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天携君亦休也以宾客身份前往送行,看着眼前的一草一木,十多年前的事似乎又涌上心头,这里的一切,那么亲切,又那么令人心恨,凤九天一时心潮起伏,双唇紧闭,眼光黯淡,没有说话。

君亦休知道他曾在这里住过,见他神色黯然,知他定是想起了往事,不由得心中微动。想起在梅花庵时,他曾对她说,小时候人人都当他是个女孩儿,一旦有人知道他是个男儿,便会性命不保,想来并不是假话。他的母亲与自己的母亲,都曾经是这逢魔谷的候选圣女,如今娘已经不在人世,而他的娘却……想到这儿,她不由得低声道:“王爷,这里的人,还不知道你娘……”

凤九天倏地抓住她的手腕,沉声道:“别乱说话!”

君亦休一惊,只得应道:“是。妾身知道了。”

第三卷 冷香漫凝 七十六 敌友(1)

送葬的队伍缓慢行进到了圣河边,这条流经逢魔谷的西面,是全谷唯一的一条河流。历代逢魔先生去世后,都是经由这条河随水而去,是为“水葬”。单易难沉黑的棺木被绑在竹筏上,慢慢地放进了河中,众人开始默默地目送他远去。齐谙生不经意地抬眼一望,竟见河对岸站了三个人,因为隔得比较远,看不太清他们的面容。只看见当中一人穿着白色长袍,气宇轩昂,似乎身份尊贵。另二人,一人穿玄色长袍,一人穿黑色短衫,象是他的随从。三人都默默地盯着那棺木,仿佛也是来送行的。

他定睛一看,心中微微一动,却没说话。那人也看了他几眼,其中着黑色短衣的随从朗声问道:“对面可是新任逢魔先生齐谙生?”

此话一出,众皆变色,那人内力浑厚,不在四大长老之下。只是谷中从未曾见过此人,不知他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不知是敌是友。

齐风行低声道:“这三人身份未明,谷主要小心。”

齐谙生点了点头,大声道:“正是在下,敢问对面的朋友,有何赐教?”

那黑衣人又道:“齐谷主,我家主人有请!”

齐谙生又道:“未请教你家主人尊姓大名?”

那黑衣人道:“你不用多问,过来便知。”

齐谙生略略犹豫了一下,齐风行大声道:“不通报姓名,如何相见?大丈夫理应光明正大,为何如此藏头露尾?”说完又低声道:“谷主还是不去为妙,看他们的打扮,不象是寻常百姓,也不太象江湖中人,恐怕有诈。”

那主人在黑衣人耳边说了几句话,只听那黑衣人又道:“都说齐谷主武功盖世,难不成还怕我等这些无名小卒吗?不过是请你过来相见,有些老谷主的旧物件,想交给齐谷主罢了。你若不肯相见,以后后悔的就是你!”

齐谙生略一沉吟,大声道:“既与老谷主相识,那就是朋友了。在下请各位朋友来谷中小坐,以叙旧情如何?”

黑衣人有些不耐道:“我家主人没那么多时间,让你过来,你便过来。若是没胆子来就算了。”

华天胜忍不住叫道:“嘿!好大的架子!我们逢魔谷虽说不上什么威震江湖,可也不能让人这样欺负!请你们过来喝茶已经算是给你们面子了,现在还说这么多废话,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你以为你是谁?!”

黑衣人道:“华长老好大的脾气啊,当了长老十几年了,却一点不知收敛,看来单易难教诲无方啊!”

华天胜怒道:“教你个头!明明是你们无理在先,倒怨起老子脾气不好了!去你奶奶的!老子现在就过去看看你长了几头几臂!”说着,他飞身而起,踩着水面直踏过去。众人一声惊叹,这一招水上漂的功夫倒是实实在在,来不得半点虚假的。唯有齐风地跺了跺脚,叫道:“哎呀!这个华天胜,几十岁了还这么好胜!”

齐谙生淡淡道:“无碍的,我看他们并无敌意。他脾气这么冲,让他过去吃点亏反倒好!”

此刻站在队伍后面的凤九天也听到了前面的动静,忍不住抚掌笑道:“好,好,好,今天又有热闹看了。”

君亦休叹了口气道:“希望不要惹出什么事才好。为何齐谷主不制止他?”

