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害了你的性命。”她红肿着眼睛,用力朝她磕了个头,对不起。李扣子伸手挡住她,说:“我接了你的生意,自然要完成。那是你家的家神,你还能大义灭亲,我还是佩服的。

不是…不是这样的。”她泪如雨下,“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我只是……只是嫉妒它!

李扣子疑惑地看着她:“嫉妒?我不明白。”

“没事,这些都不要紧了。”她笑着擦去眼泪,“你活着,我就安心了…彻底安心了……说罢,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把一生的压抑都化在了这口气里。

“罂小姐?”我连忙扶住歪倒的她“别喊我罂小姐了…”她气若游丝,嘴角却挂着从未有过的轻松笑容,“我野狗抢过骨头,我打不过它。冬天我曾经跟野猫挤在一起取暖,它们老在我脚上拉尿,臭烘烘的。我没有名字,我是街边一个小叫花子。姐姐,你说我这样的人,如此槽糕的一生,死了能不能去极乐世界“我不知道。”我反问她,“如果时光可以重来,你还会跟他走么?

我不知道。”她笑,“时光不会重来。

“那就跟着它走吧,别留在原处。”我握着她冰凉的手,看着她慢慢闭上了眼睛“姐姐,我看见你身上有光……”弥留之际的她,嘴唇动着,“很暖和,很想靠近……姐姐,别把我……葬在罂冢。

她的手,渐渐从我手里滑了下去房间里静得只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罂小姐……罂小姐?”李扣子摇了摇她的手臂,一下,两下她死了。”我拉下她的手。

“这么容易就死了?”李扣子怔怔地看我“你以为死有多难?”我反问,“一个擦肩,一声道别,可能就是天人永隔,生命没有你想得那么强悍,所以才要好好爱护着。而你,好像从来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她咬了咬嘴唇,赌气般道:“我不会死的,在找到那个人并且杀了他之前,我都不会死。”

“你这孩子…”石姨急得轻打了她一下,“才捡回一条命,就说这样的混账话!

皱眉,闭紧了嘴巴,再不说一个字。

我起身,窗外的天空已开始泛白,我觉得累,第一次这么累,我们救回了唐公子救回了李扣子,揭穿了罂冢主人的真面目,以及一个关于蛇的秘密,可我并没有很痛快的感觉。

聂巧人说:“你们先回换朱颜吧。这里我会善后。

我看着门外:“我得先去做件事,你就当看不见吧。”

于是,这一天的破晓,好些早起的人远远瞧见响冢里头冒起一股黑烟,隐隐地还有火光。

种满了罂粟的花圃,在熊熊火焰里变成了灰烬素来清静的罂冢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一大批官府的人进进出出有小道消息传出、说富可敌国的罂大人被官府抓了,罂小姐也死了,衙差们清理烧焦的花圃时,在士下翻出了白骨,据说有近二十具…罂冢,变得名副其实。

看吧,都说他是靠养蛇妖得了大钱,听说那蛇妖死了,罂冢果然也就垮掉了—看热闹的人得出了他们的结论,口气里有种痛快,但私心里却也想着,若有一日自己也得了能发家致富的妖怪……该多好最难过的应该是与罂冢有生意往来的医馆与大夫们,没了醉生散的供应,他们如何像神一样抹去病人的痛楚,不论病人是否真的需要这个“神药”,他们一定恨死了烧要花圃的人可我不怕,我树皮很厚,尽管恨我骂我吧,我还嫌烧得不够狠哪。可怜我的未知把脸都憋红了才吐出那么大的火焰人今以后,罂冢一切都成日日时光,静止不动,越来越远。

间确实是个有趣的怪物,飞奔向前绝不停留,每个它奔向的明天又很快变成被它抛弃的往日,人之苦楚,无非追不上明日,又留不住昨天,还蠢兮兮地把今天弃之不154李扣子一连喝了五碗粥,硬是撑圆了肚子才罢从头到尾,石姨都坐在她旁边给她添饭夹菜,生怕挪开视线她就会不见唐夫人在外屋来回了好几次,时不时朝里屋望几眼。

想道歉就去吧,探头探脑的不好看。”我哨着苹果走到地身后。

她支吾着:“我就是看,她活着就好“人是救回来了,害她的人也不是你唐家,但当初好歹你把她扔井里,这事是你不厚道。”我说,“去吧,你老跟她别扭着,唐公子以后也不好办哪。

她想了想,不情愿地挪了进去。李扣子见她进来,面色略为尴尬,没说话。

石姨赶紧起身给她让了座,又关切道:“唐公子还在睡?”李扣子平安归来,她一点坏牌气都没有了、见了谁都是好脸色,哪怕是曾经的威胁对象。

“嗯,面色好了不少,脉象也正常。”唐夫人坐下,瞄了李扣子一眼,也不正眼看她,“你这里呢?可还平安?

