动。”我抬头看看,纵身跃上拱门侧的围墙,伏下身子获拱门后的全貌红花,海一样的红花铺天盖地地在我脚下摇曳,差不多大半个足球场大小的花圃四四方方,里头几乎没有空隙,花圃四角放置着四尊真人大小的石像,具体面目看不清楚,只看见北角那一尊的怀里,“抱”着一个白花花的人影穿着白色中衣的唐公子花圃中无人看守,我麻利地跳下去,从里头打开拱门,对门外一众人道:“是这儿了,看见人了唐夫人双目放光,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年纪,飞奔而入:“章儿在哪里?”

我领着她往北角跑,很快,一座断了脑袋的石像落入视线,看衣饰姿态,应该是个女像,此刻,昏迷的唐公子正被它的双臂紧紧箍住,比较麻烦的是,唐公子的身体正点一点地往石像中陷去。

木道长说桃花咒的终极后果只有三个,一是死物得逞,带走“爱侣”与之合二为一永不分离。二是死物被驱逐,但桃花链越来越紧,被害人依然难逃一死。三是赶在出人命之前找到死物本体,火焚之,则咒解。

好险,可算赶上了。天杀的,居然是个无头石像!”木道长气嘲吁地撵过来,可一看到眼前情景就呆住了,“怎的人还往里头陷?我……我以为所谓合二为一顶多就是这石像抱住他罢了。

未知也惊讶地说:“啊呀,唐家哥哥被粘在里头了!

唐夫人急了,抓住儿子的手用力往外拖,大骂:“妖孽!还不放开我章儿!

始终还是聂巧人最狠最果断,连一声闪开都不说,一剑劈下,火花四溅中,剑锋贴着唐公子的后脑勺落下去,硬是将一座石像剖成不均匀的两半。

“嵌”着唐公子的前半部分顺势朝下倒去,木道长等人赶紧接住,生怕他背上的石板把他压死,而后半部分石像则被聂巧人一掌击碎,成了一地大大小小的碎石如此,可解燃眉之急?”聂巧人收回手掌。

武夫也有武夫的好处啊…这么一来,我们只需想法子把唐公子从那块薄薄的“切里剥出来就行,再不用担心他整个人陷入石像被困死了。

但事情并没有照我们想象的发展,还给了我们很大的一个“惊喜”—被聂巧人击碎在地的石块以极快的速度重组成整体,然后啪一声将唐公子连同他背上的石板一道吸了回去,石像再次完好无损地呈现于我们面前。

不行不行,得烧!烧!”木道长喊道,“破桃花咒唯一的方法只有烧可是唐家哥哥还被它抱着呢,你烧石像的话唐家哥哥也会成烤肉的!”连浆糊都知道关键点在哪里。

好辣的人哪,似乎早就算好了唐公子的下场,并且根本不忌惮我们找到死物本体之后的一切行动,我们找不到这石像,唐公子死,我们找到它,唐公子还是死…多仇才能这么狠毒啊怎么办?”唐夫人竭力让自己镇定,可一看到儿子一点点下陷的身体,她还是差点把我的手给捏断。

旦唐公子被彻底陷进石像,那便真的只能给他烧纸了。

我没有时间再去想别的法子,心下一横,把浆糊未知揽过来:“你们仔细听我说,你们一个善水,一个善火,按理说水火不能相容,那么未知你站到石像后,用最大的力气烧石像,其他不用管。浆糊你站到前头,在未知的火焰停止之前不断用水喷唐家哥哥隔开未知的火焰,但要控制范围,尽量不要喷到石像。记住了没有两个小家伙点头,一点不含糊“去吧。”我让众人退开,握住唐夫人的手,“姑且一试。”唐夫人的身体剧烈地抖动,咬紧牙关点点头,谁也不曾想到,唐公子的性命,最后会担负到两个小家伙肩膀上。

两个小鬼一前一后站好,浆糊越发像个小大人,镇定地喊:“一,二,三!来!

