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再来找你了。

这话落音之后,伏卧在雪地里的白泽极轻地嘶鸣出声,沾着血冰的蹄子缓慢地晃了晃,一双湿润的黑眼睛里有晶莹剔透的泪光。

有些话无论怎么说,听在耳边也像是一把森寒的刀子。

我家二狗十分同情地低头看着白泽,它走的时候并没有忘记带上心爱的饭盆,连带着昨晚捉的那条鲤鱼也硬邦邦地躺在饭盆里。

二狗就这么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把盆里的鲤鱼叼了出来,又将自己的饭盆推到了白泽的身边。

我团好云朵,瞧见眼前的这幕惊讶一瞬,弯腰摸了摸白泽的耳朵,“二狗想把它的饭盆送给你,你不要难过了。”

日光轻暖,林中风寒,白泽神兽看到那个冰玉镶金的饭盆以后,乌黑的大眼睛泪光更甚,喘出的气都变薄了许多…

仿佛更难过了。

我这才想起来,跟着师父的白泽似乎是不曾拥有过饭盆的。

白泽是天界少有的驱邪神兽,又因为皮毛亮泽模样讨喜,得到了许多天界神仙和冥界领主的垂青,成为了天冥二界名流贵族家中必备的坐骑。但因为白泽的脾气一向都比较怪,一公一母两只白泽很少能相互看对眼,所以很少有小白泽降生,它们的数量也一代比一代少了起来。

白泽似乎极少对什么东西感兴趣,总是一副你们都好讨厌别来烦我的样子,但是我也听说,白泽神兽都很喜金光璀璨的东西。

午后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漏下来,一点一滴尽数流泻在澈白的雪地上,将缓慢腾起的云雾都衬得更通透了几分。

我家二狗将自己金光灿烂的饭盆又往白泽眼前推了一点,心里大概又是非常舍不得,因而刚刚推了将近半寸的距离,就别过脑袋不再看那只被自己送出去的饭盆。

眼见白泽越来越难过,眼中的水雾越来越多,我赶忙转移话题,“我带你去解百忧那里…他是冥界第一药师,一定可以治好你。”

冬雪接连下了一整夜,王城内外皆覆了一层皑皑白妆,然而解百忧的药山上却是一派春意盎然,岭上锦绣繁花红,陌边采桑高木绿,瞧不出半点冬日萧冷的残景。

我在山顶的药舍里找到了解百忧。

杂花生丛树,道狭草木长,栅栏边青翠欲滴的鲜笋高约半尺,娇嫩的笋尖还挂着几滴清透的露珠。

屋舍的竹木柴门半掩着,我倚在门边轻敲了几下铁环,却听不到任何回音。

但见包裹在云团里的白泽神兽进气多出气少,我即刻推开了这扇门,进去的一瞬被一道结界乍然挡住,挂于腰间的月令鬼玉牌铿然一响摔在地上。

雪令衣衫不整地从内室跑了出来,一张白皙清秀的俊脸涨的通红,漆黑的眸子里有着小鹿受惊般的悸动,瞧见是我以后,他凝神呆滞一瞬,转息之间又抬脚跑回了房间里。

房内传来解百忧低哑的笑声。

我家二狗年纪还小,并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抬起头特别茫然地将我望着。

我觉得自己可能来的不是时候。

“师父家的那只白泽受了重伤,还在雪地里躺了一整晚,四只蹄子都冻僵了…”我站在内室的门前,嗓音抬高道:“能不能帮忙救一下它的命…”

雕花木的房门被蓦地打开,隐约还能闻到清浅的药草香味,衣衫依旧不整的雪令站在解百忧身后,几乎是将他整个人推出了房间。

解百忧披着一件颇为宽松的黑衣,慢悠悠晃到了白泽身侧,他的手中破天荒地没有拎酒瓶,修长的手指上还有一个被咬出来的齿印,看得我呆然片刻又耳根嫣红。

解百忧侧眸发现了我的目光,伸出那只被咬的食指,似笑非笑道:“被家里的猫咬的。”

