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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累。

站在这里觉得眼皮沉重,睁得勉强,身体突然疲倦到这个程度,之前在飞机上,已经像要死掉一样地睡着,幸好是商务舱,没有满座,不至于将口水滴落在身边人的西装革履上。

队伍前进如龟速,她后悔自己穿的是高跟鞋,另外手袋原来也可以沉重,硬生生坠得手发麻。

手机又开始一声接一声的响,到底谁如此挂念,专门乘一万米高空的间歇寻找,她终于忍不住,拿出手机来。

顾子维打了几十个电话给她。

明明是飞行途中,打一次应当已经知道。

偏偏要每隔两分钟便重拨,都是他私人的号码,没有假手。

是要借此给她看他的挂念和诚心,将时间精神判断力都交付给你的明证。

“我已非吴下阿蒙,致寒,你跟我在香港,你不会后悔。”

“我爱你,你已经知道许多年,我没有正式女友,这位子一直空缺。”

“你要结婚,我们立刻去注册,现在去临时排队,或预约明日一早。”

“致寒,你要什么,只需告诉我,我力所能及,一定做到。”

“致寒,你真的只是去上课而已?“

“记得一定要回来。”

真奇怪,每个人男人都叫她不要走,或者,要回来。

每个男人都要她的一生一世。

好像她的一生一世是长生不老丹药一丸,吃下去会身轻如燕,即刻仙福永享。

那一日她驱车离家,半路顾子维已经截住她,陪她把那辆用了数年的宝马三停回沈庆平办公楼下停车场,他用电影谍影重重中马特戴蒙的台词:“收拾东西,抹去指纹,我们再不回来。”

唇角带笑。他赢得美人归,至少这一刻看很彻底,不管用什么方式。

她刻意不去看他,没有搭话,但内心痛恨他残忍。

上了顾子维的车,他迫不及待,捧住她的脸,热吻,手臂箍过去,圈住她脖颈,紧得要使人窒息而亡。

爱比死更冷,他在她交织而下的泪水里体味那冰凉嘴唇的颤抖和回应,深深沉醉,欣喜若狂。

转天最早的一趟广州东站通红堪直通车,顾子维竟然已在香港帮她买了全套的家居用品,浴巾用的颜色,都与她习惯的一无出入。

第一晚再度同床共枕,致寒执意不准顾子维碰触她身体,在床铺窄窄的一侧尽力蜷缩。

他不生气,一直笑,躺在她身后,一次次帮她盖薄薄毯,盖住肚子。

短暂交往的日子里,她犯过一两次胃病,多半是在夏天,空调开很低,晚上一时贪凉,身体就会抗议。

会不会有人羡慕她,这样从一个男人手里到另一个男人手里,连过渡都全盘省略。

看上去如痴呆病人的思维一般干净直接。

周致寒不知道,也无处去问。

在香港偶尔会从顾子维的手机或行踪里发现另外红颜知己的存在。她很定。

根本是淡漠的,不去过问。

似乎也可以很长久的。

只不过,上帝是伟大的编剧,他不会让事情就这么简单。

无论如何,她现在在这里,带着新的一个lv行李箱,很小,提上出租车连她都只需用单臂,念给司机听的地址那里有一间酒店公寓,她订了一个套房。

广东路339号,中福世福汇酒店。

两三个月前已经通过做酒店业的朋友定下房间,过来的目的本来是参加复旦大学EMBA学位班最后两周的密集课程以及毕业典礼。顾子维听说她要来上海,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准。“你需要读什么书?”

软硬兼施的:“不如不要去。”

私心里她晓得顾子维怕什么,周致寒不是翅膀软弱的金丝鸟,她什么地方都去得,什么事情都做得,根本不需要一定和谁在一起。

周致寒在法国开始读她的第一个MBA硕士学位,老实说没有学到什么东西,最后觉得胃病加重,连毕业典礼都没有参加,直接回国了,但她的许多同班同学接踵回来亚洲区工作,尤其密集在香港和日本,那时候有真材实料的MBA持有者在哪里都是稀罕货色,假以时日,个个在大企业里都做得青云直上,绸缪往来,便渐渐连接成一个分量不轻的商界关系网。

致寒尝到厉害,沈庆平不再让她出国,便自此开始接着读了三个国内的EMBA,中山大学,清华大学,复旦大学。她不在乎花费数十万的学费会带来什么样的课程,对最后会不会拿到全球承认的学位也全无打算,自进学校门的第一眼开始,她就在看座中豪英,到底谁能在日后成为她密密人情中的一个绳结。