金亮的火焰呼呼燃起,小龙一样被未知送出去,一碰到石像便瞬间蔓延,足足腾起两三米高,小丫头的脸都涨红了,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

前头,一股清流汩而下,浆糊愣是将水流的范围控制在只浇人不浇石头的精妙范围,看起来就像是用水给唐公子做了一个保护罩,让他不被火焰吞噬。

所有人,包括聂巧人都看呆了。

我自己都有一点小惊讶,两个小娃对于自己能力的控制比我想象中好太多,时间加诸于他们身上的作用,不仅仅是外表上的成长空气里弥漫出水火相交时的白汽,并渐渐透出一股臭臭的焦味,无数裂纹在石像上迅速攀爬,岩浆一样的颜色从越来越大的裂缝里钻出来,闪着火烫的光。

石像四分五裂,聂巧人适时接住倒下的唐公子,仅余的两只石掌还勉强“挂”在唐公子身上,被聂巧人一掌击落于地,摔个粉碎。

一地碎石里,飘出个鬼里鬼气的声音:“相公啊……你别走我总说万物有灵,一块石像,天长地久孤立于此,有岁月如梭,感日精月华,也难免生出别样的心思,可悲的是这种心思不但没有得到真正的成全,反而被利用成杀人的碎石不断喊着相公,声音却越来越小。

未知跑到我身边,奇怪地问:“妈,它是妖怪么?

我摇摇头:“若是妖怪,就不会那么容易被人用桃花咒束缚了。它还是个石像个死物,连最初级的石精都不是。可能是受了些天地日月的灵气,隐隐有了浅薄的思想罢了。”

“那它还会继续害人么?要不要再砸碎一些?”浆糊问。

害人的并不是它,是拿桃花咒将它与唐公子连在一起的人。”我看了看还在冒烟的碎石块,“你们俩的水与火,已让它回归到最初的形态了,现在它就是普通石子儿送去修桥铺路也无不可。

唐夫人紧紧搂着儿子,仍是不放心:“确实没事了?

没事了没事了!”木道长插嘴,拾起唐公子的脑袋,“夫人你且看公子颈上!

干干净净的脖子,不该有的东西都没有了。最重要的是,浆糊把他保护得很好,全身上下连一根头发都没烧着唐夫人松了一口大气,紧跟着红了眼圈,劫后余生,竟落下泪来。

看着这场面,聂巧人似笑非笑对我道:“唐夫人应送个·教子有方’的牌圈给你。”

我瞥他一眼:“只要牌匾是纯金的,内容无所谓。

他们还这样小,此般能力必不是后天修习得来的吧。”聂巧人很是随意地说,“看来,不是继承自你,便是你的夫君。你来鱼门国时间亦不短,为何从未见过他?”

我心头冷笑,你个聂巧人,自己身上也一堆谜团,弥弥村的山洞冰柱,剑穗上的鲈”字,还有你跟我同样未被时妖拿走青春的身体,你都不交底细,又凭什么要求别“你想多了,说不定我的孩子就是天赋异禀啊。”我笑笑,“孩儿他爹我早说过了啊,常年在外做生意,一个杀干刀的不爱回家的二货。哪天他回来,我带他找你喝酒“静候佳音。”他意味深长地看看我,不再多问。

花圃里重新安静下来,半弯弦月也从云后试探着钻出来,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最顺利的方向发展可见这器冢里住的都是聋子,又是火又是水,还有一堆人,居然都没个人过来瞅瞅。”我四下看去,除了硕大的花海,连只不睡觉的蚊子都没有先把唐公子送回去再说。”聂巧人蹲下,示意唐夫人把还未苏醒的唐公子放到他背上行人趁着稀疏的月色,沿着花海边缘的窄道原路退回,我们走得很快,但是足足走出了整个花圃周长两倍不止的距离,还是没看到进来时的拱门。花圃的地形非常简单四四方方,中间花海飘摇,边缘是可供两人比肩行走的黑泥小道,毫无玄机可言。

