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亦休推让不过,只得坐了,大家喝了几口茶,春盈笑道:“君姐姐,你这次跟着王爷出门,可有什么好玩的,也跟我们说说!”

君亦休暗一沉吟,淡笑道:“好玩也说不上,王爷诸事繁忙,我不过是跟着去凑个热闹。”

萧潇别有用心地笑道:“有什么好热闹?老实说姐姐有了身孕,王爷还带着你出门,可见王爷……待姐姐倒是十分用心。”

春盈不满道:“你倒是好啊,出门一个月,什么都见识了,我们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面是什么样子,怕都忘了……”

君亦休低头一笑,谁会知道她这次出门竟会发生那么多事呢?如果她们知道凤九天带着她不过是想和别人做个交易,她们又会作何感想?!想到这儿,她暗暗地皱了皱眉,没有作声。萧潇看在眼里,端起杯子来正要喝茶,却听牟汤道:“王爷到。”

众人连忙起身,见凤九天身着淡蓝织锦长袍,快步走来。他径直到主位上坐了,方才说道:“都坐吧,难得你们有心。”

风如絮笑意盈盈地走上前拜了拜,说道:“王爷,可要开宴了?”

凤九天挥了挥手,笑道:“好。开始。”

管周传了话下去,锣声一响,正式开席。风如絮归了座,举杯道:“王爷,妾身先敬您一杯,贺您平安而归。”说着浅饮一口。凤九天点了点头,道:“如絮也辛苦了。本王不在这些日子,听管周说你打理霁深园井井有条,本王十分满意。看来本王没有看错人。”

风如絮面色微微一红,低头道:“王爷夸奖了,这也是诸位姐妹帮衬扶持,不然如絮也断然做不了什么事。”

凤九天“嗯”了一声,眼中有一丝赞赏之意。居功而不自骄,到底还是大家闺秀,风范自与别人不同。春盈见了,也赶忙站起身来,举杯道:“妾身也敬王爷一杯。王爷这次出门,姐妹都羡慕得紧呢!尤其是君姐姐,有幸跟着王爷,长了不少见识吧。”说着她的眼光不由自主地往君亦休瞟去,君亦休仍然低着头,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凤九天浅饮了一口,淡淡唤道:“亦休,春盈说很羡慕你,你倒是说说,这次跟着本王出去,到底长了些什么见识?!”

君亦休连忙抬起头,浅笑道:“的确是长了不少见识,原来我西藩之地如此辽阔富饶,亦休还是头一次感受到。这都是王爷福泽仁厚,才能有这样的一番景象。”

第四卷 绝香于世 九十四 洗尘(2)

凤九天眼光沉了沉,冷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学会打这些官腔了?依本王看,这次出去你别的本事没长,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君亦休低叹道:“王爷说得是。妾身定当自省。”

凤九天嘴唇动了动,似有一丝不满,却又忍住了。转头对风如絮道:“本王看这园子里增色不少,一定是你的功劳吧。”

风如絮浅笑道:“功劳不敢当,只不过妾身让人在荷塘四周多种了些花草,春天来了,这样看着多些生气。王爷喜欢,那妾身就开心了。就是君姐姐的沉香榭,小妹也天天派人去打扫收拾,希望姐姐回来,能跟出门时候一个样。”

君亦休正在想着心事,听她突然提及自己,不由得一惊,连忙又抬头去望她,只见眼光中有一丝探究,正在打量自己,不由得笑道:“多谢风妹妹。你有心了。的确很好,亦休回来见屋子里一尘不染,还正奇怪,原来是妹妹挂心着,真是多谢了。”

风如絮笑道:“应当的。姐姐不必客气。”

萧潇转头笑道:“君姐姐,你尝尝这八宝丸子,好不好吃。别光顾着说话,你也吃呀。如今你是两个人吃,可要多顾着身体才是。”说着,直往她碗里拨菜,边拨边道:“姐姐多吃些,将来生个白白胖胖的宝宝,为我们宁西王府添个丁,这才热闹呢!比那些花花草草可强多了。”

君亦休暗暗一惊,这萧潇似乎句句有所指,难道她与风如絮有了嫌隙不成?抬头去看她,她却一脸的笑意,仿佛没有任何不妥。只得浅笑以对。凤九天见状道:“萧潇是我们宁都的四全姑娘,最近可有什么佳作?”