凤九天道:“对面那人竟然认得出华天胜,又说是单易难的朋友,想来是友非敌,不过是逗他一逗罢了。齐谙生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治人。这一点,他比单老头强。”

君亦休低头一想,倒也有理,没再答话。忽听到前面一声惊呼,燕儿叫道:“小姐!好象打起来了,我们过去看看。”说着,拉着她直往前走。凤九天皱了皱眉,正想说这丫头怎的如此不知好歹,亦休有身孕还要往前挤。想开口又忍住了,皱眉暗想,我本就不在意这个孩子,说那么多做什么。当下也不再理她们。

第三卷 冷香漫凝 七十六 敌友(2)

君亦休站到前面来,只见水面上忽然多了两个人影,一黑一青,正是那随从与华天胜。二人身形在水面上起起落落,仿佛是黑衣人一直在避开华天胜的追击,并未真正出手。看他们打了二十多招,齐谙生忽然道:“黑白长老,去把华长老接回来!”

危水白、危水墨应声而起,直往华天胜身旁掠去。那黑衣见他们身形疾速而来,忍不住叫道:“喂,姓华的打不赢了,叫一黑一白来帮忙啊?!三个打一个,算什么道理?齐风行呢?干脆四大长老一起上,看看你们这些年武功有没有白练!”

齐风行脸色一变,低声道:“这人对我们逢魔谷的人如此熟悉,不知是敌是友?!”

齐谙生沉吟道:“他只是游斗,并未显露真实武功,还不好确认他的身份。再看看。”

齐风行应了一声忽见那玄衣人身形极快,追上前去一掌,便往华天胜头顶拍落。华天胜大惊之下,只得落水,借水力冲出几米,直扑回对岸,溅起一片水花。众人一声惊呼,纷纷后退。

君亦休身形不稳,也连连后退,眼看就要摔倒,见到齐谙生回身来拉,下意识将手伸了出去,却不料后腰已经被人托住。她惊魂未定,抚着胸口喘气。齐谙生关切道:“你没事吧?”

她连声道:“没事没事,好险,多谢相救。”她转过头去对身后的人连连道谢,一抬头,看见的竟是凤九天没有表情的一张俊脸,不由得怔住。

凤九天将她拉到身后,淡淡道:“没事站远一点。”

此刻河岸边上的人,都已经退出了几米远,只有齐谙生和凤九天仍然站在河边上。华天胜双腿已经湿透,懊恼道:“好厉害!谷主,这二人的武功不弱,不知是何来历!”

正说着,危水白、危水墨都已经回到岸边,四人相视无语,都往齐谙生看去。凤九天看了他们一眼,冷笑道:“看来这些年你们的武功都白练了!”

华天胜正欲发作,却又忍下了。打不过是事实,只是被凤九天如此奚落,一腔怒气无处发泄,急得大吼了几声,叫道:“奶奶的,不知道哪来的野小子!谷主,你还不出手教训他们,我们逢魔谷以后在江湖上还有立足之地吗?”

齐谙生道:“你的性子如此鲁莽冲动,难怪容易被人激怒。若不是人家放你一马,你以为你还能回得来吗?不要多说了,先下去吧。”

华天胜一张脸涨得通红,却又说不出话来,只得退了下去。凤九天笑道:“大家都看着你呢,齐谷主。逢魔谷可就要靠你重振声威了。”

齐谙生低头沉吟道:“这世上有很多事,不是要靠武力才能解决。”

凤九天冷笑道:“本王只相信,这世上有很多事,只有武力才能解决。他已经欺负到你头上了,你还不出手,当真想要逢魔谷名誉扫地?”

齐谙生淡淡道:“他们处处留手,若真有心来找碴,恐怕就不是现在这般状况了。”

凤九天眯起了眼,问道:“你已经知道他们是谁?!”

齐谙生没有答话,凤九天正欲追问,却听对面那玄衣人道:“请问对面那位白衣的朋友,可是来自西藩?”

第三卷 冷香漫凝 七十七 缘语(1)

听对方突然这样一问,凤九天不由得微微一怔,看了看齐谙生,沉声道:“他们隔了这么远,不仅能认出四大长老,竟然还看得出我不是你们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齐谙生道:“你虽着白袍,却未戴孝,衣饰与我耀新国人皆不相同,他看出来你不是我逢魔谷的人,又有什么奇怪?”