四座石像矗立于花圃四角,无论我们走多远,最后还是回到被“烧死”的无头石像前,沿途只见围墙,并无出口聂巧人停住,冷眼打量四周:“似乎有人舍不得我们离开唐夫人年迈,喘着气道:“原地徘徊,不见出路,莫非‘鬼打墙不好说……”木道长又从他的百宝囊里摸出个罗盘来,叨叨着摆弄,“我们进来时是往北,那么拱门理该是在那个方向…”他看了看罗盘的指针,又拿手指比划确认方向没错,就是那边,可是没有门…难不成是奇门遁甲之术…我没吱声,眼睛一直看着这些在夜色里依然妖媚艳丽的花,那种红,跟从血里提炼出来似的,诱惑、危险,交织缠绕。“你们知道这是什么花么?”我突然问了一个跟找出路毫无关联的问题。

唐夫人皱眉:“花儿都长得差不多,哪里知道这是什么花。你问这个做什么?”

木道长也摇头:“有点儿像虞美人,但好像又不是…是器果。”鲜艳的红色倒快在我的眸子里,“准确说,它们极可能是易粟里的鸦片罂粟。”

鸦片罂渠?”唐夫人不解,“不曾听过有这种花“它的果实可以提炼出致幻以及令人兴奋的‘毒’。”我摸出罂大人送给我的“醉生散”,“说罂家的独门神药对止疼有奇效,想必也是它们的功芳。这种玩意儿确实能止疼,但治标不治本,它只能欺骗你的身体,在很短的时间内获得欢偷,忘记终痛。病人膏肓、痛彻心骨者用它,或可减缓苦楚,但偏有小病小痛者甚至健康之人也爱追逐此物带来的快感,那就是自掘坟墓了。”我顿了顿,将那酵生散用力扔进花海之中,又道在我们那儿,这片花圃的主人被枪毙八个钟头都不为过。”

“啊…如此貌美之花,竟是毒物?”木道长觉得自己又长了见识,“不过老板娘何谓枪毙啊?”

我说了半天,你都没抓住重点。”我白他一眼。

你是说,有人用这种花的特性给我们制造了幻觉?”还是聂巧人反应最快。

“会使出桃花咒的人,也不差再多来点邪们门歪道。”我笑。

那我们要怎么办呢?”一直乖乖跟在我们身边的五子棋终于开口说话,“要不要重新开一个门呢‘不用那么麻烦。”我摸摸他的脑袋,转头对木道长道,“身上带朱砂了没有?”

有有有!”木道长立刻从布包里拿出一个小纸包,真是应有尽有,如果不是我对他印象不好,我一定会高兴地称赞他为哆啦A道土的就这么多?”我拿过来掂量掂量,自言自语,“怕得多用点力才够用……”

我走前一步,紧挨着花海边缘站好,打开纸包,对准里头那摊赤红的粉末用力吹细密的朱砂粉纷纷扬扬地飞出去,月光下,粉末像活过来似的飘浮旋转,瞬间化成一只拳头大小的飞鸟,拖着长长的尾翼,闪电般地围着花海转圈,越转越快,最后成了道红色的线飞鸟消失的瞬间,四周看似没有任何变化,月色依然,花海摇摆,唯一的区别是拱门完好无缺地摆在它原来的地方这种级别的幻术,骗骗小孩子也就罢了。

“妈!快看!那朵花会走路!”未知突然扯住我的衣裳,惊奇地指着她的右边。

哪有?你花眼了吧?”浆糊扭头去看,花枝摇曳,簌簌作响未知争辩道:“有有!就有!我看见了的!”说着还不服气地甩开我跑过去,伸手去抓一支跟她一般高的枝条,枝条上的罂粟花跟别的同类并无二致。

不好的预感突然从脑子里闪过,我追过去大喊:“未知住手!”