平安平安、好着哪。”石姨摸着李扣子的脑袋,笑得合不扰嘴唐夫人看着桌上的空碗,说“听说饥饿过度之人,不宜一次进食太多,易伤肠胃。

石姨听出她的意思,赶紧道:“那是那是,所以只敢让她喝粥。”说着又戳了戳李扣子的脑袋:“还不谢谢夫人关心?

李扣子看了唐夫人一眼,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吱声。

“我知你不喜欢我。”唐夫入还是盯着那几个碗,“我也不喜欢你。可章儿对你往情深,我也无话可说了。有了此番遭遇,比起费尽心思让你消失,我宁可你跟章儿平平安安在我跟前、哪怕你天天惹我不高兴。之前的事,就过去吧。

李扣子微愕,半晌才道:“你……你不怕我再去偷你家的东西么?

我缩着脑袋在门口偷听,差点忘了这茬,当时唐夫人口口声声说李扣子是贼,却不知她究竟偷了唐家什么东西?!

你嫁人唐家,就是我家的人,自家东西想拿就拿,说什么偷不偷的,难听。”唐夫人白了她一眼,“不过,我还是不知道你偷溜到我房里究竟是想寻什么她抿了抿嘴唇,摇摇头:“罢了,我不找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吧。”然后,她突然起身,慎重地对唐夫人说:“抱歉,我之所以主动寻上门来,同意跟唐公子的婚事只因为我想借此机会去你府上找那件东西。我动机不纯在先,你扔我入井在后,扯平唐夫人诧异地蹬大了眼,石姨也吓了连声道:“你这糊涂孩子!

待唐公子醒来,我会同他说清楚。他是个好人,应该娶一个更好的妻子。”李扣子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你这傻丫头啊,以后上哪里去找像唐公子那么好的夫君!”石姨急得在她身边跳来跳去,“你知道咱们有多盼着你当新娘子吗!你这孩子到底咋想的呀?别人盼都盼不来的好姻缘!你看看那罂小姐,再想想你自己,你…正因你们跟我讲了她的一切,我才更明白时光不是拿来演戏用的,我不想再为任何目的去演戏,包括做他的新娘。”她认真道,“我与他有缘,我不讨厌他,甚至为他的细心体贴感动过,但我从未有过与他共偕连理的念头,他不是那个我奋不顾身也要在一起的人扣子…”石姨抓住她的手,张了半天的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将她的手一扔,抹着眼睛跑了出去。

石姨!”李扣子拔腿要追。

都别动,我去。”我钻出来朝她摆摆手。

刚一转身,木道长端着洒掉半碗的汤水抱怨:“跑那么快作甚!可惜这碗好汤了!

让开让开!”我拨开他追出去唉唉,老板娘你去哪儿啊?”他在后头大喊。

好好照顾你的袁三郎!”我头也不回地说。

“他好像有点不对劲哪…喂喂,老板娘你早点回来啊!

我在离挽朱颜不远的小河边找到了石姨她坐在岸边的石块上,对着淙凉的河水抹眼泪这么浅的水,淹不死人的。”我走过去,挨着她坐下来“你才要跳河哪!”她吸了吸鼻子,“那死丫头,说不嫁就不嫁了,眼看好事化成水,我怎么跟她爹……”念着念着她突然住了嘴,改口道,“我怎么跟她列祖列宗交待“你还想瞒多久?”我突然加重了语气。

她眼神闪烁,支吾着:“你说啥?我没瞒什么…个妖怪,十来年如一日看护着一个人类的孩子,尽心尽力视如己出不说,为了她,拼尽妖力也要取了人家的时间来报复威胁。”我摇摇头,“这很少见。罂小姐化蛇的真相爆出时,你脸色比罂大人好看不到哪儿去,似乎这件事对你的刺激也不小。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她愣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果真是一只老妖怪说吧,这里没别人。”我往河里扔了个石子儿,水花溅起老高。

我想再去看看罂大人。”她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我挠挠鼻子:“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这个人。

我有一件事要问他“中午时聂巧人来了一趟挽朱颜,说明日就要将罂大人押回官府按律处理,现在人还在罂冢,走吧。

傍晚时分,我们又站在了这座毫无生机的大宅前。

罂冢最靠里的房间做了暂时的牢房,聂巧人带了手下,亲自看守。空气里还弥漫着焦味,混合着淡淡的、奇异的香。

“你们要见他?”聂巧人打量我跟石姨,“如今他已是阶下囚,不是旁人说见就能见的。

我一定要见他!”石姨坚决地说,“你不允,我就睡在这门口!