当初的雄心壮志,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负累不浅,难以承担。

已过了交通高峰期,不到四十分钟,出租车已经停在酒店门口,

办了入住手续,致寒对前台后的服务人员留下微微一笑,转身去坐电梯,液晶屏上的数字一下一下跳,她默然注视自己的鞋尖,渐渐又来多了几个人一起等待,有人穿正装的皮鞋,风尘仆仆,鞋带微微有点松了,袜子颜色却配的很正,想必是某外企的高级职员,到上海总部来开一个迫在眉睫的会,另一个女子脚踝好美,鞋子细跟黑带,很娇媚,牌子是纽约NINA,在美国很便宜,却是国内时髦女子的恩物,她站立的姿势表示她刚刚换上这双决不舒服的鞋不久,还精力充沛,脚尖的灰尘又表示她不开车,必须和人抢出租,应当是白领职员,下班后特意来会情人的,还有一双球鞋,脏脏的,全世界年轻人都穿的飞人耐克,上面是七分牛仔裤,露出年轻人强健的肌肉,赏心悦目,这个孩子不但擅长运动,而且家教良好,在等待的过程中他一直站的很稳当,没有一点烦躁的迹象。

如果你会看一个人的手和脚,它们就会告诉你许多脸上根本无从透露的信息。

不知为什么,觉得此情此景,分外熟悉。

但她分明没有来过这家酒店。每次到上海,无论单独还是和沈庆平一起,她都住希尔顿,离外滩近,要什么都方便,最多出行时要避开交通高峰,免得被塞在车中与陌生司机面面相觑。

直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叫她:“VERONICA??”

惊疑,但也惊喜。

怎么会有人叫她的法文名字。

周致寒以为自己太累了,出现幻听。

她抬头,尽量不要太显眼的去看旁边。

那里有人叫她她的法文名字。是很年轻的男孩子,英姿飒爽,眉眼都带笑容,神情惊疑,但也惊喜。

致寒定了定神,终于反应过来,不禁伸手掩口:“乔樵?”

人生何处不相逢。

她拉乔樵过来细细看,忍不住笑:“长高了呀,干嘛去了,怎么黑那么多?”

乔樵哭笑不得,比一比自己:“阿姨,我已经二十岁了好不好,没得长了,这几个月都在打篮球集训,暑假要去打比赛啊。”

男孩子就该去运动,看他样子多好,一件简简单单的白T恤,牛仔七分裤,肩宽宽的,周身精力充沛得像一头小兽潜伏,呼之欲出,周致寒很喜欢乔樵的脸相,爽朗开扬,干净得一尘不染,实在太难得。

她问:“你在这干嘛呢。”

这时候电梯到了,乔樵帮她把行李拿进去,各自按了楼层,然后说:“我爸来了,住这里,我来找他吃饭。”

他笑眯眯的看着周致寒:“你呢?来出差吗?”

致寒发觉在他面前很难敷衍或虚饰,自然而然就说出来:“没有,来复旦大学上两个礼拜的课。”

乔樵立刻欢呼起来:“啊,我就读复旦。”

他眉开眼笑在周致寒肩上轻轻捶了一下,说:“嘿,咱们是校友了。”

这倒是叫周致寒意外,在中国,能够读清华北大或复旦,于大部分孩子来说,都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基本上相处十分钟,他必定就要告诉你自己出身名校。

但致寒三月在杭州,在夜总会帮乔樵把他的小女朋友救回来之后,有两三天的时间,大家结伴游玩,乔樵从未提起过自己是在复旦就读。

而且读的是最热门的财经。

这样好涵养,连周致寒都要刮目相看,她也隐隐觉得享受,乔樵举止中那份绝不越界,却出自天然的亲近。

叮一声,周致寒的楼层先到,乔樵坚持要送她过去房间,一边走还一边笑她:“看你那么瘦,难怪行李箱这么小。”

致寒笑:“哦,你个子大,所以行李箱就很大吗?”

他很认真:“是啊,我每年回东北,坐火车的,带好大一个箱子,半箱子都是吃的,一路扫荡过去!!”

还做了一个雄心勃勃的扫荡手势,看样子饿了,提到吃的,顺便咽了一下口水。

致寒忍俊不禁,拿房卡开了门,问他:“你要不要进来坐坐?还是赶紧找你爸去?挺晚的了还没吃饭呢。”

乔樵摇摇头:“不坐啦,我上去了。”

走两步转过头来:“等一下找你好不好?”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兴高采烈走了。

致寒放下行李,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挂上,烧了水,刚想洗个澡,忽然房间电话响了,她接起来,听到乔樵明朗的声音:“阿姨啊,我爸爸问你要不要一起吃饭,你累不累,累了就休息一下,不累就一起吧。”

这一串话,明显是照着老爹的叮嘱说的,年轻人没那么罗嗦,也没那么在乎累不累。

他们好像压根都不会觉得累的,可以连续作战四十八小时,转头抹把脸上场龙腾虎跃打篮球。

致寒唇角微微扬起,说:“我不累,明天也没事,我们在大堂见吧?”

