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亦圆喘匀了气,气弱道:“我不知道,只是刚才有人去了清楼,说是宁西王要取回自己的东西。盍泚公子刚拿出一个盒子来,突然就来了个黑衣人,就打起来了。盍泚公子没有办法,拼了命让我跑出来。我……只有来找姐姐!姐姐快想办法去救他!”

君亦休一把抓起妹妹叫道:“走,随我去清楼!”君亦圆也没有犹豫,起身就往外走,燕儿见她要出门,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拦道:“小姐你不能出这个门啊!你的身子……”

君亦休将她推回屋内,小声道:“你别嚷,如今王爷不在府中,也没有人知道我去了哪里。你也当什么都不知道,我去去就回来。你守在这儿,听话!”

第四卷 绝香于世 一百一十九 盍逝(2)

说完,她也不等了,拉着君亦圆就出了门。燕儿急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那门看起来是锁了,实际上根本就没锁上。君亦休知道这是风如絮故意为之,目的就是想让她自己走出这个门去。她如今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出了园子,从霁雪园的后门直冲出去。

快步赶到清楼时,君家姐妹都呆住了。院子里一片狼籍,屋子里也被翻得乱七八糟。君亦休心中暗叫不好!正想上前去仔细查看,墙角却传来一声呻吟。君亦休心中一沉,连忙绕过倒塌的柜子,果然见到盍泚倒在血泊之中。她的脑子里“嗡”地一声,赶紧上前去将他扶起来,连声唤道:“盍泚,盍泚!圆儿,快来帮我!”

君亦圆已经呆住了,她见到满身是血的盍泚,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乎连呼吸都不会了,哪里还听得到姐姐的叫唤。君亦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用衣袖去擦他额头上的血迹,不停地唤他。

盍泚终于张开了眼,一见是她,眼光一亮,笑道:“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君亦休急忙道:“别说那么多了,先去找大夫。”

盍泚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来不及了。亦休,你听我说,趁我还有气,你别打岔。宁西王曾经交给我一个盒子,我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与耀新国有关……方才他派人来取,突然来了个黑衣人要抢……”他喘了一口气,又继续道:“还有……我怀疑凤九天的身世……刚才来抢这东西的人,一身黑衣,武功高强,称他是太子……咳咳,我天垠朝的宁西王居然是耀新国的太子……真是做梦都想不到……”

君亦休也呆住了,凤九天……是耀新国的太子?

盍泚咳了两声,又道:“还有……流涓……送给你……我早就想送给你……断弦不好,音色煞气太重,不如流涓清透,不适合你……”

君亦休涌出眼泪,哽咽道:“你别说了,我去请大夫。”

盍泚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气若游丝,仍然笑道:“没关系,我临死也知道了这个大秘密,好在告诉了你。你……别回王府了……不要再回他身边……他不配……我这一生的遗憾,就是放弃了你,亦休……还有,我没能亲自上阵杀敌,将耀新国的入侵者赶回去,为我的父母报仇……”

君亦休哽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

盍泚的脸上突然有了一丝光彩,握着她的手,喃喃道:“真想再听你弹一次‘抑扬曲’……”

君亦休急忙站起来,叫道:“好,好,你等着。”她胡乱地打量着,见墙上的流涓已经摔到了地上,连忙上去捡起来,手指一拨,琴声铮铮作响。盍泚眼皮动了动,终于闭了眼。君亦休还在弹,君亦圆大声叫道:“别弹了,他,死了!”

琴声戛然而止。

君亦休呆呆地站着,一动也动不了。突然,她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门外慢慢地走进来一个人,看着一地的凌乱,叹道:“我来晚了……小丫头,你还好吗?”他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关切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君亦休闭上了眼,靠在他胸口垂泪,干涩道:“盍泚……死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皇上派人来找墨麒麟,没想到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君亦休怔怔道:“他怎么知道墨麒麟在盍泚这里?”