凤九天冷笑道:“看出来我不是你们的人不奇怪,奇的是,他何以知道我来自西藩!这个人不简单,就看齐谷主你今日如何应付了。”

齐谙生没有答话,只朗声道:“我这位朋友的确来自西藩,有何见教?”

那三人低语了半晌,方听玄衣人道:“我家主人请齐谷主和那位白衣的朋友过来一叙。”

凤九天笑道:“真有意思,我们请你们过来喝茶,你不肯,倒三番四次让我们过去,是何用意?若论武功,你们已是一流高手,如果是友非敌,为何不肯过来相见?!”

那玄衣人又道:“我家主人不便见其他人,我们是真心相邀,请二位赏脸!”

凤九天冷笑道:“莫非你家主人见不得人不成?若是真心,便过来一见。否则免谈。”

凤九天出言不逊,那玄衣人也没有动怒,只说道:“两位不必多心,我家主人身分不比寻常,故而有此一举。若二位有意,请明日黄昏时分,在七香亭一聚。告辞!”说完,三人转身走了,由始至终,那气派非凡的主人,都没有说一个字。

齐谙生沉吟道:“宁西王,你可有意赴约?!”

凤九天反问道:“齐谷主呢?人家可是冲着你逢魔谷来的。”

齐谙生淡淡笑道:“可是我看他对你的兴趣,似乎已经超过了我逢魔谷。初始他执意要我们过去相见,后来因你不肯,居然改变主意,约在明日相聚,可见他对你的重视。”

凤九天哼了一声,未置可否,转身就走。齐谙生叫道:“宁西王,明日黄昏,在下也在七香亭恭候!”

凤九天略略一顿,没有答话,自顾走了。齐谙生这是表明了态度,他是会去赴约的。照刚才的情形来看,那三人的身份可疑,但也确没有敌意。齐谙生知道他们谁,还要前去赴约,难道那三人与逢魔谷有什么关联?他虽然疑心,但也突生好奇,明日之约虽然是他计划之外,但他还是决定要去看个究竟。

这一天大家各自安顿,一夜无话。到第二天黄昏时分,凤九天施施然地出了门,慢慢地往七香亭踱去。这七香亭在耀新国国都城外三里,是入城和出城的必经之地。名为七香亭,只因小亭的方圆一里之内,遍是香花香草,甚为清新怡人。凤九天到时,夕阳正好,金黄的光辉映照在亭里亭外,风光无限美。

此刻亭中站了一人,身着藏青的长袍,头裹长巾,双手负背,正对着夕阳。凤九天眼睛被阳光一花,心中略略一惊,飞快地低下头,轻声笑道:“原来主人已经先到了。”

那人转过身,朗声笑道:“你果然来了,请进来坐。”

凤九天抬眼一望,眼前的人约有五十多岁,身材修长,双目烔烔,一张脸方正额宽,隐有高贵之气,正满含笑意地看着他。凤九天一边打量他一边走进亭内,漫不经心地四下看了看,说道:“你这么有诚意请我前来,我怎会这么不赏脸?齐谙生呢?他还没到吗?”

主人笑了笑,坐下来说道:“我把东西交给他,他已经回去了。你请坐,敢问贵客如何称呼?”

凤九天心中一沉,齐谙生已经走了?口中却笑道:“你不知我是谁,还要请来我坐,我当真有些好奇。不过主人家是不是应该先报家门?”

第三卷 冷香漫凝 七十七 缘语(2)

那人也不以为意,执起酒壶来斟酒,慢慢道:“既然来了,不如坐下来喝一杯。我虽不知道你是谁,却猜得出你来自西藩,你就不奇怪?”

凤九天看了他一眼,在西面坐下,问道:“有什么奇怪?一个人的外表打扮,言谈举止,都可以表露出他来自何地。也许你去的地方多,见识得多,自然看得出我来自何地。”

那人点头笑道:“不错。但如果我说我从未出过国都呢?”

凤九天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没出过国都,你身边的人却不一定。”

那人笑了,眼中似乎有一丝赞赏之意,举起杯子来,说道:“好,说得在理。我敬你一杯。请。”

凤九天也不客气,举杯一饮而尽。那人笑道:“你喝得这么干脆,不怕我在酒里下毒?”