付!我也睡在这门口!”我冲他冷哼一声,“不但睡在这里,我还会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几个手下嗤嗤暗笑,又被他的眼神震回了严肃脸。

他路一思忖,把房门打开,冷冷道:“进去吧,别太久。一把年纪就别滚来滚去了。”

“我高兴!”我白他一眼。

房间不大,堆着杂物,光线不明不暗。

他坐在椅子上,垂着头,手脚都被锁上镣铐,对我们的脚步声没有任何反应我们停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石姨喊了一声:“罂大人罂冢都没了,哪里还有罂大人。”他倒是清醒了不少,说话也正常了我有件事问你。”石姨攥了攥拳头,“你并非罂家子嗣,对不对他慢慢抬头,一张憔悴不堪的脸暴露在光线里“你说什么?”他反问。

你本姓武,不姓罂,对不对?”石姨死死盯住他的脸,“回答我他愣了愣,突然笑出来:“姓什么都无所谓,随你高兴石姨看了他很久,说:“不可生子,若得子,七岁必成蛇他的脸色渐渐惊恐起来,铁链被他拽得咯咯响:“你…你如何得知这些话?”

“看来,你兄长对你说的话,你真的没有听到心里去。”石姨叹了口气,“你以为你是天下最好的父亲,可那只是你以为的。”她转过身:“都说命由性定,此言诚不我欺走吧,我问完了“你站住……”他将铁链弄得哔哗哗响,“你是谁?你别走!

我不知道石姨这是闹哪一出,但这个男人,注定是喝不了我的茶的人,他一直在败给自己的痛苦,一次次想办法屈服于它,扛不过苦,当然尝不到甜。我本来还想跟他说几句话,可是看了看这个又疯狂起来的囚犯,我放弃了跟他最后一次交谈的机会,转身离开石姨连招呼都没跟聂巧人打,沉默着朝外走,我跟上去,一直陪她走出罂冢,再走到市集,又走到街口一间酒馆前时,她才停下,回头跟我说:“咱们喝点酒呗?

喝啊。”我指着最烈的高梁酒,“喝这个吧!于是,明沉的下午,两个女怪抱着一坛高酒,坐在街头酒谊靠窗的位置,你一杯,我杯。

几环下肚,石读着嘴,说:“我跟你说个事儿,好久好久前的事儿说项,我爱听故事,特别是很久很久前的故事。

我说了啊!

快说,别废话!

始的验上已飞起两块红量,看着窗外经过的行人,打了个酒隔头长得不结啊,不过怎么老爱爬树,女孩儿家爬树不好看。

我看始娘说了始好多回,她也不听,有本事你自己跟她说去。

隐的树丛从后,她一把拽住男人的骆膊,严肃道:“扣子已经六岁了!

我知道。”男人依然喜溢滋地从树丛的缝隙里窥视前方,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个六七岁的小丫头抱着树干地爬,月色落了一地所以你所以我只剩一年时间了。”他回过头,温柔地看着她,“这些年辛苦你了,往后的许多年,伯还要辛苦你,替我看着扣子。

“真的没有办法?”她握住他的手,“你再想想,再试试!”

凡事有因果,若非武家杀孽太重,也不会有这之后的种种了。”他平静道,“这些年我在山中也过得平静,日有鸟啼,夜听流水,其实啊,种花比捕蛇有意思多了。这种平和,是往日的我无论如何也得不来的。时妖,我没有什么遗憾的。

地的眼泪,热热地滴到他的手背上与他相遇的情景,清晰地仿若昨日才发生。

始是时间的结晶,一只微小的妖怪,顶着一个沙漏样的身体在野地里修炼,她还算勤奋吧,一百多年的时间,早起晚睡,从不遗漏哪怕一丁点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她已经能变成人的样子了,就是坚持不了太久,顶多一个时辰,还只能在夜里。其实她也可以不修成人,修成鸟或者狐狸都会容易很多,但她还是觉得当人要方便很多。她寻思着再过几百年,说不定就能成人形,那会儿就能在人间自由出人,潇洒生活了可是,这个计划差点被那条蟒蛇毁了,连她都差点毁在它嘴里。这条蛇一定盯上她很久了,它好像刚刚才开始修炼,听说蛇如果修炼到极致,就能化为龙。但是这需要很多时间,很多灵气。一定是她身上的灵气引起了蛇的觊觎,如果吃了她,它起码能节省一百年的修炼时间吧。所以,她被偷袭了。

她被蛇紧紧绞住,难受得要死,它是打算直接把她绞碎么?

早知这样,还不如开始就修成狐狸,起码跑得快啊。

天旋地转之际,一腔蛇血喷得她浑身都是那黑黑瘦瘦的少年,手起刀落,那么大一条蛇,硬是被他一刀断了脑袋。

他在蛇身上头发现了她,捏起来看:“这是什么?