齐谙生慨叹一声,说道:“墨麒麟本是一对,乃耀新国的开国玉玺!有了它,就能号令三军!所以皇帝和凤九天都想得到它!当年闵珠儿盗走的黑玉墨麒麟,一直在凤九天手中。皇上为了寻回它,用尽了各种方法。想必是得了消息,知道黑玉墨麒麟藏在这里,所以才会派人来寻。至于另一半白玉墨麒麟……相信凤九天已经得到,否则他不会来取这里的一半……”

第四卷 绝香于世 一百一十九 盍逝(3)

君亦休吃了一惊,呆呆想了半晌。禁不住长叹一声。

他叹了口气,又道:“亦休,你将那白玉墨麒麟给了他了?娘当年拼命去盗宝,交给了你,目的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借这东西逃出一劫!世人都知道这黑白墨麒麟是逢魔谷的镇谷之宝,却少有人知道它的秘密。”

君亦休沉默了,叹道:“我并不知内情是这样。我的确给他了。”一想起方才盍泚提起凤九天的身世,不由得心中一沉,半晌方道:“大哥,如果凤九天是耀新国人,他还会起兵打仗吗?”

齐谙生摇了摇头,说道:“不管凤九天是什么人,他都会打仗。他或许志不在天下,却要报仇。”

君亦休呆了一呆,报仇?为他母亲,还是父亲?回头看见君亦圆站在一旁,仿佛已经痴了,不由得心下一沉,叫道:“圆儿,我们随大哥走,去找爹爹。”

君亦圆抬起眼去看她和他,却似乎没有了焦距。她突然哭笑出声,叫道:“你是我……大哥?你不是逢魔先生齐谙生吗?盍泚死了……他死了……为什么……”

君亦休心中一沉,想上前去拉她,却被她躲过。齐谙生轻声道:“圆儿,我是你大哥君亦尘啊,当年我离家,你还小,不记得我了是吗?你再看看?”

君亦圆瞪了他两眼,失神地走到盍泚的身旁,想去摸他,却又不知从何下手,口中喃喃道:“大哥……他怎么就死了?他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完,她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用力地朝自己心窝捅去!

齐谙生大惊失色,万没料到她居然会自杀,连忙上前一把将她的手扣住!可惜那刀已经深入心脏,他用力地握住刀柄,却止不住颤抖。君亦休扑上去抱住她大叫道:“圆儿!你怎么这么傻?!”

君亦圆的嘴角渗出一缕血丝,她居然淡然地笑了笑,说道:“姐姐,大哥,你们跟爹爹说一声,就说……女儿不孝,不能再侍奉他老人家了。我从小到大……没少惹他生气……”说到这儿,她急喘了一口气,齐谙生连忙运气护住她的胸口,哑声道:“圆儿,别说话了,我们马上去找大夫!”

君亦圆虚弱地笑了笑,拉着他的手道:“大哥,我临死也能认你,已经心满意足了。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我自己任性……不该嫁给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大哥,你要去救爹爹,他被游自锋关起来了……他要我替他找回墨麒麟……我不肯,他就打爹爹……”说到这儿,她哭了,气息越发不稳。

君亦休瞪大了眼,圆儿到底受了什么罪?游自锋对她做了什么?!她紧紧握住妹妹的手,眼泪止不住又流了下来。

君亦圆慢慢地盍上眼,声音越来越弱:“姐姐,答应我,把我葬在他身边……我要陪着他……永远陪着他……”

君亦休哽咽道:“好,我答应,我答应……”

君亦圆满足地笑了,松开了手,永远地闭上了眼。

接二连三地失去身边的人,君亦休心痛如绞,立时呕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第四卷 绝香于世 一百零二十 绝香(1)

昏沉的夜色如墨一般黑,远方和近处,都是一样的颜色,凄冷,无望。君亦休醒来时,努力地张开眼,却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听见有人焦急的声音道:“你醒了?亦休?”