萧潇笑道:“回王爷,要说佳作,可不敢当。最近懒散了,就写了几幅字画,没别的收获。实在是涂鸦之作,难登大雅之堂。就不在王爷面前献丑了。”

她说得字字在理,却明显有些冷淡,君亦休暗暗奇怪,凤九天好不容易回来了,大家都是施了浑身解数,想引起他的注意,就连风如絮也不例外,可是这个萧潇,为何却这般冷淡?难道……她是故意为之,欲擒故纵,若是如此,恐怕会适得其反了。

果然,凤九天冷了脸,不悦道:“既如此,不看也罢!你如今进了府了,反倒不如以前了。是不是本王这里让你提不起精神,所以连自己喜欢什么都统统给忘了?”他盯着她,眼中的冷意,谁都看得清楚。

君亦休心中一沉,正想说话,却听萧潇道:“王爷,妾身……确是懒了。王爷教训得是,妾身也当自省。若人人都象风姐姐那般,才合了王爷的意。”

君亦休暗叫了一声不好,这萧潇今天为何句句话都带刺,存心想找不快不成?连忙站起身来,笑道:“萧妹妹说笑话儿呢,这佳作既然能称为佳作,自然是要深思熟虑,灵光一现方能得到。想必这些日子,王爷不在府中,萧妹妹心中牵挂着王爷,所以无心作诗。王爷如今回来了,妹妹定然信心大增了,可是如此?”说着她拿眼去看她,暗示她不可再出狂妄之语。萧潇无奈地笑了一笑,只得低头道:“正是。还是君姐姐知我心。”

凤九天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忽然站起身,走下位来。众人见他起身,都欲站起来,他却摆了摆手道:“你们坐着吧。今天的戏不错,唱的是哪出?”

风如絮回道:“是《拾玉镯》。”

凤九天笑道:“还是你们爱看的,这些戏无非也就是些姻缘巧合,儿女情长,终归是戏,消遣之物。”

风如絮笑道:“王爷这可是在笑话我们呢!我们姐妹守在这园子里,一不能闻国家大事,二不能理军机要事,三不能管井市小事,三事不理,可不就只能悲风秋月,儿女情长了?!难不成王爷还要我们象男子一般,去翻天覆地不成?!”

凤九天哈哈一笑,抚掌道:“正是,你说得在理。”

萧潇冷哼一声,冷冷道:“所以我们女儿家,就只剩下这些消遣之物了。”

凤九天脸色一敛,转头去看她。她的声音虽轻,可是他却听得清清楚楚,指着她问道:“萧潇,你今天对本王,似乎颇多不满。”

萧潇连忙站起身道:“妾身怎么敢?!王爷多虑了。”

凤九天冷笑一声,说道:“你嘴上说的是不敢,可是心里却不这么想。你一定深恨自己是个女儿身,所以才会守在这园子里等着老,等着死,是不是?”

萧潇吃了一惊,低头喘了一口气,闭了嘴没说话。凤九天走到她跟前,冷冷道:“为何不说话?怨本王呢?还是恨本王?”

萧潇硬声道:“妾身不敢。”

凤九天哼了一声,君亦休连忙上前拉着她笑道:“王爷,你吓到萧妹妹了,她怎么会恨王爷呢?萧萧才华出众,定是恨自己报国无门,所以才这般郁闷。王爷应该高兴自己有如此贤妾,怎么能怪她?”

凤九天瞪着她笑道:“亦休……本王没说错,你越来越会说话了。罢了。本王今天心情好,不想多计较。”

话音刚落,左席上的计嫱突然手抚胸口,脸色发白。她连忙用手绢捂住口鼻,干呕了几下,风如絮看在眼里,急声问道:“计姐姐怎么了?”

计嫱连忙挤出一个笑容,轻声道:“可能是前儿着了凉,有些闷油,无碍的。”

风如絮连忙道:“姐姐身上不好吗?怎么没听人提?要不先请个大夫过来瞧瞧?”