随即眼神含笑看向内室。

雪令绷着一张俊秀的脸,抬手重重关上了木门,似乎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出来。

解百忧勾唇一笑,这才认真观察起白泽的伤势,他弯身看了一两眼,不甚在意地开口道:“放心,死不了。”

言罢他又抬起白泽的一只蹄子,蹙着一双好看的剑眉,安静无声地凝视了半刻。

解百忧说死不了,就必然没有生死之忧,我弯腰摸了摸白泽的脑袋,却在此时听他低声道:“你看它的这只蹄子上,扎了多少淬毒的银针。”

他从袖中摸出三个清绿色的药丸,一股脑全部塞进了白泽的嘴里。

我闻言一惊,提着裙摆蹲在白泽跟前,仔细端详它的蹄子,却见几支灰黑色的针头极其骇人地藏在它的皮毛里。

我家二狗也跟着凑了过来,毛绒绒的脑袋紧挨着我,它看清楚了白泽的蹄子上有什么以后,被吓得浑身一抖,叼在嘴里的饭盆也摔掉了。

解百忧目色沉静,语声却夹了几分冷然:“虽说白泽的脾气不大好,容瑜长老也不该用它来试毒。”

我抬头盯着他,“不是我师父,师父不会做这样的事。”话中又想起他曾经让我去黑室领罚,三百杖的笞刑可能会让我残废一辈子,语气就变得有些不确定:“这只白泽跟了师父很多年,我师父他…他应该不会那样待它。”

解百忧没有搭话,他将白泽扛在肩上,默默去了另一间屋子。

我跟在解百忧身后,看着他把白泽放到了光洁如镜的圆桌面上,又用四条纱布缚住它的蹄子,掌中幻化出几个蚕豆大小的青虫。

“这是要做什么?”我轻声问他。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把这些毒针□□。”解百忧从旁边的桌台上拎过一壶酒,打开酒塞闷了两口,上挑的眼角扫过白泽,低低一笑道:“白泽的蹄子比玉石坚硬许多,却能扎的这样深,还蕴了内力,普通人根本做不到,也亏你师父能下得去手。”

话中虽然带着笑,却有着极其浓重的嘲讽意味。

我还想和他说什么,那些话却哽在喉中说不出来。

几只青虫爬上了白泽的蹄子,它们先是将那些银针一点点吸出来,又将黑色的毒液一滴滴吃干净,整个过程尤为漫长,且十分痛苦,那只白泽起初还有劲挣扎,到了后来已经疼的动不了。

我家二狗也跟着很难过,它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边,毛绒的脑袋搭在爪子上。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我转过脸看向解百忧,“你看白泽已经疼成这个样子了…”

解百忧叹了一口气,半眯着双眼望向窗外,“你若能早一点带它过来,我或许还有更好的办法。但毒液已经渗得深了,只有用采毒虫才能保住它的命。”

语毕他重新提起酒壶,对在嘴边喝了一口,“不过痛苦一时,却能换回来一条命,能忍便忍吧。”

正于此时,门边传来轻缓一声:“毛球,这里有芦花鸡你吃不吃?”

我循声朝着门边望去,衣冠整齐的雪令侧倚门扉,雪白的袖口搭上了木门边框,十分贤惠地温声道:“若是想吃,我这就去给你烤一只。”

“那些芦花鸡都是我用仙草灵药喂大的。”解百忧放下酒壶,缓缓道了一声:“专门给身残体虚的病者服用,若是给这只活蹦乱跳的毛球吃了,大抵会体热流鼻血。”

雪令的脸上浮出浅红,他背靠着雕花木的门框,有些尴尬地清咳一声,我立刻跟话道:“来这里之前刚吃过,现在不是很饿。”

雪令点了点头,搬过一把椅子让我坐,随即不声不响站到了解百忧身边,屋内陷入了一阵无人打破的寂静。

窗外一行踏云的白鹭飞过,高木扶风,枝翠花繁。

待到那些青虫将毒针拔光以后,已经是落日西下的傍晚,金红色的夕阳余光洒满了漫山遍野,天边的云朵也染上了绚烂如织锦的霞光。

解百忧走到药柜边,挑挑拣拣翻出一个瓶子。

他将这瓶子直接递给了我,“抹在白泽的四蹄上,七日差不多能好。”