她听出来那是无花的声音,连忙想坐起身,无奈全身乏力,只动了动手指。另一个声音道:“她有意识了,不过好象身体却不行。”

这是谁?她很想问圆儿怎么样,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一旁的齐谙生似乎明白了她的意图,握着她的手轻声道:“别担心,圆儿和盍泚,都葬在母亲旁边了。你旧疾复发,又有身孕,差点儿没命!幸好韩神医在这儿,才保住你的性命……只是想要恢复到从前的样子,恐怕要花些时间……”

君亦休苦笑了一下,她没想过自己还能活过来,也许是这个孩子在踢她,让她突然清醒了。挣了两下,微弱道:“大哥,保住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将来一定要跟他爹,跟他爹在一起……他不能没有爹……答应我……”

齐谙生柔声道:“好,我们会尽力想办法救你,你要放宽心,为了孩子也要活下去。他不能没有爹,也不能没有娘。”

君亦休闭了闭眼,昏睡过去。无花忧心道:“她现在的状况,就算你运功替她护住心脉,恐怕也撑不了多久。找不到大波罗功的传人,始终没法治她的病……”

齐谙生沉吟道:“凤九天这些日子忙得很,易铭志和游自锋逼得他很紧,他肯定顾不了这边。我不想再送她回王府,先出城再说。”

韩经道:“如此甚好。她这个病要治好的确很难,不过越难的病,老夫越有兴趣。这样吧,送她去我的云中斋,好好静养一段时日再说。”

齐谙生大喜道:“多谢!如若先生能治好亦休,在下感激不尽!”

韩经沉思道:“治不治得好,现在说还为时过早。老夫要慢慢来试。不要说这么多,想办法尽快走。”

齐谙生道:“好,我来想办法。劳烦师父好好照顾亦休。”

宁西王府卷云阁内,一片肃穆。凤九天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似乎心不在焉。易铭志察颜观色,小心道:“宁西王,如今月异国败退,耀新国明显有求和之意。不如……乘胜追击,将他们彻底击溃!”

凤九天不动声色,没有说话。

易铭志又道:“朝中明南王也是主战,此人精通阵法,谋略过人,将来必定会主张以进为攻。若是王爷肯发兵西进,那西、南两藩共同进退,要击溃耀新国与月异国,指日可待,我天垠朝多年来的边关之患,才可彻底解除!”

他见凤九天仍然未动,不由得试探道:“王爷!”

凤九天揉了揉头,淡淡道:“本王再考虑一下!”

易铭志急道:“王爷!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呀!尽快发兵,我们还有胜算,多拖一日,就少一分成功的机会!”

凤九天猛地张开眼,笑道:“易大人何必心急?何时出兵,本王心里有数。对了,怎么这些日子不见易夫人?”

易铭志一愣,小心道:“她多半是出去游玩了,我这几日诸事繁忙,也没有管她。”

凤九天淡淡地笑了笑,走到他身旁笑道:“夫人倒是好兴致啊!易大人你去吧,本王还有些事要办。”

易铭志无法,只得退了下去。游自锋站在门外,讥笑道:“易大人又碰了一鼻子灰?!”易铭志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游自锋望着门内的凤九天,冷冷道:“王爷还在犹豫什么?难不成你真想出兵攻打耀新国吗?”

他见凤九天没有答话,眯了眯眼又道:“皇上……托我带了一句来,江山如画,亲情无价。你是什么人,就做什么事。别让一时之气误了百年大计!”

第四卷 绝香于世 一百零二十 绝香(2)

凤九天盯着他,仍然没说话。游自锋却有些沉不住气了,正想上前再进言,却见管周匆忙而来,附在他耳边轻言几句,他脸色大变,站起身来疾步朝外走去。游自锋一愣,正想跟去看个究竟,却被管周拦住道:“游公子请留步!王爷有要事处理,请在此稍候。”

游自锋皱了皱眉,只得停住了脚,眼睁睁地看着凤九天出了门口。凤九天一路疾奔,直进了沉香榭,见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人,风如絮站在堂前,满面愁容地看着他。他沉声喝道:“人呢?!”

福至吓得一哆嗦,连忙回道:“奴才……不知道。”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瞪着燕儿道:“君夫人呢?”

燕儿神色木然,不禁流下一滴泪来。轻声道:“奴婢不知道!”

凤九天怒不可遏,一巴掌打在燕儿的脸上,将她煽倒在地。乔沙见状连忙跪挡在前面,大声道:“王爷请息怒!君夫人出了府,燕儿怎么能拦阻?君夫人曾让属下照顾燕儿姑娘,王爷若要怪罪,就责罚属下吧!”