计嫱慌忙摇了摇手,说道:“不必了,多谢妹妹。只是小小的着了点凉,也没什么大事。我……喝点自制的姜汤,闷头睡一觉也就好了。”

凤九天皱着眉盯了她一眼,说道:“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这儿有风,你既然着了凉,也吹不得风。”

计嫱连忙出席拜道:“是。请恕妾身告退了。”

凤九天眼光一转,瞥见一旁的桑柔,坐立不安,回避着他的眼光,不由心中失笑,问道:“柔儿怎么了?你也不舒服吗?”

桑柔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回道:“我……妾身没有不舒服。王爷,多谢王爷关心。”

风如絮上前握住她的手,淡淡笑道:“柔儿前两天也有些不舒服,今儿已经好多了。”

凤九天笑道:“好,大家都听戏吧。”

众人归座,安静听戏,一时无话。不一会见牟汤走进凤九天身边,低语道:“王爷今晚歇在何处?”凤九天眸光落在桑柔清秀的脸上,笑道:“菊纹阁。”

第四卷 绝香于世 九十五 人命(1)

入夜之后,天气凉了。众人吃过酒,看罢戏,渐渐散了。风如絮留在香菱州内安排后事,各人拜过凤九天,便回自己的院子安歇。

风如絮见凤九天坐在主位上,看着戏台,仿佛在想心事,上前轻声道:“王爷可要安歇了?天色不早了,寒气上来了。王爷若是累了,不如去妾身的扶柳阁,妾身为王爷备了红姜汤,驱寒解乏最好。”

凤九天闭了闭眼,淡淡地嗯了一声,起身便走。风如絮心中暗喜,连忙吩咐了几句,跟了上去。二人一前一后回了扶柳阁,底下的人忙着为凤九天打水梳洗,玉珠问道:“王爷,可要奴婢去准备汤药?”

他却摆手道:“不必忙了,本王今夜不歇在这儿。”

风如絮微微一怔,脱口道:“王爷不歇在扶柳阁,歇在何处?”

凤九天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她揽过来,笑道:“如絮也吃醋了?本王今夜有事,自然不能歇在这儿。不过你放心,本王就算是再忙,也要过来坐坐。一个月不见,如絮可是清减了。”

风如絮面色微微一红,笑道:“王爷取笑妾身呢!王爷有事要办,妾身自不该强留。只是王爷刚刚回府,还是要多加休息才是。”

凤九天淡淡道:“本王心里有数,你不必操心了。对了,本王不在的这些日子,霁深园里可出过什么事?”

风如絮笑道:“能出什么事?不过就是姐妹几个天天地说说笑笑,找些乐子。”

凤九天笑道:“哦?你们倒是能自得其乐了。她们几个,都很好?没有为难过你?”

风如絮笑道:“什么为难不为难,哪有的事。花姐姐和萧姐姐走得进些,没事儿都在竹兰苑里呆着,大家伙都笑她们,如今好得是谁也离不了谁了。至于春姐姐,她倒是爱四处串门儿,没个准儿。柔儿和计姐姐是最好静的,几天不出门都不奇怪。倒是我这个主事的,天天儿都有事做,反倒好些。”

凤九天眼光微动,淡淡道:“你若是觉得忙了,尽管让她们帮忙,不必太累着。计嫱在娘家住了多久才回来?”

风如絮笑道:“说来也是,这计姐姐可真是个恋家的人,三天两头就看往家跑。少则住个三五天,多也住过七八天。回来也不爱说话,我听春姐姐说,她就是这个脾气。唉,我还只当她住得不高兴,暗自想了好几日。”

凤九天懒懒地哼了一声,起身道:“你的红姜汤下次再喝罢。本王要走了。”

风如絮只得起身相送,凤九天出了院子,七巧方抱怨道:“王爷这是要忙什么?来坐了不到一刻钟就走?”

风如絮冷了脸,凝神想了想,低声吩咐道:“今天萧潇出言不逊,他定然不会去竹兰苑。花红好也是心不在焉,他是瞧清楚了的,怕也不会去。至于柔儿,胆子小得要命,王爷对她根本没什么兴趣。春盈一看就没什么见识,他刚回来也定不会去找她。计嫱身子又不舒服……想来想去,他最可能去的,还是沉香榭。七巧,你找人去瞧瞧,他去了何处。”

七巧应声去了,不一会儿便回头来报,去了计夫人菊纹阁。风如絮正暗自沉思,七巧笑道:“想必是计夫人不舒服,所以王爷过去瞧瞧。”

风如絮摇了摇头,冷笑道:“你以为王爷会是那么多情的人?他过去……必有缘故。七巧,你让人去打听着,看王爷什么时候离开!”