我的声音响起,未知的手刚刚抓到花枝,一阵黑烟自花枝之下腾起,一只差不多尺来长的大蝎子正翘着尾巴,一只鳌钳上还夹着一朵罂粟花。

将变形对象拿在手里借力才能幻化成此物的模样,果然是低等的妖物,连变形伪装都只能用如此拙劣甚至滑稽的法子,如果拆穿它的不是未知,我一定会被它的怪模样当场笑死。

但是,它再不济也是一只妖,还是有毒的竭妖石像成渣,幻术被毁,这蝎妖被我们碾压的不止是面子,还有胆子,再小的妖怪也明白不能以卵击石的道理,面对比自己强悍太多的敌人,“躲开”是最好的法子,没有什么比变成茫茫花海中的一枝花更安全的了,它一定这样想。何况我们正赶着离开,说不定一大意,根本就忽略了它的存在,等我们走后,它便能大摇大摆地离开只怪它运气不好,或者怪未知眼神太好已经处于高度紧张中的胆小鬼突然被揪出来,这并不是个好事,垂死之下必有挣扎受了惊的蝎妖,尾上毒针已然朝未知身上狠狠蛰去如果中招,未知虽不致有性命危险,但妖毒人体,大苦头是一定会吃的事情发生太快,我来不及出手攻击,甚至来不及拽开未知,然而,一直像个小透明的五子棋却突然出现在未知面前,一把抱住她,把自己的脊背隔在她与毒针之间。

我连五子棋是从哪里跑出来的都没看清,只觉得眼前像闪过一道箭一般快的光毒针深深扎进五子棋的背脊,那得多疼啊,丁点大的孩子,居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根头发飞出去,嗖嗖几下把蝎妖绑成了一个粽子,肚皮朝天地翻在地上。

未知哇一声哭出来,手足无措地拉着五子棋朝我哭喊:“妈!五子棋要死了!他要死了不会,他不会死。”我一边安慰她,边把五子棋揽过来,掀开他的衣裳查看背上的伤势没有伤口,毒针明明狠刺下去,却连个红点都没有,五子棋背上的皮肉完好无缺“你…不疼?”我替他整理好衣裳娃娃,你可别装啊,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众人围上来,石姨着急地看着他,语气里又十分佩服,“这娃娃,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胆识。五子棋笑笑:“我没事,并没有扎到我呢。”

“没有扎到你?”聂巧人不太相信,“可刚刚我明明看到…真的没有。”五子棋耸耸肩,“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呢,若是扎了我,怎会连个伤口都没有。”

我想了想,说:“没事就好现在需要处理的,是那只蝎子。

我把这家伙从花丛里拖出来,悬在半空。

莫要我性命!”蝎妖发出老者的声音,正正是那所请的苗大夫,“我已修炼四百四十五年,我也是为人办事,苟且偷生,求大仙放我一马!方才并非有意冒犯,你们突然闯人,又毁石像又破我幻术,我又怕又急,才起攻击之意!此花圃有利于我修行,故而偷了人皮,白天化身大夫替人诊治,夜里栖身于花间吸取灵气,只求有朝一日能真正化为人身,不再躲于暗处,求大仙体谅!

我还什么都没问呢,这厮真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这片花圃一直是你在打理?”我问它。

“是是,十几年来一直是我悉心照料。”它赶紧回答,“此花不同于常物,非得用混了毒的肥料来浇灌伺候,才能四季不姿,果实不断总不是你主动找到这里,要求当护花使者的吧?”我又问“这个……”它吞吐着“不说,你的下场会比那断头石像更惨。”我不客气地成胁,“刚刚是我的孩子出手,如果是我出手我是罂大人带回来的!”它慌忙坦白,“从前,冢每年都会从各地收购大量子与毒蛇,捣碎了做成肥料供给花圃。我也是倒霉,好不容易在山中修炼成妖,熬了几百年,只学会听说人话,连个简单妖术都不会,不然也不会被人抓了,跟着一堆音通同类被送到罂家。幸好天不绝我,罂大人亲自制肥时,我向他求饶,只要他放了我,我甘愿为奴为仆伺候他。他也是个有胆识的人,不但留了我的性命,让我住到花重之中,还教我修习之法。我看到他常翻看一些古书,尽是些与术法有关的,还一度以为他跟我样,我是想变成人,而他是想修成仙。