凤九天指着他,却说不出话来。他转身走进屋内,一切如旧,仿佛伊人还在,却只留余香,芳踪全无。他怒极攻心,反手一掌,案桌毁成一片。底下的人吓得全部跪在地上,簌簌发抖。从来没有人见过他这样震怒。风如絮站在门前,心里却越来越凉,凉得透骨。

凤九天不住地喘气,平伏失控的情绪,大声喝道:“陶姜!立刻派人去城中寻找,找不到人,就不要回来见本王!”

陶姜应声飞奔而去。凤九天猛地转过头,盯着风如絮,冷冷道:“你,为何现在才来报?”

风如絮平静道:“妾身也是现在才知道。昨天萧姐姐投水而死,妾身隐约觉得此事与君姐姐有关,所以让人关了沉香榭,想等王爷回来发落。谁知她私自出府……想来,怕是畏罪潜逃。妾身失职,望王爷恕罪!”说完,她跪了下去,低下头低低地啜泣。

凤九天冷笑一声,说道:“好,好一个失职!萧潇自尽,你,不查明真相,君亦休失踪,你,不追查其因……的确是失职,既然如此失职,要你何用?!来人!”

风如絮大惊,叫道:“王爷!妾身纵然有错,也罪不至死!”

凤九天阴沉着一张脸,上前一把抓住她,冷笑道:“你也知道你有错吗?你知道你错在哪儿?是设计杀了七巧,掩盖换药之事,还是自作聪明,处死计嫱?你风家奉朝廷之命来监视本王,本来我没想过要把你怎样,只要你安分守己!可是你却处处兴风作浪!本王岂能再留你?!”

风如絮惊喘一声,跌在地上,双眼已经流出泪来。她哭道:“妾身一心一意待王爷,从未有过半分异心!爹爹要我来看着你,可我,处处为你着想。计嫱红杏出墙,本来就该死,那个萧潇,明明就是别有目的,花红好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处置她们,是为了王爷好……”

凤九天喝道:“住口!花言巧语,以为本王什么都不知道吗!你故意放走亦休,好让本王以为她叛逃而去!来人,将她关进扶柳阁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出来!”

风如絮突然大笑出声,指着他叫道:“说什么我兴风作浪!你不过是怪我放走了君亦休!”

凤九天猛地瞪着她,仿佛想将她碎尸万段一般,她的心瞬间碎成粉末,凄然道:“你在人前人后,表现出多么的宠爱我,无非是在做戏!好让朝廷以为你不会反戈相向!在你心里,其实只在意一个她……她有什么好?要才无才,要貌无貌,不过是平庸女子,也值得我们这冷血无情的宁西王,神魂颠倒?!”

第四卷 绝香于世 一百零二十 绝香(3)

凤九天瞪着她,说不出话。风如絮冷笑道:“被我说中了?大宴之上,齐谙生选中了她,你气得双手发抖,别人没看到,我可看得清清楚楚!你百般冷落她,只不过是你害怕,害怕面对她时,总是失控!你这样爱她,我就偏偏让她自己走!她不选你,是你自己造成的!”

凤九天怒极反笑,后退三步,狠狠地盯着她沉声道:“很好,你说得很好。你不必去扶柳阁了,去梅花庵剃度出家吧。有这样的心思,不研究佛经世理,实在是可惜!管周,即刻派人送风夫人去!看着她剃度!”

风如絮呆住,突然哈哈笑道:“好!好!你好狠的心!可怜我还在千方百计,为你隐瞒身世,不想你为此丧命!”

凤九天一听,眼中杀机顿现,他挥了挥手,底下人自动地退出了院子。他走到风如絮跟前,阴沉道:“你果然听到了,只可惜,我本想留你一命,如今你却自己寻死!”

风如絮抹了把泪,努力地站起身来,对着他突然笑了笑,呆呆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凤九天冷眼看着她,面无表情道:“你放心,现在我还不会让你马上死。等到本王发兵那天,你就去吧。”

风如絮嘿嘿笑了两声,眼光突然痴呆了一分,口中喃喃道:“呵呵,呵呵,你是谁啊?爹说要给我选个人上之人做夫婿……你……”她指着他,看了看,忽然又转开了眼光,踉跄着走出了屋子,仰天大笑,一直笑,一直笑到气都喘不过来。凤九天冷声道:“来人,送风夫人回扶柳阁,她病得不轻,不许人去接近她!”