我接过瓷瓶,又问解百忧要了几根水灵灵的白萝卜。

想到我家二狗非美玉不吃的食性,我抱着一把萝卜觉得白泽神兽可真是好养多了。

风过花叶浅动,晚霞流照长空。

临出门前,解百忧忽然叫住我,“暂时别把这只白泽还给容瑜长老。”他提着酒壶走到门槛处,“它如今这般虚弱,经不起第二次针扎。”

解百忧似乎已经认定,白泽沦落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师父害的。

我没有数它的蹄子上一共有多少毒针,也不知道它昨晚在下着雪的树林里等了多久,漆黑的长夜漫漫无边,那么冷又那么疼,却只是为了等一个人。

可是等不来的人…

终究不会来。

我抱着水嫩的萝卜呆了一会,腾起云雾带着二狗和白泽回了金碧辉煌的冥殿。

薄暮的日光依旧晴朗,天际流霞如火,地上白雪茫茫,琼楼林立殿宇巍峨,水榭亭台都镀上了夕照的浅金色。

我家二狗不仅乖顺还很识大体,它主动让出了自己在冥殿西南方偏室的窝。

二狗的窝也是由专人布置,桃花木刻成的圆形木板上,垫着一层柔软的云絮锦被,旁边嵌着几块青玉石的浮雕。

白泽的眼神还是有些懵懂和迷茫,像是没从拔针抽毒的疼痛中缓过劲,我给它上完药以后,又在它身上铺了一层软毯,随后摸了摸二狗的脑袋,语气和缓地同二狗说:“你看白泽现在这么可怜,脑袋也不是很清醒,你能不能守在旁边照看它?”

二狗很善良地同意了。

它将那个带了一天的饭盆推到我面前,盆里的肥鲤鱼冻得僵硬,我双手托腮看了半晌,想到这条鱼今天似乎被二狗舔过,不是非常想收来吃,于是含蓄道:“看上去好像很冰,直接吃了一定会胃痛。”

二狗低头想了想,打了一个饱嗝以后,张嘴对着那条鱼喷出火来。

我退的很快,虽然火星四溅,也没有被烧到一点。

再去看那条鲤鱼时,却发现…

已经被烧焦了。

二狗呜咽几声,终是忍不住哭了。

殿门被无声地推开,二狗含泪望向门口,特别委屈地呜呜出声。

“挽挽。”

听见夙恒的声音,我双眼一亮,转身瞧见他以后,心花怒放道:“你今天回来的真早。”

他长身玉立在窗边,夕阳的余晖尚未落尽,轻浅落在他的衣袍上,此景堪可入画,好看到让我呆了一瞬。

今天下午的不快一扫而光,我颠颠地扑进他怀里,“有没有想挽挽?”

“有。”夙恒揽着我的腰,低声道:“总是在想挽挽。”

他并没有问有关白泽神兽的事,也没有管被二狗烧焦的鲤鱼,指腹摩挲着我的脸颊,转而问道:“想不想看冥洲王城的街市灯火?”

我记起今天乃是冥界尤其盛大的灯元节,早晨夙恒似乎也问过我想去哪里…

在冥界,灯元节素来是一个重要的节日,普通人家到了这一日,都要给孩子们准备糖果和红包,家家户户都会挂起形态各异的灯笼,商户小贩走街串巷,闹市街头漂浮着晶莹的灯盏。

灯元节有多热闹,我并没有亲身体会过。

小时候和爹娘住在一望无际的苍苍密林里,甚至不知道这个节日的存在。后来和师父住在傅及之原,灯元节那天若是他在家,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若是他不在家,我一心一意只想等他回来,并没有上街凑热闹的心思。

“街上有很多卖小吃的吗?”我抬头将夙恒望着,十分欢快地问他:“就像人界的元宵节那样热闹,有卖面具人偶软泥塑的,还有云朵一样的棉花糖,他们还会猜灯谜放水灯…”