难道他不是想成仙么?”我皱眉,“披人皮这件事,也是他教你的?

是他教的,说我这个样子不方便在旁人眼前走动。”它说,“想成仙的人我见过他不是,他仅仅是醉心于研究各种术法书本,尤其喜欢研究如何以形易形、但这种将一个东西变成另一个东西的术法太难了,我都办不到,何况他这个凡人。可他还是我行我素,除了在药房制醉生散以及偶尔出来见客之外,大多数时间都拿来搜寻好吃好玩的就为讨明珠小姐开心,真真将她视为掌上明珠一般珍爱。

石姨与我对视一眼,说:“我看这罂大人对他女儿很不上心呢,怎的从你口中说出来像是另外一个人?

大人以前不是这样的。”它又道,“我到罂家时,明珠小姐只得七岁,模样好,身子却弱,并不常出来,多数时间都留在闺房之中。那会儿,宅子里的奴仆们全是新来的年轻人,许多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里懂得照顾明珠小姐,所以她的起居一直是大人亲自担待着。大人但凡得了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总是第一时间送到她房中。就我看来大人心中,罂冢只得三件宝物,第一是明珠小姐,第二是醉生散,第三是罂冢的‘家神’。

谁生知一年前,‘家神”被李家丫头炸死,大人的性情也起了变化,也就从那时起,他连明珠小姐都疏远了为了那条蛇,你家大人不但潜入唐府捉走李扣子,还拿桃花咒害我家章儿?”唐夫人听得火大,怒斥道,“冤有头债有主,牵扯无辜也算是男人?

夫人您莫跟我动怒啊,这些都是大人的主意。”它慌忙辩解,“唐公子大婚前夜主人已然带了我混人唐府,借我的妖力作障眼法,四处寻找李扣子,偏偏撞见您将昏睡的李扣子藏到枯井里,大人当时还说您该感谢我们替您彻底清理掉不想看到的人。我们下并抓人时,却不料这妮子突然醒来,看不出她那小身板竟比寻常人结实太多,胆子大又会些拳脚,跟我们一番缠斗,大人险些制不住她,最后还是使出了迷药才“那现在李扣子人在哪里?”我喜欢审问这样的疑犯,自带坦白模式,十分省事“这个我真是不知啊。”它如果能动,一定会拍自己的心口保证,“人带回来后,大人就自行处理了。您知道我也只是个下人,我还得仰仗这片花圃来修炼,也没有工夫去管这些事聂巧人看了一眼唐公子,问:“既已抓了李扣子这仇人,为何还对唐公子下手?

“这个我也是不知啊。”它都要哭了,“大人的心思我哪里知晓。兴许是看公子是仇人的未来夫君,恨屋及乌罢了。

荒唐!”唐夫人一拳捶到地上,“赌上我唐府几世家业,我也必不放过这恶毒人蝎妖的每句话我都认真记住,我忽然询问起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细节:“你刚刚说你初到罂冢时,宅子里的仆从侍婢都是清一色的年轻人?一个上了年纪的都没有是,都是十来岁的,且都是才到罂冢几个月时间。”它回忆道,“听说是之前罂冢的老管家见财起意,纠集一帮仆从绑了大人,将值钱物洗劫一空,还捅了大人一刀,啊,刀伤就在靠近心口的地方,很深,我都见过。至于那帮逃走的内贱,一直也没抓着最后不了了之。所以罂冢里才都是后来招入的新人。