凤九天笑道:“下毒?我自问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人可以毒得倒我。我既然敢来,就不怕你有异心。说吧,请我来坐,究竟有何意?”

那人叹道:“我请你来,不过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这七香亭黄昏的景致最美,所以邀你来赏景。”

凤九天四下看了一眼,说道:“的确不错。不过你不知道我是谁就请我来赏景,好象有点说不过去。或者……你已经知道我是谁,想借个名目来和我打交道。”

那人笑道:“谁是谁,有什么关系?关键是喝酒,总得找一个能说话的人。”

凤九天冷了脸,说道:“你怎知我是个能说话的人?或许我是个最不能说话的人?想和我交朋友,那得让我知道你有什么资格?”

那人哈哈一笑,拍掌道:“好,果然与传言不假。”他站起身来打量着他,笑道:“你从进了这香花草地,就处处小心。方才进亭的方位不利于你,你并不慌乱,只是镇定闭目,耳听八方。进了亭后,你见我身处主位,你居客位,便择西方而坐,不想让我看清你的身形。你喝酒毫不犹豫,不怕毒物暗算,分明是对毒药颇有研究,知道这酒里根本就无毒。你武功底子不错,又懂得八卦方位,药理药性,你这样的人才,世上能有几个?”

听到他这一番赞誉之词,凤九天却冷了脸,说道:“我来不是让你来夸我的。”

那人不以为意,又笑道:“不过难能可贵的是,就算是你处处留心,四面八方都尽收眼底,心思却严密清晰,并不因为我说几句话,就轻易表露心意。反而能细微观察,冷静分析,我没有看错,你的确是人中之龙。”

凤九天放下杯子,站起身来,沉声道:“你说完了吗?是不是也该让我说说?”

那人有一丝讶异,饶有兴致道:“哦?愿闻其详。”

凤九天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昨日隔河相望,你一眼就看出我是来自西藩,而我来了不下一日,你若与逢魔谷关系匪浅,猜出我的身份,并不难。”

那人笑着点了点头,并未出声。凤九天又道:“你极力邀我前来,一是想确认我的身份,二是想和我做交易。你在这七香亭摆下幻花奇影阵,又用凌花酒来试我,已经清楚明白了我的本事,只是可惜,你想做的交易,我却未必会感兴趣。”

那人摇了摇头道:“你既然不知道我是谁,又怎么知道我要和你做交易。如果我真的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并无其他呢?”

凤九天冷冷道:“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朋友,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敌人。你不想做我的敌人,却未必能做我的朋友!”

那人哈哈一笑,说道:“那谁能做你的朋友?游自锋?”

凤九天脸色微变,出手如风,瞬间朝他面门抓去。那人神色未变,反倒笑道:“好,这一招很象玄武派,不过,内功修为却全然不是。看来黄乙并未授你多少武功。”

凤九天也不答话,只管出招,那人始终面带微笑,并将他的招式一一化解。二人转眼已经拆了十几招,凤九天凝神静气,故意露出几处破绽,想引他发力。他微微一笑,左手食指如钩,朝他肩头点去。一点之下,二人都是一怔。随即分开,不发一语。

凤九天沉默地打量着他,似乎有一丝疑虑。那人笑道:“原来你修炼的是大波罗……”

凤九天冷声道:“你……怎么也会……不可能。”

那人站起身来,仍然笑道:“既然你会,为何我就不会?玄武派与逢魔谷,历来各为其主。你又学玄武,又习逢魔,怕是百年难遇一个!”

凤九天瞪着他,冷冷道:“在下有事,要告辞了。”

那人淡淡地笑了,走到他跟前打量着他,点了点头道:“嗯,也好。现在说还为时过早。你先去吧,以后我们自然还有机会见面。”

凤九天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精光内敛,有着不为人知的智慧与精明。他心中蓦地一动,转过身大步走出了七香亭。这次他没有丝毫顾忌,直直地走了。因为他突然明白了,这个人,永远不会伤害他。

第三卷 冷香漫凝 七十八 遇煞(1)

五天后,游自锋的喜帖送到了逢魔谷。君亦休问及君亦圆的近况,来送帖的人只说在别苑休息待嫁,并无其他。君亦休心中仍有担忧,但米已成炊,已经不能更改。犹豫再三,方对凤九天说,想先去看看妹妹,以准备出嫁之事。凤九天恩准,她便携燕儿前往国都去了。齐谙生照顾周到,又派了两个丫头,一个护卫跟着前去,让君亦休感激万分。