乔樵显然很开心:“好啊,十分钟后见。”

十分钟,已经够快手快脚冲个澡了,擦干身上脸上的水,周致寒习惯性打开化妆包,看一眼时间,又合上。

擦一层润肤霜,一边挽起包出门,一边拿CD的口红匆匆在唇上绕,在电梯里她看了一眼手机,顾子维发来短信,问她房间电话多少。

致寒摇摇头,落到大堂,乔樵在沙发区那里站着,翘首盼望,他身边的座椅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正望着窗外出神,想必是乔父。

她加快步子走过去,绽开笑容,乔樵看到她,精神一振,挥挥手,弯腰说:“爸爸,她下来了。”

那中年男子转过头,看了致寒一眼,接着站起身来,伸出手。

致寒握住,在人家喊出那个别扭的法文名字之前自我介绍:“我叫周致寒,您好,您是小乔的父亲吧。”对方微笑:“周小姐您好。”

和乔樵并不像,他不高,脸相平和慈祥,鬓有白发星星,声音温和低沉,穿着色调和样式都不过不失,是很典型一个慈父的形象。

但他举止从容,握手干脆有力,掌心温暖,皮肤干净,致寒微微低眼,瞥见他的指甲修剪到指缘,圆润齐整,证明乔樵的教养,并非来自自力更生。

两人打完照面,一起往外走,乔樵很自然地夹在他们中间,致寒对他笑:“你很像你妈妈对吗。”

乔樵点头:“是啊,我像我妈,不过我弟就像我爸,所以他有个外号叫萝卜头。”

致寒噗哧一笑:“你还有个弟弟?”

他有问必答:“是啊,我弟没我高,所以比我聪明,去了美国读书。”

致寒对乔父偏过头去:“乔先生,你有个很好的儿子。"

她这句话出自由衷,而类似赞美对方估计一早已经习惯了,轻轻说:“周小姐过奖了,不要夸坏他。”

顿一顿,说:“小乔跟他妈妈姓,我其实姓谭,谭卫文。”

三人走出酒店,上了一辆出租车,谭卫文坐前座,默默无言,乔樵就和周致寒坐后座,一路聊天,言辞思想都光风明月,不见丝毫低回,致寒倒松了一口气,看来杭州一行,那个女孩子没有对他造成太过坏的影响。

他们去新天地吃饭,餐厅是乔樵选的,他自己却也没来过,不知道听谁介绍,其实是普普通通一家法国菜馆,菜牌上却标价甚昂,他坐下来很严肃认真:“今天我请客,你们不要跟我争。”

两个大人对看一眼,周致寒承担了发问的任务:“什么事那么高兴要请客啊。”

乔樵挺得意,又有点不好意思,嘿嘿两声,说:“其实没什么啦,就是我拿到这学年的一等奖学金,虽然钱还没有到手,不过难得我爸来了,又遇到你,那就我请客咯。”

他老爹听完点点头,翻了翻菜牌,说:“既然如此,机会难得,我们就不要客气了。周小姐,海鲜全餐你觉得怎么样?”

周致寒一听就知道这个老爸在和儿子玩,赶快配合,说:“是,法国菜最好吃就是海鲜,或者来一瓶酒?哎,让我看看酒牌,哪款最贵。”

乔樵立刻明白过来这两个人在调侃他,哇哇叫:“干嘛呢,不开玩笑啦,海鲜全餐我请不起,你们还是点两个面包,蘸点蘑菇汤吃吃拉倒呗。”

谭卫文看起来低调严谨,原来还有一点冷幽默感,板起脸来教训儿子:“你要请客,怎么能叫人吃两个面包算数?好了,海鲜全餐不吃了,龙虾刺身一人一个如何。”

乔樵举双手投降:“好,我等下请你们出去麦当劳吃雪糕,这一顿的买单权我不争了,老爸你放过我吧。”

致寒在一边笑得花枝乱颤,尤其谭卫文还对她眨眨眼睛,一个大男人,状甚鬼马。

这一顿饭大家吃得很开心,食物水准及格而已,致寒一路拐弯抹角,教乔樵如何选法国餐厅,如何看菜单,如何搭配菜和酒---末了想起,“哦,你都不到年龄喝酒。”

乔樵露出一个友善的嘲笑:“阿姨,不要教条主义好吧,哪里有中国大学男生不喝酒的。”

他转向父亲:“阿宝在美国,好像真的不能喝酒,说还要等三年,不过他可以回来和我喝。”样子很期待,好像和弟弟共饮同醉,就是他的美好愿望之一。

致寒实在喜欢他,碰一碰乔樵的手臂:“你和弟弟感情很好?他叫什么名字。”

谭卫文回答这个问题:“他叫谭亦樵。”