“我是时间的结晶!”她在他手里挣扎,吓得他赶紧撒手“你是妖怪?”他把刀横在前头,“你吃人?”

我要是能吃人,就不会被蛇吃了。”她十分恶心地从蛇身上跳下来,飞到他身上躇来踏去,“你把蛇血都弄到我身上了!

“我刚洗的衣服……”少年讷讷道。

早晚也会脏的!”她蹭干净自己,跳到他肩膀上,“你是谁呀?怎么会到这里“我跟我爹来捕蛇的。”他指了指不远处,“我弟弟在山下等我们,他嫌山里太脏不愿上来哦,那我得躲起来了,你效了我,我可以见你,但是不见他们。”她跳下来,“我要回去了。”

你是什么妖怪呀?”少年在身后喊。

“时妖。”她说。

“这座山这么大,我上哪儿找你呀?

“从这儿直走,看见一块像猫的石头,我就在石头底下的洞里之后的日子,她依然勤奋修炼,现在已经能化作两个时辰的人了少年每隔段日子就会来找她,他说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个当妖怪的朋友,觉得很她也喜欢这个杀蛇时带着股狠劲儿,但对她却会露出温柔笑容的小子。她跟他讲自己的过去,山里的精怪,还说了自己的理想。

他说他最大的理想就是做一个像他爹那样优秀的捕蛇人她问他,你爹有多优秀?

他得意地说,没有我爹杀不了的蛇,有剧毒的,身子像水缸一样粗的,还有会喷火会说人话的,不管是普通的蛇还是传说中有法力的蛇精,都不是我爹的对手。

她想了想,问,为啥要杀它们他愣了愣,对啊,为啥要杀它们?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是捕蛇人的儿子,所以杀蛇是天经地义的,这就是理由吧如果是安分守己的蛇,杀了岂不是太可怜了。她嘟着嘴说。现在,她已经能在整个夜里维持姑娘的模样了,还是个挺好看的姑娘。

他挠着头,我也说不好,反正我爹见蛇就杀,我家的米粮都是靠蛇换回来的。

随便吧,反正别杀我就是了。她嘻嘻一笑。

他笑,不会杀你的,我的刀从来不对着朋友数年之后,她的修炼没有大长进,倒是他从豆芽菜般的少年长成了浓眉大眼的小伙那天,他喜滋滋地跟她说,他要成亲了,邻村的姑娘她好看吗?”她也高兴,听说成亲是一件大喜事没有你好看。”他说,“如果你是个真正的姑娘,我一定要娶你的,嘿嘿。

她低下头笑了,说:“人跟妖怪是不能成亲的所以我们当朋友呀。”他往她手里塞了一包米糕,“这是我未来媳妇做的,可好那包米糕,她拿去分给在附近修炼的狐狸跟野兔吃了,不知为啥舍,他欢天喜地地离开后,她什么胃口都没有了,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这一走,差不多十几年都没有再来成亲之后一定会变得很忙,要照顾妻子,说不定还要照顾孩子?!狐狸说人类成亲之后就会生孩子的。

就在她以为他已经忘记山上这个妖怪朋友时,他却来了,跑得踉踉跄跄、失魂落魄。

她差点认不出这个满脸胡楂,一脸悲苦的男人我不能再回去了。”他握住她的手,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又转,还是被忍了回去为何?”她诧异,“你娘子不要你啦‘若是这样该多好。”他苦笑,“时妖,你可还记得你问过我,为何要杀蛇她点头。

我现在仍然给不了你答案。”他无力地坐下来,“但是我能确定的是,如果时光可以倒回,我希塑武家永远不做捕蛇人到底怎么啦?”她轻轻抚着他的脊背,“你慢慢讲。我成亲那年,我爹斩杀了一条已经会说人话,且头上已隐隐生出角来的白蛇,很大一只,鳞片像雪一样。他说这是他一生中遇到的最厉害的蛇,再晚一年,说不定就化成龙了。”他缓缓道,“动手前,这条蛇说自己腹中有子,求我爹放过它,但我多没有他对蛇从不手下留情。白蛇临死前,用尽余力朝他吐了一口腥气,说杀子之仇,必报于武家后人。我爹把这事说给我们所,当成一个笑话。”他停住,身子微微发抖,又道,“我成亲当日,村里一片热闹,一个路过的老头也被请来喝喜酒,老头见了我爹,连称不妙问他最近可曾杀过一条非同寻常的蛇,我爹便说了这事,还奇怪老头如何知晓。老头对他说,你已中了蛇生咒,那是快化龙的蛇才有的本事,专拿来报复阻挠它修炼的人,看在你请我喝这杯酒的分上,好心劝你一句,莫让你两个儿子给你添孙子,他们腰下无儿女,尚可安度一生。若不幸还是有了子女,记住,当爹的一定要在孩子出世前离开,今生今世都不可让孩子见到自己,如此,孩子可保平安。但当爹的……性命会终结于孩子七岁那年。如果舍不得离开,当爹的不会有事,但这孩子一旦长到七岁,就会化成蛇,还是会吃人的蛇。我爹听完大怒,连骂带打地把老头赶走了。