君亦圆被游自锋安置在游府在国都城西郊的别苑之中,拔了几个丫头婆子帮着安排出嫁之事。君亦休一行人到时,见园子里进进出出的人还是不少,看来游自锋还算是有心,心中略为宽慰。进了大厅,那领路的丫头道:“君夫人请稍候,奴婢去请小姐出来。”

君亦休在一旁坐了,见厅内张灯结彩,喜红四处可见,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暗想若是爹爹能在这里就好了。正想着,只听一人道:“你怎么来了?”抬眼一看,是君亦圆。她连忙上前笑道:“你出嫁这么大的事,姐姐当然要来帮着看看。”

君亦圆自顾在一旁坐了,淡淡道:“有劳了。这里有的是人帮忙,你不用操心了。”

君亦休四下看了看,笑道:“那倒是。不过我终有点不放心,还有,爹爹那边,也应该派人去禀明才是。”

君亦圆拿起手中的茶杯,不在意道:“家里我已经派人去说了,你放心,我不会连这点事都办不了。”

君亦休见她说得满不在乎,眼中却隐有忧伤,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上前想去拉她的手,却又缩了回来,犹豫道:“圆儿,你……当真想清楚了,要嫁给游自锋?”

君亦圆笑道:“我有什么想不清楚的?游公子原来是相府的大公子,还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我嫁了他,也没什么不好。虽然比不得你,可我也好歹也算是明媒正娶的妻,不是妾。”

君亦休一愣,知她是在说自己,眼光微微一暗。一旁的燕儿却忍不住了,叫道:“三小姐!话怎么能这么说?亏得二小姐整天为你担心,想尽办法去找你。二小姐要不是为了老爷,才不会……”

君亦休打断道:“燕儿,别多话。圆儿大喜的日子快到了,应当高兴才是。”

燕儿撇了撇嘴,只得住了口。君亦圆看了看她们,说道:“你们两个吞吞吐吐的干什么?有什么事见不得人?现在本小姐要嫁人,你们要高兴就来喝一杯喜酒,不高兴就走。没人留你们。”

燕儿气道:“三小姐你太过份了!”

君亦圆站起来叫道:“我过份?我还有更过份的,这里不欢迎你们,马上走。”

燕儿急得叫道:“你!你姐姐身体不好,还怀有身孕,为了你的事日夜操心,深怕你有什么不妥,被人欺负,赶着来帮衬你,你倒好,居然赶我们走!”

君亦圆一愣,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的肚子瞧,疑道:“你,你怀孕了?”

君亦休点了点头,轻轻抚摸着肚子,拉起君亦圆的手笑道:“圆儿,你要做姨妈了。将来他生下来,你会不会对他好?”

君亦圆怔住了,她盯着君亦休凸起的肚子,心头微微一动。君亦休又笑道:“你看看你,就快嫁人了,以后也会当娘的人,还是这般小孩子气。”

君亦圆收回了手,低低道:“谁小孩子气?就你是个大人?你,喜欢住下就住下,反正,没事儿别来烦我!”说完,她飞快地跑进了内室,边跑边嘟囔着:“真讨厌,这么快就要当姨妈了!烦,烦死了!”

君亦休忍不住有些失笑,燕儿不满道:“这三小姐,总是这样由着性子来。小姐你别理她!”君亦休叹了一口气,道:“只怪爹爹自小就惯她,她也习惯了。可是如今要嫁人为妻了,以后若还是这个脾气,恐怕吃亏的是她呀。”

第三卷 冷香漫凝 七十八 遇煞(2)

燕儿道:“小姐都这样了,还在为她操心。还是先顾自己吧。游公子派来的人够多的,这婚事想来他们家还是很重视的。小姐就不必担心了。”

君亦休嗯了一声,回内堂去歇息了。

婚礼之期订在十天之后,游府是耀新国内的名门望族,大公子娶妻,也算是一件大事。每天来恭贺送礼的人不少,游自锋都照单全收。这次的婚事果然没有什么阻碍,父亲一听说是娶了逢魔谷的女儿,只是沉默了一会儿,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娶她?”