听说当时是报了官的。”我转头看聂巧人,笑,“你们官府办事不力啊。”

聂巧人正色道:“那时官府首领并非本人,想必是之前经办人的疏忽,我从未在未破旧案的记录中见过这柱劫杀案。”

“那,你现在对这案子有什么看法?”我间。

不合理。”他直言,“一个终日与毒花为伍,又喜钻研旁门左道之人,怎会轻易被人算计。”他顿了顿,看着这片毒花之海,又道:“或者,他仅仅是需要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

理由?啥理由需要捅自己一刀啊?”木道长挠头。

我冷笑:“整个宅子里的下人一夜消失,总得有个说法。”

这……”连蝎妖都糊涂了,“为何要让自己家里的人消失?难道不要人烧水煮饭伺候起居吗“答案就只有你家罂大人才知道了。”我又问,“罂冢的‘家神’,你知道多少?

“呃,那……那不就是一条大蛇么。”蝎妖有点支支吾吾,“这个差不多全北坊都知道、所以才对我们罂冢更敬畏了这么大的蛇,平日里都吃些什么呀?”我突然语气一变,厉声道,“你若敢有半分隐瞒,我让你连蝎子都当不成!”

“不要不要!我说我说!大蛇它……它吃人哪。”蝎妖太不经吓,竹筒倒豆子都招了,“大人每年……每年都要拿一个姑娘去喂它……它每年只进食一次!而且,送去给它的姑娘都要打扮成新娘的模样,还有道土在场作法什么的,所以外间又有传闻说是‘神王娶亲’,得了新娘的大蛇才会保佑罂冢风调雨顺众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聂巧人压下怒意:“一年一个,你们竟然听之任之,那些姑娘们的家人呢?丢了女儿为何不报官?

兑都是花钱买的,都是自愿的,何况也没有人敢限罂冢作对。”蝎妖哆嗦道大人曾说,没有钱买不来的东西。”说罢它又痛哭流涕地求饶:“求大仙们放了我吧我知道的全说了,我只是个小妖,杀了我只会脏诸位的手我想了想,对木道长道:“先把这听装起来,你的百宝囊里可有收妖法器?

有有有!”木道长次次都不让我失望,从包里翻出个蔫蔫儿的小葫芦,“收个小妖应该不成问题。“啊?!别…我不想进去……”

话音未落,道白气着木道长的咒语,从葫芦口里喷出来,裹住蝎妖往回收破儿一声响,蝎妖入内,干净利索“别杀我!看在我告诉你们那么多事的分上!”哀嚎声从葫芦里传出来,木道长将葫芦塞用力塞好,又得意地摇了摇,“拿回去炼丹倒是不错的。”

如何处置它,我说了算。”我一把将葫芦抢过来,我很是不喜炼丹这两个字,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大小妖怪死在道士的丹炉里此刻,月色又隐去了踪迹,罂粟花的颜色却更见妖媚,它们不是能从光明里获得力量的植物,身上有太多绝望的美丽走出拱门,聂巧人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宅院,冷冷道:“来来回回折膳了半晌,主人家竟然还能坐得住,由得我们在他的地界撒野,罂冢主人,确实也算是个人物。”

我对众人道:“木道长,你送唐夫人母子先回挽朱颜,顺便把这三个小鬼也带回去还有,那个拼命三郎还在挽朱颜躺着吧?没人看着怎么行!

话没说完,未知就抱住我的腿坚决道:“我不回去!万一有人欺负你,我还能帮你烧他屁股哪!