七巧四下张望了一下,低声道:“小姐,你看刚才说的话,王爷会不会在意?还有那汤药……我细想了很久,总觉得有些不妥。”

第四卷 绝香于世 九十五 人命(2)

风如絮脸色微沉,低声道:“不管他在不在意,总是听进去了的。汤药的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要提!你别管那么多,这几天多留意菊纹阁和竹兰苑的动静。”

七巧疑虑道:“是。奴婢明白了。对了,小姐!老爷说过些日子京城会有故人来,到时候……”

风如絮打断道:“这个先不管。父亲是担心朝中有变,不知是主战主和,王爷虽然去了边关一趟,也没有什么动作。就算真的要打仗,也要先把眼前这几个人解决掉。”

七巧应了一声,抽身去了。风如絮坐在桌前,按了按额头,只觉得头有些发胀。凤九天走了一月,她就忙了一月。这一个月的时间,事情急转直下。

但是父亲来王府看她,要她专心得到凤九天的专宠,尤其要留意他的动静。她有些不解,父亲虽未明讲,她却隐约有些明白了父亲的用意。他们举家迁来宁都,原来是有目的的。就连她的婚事,也只是计划之中的一部份。她有一点点被摆布的不安和愤怒。然而父亲冷静地看着她,沉声说道:“如絮,如果你自己一点儿也不动心,那为父能逼你嫁他吗?他是人中之龙,你嫁了他,也不委屈。只要他的心向着朝廷,以你的本事,将来封为王妃,指日可待!”

她一下子就软了,是的,她一见他就动了心,这怨不得谁。可是突然知道了这样一层关系,心里的事就多了起来。目前她看起来得宠,又在霁深园里管事,可是毕竟周围住了这么多人呐,那个君亦休还怀了身孕。一想到君亦休,她忍不住又皱了皱眉。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子,为何如此轻易就怀上了凤九天的孩子?!她到底有什么特别,总令她觉得不安?

还有那汤药……汤药……到底是为什么?她想着想着,觉得有些累了,唤了人来梳洗上床。三更之后,突然起风了,天快亮时,竟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风如絮一觉睡醒,只觉得四下安静,仿佛没有人声。她正想唤人来,突然听到一声凄厉地叫喊,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坐起来,大声唤道:“七巧!七巧!”

一个丫头掌灯进来,说道:“夫人有何事?”

风如絮一看,原来是玉珠,她手里拎着个烛台,烛火影影绰绰,摇晃不止,直显得玉珠一张脸惨白如纸,她吓了一跳,颤声道:“你!你怎么进来的?!”

玉珠疑惑道:“夫人,奴婢一直在外间啊。七巧姐姐今儿累了,先去睡了,吩咐我在此守着的。”

风如絮镇定心神,又仔细看了她一眼,方才喘了一口气,说道:“快掌灯,你刚才可听见有人叫喊?”

玉珠揉了揉眼睛,四下望了望,说道:“奴婢可能睡得沉,没听见什么声音啊。夫人怎么了?要喝茶还是如厕?”

风如絮抹了一把额头,竟然已有薄汗,不由得暗暗心惊,四肢发软,又躺回床上道:“算了,不用了。”想了一想,又坐起身叫道:“去唤七巧来。”

玉珠应了一声,转身去了,不一会儿便咕哝着回来,不满道:“夫人,七巧姐姐不在房里,不知去了哪里。我已经让小丫头在那儿盯着,她一回来就唤她来。您先歇着,奴婢给您倒口茶去。”

风如絮点了点头,坐在床头发呆。刚才她在做梦吗?为什么那个声音竟有几分熟悉?想了半天没有头绪,接过茶来喝了两口,又问道:“你去瞧瞧,她怎么还没回来?”