游自锋答道:“不为什么,想娶就娶。”

游昌玺便没再说什么。游自锋知道这是意料之中的事,父亲向来不过问他任何事,这次问了一句,已经算是例外了。

行礼这天,游府大宴宾客,来恭喜的达官贵人,多数是朝中的官员,也有皇亲国戚。凤九天与齐谙生、四大长老到时,厅内已经座无虚席。一身喜服的游自锋见了他,上前笑道:“贵客到了,请上坐!”将他们领到首席坐了,同席的有游昌玺和他的三位夫人。齐谙生拱手道:“恭喜相爷!大公子成家立室,将来前程更好。”

游昌玺一见凤九天便怔住了,眼光却是发冷,口中客气道:“同喜同喜。我游家能与逢魔谷结亲,也算是一件大大的喜事。齐谷主请坐。”

众人分别归座,游自锋望着凤九天别具深意地笑了笑,仿佛在说,怎么样,你要我办的事,办完了吧?凤九天低下头,没有理他。四下张望着,看席上的人,究竟有哪些。来往的人甚多,却并没有见到他想见的人,他不免有些失望。不自觉地抬眼,见游昌玺不时偷偷地打望他,心中暗自冷笑,也不作声。

游自锋自顾不暇,不一会儿便没有时间来招呼他,坐了一会儿,他深觉烦闷,便借故起身,出了大厅,到后花园里去透透气。

刚进了园子,就听见一人在叫:“滚蛋!叫你去找个人都找不来!你是干什么吃的?!”

那被骂的仆人连滚带趴地跌到一旁,嚎叫道:“太子饶命啊!太子饶命啊!”

那被称作太子的人跑过去伸腿就是一脚,大声叫道:“我饶你,我饶你才有鬼!来呀,给我打!”

立刻扑上去三、四个人,按上去就是拳打脚踢。凤九天见那人生得倒是端正,一身华服,想来身份尊贵,可惜面色发青,双眼浮肿,想必是常年酒色伤身,才会这般模样,不觉生出一股厌恶。又见底下的人打得起劲,不由得嗤笑道:“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

那太子骂道:“什么人在这儿……放肆……”说还未说完,他抬眼看到了凤九天,不由得呆住了,失了神地笑道:“呵呵,美啊,美啊,世上竟然有……这么美的人……你是谁?”

凤九天皱了皱眉,不想理他,转身就走。他却直扑上来扯他的衣袖,凤九天微一侧身,他扯了个空,不由得气恼道:“喂,本宫叫你呢!你站住!”

凤九天哼一声,自顾往前走,那太子急得跺脚道:“叫你站住!你听见没有?!你们都是死人哪,快给我拦住他!”

底下的立刻上前将凤九天团团围住,不怀好意地笑道:“我们太子爷叫你站住,你没听到吗?敢违背太子爷的旨意,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凤九天抄起双手,冷笑一声,这世上还有人敢说他活得不耐烦了,真是头一回。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这样大胆。那华服太子跑过来,盯着他直笑道:“好,好,好,看你往哪儿跑!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叫你站住,你还敢跑?”

凤九天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笑道:“我不想知道你是什么人,我只知道你很快会变成死人,你信不信?”他的手指微微一动,却听见一人急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到处找你!”凤九天眼中精光顿失,抬眼一看,居然是游自锋。他上前来搭住他的肩,嘻笑道:“你跑来和我们太子聊什么这么起劲?对了,我来介绍,这位是我们耀新国的太子殿下,这位……是我的朋友游自天。”

太子哈哈笑道:“他是你的朋友?游自锋,你什么时候有了个这样的朋友?”

凤九天不着痕迹地拉开游自锋,没有答话,脸色却仍然不好看。游自锋低声道:“好歹给我一点面子,今天可是我娶亲,而且还是你要求的。”

凤九天眼中精光一闪,冷笑道:“你当真是太子殿下?”

第三卷 冷香漫凝 七十九 钓鱼(1)

太子傲然道:“本太子还能有假的?看在你不知道的份儿上,本太子就不追究你冒犯之罪。只不过……你得陪本太子喝杯酒……”说着,他涎着笑脸想去拉凤九天的手,却被游自锋挡住,嘻笑道:“太子殿下,我这位朋友不喜欢喝酒,真是得罪了。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请太子殿下移驾到前厅,我陪殿下喝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