她张大了嘴:“老头说的是真的他抱住发疼的脑袋:“没有人把那个疯老头的话当一回事。成亲第二年,我的儿子出世了。那年,我父亲去世,家中重担全部落在我身上,我没有父亲那么厉害的本事靠捕蛇也没有赚到几个钱,但生活还算安稳。但我弟弟不愿意再跟我一同生活,他说要去别处谋生,不想再过这种平淡拮据的曰子。我拦不住他,也没理由拦他。他一走就再没回来。我辗转托人打听,才知道他跑去给一户有钱人家当了养子。如果这是他希望的生活,我也不愿去打扰了。我跟妻子仍旧生活在这个小山村里,孩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可爱聪明,日子还算快乐的。眼看着,儿子就七岁了。”他的痛苦之情溢于言表,吃力地说:“那天早上,我去他房里喊他吃早饭,谁知床上没有人,只有一条胳膊粗的蛇嘶嘶冲我吐着信子,蛇身上还挂着我妻子亲手缝的小褂子。我五雷轰顶,在妻子还没发现之前,赶紧捉了它关到蛇篓里,连鞋子都没穿就跑出家门,一路狂奔到无人经过的荒地里。

她紧张地问:“你把这条蛇怎样了我把它关到了岩洞里。”他咬牙道,“我能怎样?我下不了手杀它,那是我儿子,昨天还在眼前笑着喊我爹。我骗妻子,说儿子一早跟我上山砍柴,失足落下山崖。她当然伤心欲绝,但总上,发现一条肚子被撑得老大的蛇。

“是它?”她情不自禁捂住嘴。

“村民们怒了,拿铁轩刺,用火烧,它也愤怒了,咬伤了好几个人。我无法再沉默,拿了刀冲过去。”他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它认得我,它不咬我,还乖乖把头低下来往我怀里拱。

别说了……”她也哭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擦掉眼泪:“当血从我的刀刃上流下来时,当失去幼子的那对父母心裂肺地大哭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一个错误。当他变成蛇的时候,我的儿子就已经是“过去’了,可我硬抓住它,不肯让时间带我走……”他顿了顿,拼命挤出个笑容来:“所以这回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们又有孩子了?”她瞪圆了眼睛,“如果老头说的是真的,你这样做,七年后你就会死了呀!

没了儿子,我妻子一直沉在悲伤里,每次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她都默默掉眼泪我欠始的太多了,没有给她好的生活,甚至不能让她做一个幸福的母亲。所以在失去儿子后的第六年,我还是做了这个决定。”他握住她的手,“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想痛写他是傻瓜白痴,但还是罢了。

“你妻子怎么办,难道你也不见她了?”她问。

不能见她,更加不能跟她说实话,否则孩子长大后,一定会念着来找我。万一碰了面,岂不是前功尽弃。”他摇头,望着她的眼睛,“所以我请你帮忙,我会偷偷回去给他们送钱粮,如果我回不去,请你帮我照看他们母子。”

她答应了他第二个孩子,是个女儿,起名叫扣子,老人说,名贱好养。

村里人都说武家太坎坷,儿子没了,丈夫去山里砍柴又再没回来,多半被虎狼吃掉扣子娘却一直相信丈夫会回来,她总跟女儿说,你还没出世时,就是你爹的心肝宝贝,他不会舍得丢下你的。顶住各种流言蜚语,她一天天带大了女儿。不过有些事她从未对旁人说,家里常会出现不知来历的银两,虽然不多,但也够生活,头天已经见底的米,第二天一早自个儿就满了,她觉得这是神仙在帮忙扣子打小就比男孩子还大胆,把小女孩吓得哇哇哭的大蜘蛛,她居然敢抓在手里玩还有,她特别讨厌蛇,一看到就会去打。扣子娘说了她好多次,她都不听渐渐晓事的她开始问关于父亲的一切,她娘把自己知道的所有都当故事讲给她听,包括武家捕蛇的过去,跟她说,她爹是个很厉害的人可是,爹再厉害,他也不回来看我一眼……小丫头默默嘟囊好在她还是平平安安长大了,在她娘的看护,以及背后那些人的照顾下。

扑通!