“这孩子,跟你说过多少次,女孩子要文雅,整天屁股屁股像什么话!”我戳了戳她的脑袋,心里去暖得不行。

“你们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浆糊像个大人似的抱住手臂,扬起小验,“爸不在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反正不能撇下你们。

五子棋见状,赶紧走到他们中间:“我也不走,我跟他们是一块儿的我们是一块儿的——小孩子的友情就是这么简单直白留下也好,我看你这两个娃也不是寻常人能欺负得了的。”石姨大概还在回味他们火烧石像救唐公子的壮举,看他们的眼神都是发光的,又羡慕又喜爱又有点疑惑。

好吧,我妥协了,队伍一分为二,木道长跟唐夫人母子先回换朱颜。

剩下的人,该是时候去正式拜访罂冢的主人了,虽然时间有点不对头。

我抬头,夜空黑得没有一点光线,沉重地像是要掉下来原本以为我们与他的正面交锋,就算不是刀光剑影你死我活,也该陷阱重重斗智斗勇,但事实偏偏相反。他平静地坐在他的房间里,空无物的房间,只得一个蒲团,几口木箱。

他闭眼盘腿,一个三寸见方的透明小匣子,端端放在他面前精致的檀木底座上,里头却是两颗白生生的牙齿,长细弯曲,尖锐如针,一旁的香炉白烟如絮,在空气里飘成奇异的线条。他背后的墙上,挂着幅巨大的“空”字,用力很重,笔笔如刀。

阵阵冷风从他正对的窗户里吹进来,乍寒未暖的春夜,他却任由窗户洞开,只可惜外头也没有什么好景色,月黑风高,只隐见树影婆娑,空茫一片。

旁人都拿香火供奉神佛灵物,倒是第一次看到供奉牙齿的。”我走近一步,匣子里的东西看得更清楚,肯定不是人类的牙齿,倒像极了蛇类的毒牙他闭目浅笑:“我也是头回见到擅自人内,打晕我门口仆从,却连句道歉都没有的难道擅入唐府者不该先道歉么?”我笑,直截了当道,“我来带李扣子回去,大人若能行个方便,大家就都方便了。”他微微睁开眼,视线正好与未知跟浆糊的脸齐平然后是一个很真诚的笑容:“你的孩子?

我的。”我将两个小东西拨到身后,笑,“正是淘气的年纪。

子一女,一个好字,你年纪轻轻便有此等福气,甚好。”他看他们的眼神很慈祥,“可惜我这里空空如也,连个糖果都没有。”

“我们不吃你的糖!”未知从我身后探出脑袋冲他吐舌头,“你是坏人他居然很高兴地笑出来:“小丫头,你长大了一定不得了,这么小就能看透他人。

是的,我大概就是你说的坏人未知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赶紧缩回来扯住我的衣裳说:“妈,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我骂浆糊是坏人,浆糊一定会骂回来的他是大人了,不会像浆糊一样骂你。”我俯视这个静如磐石的男人,“你花圃里的同伙已经交待了一切,我不想跟你动手,都是为人父母者,只要你交还李扣子,我也不会让明珠小姐失去父亲。

他重新闭上眼,从容道:“单单是你旁边的聂大人,就足以取我性命,我活到这年岁,最明白的道理,便是从不做力所不能及之事。故而我也不想与你动手呢!一道雪光落下,我出人意料地抽出聂巧人的剑,准确地贴到他的颈动脉上“你聂巧人被我的行为吓了一跳,但转眼又把后头的话咽了下去—他看到了我眼里从不曾有过的杀气“我知道终有一日,会有人来找我。”他完全不为项上人头担心,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清晰舒缓,“只是不曾想最后到来的人,是一个卖茶叶的小妇人。呵呵,可惜你的茶与我无缘,人生已经那么长,那么苦,你还让我喝如此苦的茶。

“我再问你一次,李扣子在哪里?”我的剑锋又贴紧一分,血丝从他的皮肤里渗出来,“即便你不说,我不过多花些时间将你的冢夷为平地,总有船目。”

随意吧。”他淡淡道,“只是李扣子的命,我是要定了。

我一怔,突然觉得这个人的生命就像他身上的衣裳与房间的颜色一样,毫无生机一个不怕死,或者说根本一直在等死的人,是没有软动的。

我放下了剑。

石姨扑上去,一耳光接一耳光地打到他险上:“把扣子还给我!你这个子!如果扣子有事,我要你冢全家陪葬!