两个儿子分两个姓氏,当然有原因,难得谭卫文竟然不见外,自然而然地说:“我和小乔妈妈很早就离婚了,两个孩子一边一个,所以分开姓。”

这倒是一个大意外,像乔樵这样好性情好脾气的孩子,致寒先入为主,觉得应当是一个再和美融洽不过的家庭里出来的才对,谭卫文对她的神色变化了然,接着说:“我们四个人一直住一起,他们直到成年才知道我们已经办了离婚手续多年。”

他显然是好男子:“我们是老派人,觉得孩子的成长最重要,自己可以排到最后没关系。”

乔樵耸耸肩:“服了你们了。离了婚的人,看起来比没离婚的关系还好。”

说得很感叹,看了看爸爸,又移开,眼神中的温情和感激,很明显。

谭卫文微笑不说话,慢慢喝餐后的咖啡。

他们的做法是不是正确,对自己是不是公平,姑且不论,至少这一刻他与儿子对坐,必然心存欣慰,一切付出都值得。

尽欢离席,乔樵回学校,临走不忘交代周致寒记得到了复旦就找他:“我请你吃学校食堂,别担心,他们不供应海鲜全餐的。”

周致寒笑着应了,看他从出租车里伸出手臂来,挥了两挥,绝尘不见。

她和谭卫文结伴回酒店,没有乔樵,言谈中就多了几分客气,话题则不过是上海的风土人情之类,谭先生显然是不爱闲聊的,唇角一直微微带笑,听周致寒大珠小珠落玉盘,偶尔应和一两句,幸好都在点子上,不至于让讲的人觉得尴尬。

一直到酒店大堂,谭卫文忽然说:“杭州的事,谢谢你。”他语气隆重:“乔樵很幸运,得遇贵人。”

这样的事乔樵都不瞒家人,亲子沟通的渠道,还真是畅顺,谭卫文点头:“他没有告诉妈妈,只是来问我的意见。”

意见?

周致寒何等聪明的人,一愣之下便明白过来,乔樵问的,自然是要不要和他的小女朋友继续下去的意见。

但一个十九二十,血气方刚的男孩子,如果真的有足够勇气挥慧剑,斩情丝,或有足够愤怒与失望支撑一次掉头他去,又怎么会去问谁人的意见。

当然是舍不得,又要一个旁观者的鼓舞,于是找上他认为最了解自己的人。

谭卫文对周致寒的分析有点惊奇:“你很了解小樵,他跟我说,是不是每个人都应该有两次机会。第一次用来后悔,第二次用来补偿。”

说得真好。真慈悲。

哪里像一个孩子的口吻。

周致寒按下电梯,沉默了一下,摇摇头。

可惜,慈悲在人世间,总是既寂寞,又脆弱。

我佛都要做狮子吼,大约有时候实在气不过。

她向谭卫文笑一笑:“你见过那个女孩子?”

男人说:“这个周日见。”

就是后天。

他邀请致寒:“你这段时间都在上海?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逛逛。”

致寒抿一抿嘴:“好啊。”

她没有掩饰声音里的一丝落寞:“我也并无地方可去。”

谭卫文看她一眼:“可以去的地方都不多,不过,明早一起去吃小笼包如何?”

这位仁兄,仿佛真的是来上海观光的,连吃小笼包的节目都隆而重之摆出来,周致寒想一想:“都好啊,本来我要昏睡到十一点的,现在昏睡到九点就好了。”

谭先生大摇其头:“九点太晚了,七点吧。”

他一点不像是搞笑的意思:“我每天六点起床,那时候才是一个早晨应有的样子。”

萍水相逢,他连人睡懒觉都要管,可能天生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倒是不讨厌,致寒笑起来:“你起来做什么呢,打一段太极么。”

谭卫文一本正经:“哪里,现在老人家都流行打八段锦。”

他偶尔也开玩笑:“你要学么?我打得不错。”

致寒的楼层到了,她跳出去,回头嫣然一笑:“却之不恭,受之有愧,明天见。”

六点起床,对致寒来说算不上什么挑战,她惯于陪沈庆平起床,而沈庆平惯于清晨起床,无论多晚入睡,一定在七点左右就睁开眼,他倒是不打八段锦或太极拳,最多到小院子里溜达一圈,活动活动腿脚算数,彼时致寒便坐在卧室窗边,将最上方的窗门打开透空气,看一本书,溜达中的沈庆平经过窗户,便抬头向她看一看。

当时只道是平常。

梳洗入睡,五星级酒店的床永远有带着风尘气的柔韧,明明阅人无数,还要装出初夜的坚挺和洁白。

致寒放平身体,叹了一口气,关电话,关灯。

想都没有想,也许顾子维在等她的电话。

她几乎立刻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