爬树的扣子不小掉了下来,他本能地站起来想冲出去,六年来,他无数次压下这种想冲出去抱抱女儿的念头,这次也不例外。

扣子瘪着嘴站起来,自己拍拍手掌,没有哭。扣子娘远远地跑过来,嗔怪着把女儿领回了家。

他坐下来,妻女的背影在月色里化成了两个小点年后,当扣子娘给扣子买了一身新衣服替她庆祝七岁生辰时,他躺在山洞的石床上,身体像冰一样冷跟你说个秘密,早在我儿子出事的那年,我就找到我弟弟了。”他拉着她的手像平日里聊天那样轻松,“我跟他说,不可生子,若得子,七岁必成蛇…老头说的话是真的他怎么说?”她问。

“他说我疯了,把我赶出来啦。”他有些担忧,“他夫人已经身怀六甲……唉,不知他将来如何各有各命,你管好自己吧。”她嗔怪,“别说话了,好好休息行不行我不想休息…”他的声音渐渐低成了一条细细的线,“时妖,那个…就拜托你了。”她顿时红了眼眶,噙着眼泪点头:“放心,我定会办妥谢谢…认识你,我很走运。”他长舒了一口气,满足地闭上眼睛,从此再没有睁开姨睁开眼,李扣子泪流满面的脸便吓了她一跳她从床上坐起来,不顾还在发疼的脑袋,连忙问:“扣子你咋啦?哭啥呀哭?

李扣子什么也不说,一把抱住了她,把攒了十七年的眼泪都要哭出来似的她惊慌失措地拍着李扣子的脊背,又费劲地扭头看着坐在桌前喝茶的我:“咱们不是在酒馆喝酒么?几时回来的?我咋不知道?

“你酒量太差。”我叹气,“还得我把你背回来,真是作孽。冬“啊?”她大吃一惊,“我醉了?难怪脑袋这么疼…“”她心下一慌,忙间:“我是说什么了可多可详细了。关于你跟那个男人的友情。”我吸了一口茶,“好故事,我喜欢。顺便一字不漏地分享给李扣子听了“你……你怎么说给她听了!”她急了,“我答应了她爹不告诉她的!

为什么不能告诉她?!”我耸耸肩,“觉得真相太残酷?所以宁可让她以为有抛妻弃女的不负贵的坏爹?还是怕她知道你其实是个妖怪?

石姨无言以对。

李扣子抽噎着直起身子,眼睛红肿得不像话,“石姨,你真是妖怪?

她犹豫片刻,点点头。

李扣子却把她的手抓得更紧了:“五年前我娘去世后,我离了老家四处游走,捕蛇好像是我的天赋,也是我唯一谋生的本事,可是我娘一直反对我捕蛇,说那不是女孩子该做的行当,我不听,我偏要当捕蛇人。后来你找到我,说是我娘远房的表妹,将我带到诡肆,让我住到挽朱颜的隔壁。我不知我娘是否真有个表妹,但我知道你是真正对我好,处处照顾,视我如亲女,除了没喊你一声娘,我心里,你早与母亲无异,哪怕你是只妖怪,我这念头也没有丝毫动摇。”她顿了顿,“你也说过女孩子捕蛇实在不好,要我趁早放弃,记得你说过许多次,可我还是不听,我行我素。你知道为何吗?

你倔强啊,从小就这样,让你往东你是一定往西的。”她捏了捏她的脸,“幸好我不是你娘,不然早被气死了。

她摇头,哽咽着说:“我一直以为我爹还活着,只是不喜欢我,不愿意见我。我想,他也是捕蛇人,只要我在这行做出大名堂,他一定会来找我的。我就是这样想的“你不恨他?”我问“根!一度恨不得杀了他!”她认真道,“我生病时,我娘带我去看大夫,差点被马车撞死。我被别的孩子骂没爹的野孩子,我去打他们,打不过,他们的拳头落在我身上,特别疼。还曾有不正经的男人,在我家门口探看,见了我娘就胡言乱语,我娘只能锁紧门躲起来流眼泪。每次想到这些,我就恨不得快点长大,找到他,然后狠狠捅他刀,让他知道我们受过的一切苦楚,都是因为他的缺席“你……你这傻孩子!”石姨急忙道,“你生病时,他让我把最好的药偷偷放到你家里,那些欺负你娘的流氓,后来不是再没出现过了吗,他蒙着脸半路截住那些家伙,挨个狠揍了一顿,说他们再敢欺负你娘就杀了他们。他一直都在离你们很近的地方。

可我并不知道啊。”李扣子说,“你看,你找到我时,我说我姓李,那是我自己给自己随便改的姓,我恨他,恨得都不想用他的姓氏。找到他,一度是我最大的愿望我也跟你说过的,可你说茫茫人海,还是缘吧。所以我自己暗暗想力法。