夙恒牵过我的手,倾身吻上我的唇,半晌后,他缓声答道:“冥界的闹市比人界丰富。”话音落后,他又淡声添了一句:“喜欢什么便买什么,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也许会有小天使问这一章的BOSS哪里有展现高深功力…

没错就在白泽的蹄子里!那些毒针都是BOSS扎的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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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恒要带他的心肝宝贝上街玩了,可怜我们毛球从来没有逛过街在这么甜蜜的时刻,师父又要出来刷一刷存在感,顺便在心里淌点血蠢作者今天再次重感冒,血槽已空就不表演碎大石闷老白干了,躺倒打滚求评论

霓妆词

酉时三刻,明月东升。

几丈宽的长街上,锦绣云霞成堆,星火灯宵闹如沸。

街边的酒肆茶坊里坐满了赏灯的客人,嬉笑声和喧嚣声交杂在一起,偶尔还能听见几声清呖的鸟啼。

我牵着夙恒的手走在青玉灵石砌成的道路上,薄暮的苍穹辽阔而深广,雪后的冬风肃冷又清凉,我的心里却像是融了蜜糖一样,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甜丝丝的感觉。

“君上…”

他声音柔和,应了一个“嗯”,又接着道:“叫夫君。”

半空中浮起流岚彩灯,尘香映灯影,恍惚间似有鱼跃岭门,鸾凤光转,我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耳根也烧红了起来,极轻地应声道:“夫君。”

他的指尖正抵着我的手背,缓慢磨蹭两下以后,将我的手握得更紧,“往后就这么叫吧。”

夜风清露深,我将藏了一下午的荷包递到夙恒面前。

那荷包的针脚细密,边角处是银线缝的慕挽二字,我用碧翠色的锦纱反复缝补了许多次,才在正反面都绣上了青藤连理枝。

“昨天和你提了这个荷包…其实之前已经开始绣了,正好今天早晨绣好了,想等着晚上送给你。”我顿了一下,抬眸看他,忐忑地握住衣袖,“你喜不喜欢…”

他闲立在积素凝华的夜灯下,轻浅的微风吹来,月影里的花海幻象也跟着起伏翻浪。

“很喜欢。”他接过荷包,眸中有明亮的灯火,“也很高兴。”

我暗自欢欣了一会,忍不住雀跃道:“你高兴就好。”言罢又抬步挨近他几分,含蓄地表情达意:“你开心…我也很开心。”

他就势揽住了我的腰,背靠路旁长势繁茂的槐安树,将我直接按进了怀里。

槐安树的枝叶极为繁茂,就仿佛是润过水的剔透翠玉,在满城灯火的照耀下泛着清雅的光晕,我脸上微红,试图掰开他搂在我腰间的手,“这里有这么多行人,他们会看到我们…”

“我布了结界。”夙恒静了一阵,手中仍握着那只荷包,“他们看不见我们。”

茶楼二层的雅座里,忽有几位看客站了起来,他们接连鼓掌赞叹出声,仿佛是第一次看见灯元节的绚丽美景,惊羡到不能自已,折扇的木柄反敲在大理石栏杆上,引得我侧过脸远望了一把,怔然望见远方腾起了虚无缥缈的壮阔幻景。

冥洲王城内最繁华长街有十七条,纵横交错若悉心布置的繁复棋局。

今夜无眠,长街交汇处的闹市口,千盏明灯凭空悬吊,遍地铺满了朝云彩霞,广阔的天幕中垂挂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峦花海,在一片柔和的霞光月色中美得令人心悸。

月华浅映,纷飞的流萤穿梭于落地霞云,像是点缀在花丛里的月白色蝶翼,夙恒挑着我的下巴吻住我的唇,揽在我腰间的手却放松了几分。

良久后,他俯在我耳边道:“今日不是灯元节。”

我反应不过来夙恒的话是什么意思,睁大双眼盯着那些琉璃夜灯和云霞皎月,天边的花海叠重万千,渐渐拢成了一只生着九条尾巴的白狐狸。

路上最匆忙的行人也驻了足,不可置信地抬头观望着。

我呆了一小会,抬眸看着夙恒,“我也不知道灯元节是哪一天,从来没有庆祝过这个节日…也没有将它记在心上。”又在恍然间想起了什么,声音有些微的发颤:“今天是不是十二月初七?”