嘴角渗出血,擦都懒得擦,全程用微笑来回应石姨的狂突然,石姨咚一声跪在他面前,把头磕得砰响:“我求你,只要扣子平安三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要什么,你都能给?”他缓缓净开眼。

对!”石姨闻言,赶紧抬头,“金银权势,青春无限,我都能给你!

我要时光倒流,一切从头。”他望着石姨。

石姨一愣,摇头:“这个不行……时间是绝不可逆回的存在。”

“我知道不行,所以,与你玩笑罢了。”他笑笑,伸手将形厘子取过来,仔地进靠近心口的地方,“你们也不必费心寻她了,寻不到的。再过几日,始会去该去的方。

这才是真正难对付的敌人啊,连我都暂时束手无策,把冢翻过来又如何,也许车扣子根本不在罂冢,太多可能,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去一验证。李扣子若丢了性命,我跟时妖的生意也就砸锅了,拿不回时间,跟唐夫人的生意也锅了……这是让我下半年喝西北风的节奏么!

把剑一扔,我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咬牙道:“你死便罢了,就一点都不牵往你的女儿?如今她病入膏肓,又饱受流言,你这个父亲,是准一可以保护始的存在!

他只是笑,连正眼都不看我,只专注地看着窗外,仅剩的一只跟睛里有满足,有喜悦,还有一种奇异的痛快,一种心愿得偿,死得其所的痛快。

那个是你的亲生女儿啊!”我将他朝地上用力一掼,“你当她是什么?

“我什么都不是。”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身薄衫的器小姐像个虚弱的游魂般站在门口,长发与衣袂在风里散乱着她慢慢走进来:“七岁前,我是流落街头与猫狗争食的孤女,七岁后,我是罂家的明珠小姐。众人俱是一愣。

你怎么来了?”我来找这男人之前,曾经过她的闺房,确认她跟她的侍婵们都在深睡之中后,我还不放心施术让她们睡得更沉。我不想我与她父亲的交手惊动到地这个姑娘,太需要一场安稳的睡眠。可是,我的法术竟对她无效?!难道她身上的您毒已经重到这个地步,连我的小妖术都被吞噬掉了?!

“你到我房中时,我便知道了。”她朝我笑笑,“既然你不是为我而来,想必就是为了我爹,犹豫再三,我还是寻了过来我狠狠瞪了聂巧人一眼:“亏你自称武功盖世,门外站个大活人你都觉察不到!

有杀气的人,我一定觉察得到。”他斜睨罂小姐一眼,不客气道,“这个姑娘,莫说杀气,连活人的气都快没“聂叔叔,你说话真不长脑子。”未知也很不客气地说,“你这样说,这个姐姐会难受的,对吧,妈我点点头。聂巧人皱眉,故意咳嗽几声,不再说话这是姐姐的干金?”罂小姐吃了一惊,“原来姐姐已为人母,白天我当姐姐还是未嫁之身呢“白天没说实话,你莫介意。”我指了指浆糊,“那个也是我的她一愣,旋即笑出来,欣慰地说:“姐姐这样好心肠的人,该得儿女双全,一身福现在可不是互相赞美的时候,我话锋一转:“刚刚…你都听见了嗯。”她也不否认,“都听到了那你刚刚说的话她凄然一笑:“还不够明白?我根本不是罂家的明珠小姐,只是被拿来当她的替代品。

那真正的罂小姐呢?”我突然联想到什么…心头一阵寒意她不作声,看着器大人,而他由始至终都不看她一眼,仍旧望着窗外,对身旁的一切都视如无物见状,她并不介意,似是早习惯了父亲的态度,自顾自地笑:“爹,我这几日老梦见七岁前的我…时光果然只能在梦里倒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