听了这话,我放下茶杯,问:“你说的办法,莫非跟你去唐府偷东西有关“皇蛾弓。”她答,“我答应唐公子的婚事,就是为了找到这件宝贝。有人说,唐府内有三件宝物,其中之一的皇蛾弓,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一箭射出,没有找不到的人。

知道这个消息后,我不想放过任何机会,才一改前态,主动去到唐府允下了这门婚事。

可是,我住进唐府多日,多方寻找,也没有寻到任何与这把弓有关的东西。”她顿了顿苦笑:“现在想来,也许这也是天意,上天也见不惯我继续这种错误的执着。

皇蛾弓…我跟石姨对看一眼,心里当然都想到了五子棋手里的那柄雪弓,但是我们在离开罂冢时答应了五子棋,不把他出手找到李扣子下落的事说给任何人听,包括李扣子本人跟唐夫人。这孩子说,等他弄明白自己还不明白的事之后,他自会向有关人士坦诚一切。

我们不能食言,所以,就让李扣子以为根本就没有皇级弓的存在吧“你现在也不需要这个东西了。”我起身,“你们俩继续聊吧,把这些年的误会都聊明白聊清楚,顺便想想以后的日子。”我正要出去,又回头对石姨眨了眨眼,意思都在眼神里了,人我给你救回来了,该兑现的东西也该兑现了!

出了房间,木道长匆匆跑过来,大声喊:“老板娘你快来看看,袁三郎好像不行我赶紧跟他过去,这会儿,唐夫人跟几个小鬼头都围在袁三郎的床前,见我来了唐夫人忙道:“你快来看,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我上前一看,床上的袁三郎居然变成了半透明的状态,随着他心口缓慢的起伏,透明化越来越严重。皮肉伤会把人变成这样?绝对不可能啊!

喂,你醒醒。”我试着去拍他的脸,像是拍在冰凉的稀泥里。

牛圈里,有箱子…里头有我的钱。”他微微睁开眼,迷迷糊糊地说着,“帮我数数看…够不够买珍珠……通宝斋里那颗很亮的珍珠“他在说什么?”我糊凃了。

i谁知道呀,这小子打一睁眼起就在说钱啊珍珠啊什么的,人一直是糊里糊涂的。

木道长说,“现在人还变成这个样子!”

“通宝斋是诡肆里的店铺,专卖珠宝玉器。他一直在攒钱,想买一颗珍珠。”石姨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袁三郎半年前就病死了。”她走到床前,叹了口气:“是我见他可怜,送给他半年时间,才能‘活’到现在。大家都愣了愣,时间也能送?

“我是时妖。”她环顾四周,笑笑,“挽朱颜的生意,也是靠我收购时间再贩卖出去才会这么好啊。”

“你不是卖面败的么?”唐夫人疑惑道。

“世间没有任何面敷可以让人青春不去。”她摸了摸自已的脸,“我是时间的妖怪虽然能力微薄,但有取走时间的能力。有人为了银两,甘愿把自己的时间卖给我,一年或者两年,我从不多要,我再将这些宝贵的时间作为原料融到面敷里,这面敷便有了延缓衰老、再现青春的奇效,卖给阔太太们再合适不过。”她的目光转回到袁三郎身上,又说:“我与这孩子关系不错,他很早前便跟我说过,他在攒钱买一颗珍珠,打算送给罂冢的明珠小姐,但不敢跟别人说,怕人笑话他,但他知道我不会,因为他觉得我是个好人。我问他为什么要买这个,他说他问了别人,能让女孩子天天开心的东西是什么别人说女孩子都爱漂亮的珠宝,看了就会笑。所以他想买颗珍珠给罂小姐,因为她总是不开心的样子。我说我可以借钱给他买,靠他那点工钱,何年何月才能买到那颗珍珠啊。

他却不肯,说送礼物要诚心,要用自己攒的钱才好。我笑他死脑筋,后来他每次来送牛肉,我都多给他赏钱。只可惜,他注定命薄。”

前你说他跟他爹得了一样的病?”我问她。

“是,治不好的病。半年前,知道他病重的消息,我去探他,他人已经迷糊了,却还在说再有半年就能攒够钱了,能买珍珠了……”她又叹了口气,“我也是一时侧隐,将原本拿来做面敷的半年时间,用妖力挪到了刚刚断气的他身上。比起跟人类收购时间移植时间给人类这件事要难太多,反正我费了不少力气,才让他像正常人那样多活了半年。现在,时候到了,谁也留不住他了屋子里一片寂静,大家都不知说什么才好在众人略带惋惜的目光里,袁三郎带着他梦里的珍珠,化作一缕白气,消失在床上。

“时间是很短的,一辈子也不见得有多长。”石姨望着空空的床铺,“有人忙着留住不该留的东西,有人忙着怎么抹掉不喜欢的人,也有人忙着努力攒钱,只为送一颗珍珠给在乎的人。”她笑出来:“人类就是这么好玩。