夙恒抬手轻捏了我的脸,“今天是十二月初七,你的生辰。”

我想到小时候过生辰,娘亲总要给我做一碗鸡肉羹,一勺一勺喂我吃完,我爹还会折几只纸蝴蝶,捏了法诀附在上面,放在草丛里可以玩许多天。

太久没有庆贺过生日,我也快要忘记自己是在哪一天出生了。

我定定将夙恒看着,眼中泛起一层水雾,“这些悬在空中的花灯,铺在地上的云霞,还有天上的幻景,都是…”

他的目光与我对上,“也备了你平日里喜欢吃的东西。”话中似有片刻的停顿,嗓音低沉勾人道:“都是我做的。”

我的脑子里顿时空白一片。

心底像是有一块地方被化开,我扑进他怀里道:“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他低声笑了笑,又吻了我的额头,“回去以后,我们在院子里种一棵连理树吧。”

话音刚落,有清浅的凉风拂过。

衔着一截连理树枝的翠灵仙雀欢啼两声,越过结界飞到我肩头,毛绒的小脑袋亲昵地蹭着我的脖颈。

这只仙雀的翅膀和尾巴都流着银光,浑身仙气纯净又丰沛,显然是一只生在三十六重天的上界神鸟,这样一蹭一蹭地挨着我撒娇,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它扑棱着一双青翠流银的翅膀,欢蹦到了我的手心,我双手捧着它端详了一阵子,见那一双黑豆般的小眼睛亮的惊人,脑袋上却顶着一头蹭乱了的羽毛。

我抬头看向夙恒,“这只鸟…也好可爱…”

仙雀闻声在我的手上高兴地跳了两下,又抬了抬翅膀整理一下脑袋上的羽毛,整只鸟立刻显得特别仙气特别端庄。

而后它缓缓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衔在朱红色的鸟嘴里的连理树枝放在了我的手上。

手中的连理树枝通透如一块流光的翡翠,蕴着灵韵和暖的仙气,只要找一个地方种下去,就能生根发芽长成大树。

我眨了眨眼睛,捧起仙雀亲了一下它的脑袋。

它从头到尾僵了一瞬,黑豆般的小眼睛呆滞少顷,一双鸟爪伸的笔直,仰头栽倒在了我的手上。

虽然栽倒了,却将翅膀拍了拍,仿佛还想被再亲一下。

夙恒的眸色仿佛暗了暗,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挽挽总是吃鸡,应该有些腻了。”他的目光落在这只仙雀的身上,平静且淡定道:“鸟雀的味道大概比鸡要好。”

我呆呆地望着夙恒,听他又问了一句:“清蒸还是红烧?”

手心的翠灵仙雀浑身一震,扑棱着翅膀惊恐万分地爬了起来,不多时就飞向了无边无际的夜幕,快得像是来无影去无踪的疾风,仿佛飞的稍微慢一点,就会被我拔毛煮了。

等它的身影完全消失,我低头有一些委屈道:“我们狐狸只喜欢吃鸡…不吃飞鸟。”

夙恒揽过我的肩,“方才不过同它开玩笑。”他道:“仙雀大抵是开不起这种玩笑。”

我点了一下头,握着连理树枝,又去牵夙恒的手,“这树枝也是你挑的吗?”尚不等他回答,我轻声补了一句:“你真好。”

街头闹市人来人往,偶有梳着羊角辫的小孩子追逐打闹,路边林立着各式各样的店肆楼台,有的楼门都是用几丈高的琼玉雕成,有的不过在屋外围了三尺长的青竹。

夙恒解了结界以后,路上的行人频频回头看我们。

冥界的风气向来比较开放,来往的行人里不乏婀娜多姿的俏丽姑娘,有几个大约是看上了夙恒的容色,痴望了一小会之后,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放下了合欢花的树枝。

还有一位仿佛是喝多了酒的醉汉,跌跌撞撞往我身上扑过来,却在一丈开外处被莫名刮过的狂暴冬风卷走了。

“好大的风。”我震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