风如絮嘻嘻地笑了两声,任由别人拖着她往外走。众人见如此荣宠盛极的风夫人突然疯了,都吓得不敢说话。跟着前来看热闹的春盈和花红好,也停在院门外,不敢进去。凤九天见她们站在门前,眼光一沉,叫道:“管周,把她们送去梅花庵,你们最好安份守已,天天念经让本王早日找到君亦休!这辈子都别再出现在我眼前!”

管周应了一声,春盈已经吓得呆了,花红好还欲分辩,凤九天盯着她道:“你在这府里找墨麒麟找得够久了,如今还不是一无所获?你有本事,就逃回耀新国去,不过本王一旦抓到你,你可就会生不如死!”

花红好惊得说不出话,凤九天再不看她们一眼,挥了挥手,让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他转身望着沉香榭里昏暗的房内,已是空无一人,唯有昏黄的灯光依旧。他内心一阵绞痛,狠狠道:“君亦休,你休想逃出我的手心!”

午夜的宁西王府里,静得可怕,一时之间,关的关,走的走,转眼没有了人气。唯有霁深园沉香榭里,依然灯火通明。没有人敢靠近那里,那里曾经叫晓月阁,住过凤宇赞的爱妾闵珠儿,得一子后,一度死于非命;其子凤九天即位,娶妾君亦休,更名为沉香榭。不料她怀了身孕,却莫明失了踪迹。尘事如烟,在浩瀚飘缈的浮华世间,绵绵而绝……

从此宁西王府再没有君夫人,也不再有暗香浮动沉香榭……

结局卷

寻香

七月的墨龙山上,一片清凉。最高的一脉山峰背后,是一处绝壁的峡谷。谷中只有一处居所,远远望去,仿佛云深不知处。

君亦休坐在软榻边上,吃力地写信。汗水浸湿了她的衣襟,她也浑然不觉。韩经叹道:“你快临盆了,还在操这个心!”

君亦休淡淡笑了笑,说道:“就是时间不多,才赶着做完。快了,就这最后一封了。”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块丝绢来。那绢子上绣了一枝梅花,旁边写了一首诗:暗香初绽空待枝,孤芳疏影染相思。

第四卷 绝香于世 一百零二十 绝香(4)

她呆呆地看了半晌,止不住轻叹一声,将绢子缓缓地折进信封里。轻柔地抚摸它,仿佛在看一件心爱的宝贝。她温柔的眼光,望向窗外如火一般的阳光,喃喃道:“惟儿,等到你成年之时,便是你父亲再见此物之日。到那时,他便会懂得我的心了……”

韩经道:“你既然这样牵挂他,为何不回去?老夫听闻,他在四处寻你……”

君亦休眼光微暗,仍然笑道:“若我有命,自然能与他再聚。若无缘,凡事皆无法强求。与其天人相隔,不如留个念想!只要惟儿能回他身边,他就会相信我……仍然在等他。”

韩经轻声喟叹:“你不愧是无花的弟子,生死情结,都看透了……亦休,老夫定会竭尽所能,圆你相聚之愿!”

君亦休眼光一亮,感激道:“多谢老神医!不过亦休有一事相求!若是无法,一定要为我……保住惟儿!”

韩经点了点头,又道:“你知道了他的身世,想想他会不会再发兵攻打耀新国?”

君亦休摇了摇头,沉思道:“旁人听来的,未必是真的。王府里还有个太夫人呢?谁知她又是谁?”她想了一想,又道:“他会出兵的……一定会。否则当初他就可以留在耀新国,不必回来西藩!他去……是另有目的!”

韩经讶异道:“你如何知道?”

君亦休浅浅笑道:“我只是猜测。以他的性格,定然有更大的筹谋。”

韩经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四绝公子,不是枉死?”