玉珠应声去了,不一会儿又回道:“还没有回来,真是奇怪了。”

风如絮心中一沉,暗觉心惊。连忙披衣下床,吩咐道:“玉珠,随我出去看看。”

玉珠只得掌了灯,在前面引路,二人出了扶柳阁,雨还未停,天边却已经有些泛白了。风如絮小心翼翼地在荷塘边看了半晌,仍无头绪。玉珠担忧道:“夫人,外面雨大,还是回去吧,小心着凉。”

风如絮想了一想,仍然心慌,蹙眉道:“怎么回事,七巧从来不会这样不知轻重。来人!你们去看看,园子里有没有什么异常,或是旁的什么人。我总觉得……好象出了什么事!”

小厮们应声去了,风如絮站在风口上,不一会儿便觉得身上冰凉,玉珠吩咐人拿来斗篷给她披上,她仍然觉得冷。站了半晌,小厮们来回报说,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外人出入。她愈加觉得不安,疑虑着回了花厅,才坐了一会儿,便见管周急匆匆地跑来,大声道:“风夫人!出事了!”

风如絮惊得立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紧张道:“出什么事?”

管周道:“夫人的丫头七巧,死了!”

第四卷 绝香于世 九十六 查园(1)

风如絮犹如当头一棒,立时呆了。七巧死了?!怎么会?!她跌坐在椅子上,有些不置信。昨天还好好的一个人,这会儿就没了?

管周查看着她的神色,说道:“今儿一早有人在园门外的小路边发现了她,一看早就没了气,身体都已经僵硬了。因为她是夫人带来的丫头,所以奴才先来回夫人。”

风如絮手指禁不住微微发抖,颤声道:“她……在哪儿?”

管周道:“现如今停到园外的风波亭,奴才也正是要请示风夫人示,要如何处置。”

风如絮努力站起身来,叫道:“快,玉珠,随我去看看。”

玉珠应了一声,赶紧撑了伞,一行人急匆匆地往风波亭去。刚出了园子,就见到不少人聚在一处议论纷纷。风如絮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快步地往前赶,只见亭外站了不少人,最惹眼的就是一身红衣的花红好,正在那儿四下张望。见她来了,忙上前道:“风妹妹还是别去看了,免得晦气。”

风如絮推开她,脸色苍白如纸。她慢慢地走进亭内,七巧还穿着昨夜那身衣衫,双目紧闭着,衣衫上沾染了不少泥土,想必是昨夜下了雨,才弄得这样脏。风如絮心中一阵紧缩,眼眶禁不住红了,她扑上前,真叫道:“七巧!七巧!这是怎么回事啊?!”

春盈与计嫱见状,连忙上去拉她,口中不住道:“好妹妹,别伤心,仔细身子!”

风如絮挣脱她们二人,眼泪终于止不住流了下来,她大声叫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无缘无故就走了?”

众人见她哭得伤心,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此时听到一声喝斥:“干什么?!一大早就这样不安宁?!”

众人闻声看去,是凤九天到了,赶忙让到一旁。他直走进亭内,皱着眉看了看七巧的尸身,质问道:“管周!到底怎么回事?”

管周应声道:“回王爷,风夫人的丫头七巧,昨儿夜里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前面的小路旁,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凤九天斥道:“你不知道?不知道还不去查?!要本王来教你吗?”

管周连忙应了,匆匆下去吩咐了。风如絮抬起一双泪眼,直直地看着凤九天,哽咽道:“王爷,你要为妾身作主啊!”

凤九天叹了一口气,上前扶起她。她也不知是伤心过度,还是受了刺激,刚一起身就觉得头晕目眩,直软下去。凤九天连忙托住她的身子,扶到一旁坐下,方才冷冷道:“这件事,本王一定会查个清楚。你放心,她虽是个丫头,可也是我王府的人了,本王不会让她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风如絮垂着眼,只是哭。凤九天只得道:“你房里少了人,再挑两个丫头去服侍吧。你若是无心做事,本王让计嫱来帮你。”

计嫱在一旁听了,连忙道:“王爷,妾身怕是帮不了什么忙。若要端茶递水,妾身义不容辞,只盼风妹妹早些好了,才是正理。”

风如絮呆呆地坐着,仿佛什么都没听清。凤九天皱了皱眉,吩咐道:“你们先扶她回去歇着。其他的人都散了。牟汤,找人来把这个丫头安葬了。”

牟汤应了一声,底下的人也都散了。计嫱春盈扶着风如絮回扶柳阁去了,凤九天看了看躺在亭中的七巧,眸光格外地阴沉。他上前仔细查看七巧的尸身,见她面如白纸,头发散乱,似乎死前曾经挣扎过,却并不见有什么致命的伤痕。

他看了半晌,方才叫道:“乔沙!可有叫杵作来?”