她在笑,眼里却聪隐有泪光。

片刻之后,她拉了拉我的袖子,说:“你唱我出去一趟吧。

又喝酒?”我蹬她。

“不喝了,去拿点东西。”她拽着我往外走。

路过唐公子的房间时,我看到李扣子在里头,现在应该叫她武扣子才对?喊起来还真不习惯。

我让她去的。”她笑笑,“于情于理,她都该跟唐公子道个歉。

房间里,扣子安静地坐在唐公子床边,熟睡中的他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她又小心地给他放回去。

我们的一切折腾与努力,不就是为了这个场面么,两个差点死了的家伙,都好好地活下来了。至于以后两个年轻人要如何相处,那只能随他们高兴了。

石姨看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跟我走出了挽朱颜。

此刻已是深夜,她跟我并肩走在无人的小街上,说:“有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我问她,“除了借钱,别的都可以。

“以后我也用不着钱了。”她笑,停下来,深吸了口气,从口里缓缓吐出一道斑潮彩光,落到手掌后,变成了一块拇指大小的椭圆晶体,“我想你替我保管这个,等到扣子嫁人那天,你把它捏碎就行。

我接过来,微凉的小东西在我手掌上闪着光:“什么意思?”

“扣子她爹临终前,让我取走了他一个时辰的时间。”她说,“那时我的妖力还不够,拿走一个时辰已经是极限了,更别说把别人的时间挪到他身上,如果我能办到,我定会让他尽量活得久一些我想了想,问:“我是不是能理解成,他相当于储存了一个时辰的生命在你这里?

时间等同于生命。”她笑着点点头,“他让我保存这一个时辰,等到扣子嫁人那5再把这一个时辰拿出来,用他仅剩的时间,看女儿出嫁我一怔。

“他说他根本不怕死,但还是有一点遗憾。我问他是什么。”她缓缓道,“他说扣子最好的时候,我却不在她身边,有点遗憾。

她沉默良久,才从往事中走回来,揉了揉眼睛,笑道:“所以我能为他做的,也就只有这个了。可惜的是,现在只剩半个时辰了,那日唐府婚宴,我不知有诈,将这时间释放出来,待后来收回之时,已经只剩下一半了。

我突然想起婚宴那日,她扭捏着不肯上座,即便坐了,也尽量靠边像是给别人留位置,原来竟是为了这个旁人都看不见的男人……一个一生都不能留在女儿身边,只能拼命留下一个时辰,只为看着女儿出嫁的父亲……我的鼻子突然有一点点酸。

想到那天的婚宴,我突然又想到了一个差点忘记的细节,我拽住她:“记得你我初次见面时,你碰了浆糊一下,然后突然就哭了,为什么??“这个……她面露难色,最后还是咬牙道,“你既问了,我也不满你。虽然我并不是多厉害的妖怪,但我的本质注定了我对别人的未来多少是有预感的,但那种预都很模糊,一闪而过的东西“你在浆糊身上预感到什么了?”我故作轻松,“该不是他将来讨了个思媳妇气死是悲伤,非常非常非常深重的悲伤。”她咬了咬嘴唇,“把我都传染了,所以我才情不自禁地流了泪。”说罢,她握住我的手:“不管怎样,以后你要特别留心。他们那么惹人喜爱,虽然认识他们的日子不长,我也不希望他们受到任何伤害。

不会的,我跟他们的爹,会好好守着他们。”我拍着心口跟她保证,如果有人想伤害到他们,除非我跟敖炽都死了“那就好。总之一切小心。”她看看天,半边月亮跑出来,地上一片温柔的颜色,“走“去哪儿?”

袁三郎家的牛棚,把他的钱拿出来。”她边走边说,“然后,我就把承诺还给那些家伙的时间都还回去。快点吧!

“等等,”我追上去问她,“释放时间同样需要许多力量,你撑得住?

撑不住。”她平静道,“这些时间一直原封不动地在我身体里,还回之后我就会消失了。那几个因我而死的人,是我的错,我拿走他们二十年,如果他们本身就剩不到二十年的命,自然活不了。我无法弥补这个,所以,我消失,也算是偿了他们的命吧其实,这也是我早料到的后果,但当它真的迫在眉睫时,我的心还是皱成一团了。

扣子呢?”我问她,“你就这么跟我出来了,你都不跟她说点什么?

不用了。何必害她又哭一次。”她摇头,旋即扭捏道,“还有一件事,我说给你后,你不要打我。”

我一蹬眼:“你还干了什么好事?

其实…唐公子会那么喜欢扣子,是因为我在他身上弄了点扰乱人心的小法术她尴尬道,“我见唐公子条件这么好,实在是不忍心放过他……所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