君亦休眼光一暗,抬头望了望天,耳边又响起了盍泚临死前的说的话。“我这一生的遗憾,就是放弃了你,亦休……还有,我没能亲自上阵杀敌,将耀新国的入侵者赶回去,为我的父母报仇……”

她定定地看了半晌,心中忽然有了主意,认真道:“老神医,亦休有一事,想请您帮忙。”

韩经道:“有什么事尽管说,老夫自当尽力。”

君亦休定定道:“告诉大哥,一定要让他以为我去了耀新国,他定会尽快出兵。小女子最后的一个心愿,就是要盍泚,死而无憾。”

宁西王府。

凤九天坐在舒云阁中,脸色阴沉。管周小心道:“王爷,属下在清楼反复查看过,那清楼分明被人洗劫,盍泚的家人全部被杀。在绿意岗上也看到了盍泚和君亦圆的墓碑,但没有君夫人的。这三个月来西藩之地早已经搜查数次,都没有任何结果,想必君夫人已经出了藩地。”

凤九天沉声道:“扩大搜查范围,多派人手,一定要找到人为止。”

管周正要说话,忽见陶姜匆忙而来,报道:“王爷,有人来报说见过君夫人,说是她跟着一名男子,出了关了。王爷……”

凤九天猛地张开眼,问道:“什么人?她跟什么人出了关?”

陶姜道:“不知道,只是有人听她叫他游公子……难道是游公子回国时带她出了关?”

凤九天赫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阴沉道:“游自锋!原来是你!你想叫我后悔一辈子是吗?本王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后悔一辈子。来人,传尚奚环!”

破城

七月,流火天。宁西王凤九天突然发兵西进。以知州为核心,宛中、凤岐为边据点,进攻耀新国。十万大军西进三关,将领多不战而降,令世人惊疑。偶有不降者,也败而战死。朝廷大喜,遂再拔二十万兵马,交由宁西王统率,全力进攻。来年三月,攻至国都城外,遭遇全国之精锐部队顽强抵抗,三年未破。宁西王凤九天只得驻军城外,相持难下。

主帅营账内,尚奚环忧心道:“王爷,若一个月内再攻不下,恐怕我军粮草供给难以跟上。到时候士气受挫,怕是……”

第四卷 绝香于世 一百零二十 绝香(5)

凤九天道:“不必担心,本王在宛中城不是留了二万人吗?申彻命他们屯田积粮,早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的粮草,不日便到。本王要一鼓作气,将国都拿下。”

尚奚环大喜,当初凤九天让尧淮安调二万人去宛中,他还惊疑凤九天的用意,原来是让申彻在那里养精蓄锐!他正想大赞两句,却见乔沙走了进来,凤九天一见他便喜道:“人带来了?!”

乔沙道:“已经到了。安置在账内。王爷可要见她?”

凤九天沉吟道:“不必。你让军士准备好弓箭,明天一早将消息写在布条上,射入城内!”

乔沙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尚奚环疑惑道:“王爷有什么消息?”

凤九天笑道:“明天你就知道了。你让全军准备,听我号令,明天午时攻城。”

尚奚环得令而去。凤九天抚着手中一张画像,低低道:“后天进了城,你还能躲到哪里去?亦休……我们的孩子三岁了吧……你躲了我三年了……”

天刚亮时,流箭如雨一般射进国都城内,兵士们见箭身上都绑了一张布条,都议论纷纷。消息传进宫中,游自锋拿着那布条进宫面圣,见皇帝正看着那布条发愣,不由得疑道:“微臣见过皇上,这东西……”

皇帝喃喃道:“黄花地,画缕衣。夜夜情浓时,句句知妾心。”

游自锋奇道:“皇上,这四句诗是何意思?”

皇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将布条放在案上,低低道:“九儿,不知到底是何居心。他究竟是想回复太子身份?还是要与我为敌?如果他是想做我耀新国的太子,就应该与我联手,进攻天垠朝,为何又要带兵打到这里来?如果他要与我为敌,为何又要送来这四句话?”

游自锋皱了皱眉,问道:“皇上,这四句话有什么玄机吗?”

皇帝叹道:“这四句诗,是当年朕送给他娘的。他送这四句话进来,分明是想告诉朕,他是朕的儿子……”

游自锋目露疑光,说道:“这恐怕是他的诱敌之计……皇上切不可上当!”