乔沙连忙应声上前道:“已经查过了。属下今日清晨一见到尸身,便让人先验过,方才去通报风夫人。”

第四卷 绝香于世 九十六 查园(2)

凤九天嗯了一声,抬眼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第一个发现她的人?如何?因何而死?”

乔沙道:“属下仔细看过,她全身上下都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杵作说,她这个死法倒象是大病猝发,气竭而亡。”

凤九天沉了脸,冷笑道:“大病猝发?!一个小丫头,平常健康得很,也没听说她有什么隐疾,怎么可能大病猝发?!这害死她的人,手段倒是高明!你怎么看?”

乔沙沉思道:“属下在玄武派时,曾听师父讲过,一个人若是胆子小,突然受到很大的惊吓,也可能猝死,就象是病发而死一般。这七巧无故死在路旁,症状倒很象是这种。”

凤九天挥了挥手道:“叫人来将她埋了。立刻关闭所有园门,不许任何人出入!唤管周来见我!”

乔沙应声而去。王府里所有的园门统统紧闭,每道门前都有人看守,一时间众人都紧张起来。凤九天带着牟汤,在各条路上查看了一番,又命人将七巧的尸身搬到房中停罢,方才进了霁深园。

他坐在香菱州内,放眼望着园子各个院子,似乎安静得很,就连扶柳阁中也是寂静一片。匆忙来往的,也只有管周带进来的人。他眯了眯眼,唤道:“牟汤,有结果了吗?”

牟汤上前道:“王爷,管家还在查。如今经查完五阁,还有三阁未查。”

凤九天问道:“头一个查的是哪里?”

牟汤道:“第一个芙渠阁花夫人处,离香菱州最近。”

凤九天想了想道:“哪一处离园门最近?”

牟汤回道:“若是走正门,计夫人的菊纹阁离园门最近。”

凤九天站起身来,往荷塘四方望了望,又道:“可有什么异常?”

牟汤道:“尚未有发现。芙渠阁、菊纹阁、桃枝阁、扶柳阁、迎春阁五处均无异常。众位夫人与丫头小厮都在院中,盘问之下,昨夜也没有人出入。竹兰苑,丽芙阁和沉香榭还未查到。”

正说着,只见管周匆忙赶来,低声道:“禀王爷,昨夜出了园子的,只有沉香榭的君夫人和丽芙阁的桑夫人。”

凤九天目光忽地一凌,连声道:“来人!立刻去沉香榭!”

一行人走到沉香榭门口,院门大开,隐约有声音传来。门口的福至见了凤九天,正欲通报,凤九天摆了摆手,径直走了进去。只见君亦休与一个绿衣女子坐在荷塘边,正在说话。君亦休正对着院门,一眼便瞧见凤九天走进来,连忙起身拜道:“妾身见过王爷。”

凤九天“嗯”了一声,那绿衣女子转过身来也拜道:“妾身参见王爷。”凤九天一见,竟是萧潇。他眼光微沉,没有应声,转眼见那案几上,放着几张字画。他漫不经心地上前看了看,似乎墨迹还未干,他翻了翻,并未作声。

君亦休道:“王爷怎么得空来了?刚才管周来封了园子,妾身听说死了一个丫头,可是真事?”

凤九天转进院子里坐了,方冷冷道:“不错,死的是如絮的丫头,七巧。”

萧潇想了想道:“七巧是风妹妹的贴身丫头,一向都不离身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死了?怎么死的?”

凤九天四下打量了一下,淡淡道:“本王也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只不过……现在还没查到。你一直都在这儿吗?”

萧潇略略不安道:“是,妾身一早便来找君姐姐,想请她瞧瞧我这两幅字。想不到一出门就听人说园子里死了人了。我担心君姐姐受惊,所以赶紧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